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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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春安城來的四個掌櫃,個個手裏拿著銀票,好像紀彬不收就是不給麵子。看的周賬房.學徒徐傑一愣一愣的。都說借錢最能看出一個人的人際關係。
    不少人剛開口要借錢,周圍親朋都散光了,,怎麽紀彬如此不同。麵前這些人也太誇張了吧。
    如果讓梁老板他們知道,肯定嗤笑一聲,你們懂什麽,幾十兩銀子雖然不少,但能讓紀彬欠個人情,那可太值得了。
    別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他們幾個跟紀彬接觸的時間長,知道他的生意隻會越做越大,幾十銀子而已,還怕紀彬還不起?
    梁老板拿到信後,第一反應就是紀彬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問他家娘子要了壓箱底的錢就走。誰知道迎頭撞到酒坊的陳家,再看看梁老板都去巷口喊馬車了,還是去邑伊縣方向。這能不跟著去嗎?
    梁老板一瞪眼,兩人爭執一會,這事就傳到詹明跟首飾金家,說什麽都要跟著過去。
    這下瞞不住,梁老板才說了紀彬寫信借錢的事,還讓眾人不要聲張。
    大家都覺得奇怪,紀彬買的貨原來越多,這是大家都知曉的,怎麽突然就缺錢了呢。
    不管怎麽樣,去看看總沒錯吧?
    也許有人好奇,他們幾個城裏的掌櫃,為何對縣城的小東家那麽上心,這話就怪了,能不上心嗎?
    看看紀彬幾個月就把雜貨店發展得那樣好,酒坊陳家因為他還擴大了規模,把隔壁院子都買下了
    這還不夠嗎?
    人生中能遇到幾個貴人啊?遇到了還不趕緊抓住?
    幾個人眼光老辣,肯定是要幫忙的。
    此時圍坐在孫家食肆吃著晚飯,還在埋怨紀彬為何隻給老梁寫信,是不是覺得他們掏不起錢。
    紀彬哭笑不得,隻好喝酒給諸位賠罪。
    他們此時都在做魚肉好吃的孫旺家吃完飯,孫旺特意給紀彬找了個大的包廂。裏麵坐著紀彬,引娘,柴力,徐傑,因為天色已晚,周賬房已經先回家了。還有從春安城來地梁掌櫃,詹明,首飾金家,酒坊陳家。
    八個人熱熱鬧鬧的吃著魚肉,孫旺還根據紀彬說的,用了西域來的香料,讓魚肉更好吃了。
    此時聊的內容,基本就是紀彬被狀告一事。
    商戶不商戶的,確實難辦。
    不過春安城他們這些作坊掌櫃,基本都是入了工戶籍,畢竟算是手藝人。按照士農工商來看,也比商戶要好得多。
    而且他們基本都是家族傳承的手藝,基本長輩都是工戶,所以沒什麽怨言。
    就算這樣,他們也不至於落到最後一層。春安城的譚刺史更不會逼著他們改戶籍。
    這麽看來,狀告紀彬的人實在歹毒。
    紀彬笑∶"還是生意惹的事,那盤臨縣的貨店覺得我槍了他的生意,大可上門來說道,直接告到衙門,也不知道怎麽想的。"
    詹明看看柴力,開口道∶
    畢竟雜貨店有個柴力在啊,誰敢上門找事,而且紀彬看著也不是好欺負的。所以有了這下作手段。
    幸好柴尺及時告訴紀彬,否則到了開堂那日,也就來不及做準備了。
    紀彬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我研究了律法,也研究了如何買地。簡單來說,隻要在別人看來,我家的農產比貨物多就行。雜貨店隻當田地的附屬,就不會被當作商戶。"
    按照南軍國的律法確實是這樣的。
    簡單來說,一個農戶有著大片田地,他開個小雜貨店買賣自己田裏的貨物,隻要雜貨店的價值不超過田地,那他就是鐵定的農戶。
