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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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跟紀彬猜得差不多,借給五姐五姐夫錢之後,有些遠房親戚都開始蠢蠢欲動。想找紀彬借錢花花。
但人家五姐五姐夫是正兒八經的要做事,他這才借的。可什麽結婚生小孩蓋房子這種,就沒必要問他借錢吧?這種借出去,肯定有借無還,都不用考慮。
交代好引娘之後,紀彬跟柴力就出發了,先去邑伊縣躲著,湊著老溫的車一起去春安城。引娘那邊也好辦,她隻要咬死了,自己不管賬,全都要聽紀彬的,至於紀彬什麽時間回來?那就不知道了。
畢竟準家想不到他們家的錢其實都在引娘手裏。至於這些人肯定也不敢硬闖。
還有裏長家看護呢,不怕被打死,那就試試看?
反正王家老二跟他那些們還在監牢關著呢,想試試那就逝世。所以輕易不會有人敢惹引娘。
說起來,紀彬到邑伊縣之後,還找柴尺了解了下情況。
結果跟他們想的一樣,剛開始王家人還對蔡姐姐很不客氣,還說什麽他們家小兒子都被抓了,為什麽大兒子還好好的。
如果蔡姐姐有保她相公的能力,為什麽不開口求情?
這話說得非常不對勁,冷靜下來的蔡姐姐直接問王家婆婆∶"當時捕快說了,兩人當中必須要抓一個進去,我肯定幫老大。"
王家老大愣了下,根本沒這回事啊。
然後就聽蔡姐姐問他母親∶"如果現在要換人也行,把老二救出來,換老大進去,如何?"
這,擺明了讓王家婆婆二選一啊,真是好問題。
可王家老大覺得,這事本來就是弟弟惹得禍事,當初就是老二家的想要八十兩的刺繡,現在又是老二去騷擾刺繡坊。他母親怎麽會同意讓他進去,換老二出來?
畢竟在他眼裏,母親明明對他倆一樣好的。
誰知道他母親竟然頓了下,似乎在考慮這件事,然後老二媳婦兒又開口說什麽。
老大進去也沒什麽,反正他大舅子蔡運未來親家就在衙門當捕快,所以老大進去肯定沒什麽,說不定還很快就被放出來了。
可她家老二不同,在裏麵肯定會受委屈的。
這不是好笑嗎,做錯事了坐牢有什麽委屈的。
而且好好的人為什麽要坐牢?王家老大又沒犯事。
然後母親似乎被老二媳婦兒說服,竟然也懇求地看向王家老大,說他是哥哥,讓讓弟弟行不行。王家老大不敢相信,這句話他聽了很多遍,他也知道母親更喜歡嘴甜的弟弟,隻是一直不肯承認罷了。
蔡姐姐聽到這句話,看了眼她相公王家老大,抱著孩子直接回房間。
要是以前,她肯定惶恐地請求婆婆原諒,但現在她沒這個想法了,這世上什麽都可以治,唯有偏心是不行的。
她從紀灤村回邑伊縣的路上,想了很多事,反正讓她低頭是不行的。
至於王家老大?他要是能悔悟就悔悟,不行也就算了,周五媳婦兒能自己過,她怎麽就不能了。把相公當死人,就是搭夥過日子而已。
蔡姐姐是回房間了,剩下的王家老大卻被纏著,話裏話外都是讓他去替弟弟,說是他認識柴尺,可以不受罪。
最後王家老大忍不住道∶"根本沒有的事!原本就是他喝酒鬧事,我隻是去接娘子的。"說完王家老大也回了房間,留王家婆婆跟老二媳婦兒兩個,一會咒罵一會哭求,反正太精彩了。
王家老大看著蔡姐姐,開口道∶
蔡姐姐冷淡道,"白日裏你出去做活了,我可不要經曆這些。"
蔡姐姐三歲的兒子小聲開口∶"爹爹,能不能別讓奶奶罵娘親了,好不好。 兩歲的小姑娘也點頭。這讓王家老大眼圈紅了一片。
在他眼皮子底下,原來妻兒一直在受委屈。他卻什麽都沒做,甚至成了幫凶。
夫妻倆終於想到一塊去,所以紀彬出發去春安城的時候,王家老二還沒被放出來。聽說難聽話已經全換成好話,剩下的就看蔡姐姐怎麽做了。
坐上去春安城的馬車,老溫道∶"大家可想你了,收到信知道你要過來,都讓家裏準備好吃的。回頭你也去我家住住,讓我家也沾沾財氣。"
這是所有人的共識,隻要跟紀彬走得近,那一定會賺錢的。畢竟紀財口口字可不是亂喊的。
看看春安城那幾位就知道了,哪家東西賣得不好啊。
紀彬笑∶
老溫笑出聲,老陳早就把房間收拾好了,誰敢跟他搶嗎。
老溫其實也不容易,中秋都沒過,就要按時送貨。
蘭阿巷的作坊,還有紀彬也在考慮,要不然要時間定在每月五號,到時候趕著三車東西過來,再趕著三車東西回春安城,大家都方便。
畢竟一般節日都在一號,十五號,老溫上次中元節都沒回去掃墓,這中秋也沒過成。
沒錯,現在雜貨店的出貨量已經到每個月三車了。
反正什麽五花八門的東西都能在他這買到,像捕快娘親特意拜托他買佛台的事也不少見,想買什麽跟店裏說就行,下個月絕對能送到。
總覺得邑伊縣的人越來越有錢了怎麽辦。
他家鋪子但都需要再招個夥計了,連徐傑都要成為師傅帶學徒了好嗎。
所以蘭阿巷的人喊他紀財神是完全有理由的。畢竟現在很多作坊,都在靠紀彬吃飯。
誰能想到下麵的縣城居然這麽有潛力?竟然能買這麽多東西。估計當初沒搭上紀彬的人,這會心裏不一定怎麽難受呢。
三天的路程,紀彬跟柴力已經很習慣了。
但剛進城門,就被門口的幾個人攔住,嚇得城門守衛都過來問紀彬需不需要幫忙,這些人都想做什麽。
怎麽都圍著這個外鄉人,別的想做什麽事吧?
紀彬好笑道∶
聽了紀彬的話,守衛才將信將疑離開,走的時候還告訴紀彬,若是有事隨時找巡街的人呢,千萬不要被望。
紀彬笑著說好,春安城的守衛們也太負責了吧。不過看看來接他的人,確實太多了。
蘭阿巷的陳掌櫃,老梁都不用說了,詹明倒是沒來,他又去西域了,說是趁著那邊冷之前,一定要多收點東西。
但平喜樓的掌櫃怎麽也來了,還帶著兩個機靈的夥計,一口一個紀老板紀東家,讓他去平喜樓吃飯。
這些人還算熟悉。
要知道他們都是什麽作坊老板,大酒樓鋪子掌櫃,親自過來迎已經夠給麵子了,搶著要人才是最好笑的。
有些認出來他們的人,立刻好奇他們搶的人是誰,為何這樣客氣。這個人值得他們這麽來迎接嗎?怎麽看都覺得奇怪啊。
柴力也在旁邊沒辦法,要是襲擊東家的,他還能上前阻攔,但這些都是合作夥伴,都是善意的,正好在旁邊看戲了。
最後紀彬做出決定,開口道∶"我肯定跟柳掌櫃走的,你們可都是昨日黃曆了好吧。"
老陳,老梁,平喜樓掌櫃∶???怎麽可以這麽說!
但大家反應了一下,紀彬現在所有生意裏麵,就刺繡是剛剛走上正軌,必須要去了解下情況的。
刺繡這東西,起步慢,開始的慢,培養好繡娘也慢。如今有了起色,肯定要去瞧瞧的。所以去如意樓完全是正確的。
而且他跟其他人也很熟了,自然可以晚一點再過去。
老陳隻好道∶"等你忙完了,一定要住在我家啊,把行李給我吧,我們幫你放好。"???
可平喜樓掌櫃欲言又止,他這邊也很著急啊!
如果不是平老板被邀請赴宴,他們平老板也會過來好嗎!眼看著柳掌櫃的馬車把紀彬跟柴力接走,根本沒有辦法阻止!