    若是雜貨店的規模遠遠超過田地,就會被定義成商戶。
    紀彬有些理解這個律法,就是想控製商人的經營範疇,畢竟田地糧食才是國家根本。想要多掙錢,也要多種糧。
    畢竟大家要是都去經商,沒人種田,那大家吃什麽喝什麽,國家肯定要動亂。也算是重農抑商的手段之一。
    所以紀彬研究的結果就是,把紀文山一千二百畝荒地全買下來,這個地方足夠大吧?以後再賣些山上的農產品,小小的雜貨店就成了田地的附屬,完全可以規避要轉戶籍的風險。
    梁掌櫃聽此,扼腕道∶"我祖父當年若是研究了律法,說不定我家就不是這個戶籍了。"
    紀彬笑∶他這也是早晚的事,所以紀彬倒是沒那麽慌亂。
    如今又有幾位掌櫃鼎力相助,他要做的,就是拿了他們四位的錢,然後把紀文山的土地買下來。至於那紙訴狀?也就成了廢紙罷了。
    知道紀彬心有成算,大家也就不著急了,而且梁掌櫃跟酒坊陳掌櫃還想留下來看熱鬧。香料詹明家倒是要回春安城了,其實他要跟著車隊去西域一趟,因為紀彬的事才耽誤,首飾金家也是店裏有事,要趕緊回去。
    紀彬對此感激得很,心裏已經記下這份恩情。
    不過說起來,紀彬隻收了梁掌櫃給的五十兩,畢竟這些錢已經夠了。其他掌櫃們雖然遺憾,但也不好說什麽。
    可這把梁掌櫃高興壞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賺了多少銀子呢。
    他們一行人離開食肆,引娘剛去給錢,就見廚子孫旺看向這邊,想要找紀彬說話。
    等紀彬走近,孫旺道∶"都說有人狀告你,這事要怎麽辦啊,我能幫上忙嗎?咱們的王知縣特別喜歡吃我的魚肉,要不然我去求求情?"
    孫旺能開這間孫家食肆,就是因為紀彬賣的食譜。
    不僅如此,之後還告訴他什麽香料好用,孫旺又研究十幾次,調製出現在的美味佳肴。所以孫旺對紀彬十分感激,這次的事讓他有些擔心。
    紀彬笑∶"不是什麽大事,若是有需要,我會開口的。"
    說著,把孫旺推辭的錢又遞回去,擺擺手道∶
    見紀彬如此淡定,孫旺的心放下一大半。
    可是整個邑伊縣裏,像孫旺這麽想的人不在少數。
    甚至傳著傳著,都說紀彬的店要倒閉了,不能開了,還說他貨物有問題。一時間流言四起,平日裏看不出來,但一到這種時候,想落井下石的可不少。
    不止是邑伊縣這麽說,下麵許多村子都有這種傳言。
    劉鐵匠,徐木作他們甚至還找到店裏問問情況,可是他們撲了個空,此時的紀彬已經帶著引娘,柴力,還有梁掌櫃,陳掌櫃回紀灤村了。
    店裏隻有周賬房跟學徒徐傑,他們兩個對雜貨店非常熟悉,基本不會出錯。更重要的是,他倆知道東家有解決的辦法,根本不慌張。
    來店裏瞧熱鬧的人,見人家夥計們都這麽淡定,那些謠言也就散了幾分。
    此時的紀灤村,還有堰河村謠言卻沒停。
    他們畢竟是在村子裏,消息要滯後一些,等引娘的爹娘要來縣城看情況的時候,才知道紀彬已經回家了,而且還帶了不少人回去。
    這是要做什麽?
    宣老娘跟宣老爹出門前又警告了幾個兒媳婦,他們去紀灤村的時候,幾個兒媳婦若是敢踏出家門半步,那回來就是一頓打。
    最近一段時間,引娘二嫂,四嫂,算是丟人丟到十裏八鄉。
    都知道她們做的蠢事,被禁足不說,還眼饞周圍鄰居都在做繡活,偏偏自家人做不了。不僅她們做不了,連她們娘家人也不受待見,實在招來不少白眼。
    在夫家日子不好過,娘家也不喜歡,兩人整天以淚洗麵,也不知道心裏有幾分懺悔。可下次見到引娘,估計就會客客氣氣了。
    他們出發去紀灤村了解情況,紀彬等人已經到家。
    不過大家並未停歇,而是直接去找了裏長。
    村裏不少人都過來問情況,畢竟紀彬要是出事了,那他們怎麽辦?
    紀灤村三十多戶,有一半都指著紀彬掙點零花,他要是出事,那掙錢的門路可就沒了。之前不知道刺繡能賺錢也就算了,現在知道後再失去,誰心裏都不好受。
    特別是高娘子跟徐娘子,兩家的丈夫都知道她們的繡活值多少錢,平日裏家裏蠟燭都多點幾根,就是為了讓她們不要太累眼睛。
    如今知道紀彬出事了,更是著急上火,也跟著過來看情況。
    可誰知道一來,卻見紀彬不慌不忙,帶著邑伊縣來的雜事官在丈量土地。
    紀彬身邊站著裏長跟捕快柴尺。
    柴尺被王知縣特意派來辦差,此時不由得感歎∶"王知縣都說你這麽做聰明得很。汴京不少門戶都是這麽做的,聖人也是睜一隻閉一隻眼,你這麽做很好。"
    聖人就是皇上,他老人家都默許的,其他人這麽做定然也可以。
    當然了,普通做生意的,也沒有紀彬這麽有錢就是了,能買地來維持店鋪的人還是少數。買地這事要經過縣衙,王知縣自然知曉,他也是聽了紀彬要買地,這才想起來汴京有人就這麽做過,私底下讚過紀彬幾次,同時派跟紀彬交好的柴尺過來,同樣方便行事。
    隔壁盤臨縣的人也是閑得沒事,跑他們邑伊縣欺負邑伊縣的百姓,對本地父母官來說,自然不想讓自己縣裏百姓吃虧。
    更別說這人還是極有眼力的紀彬。
    現在已經是三月中下旬,太陽正好,一群人就看著縣衙來的小吏們丈量土地,還好同村不少人都在幫忙,特別是裏長家的幾個兒子,全都幫著搬搬扛扛。
    他們也知道做黃米酒的事,自然願意給紀彬幫忙。還有家裏婦人在做紀彬繡活的男人們,同樣熱心得很。
    紀彬托人買了些茶水,又從自家拿了點心招待過來幫忙的,一時間紀文山竟然熱鬧起來。
    引娘爹娘到的時候,就看著這樣的場景。
    他們還怕紀彬沒人幫忙,沒想到短短幾個月裏,紀彬就有這麽多人相助。這還是當初分家時可憐的紀家老大嗎?
    見嶽父嶽母過來,紀彬跟引娘迎過去,不過沒讓他們沾手,坐下歇息就行。但宣老爹閑不住,還是去看看丈量土地的人,也能幫紀彬把把關,省得多算了。
    倒是紀彬親爹路過這裏看了一眼,又沉默離開。
    紀彬裝作沒看到,可能原身會對親爹有感情,但他是真的一點也沒有。
    紀彬帶著人在後山丈量土地,這下讓村裏人更疑惑了,不都被告了嗎?怎麽還有錢買荒山荒地啊。
    不過紀彬越淡定,大家就越安心,漸漸那些風言風語也就沒有了。
    紀彬看著眾人,他買地是為了戶籍的事當然不能明說,也沒必要解釋,反正事情能解決就行。
    從邑伊縣來的雜事官,花了三天時間才把土地重新丈量好。
    跟裏長說的沒錯,大約是一千二百五十多畝,零頭就不說了,直接按一千二百畝來算。零零碎碎的各種錢加一起,要一百零五兩銀子。
    這個價格一出,周圍村民們倒吸一口涼氣。一百零五兩???就這荒山荒地?也太貴了吧。要是他們,估計五兩銀都出不起!
    再看看人家紀彬的淡定的,好像早就猜到是這個價格了,他做生意也才不到半年,身上有這麽多錢嗎?!
    紀彬摸了摸荷包,剛覺得自己是個有錢人,現在又要破費。最近三天裏,一眾人的吃喝,再加上買地的錢。紀彬仰望蒼天,這是逼著他加大力度賺錢啊。
    不管怎麽樣,紀彬還是現場結清買地的款項,又給邑伊縣縣衙的所有小吏們封了紅包,柴尺當然也有。
    小吏們平日裏就知道紀彬是個會辦事的人,此時更是好說話,當天下午就把手續辦齊。隻要紀彬按下手印,簽了名字,這一千二百畝的荒山荒地,就是他了。
    簽當然是要簽的。
    梁老板跟陳掌櫃湊過來看,拍拍紀彬肩膀∶
    紀彬忍不住笑。
    別人不知道他經濟情況,這兩位是知道的,還在這調侃。
    但是花一百零五兩保下戶籍,值得嗎?當然值啊!可能其他人也就屈服了,紀彬卻知道,這戶籍尤為重要。
    若是哪天上麵要約束商戶,他就完蛋了,說不定子孫後代都受牽連,還是花錢買平安比較好。
    紀彬收好買地的文書契約,送柴尺等人離開。
    柴尺看看這周圍道∶"放心,你這事辦妥,王知縣立刻就能把狀子退回去。 說完,柴尺小聲又道∶
    畢竟遞這種無緣無故的狀子,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更別說紀彬這一下花了一百多兩,這錢還是給邑伊縣縣衙的,整個縣衙都會念著紀彬的好。
    紀彬心裏有數,笑著送走他們,然後看著後麵的紀文山。從此他也是家裏有山的人了。
    隻是如何利用這個山,他心裏還沒數,畢竟這事發生的突然,還沒規劃好。
    這事辦完,圍著紀彬的眾人也就散開。
    而且大家也不好奇紀彬被告的事了,畢竟看著紀彬跟衙門的人關係那樣好,被告了也沒事吧?村裏人不曉得事情經過,但是推測的結果卻是對的。這也算村裏的人的智慧吧?
    熱熱鬧鬧的紀彬被告一事,就這麽了結。
    不知道內情的,覺得紀彬是麵子廣,知道內情的,明白紀彬是夠聰明。不管是哪一種,紀彬的名聲是更響亮了,誰不佩服這樣的人?
    紀彬倒是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而是安排人送嶽父嶽母回家,又讓引娘快去上學。因為這事已經耽誤四五天的學習了。
    處理完這些事,紀彬倒是帶著灑坊陳掌櫃去見了裏長一次。畢竟裏長家跟自己釀酒,陳掌櫃家收酒,現在也是提前見麵了。
    最重要的是,他要賺錢!他還欠著老梁五十兩呢。
    當初找裏長談釀酒的事,是在二月底,現在三月底了,第一批酒差不多就能出來。陳掌櫃美滋滋地看著裏長家的酒壇,恨不得現在就抱回家。畢竟這些東西可太值錢了。
    而且不用自己說,紀彬就在找穩定的貨源,有這種合作夥伴,不想賺錢都難。
    這些事處理完,梁老板跟陳掌櫃也要回春安城了,他們留下來的原因一是看熱鬧,二是瞧瞧紀彬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誰知道人家紀彬一個人,不僅能喊來半個村子的男人們過來幫忙。還有嶽父嶽母照看,跟縣城小吏捕快關係也不錯。根本不需要幫忙好吧。
    現在地也買了,事情也處理好了,他們當然要回春安城。
    紀彬同樣帶著柴力回了邑伊縣。紀彬臉上雖然帶笑,可心裏卻不那麽爽快。
    雖說本來就要買紀文山的地,可自己買,跟別人被迫讓自己買,裏麵的差別可大了。逼著他突然買地的人雖然挨了板子,但這樣就結束了?若是就這麽放過他們,豈不是覺得他好欺負。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知道他們還會用什麽招數。
    紀彬回到雜貨店,心裏感慨萬千,然後對柴力,徐傑道∶"見到貨郎們過來,就對他們說,隔壁盤臨縣的貨郎們想要多少貨,我這裏都有。直接來買也行,代買也可以,反正要多少有多少。"
    啊?要多少有多少?
    等等,這是擺明了要跟盤臨縣那個貨店搶生意嗎?
    說實話,跟著紀彬東家有段時間了,他做事向來穩妥,也不會做些趕盡殺絕的事情。可如今這一出手,竟然讓人有些害怕。
    畢竟以紀彬這裏的價格優勢,怕是整個盤臨縣的貨郎都要過來吧?!
    以前不說這話的時候,就有人偷偷過來進貨,現在大開方便之門,那他們倉庫這些貨還夠用嗎?
    當然不夠。
    所以回春安城的梁老板跟陳掌櫃身上都有紀彬新寫的貨單,不僅有他們的貨單,還有其他店鋪的單子。
    這次所有貨物全都翻倍,臨時增加一車貨!
    等著盤臨縣貨郎們來買!
    紀彬罕見天天都在雜貨店,之前生意平穩之後,他都是在外麵跑生意,如今卻在店裏等著貨物送到。
    春安城那邊的作坊卻是驚了,明明剛把四月一號的貨送過去,怎麽又有貨單。他們邑伊縣怎麽回事,能吃下這麽多貨物嗎?
    別說小作坊了,就連大作坊都覺得,紀彬這個客戶絕對是個大生意。
    四月一號,原定的一大車貨送到了。四月五號,追加的貨也送到了。
    這些貨物把五個倉庫塞得滿滿當當,紀彬卻根本不發愁。
    因為這幾天的時間裏,盤臨縣的貨郎們明顯已經得了消息,開始往他們邑伊縣趕了。
    兩個縣離得雖然近,但口音有些不同,一來就知道是盤臨縣的貨郎。
    第一批過來的人還有些拘謹,畢竟不是同個縣的,卻來他們這進物美價廉的東西,心虛啊。帶著他們來的洪玉海卻道∶"怕什麽,紀彬人好著呢,而且說話算數,肯定讓你們買。"
    紀彬挑眉,竟然是許久不見的洪玉海。
    因為現在貨物好賣,貨郎們掙得也多了,跑起來更有動力。
    像蔡運還好,大家都在邑伊縣,還能經常見麵,洪玉海跟包達卻整天不見蹤影,一問就是去賣東西了,隻有貨郎架沒東西了,才會過來一趟。
    他們也聽說紀彬的事,但沒能及時趕過來,不過知道了紀彬要做盤臨縣貨郎的生意,立刻就把人拉過來啊,這還有什麽好說的。
    而且洪玉海在盤臨縣有門親戚也做貨郎,拉過來可太簡單了。
    雖然多日不見,但紀彬跟他們關係依舊很好。
    紀彬看著洪玉海帶來的貨郎,笑道∶"想要什麽可以去挑,周賬房跟柴力會幫你們拿的。"
    紀彬指了指倉庫,讓來人去倉庫門口排隊等著拿貨。
    有了這個開始,盤臨縣的貨郎們漸漸都跑了過來,就算來不了的,也讓其他人幫忙帶。一時間,紀彬家雜貨店的院子更加熱鬧,比前門零售都要熱鬧好幾倍了。畢竟兩個縣城的貨郎都到他這裏進貨,能不熱鬧嗎?就連院子裏的長椅都快不夠坐了,拿貨都要排著隊。
    好在有柴力在,看著他耳後的疤痕,誰也不敢鬧事。獨臂怎麽了,獨臂也能一打三。
    紀彬這裏生意興隆,而盤臨縣貨店卻是冷冷清清。
    這個王掌櫃人都傻了,屁股上的傷還好,心上的傷又多了一道。看著最近的賬本,半個月啊,竟然隻做成一筆生意,而且還是親戚買的。盤臨縣的貨郎們竟然都不來這買東西。這讓他們怎麽活?
    而且倉庫還積壓著不少東西,如果再積壓下去,就更賣不出去了!
    王掌櫃氣得要死,可稍微一動,屁股又疼,隻能惡狠狠道∶
    下麵的夥計看看王掌櫃,心知他就是嘴硬。他們拿紀彬根本沒有辦法,能從盤臨縣打過去嗎?那是人家的地盤,怎麽打?
    欺負邑伊縣的貨郎們?先不說王掌櫃沒這本事,就算有,他敢嗎?
    夥計不敢辯解,王掌櫃媳婦撇嘴∶"讓你不要招惹,你偏偏去狀告他的戶籍,現在看看人家?戶籍沒問題,你挨了頓打,生意還搶光了?到底有沒有腦子!"
    王媳婦兒罵的王掌櫃不敢回嘴,可他們兩個心裏都犯嘀咕。這事到底怎麽辦啊,才半個月生意就沒了,接下來隻會更慘。要不然去邑伊縣求饒?但王掌櫃做的事能原諒嗎?
    這可是直接狀告紀彬啊!連回轉的餘地都沒有!
    也是這王掌櫃以為紀彬十六七的人,就算厲害也厲害不到哪去。誰承想人家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辦妥了。而且誰都找不到破綻。
    等人家戶籍的事處理完,立刻著手收拾他。這哪是少年人能做出來的事?未免也太老辣了些!
    不管王掌櫃怎麽想,反正紀彬打定主意要吃下盤臨縣的貨郎生意。這是頭一個朝他挑釁的競爭對手。
    若就此收手,難免再有不長眼的找上來,既然已經得罪了,那就得罪徹底點。也讓藏著禍心的人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好脾氣。
    四月還沒過完,王掌櫃就帶著家裏人來邑伊縣賠禮道歉,手裏拎著禮物,但不管前門後門,沒人讓他進來。
    前麵有徐傑這個愣頭青,說什麽都不讓他進,後麵有柴力攔路虎,眼睛一瞪都不敢靠近。王掌櫃在邑伊縣待了三天,愣是沒能近紀彬的身。
    這件事也引為閑談,人家紀彬笑眯眯地,就把事情辦妥了。之前狀告他不是很厲害嗎?現在來求饒?晚了。人家紀彬都懶得見你,連當麵打臉都懶得打。
    洪玉海麵容憔悴,最近幾天都沒睡好覺,畢竟這件事太大了,大到他都輾轉反側啊。
    紀彬決心吃下盤臨縣生意的時候,就在找合適的人選。
    知道洪玉海在盤臨縣有親戚,而且也是做貨郎生意,紀彬就找他深聊了一次。
    大意是。
    反正盤臨縣的貨郎生意也不錯,如果洪玉海願意,自己可以出錢幫他在盤臨縣開個貨店,他還能幫洪玉海介紹物美價廉的商品。
    他要的也不多,還清本錢之後,二八分賬,對洪玉海來說,他隻要經營好,那就等著賺錢。剩下的貨源,價格,都由紀彬搞定。
    這就是紀彬的打算。
    他自己跑去人生地不熟的盤臨縣再開雜貨店顯然不現實,而且他的繡品生意,黃米酒生意剛起步,肯定不能去別的地方。
    而盤臨縣貨郎要多跑好幾天的路來買貨,時間一長,肯定有人仿照自己的方法,去春安城進貨,以後這些生意也會慢慢流失。
    既然這樣,還不如找人頂替王掌櫃,最好還是自己信任的人。
    洪玉海就是很好的選擇,他今年二十四,家裏有妻子孩子,在盤臨縣有親戚,他去是最合適的。
    上次紀彬跟洪玉海說過這事,他就發愁得睡不著。
    一方麵想去開店,另一方麵又怕自己幹不好,畢竟自己做貨郎也挺掙錢的,要拋棄現在穩定的生活開店?
    現在紀彬又提起這事,洪玉海咬牙道∶
    畢竟有紀彬在,他想做的事絕對有把握,而且看著紀彬雜貨店生意這麽好,洪玉海也想給妻兒更好的生活。
    開就開!怕什麽!
    大不了自己再去做貨郎,從頭再來也沒什麽!
    紀彬就知道洪玉海會答應,這也是個敢闖的性子。
    而且他既然敢說,那就是能讓洪玉海賺錢,自己雖然騰不出手過去開店,可讓自己朋友賺錢,那他也是願意的。
    事情定下來,四月底洪玉海就去了盤臨縣,按照紀彬說的,先找店麵,再做貨架,然後等著貨物上門。
    紀彬人雖然沒去,但事事吩咐的仔細。
    畢竟做貨郎們的生意,最要緊的就是各類雜貨,店麵都不用怎麽管。而這些雜貨都有紀彬幫忙,洪玉海在盤臨縣的店鋪等著接貨就行。
    再說洪玉海也是見過許多人的老貨郎了,隻要給個方向,他也差不到哪去。
    至於其他小麻煩根本不用紀彬多說,如果這些小麻煩都解決不了,那他還開什麽店?總不能讓紀彬手把手教吧?
    五月初五,端午節,洪玉海的店鋪正式開起來。
    從此,盤臨縣的貨郎們也有了好去處,不用忍受積壓的貨物,也不用跑好幾天的路來邑伊縣。東西物美價廉,品種也齊全,再也不用眼饞邑伊縣的貨了!因為邑伊縣的貨已經送到他們這裏了
    紀彬到底是什麽神仙,怎麽感覺沾上他就會有好運。
    而眾人這才發現一個事。
    從三月下旬,盤臨縣的王掌櫃來找紀彬的麻煩。
    到現在五月初,不到兩個月的時間,紀彬就找人代替了王掌櫃,做了他的生意,搶了他的飯碗,還落了不少好名聲。
    兩個月啊,要是換了別人,兩個月的時間還在焦頭爛額吧。
    這簡直是兵不血刀。
    最重要的是,誰能說紀彬做的不好?他明明事事做得都周全。
    紀彬做的這一切,甚至都沒正眼看過所謂的王掌櫃,跟他接觸都懶得接觸,王掌櫃就被他解決了
    所謂的王掌櫃已經不知道去哪,但盤臨縣的貨郎們全都感謝紀彬,開了店的洪玉海更是感謝他。更不要說春安城合作的作坊,直接翻了一倍的貨物!一倍啊!就差把紀彬供起來了好嗎!
    之前有人開玩笑喊紀彬是財神爺,現在都不開玩笑了,而是真心地在喊。搭上紀彬的作坊,哪個不是賺了許多錢?至於沒搭上的,這會正在家懊惱呢。
    而且這是紀彬頭一次做出反擊,不少人這才明白,他平日裏分明藏著鋒芒,他若是想,手段隻會更加厲害。
    誰讓王掌櫃觸了紀彬的底線,直接用戶籍做要挾,他有這樣的結果也不虧,希望下次做事的時候,他能想想清楚。
    引娘在學堂已經聽過無數次誇獎紀大哥的話。
    畢竟荊高莊消息靈通,女學裏大家又是同齡人,簡直八卦個沒完。每天都有人在說紀彬做了什麽,紀彬的朋友做了什麽。
    講起來跟說書一樣跌宕起伏,但中心思想就是,紀彬太厲害了!簡直是年輕人的典範!
    可有人問引娘,紀彬到底是不是傳說中那麽凶,引娘卻覺得紀大哥很溫柔啊,哪裏凶了。她這麽一說,不少人都在笑她情人眼裏出西施。
    引娘不懂這什麽意思,聳聳肩繼續寫字,字帖下麵還有一個賬本。
    從第二批刺繡活計到現在,已經整整兩個月,收上來的繡品已經有一百多幅。按照紀大哥說的,隻要湊夠一百幅,就當一批貨送到春安城。也不知道這次的繡品能賣多少錢。
    按照引娘來看,這次的繡品比上次還要漂亮呢。畢竟她查看繡娘繡品的時候,特別特別認真。
    紀彬得了信,從昌伊縣回到紀灤村。
    最近事情太多,又要管雜貨店的事,還要操心盤臨縣的新店,忙得暈頭轉向。但現在都處理妥當了。
    邑伊縣的雜貨店恢複正常,盤臨縣新店也運作的很好。
    更不用說他追加貨物之後,春安城的作坊紛紛送來謝禮,他們之間關係更好了。
    紀彬現在算是鬆口氣,可以慢悠悠回家休息一下。然後把做好的繡品收集起來,再去看看裏長家釀的酒。
    如果不出意外,這些東西可以趕到本月十五的太平車,一起運到春安城。
    紀彬對自家運去春安城的東西要更加看重。
    畢竟運過來的貨物隻是掙個差價錢,而且差價也不多。而這些繡品跟黃米酒,才是真正賺錢的買賣。
    把這些東西賣了,老梁的錢就能還上,手裏還能富裕,說不定能在紀文山上種點什麽。
    裏長家知道紀彬回村,幾平立刻找過去,同樣是為了黃米酒。
    別看這次隻釀了一百斤,但是大家都知道,隻要做得味道夠好,肯定還有後續的買賣。再說看看紀彬在盤臨縣的手段。誰能不佩服他?
    原本的挑釁消失無形不說,還直接拿下那邊的生意。這才兩個月啊,簡直嚇人好吧。現在已經沒人想跟紀彬作對。
    就連紀彬嶽母都拿這事嚇引娘的兩個嫂子,也是紀彬不怎麽計較,若是動真格的,她們有盤臨縣王掌櫃聰明嗎?7
    若是沒有,看看他的下場吧。
    紀彬不知道這些事,他現在心情很好的去裏長家裏。他的黃米酒啊,這可是好東西!
    紀文山還這真是個寶藏山,上麵的水質也太好了。
    可是紀彬嚐到裏長家新釀的黃米酒,還是震驚了。
    之前的黃米酒他也嚐過,各家收上來的都嚐了嚐,可沒有一家能有這樣的味道。
    比之前送過去的黃米酒品質都要好,口感都要醇正,裏麵還帶著微微甘甜,這酒他都喜歡啊。
    裏長見紀彬的表情,就知道這事做對了,開口道∶"之前你說過,咱們邑伊縣黃米酒好喝的原因,因為是山泉水,於是我讓老大他們專門取了山腳的山泉水,釀了這一百多斤酒。沒想到味道真的很好。"
    說完,裏長還道∶"山腳下那片小潭,現在已經是你家的了。"
    他家的?
    對啊,他買下紀文山的荒山跟荒地。
    紀彬拍板道∶"裝壇,明天喊個平頭車先運到邑伊縣。"
    平頭車比之太平車較小,但極穩當。
    有紀彬說行,那這些酒就可以分壇了。
    這次的壇子也是紀彬讓人送過來的,特意找新棣莊鄧杉做的酒壇。還有印著邑伊縣紀灤村的紅封,都是紀彬提前送過來的。
    裏長有時候就在想,紀彬這腦子怎麽長得,怎麽什麽事情都能想到前頭去。
    整個院子熱熱鬧鬧地給酒分壇,裏長的小兒子已經出去找平頭車了,預定明天送貨了。五十壇酒,一壇紀彬收價二錢銀子,這錢裏長家跟紀彬一家一半。
    雖說黃米酒原料跟人工都是裏長家出,可是壇子,紅封,運費,買家則是紀彬負責。所以一家一半,這很合適。
    裏長全家看著這五十壇酒,如果賣完了,就是五兩銀子。五兩啊!
    夠他們全家一起攢一年的!
    而且隻是黃米酒而已,真的能賣到這個價格?可紀彬都說二錢銀子一壇,那應該可以吧?
    其實紀彬嚐了之後,甚至覺得定價太低了,畢竟這味道實在太妙。好的水質,加上裏長家老練的手法,賣到春安城價格隻會更貴。
    可這個價錢已經跟酒坊陳家定過了,不好更改。
    沒關係,這才是頭一批而已,後麵還有很多呢,春安城那麽大的市場,他就不信隻有刺史府喜歡。
    紀彬看著裏長家裝壇,自己幹脆回家,這個時間引娘應該回來了。
    果然,紀彬到家的時候,引娘剛好到家門口。她手裏拿了個血淋淋的東西,而且有點眼熟。
    引娘看著紀彬,無奈道∶
    紀彬接過去,隻見這次兔子脖頸的傷口整齊得很,顯然一擊斃命。可以,狼大狼二的本事又進步了,看來在野外適應的很好嘛。
    隻是不時送獵物讓引娘有些頭疼。
    特別是紀彬回來的時候,門口必然有野兔野雞。
    紀彬都懷疑,是不是自己那句,養不起他們了,所以狼大狼二才會經常送獵物過來?
    這獵物看的紀彬心裏美滋滋的,往外又看了一圈,也不知道狼大狼二在哪,說不定還在默默看著他跟引良。
    等紀彬把兔子放到廚房,引娘神神秘秘地拿過來一幅繡品,而且小心翼翼的∶
    紀彬見引娘如此神秘,定睛看過去,這一眼卻不得了。紀彬震驚道∶
    一幅蓮池鴛鴦,正是夏日的圖案,但這繡技巧奪天工,蓮葉像是浮出水麵,鴛鴦像是要活過來-樣。
    整麵看過去,竟然是比畫還要美,放到陽光下隱隱顯出活潑的光澤,水麵像是被風吹拂,鴛鴦似乎要遊動。
    這就是刺繡的藝術,刺繡的絕妙。
    紀彬終於明白,為什麽有人願意用黃金來換一塊漂亮的繡品。如果他有黃金的話,他也願意換!當然了,他有繡品,他要用繡品換黃金!
    引娘道∶"是李裁縫繡的,她說她從未繡過這樣的圖案,而且顏色也是按照你標注的來做。她說這是她做過最漂亮的刺繡了。"
    好的繡工,再加上好的圖樣,是會有驚人的效果。
    紀彬仔細看了又看。
    唉,他這次本來不打算去春安城了。可一手美酒,一手刺繡,讓他不得不去啊。
    他去了,這些東西才能賣出真正的價格。
    賺錢也太不容易了吧。
    紀彬幸好是在心裏說這些話,要是敢說出來,估計大家都要怒目而視了。你賺錢還不容易啊?你賺錢明明簡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