紀彬跟柴力哭笑不得,不過這樣也行,他們可以直接去柳掌櫃所在的如意樓。三人在如意樓的私廚裏吃了飯,這才進入正題。
聊天還是在上次的會客廳聊,柳掌櫃直接道∶"最近送來的繡品沒有在春安城售賣,我送到宿勤郡了。"
紀彬之前就知道,如意樓隻是宿勤郡的分店而已。但還是頭一次聽柳掌櫃仔細講。
原來是這麽回事,之前買繡品的王夫人幾乎包攬了紀彬家所有繡品。這讓知道內情的趙夫人非常不滿。
確實,你王夫人要給女兒攢嫁妝,我還想給女兒做新衣呢。
以前的也就算了,紀彬新送來的新品,那都是最適合秋冬時候用的,而且花樣漂亮不說,繡工也是絕佳。
是的,紀彬在六七月的時候,就換了繡樣,什麽荷花蓮花都不做了,做的全是秋天冬天的新品。畢竟一個月刺繡,半個月做新衣。
正好趕上當季穿,紀彬終於明白,那些做衣服的品牌為什麽要提前幾個月做下季的新品。
而且因為李裁縫周娘子他們越來越適應這些刺繡,手法熟練,做得還漂亮。
所以看的趙夫人忍不住眼紅,想問王夫人要吧,王夫人還是不鬆口,說自己女兒九月從春安城出發嫁到汴京,九月之後她就不買了。
趙夫人忍不住跟其他人吐槽,吐槽之後隻讓人好奇,這兩位夫人也是有名的富戶了,怎麽還在乎什麽刺繡,說什麽都要去如意樓瞧瞧。
這一瞧心裏都喜歡啊。好在小範圍知道,大家都沒聲張。
誰知道一個小故事,讓紀灤村的刺繡再次出名。那就是貨郎跟鄰居的傳說。
還說兩個人關係極好,就是刺繡帶來的好運。
用這個刺繡,就能讓姻緣美滿啊!
要知道用什麽什麽東西可以帶來好運,可以帶來姻緣這種,在現代都有人相信好吧。什麽粉晶招桃花,瑪瑙招財運。就算大家知道是假的,還是忍不住去買。畢竟圖的就是這個喜氣。
現代都如此了,更不要說迷信市場龐大的古代。刺繡可以帶來好運,誰不喜歡啊。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找到柳掌櫃。
但高端的繡品早就私下預訂走了,好在剩下中端產品看著也不錯。就算不能做衣領袖口,做個小香囊還是可以的。主要這模樣確實精巧,跟春安城其他繡品不一樣。
這原本也挺和諧的,誰知道事情出在半個月前。
宿勤郡有個官員大兒子成親,春安城不少達官貴人都過去吃喜酒,王夫人跟趙夫人自然也是去了。
喜宴上不少人都誇王夫人家小女兒衣服上的刺繡新奇好看。還被知府夫人讚了幾句。
趙夫人原本不在場,可聽著奇怪,完全—看才知道,這刺繡不就是如章樓賣的嗎?王夫人口口聲聲說這是給大女兒做嫁妝的,怎麽現在穿到小女兒身上?
此時趙夫人立刻明白,這王夫人就是用嫁妝當借口,跟她搶東西呢。
事情到這,已經不是刺繡不刺繡的事,而是王夫人把她當鬼糊弄呢!
達官貴人當然不會當場鬧起來,趙夫人隻是捂著嘴笑∶"你們若是喜歡這繡品,那就早些買啊,如意樓都知道吧,這繡品隻有如意樓提供,而且每個月隻有三幅,實在難買到。聽說他們秋冬的繡品更漂亮,什麽踏雪尋梅,什麽青鬆映雪,還有做的喜燕,活靈活現呢。
說完,趙夫人看向王夫人,見她臉色難看,就知道這事成了。
這王夫人在春安城搶著買繡品也就算了,可她要敢跟宿勤郡的貴人們搶,哪個是她好說話的?哪個她不要巴結?
畢竟宿勤郡裏的貴人們,可比春安城金貴得多。
無論哪個開口了,她都要客客氣氣地讓出去。
正是因為這件事,宿勤郡的如意樓忽然迎來許多客人,好在柳掌櫃早就跟這邊通過氣,說自己手頭的貨多了,再給他們勻過去。
誰知道還沒來得及勻呢,就有人登門了。
在宿勤郡和春安城裏麵相比,還是照顧好宿勤郡的貴人們比較關緊。
所以柳掌櫃這裏的東西,全都送到了宿勤郡。雖然不多吧,但好在能應付一下。
至於春安城的人?
別說高端的了,就連中端的也買不到了。
一時間不少人都在埋怨王夫人跟趙夫人。
王夫人還找趙夫人哭,說小女兒說她偏心大女兒,所以一定也要一套,這才有了喜宴上的事,讓她一定要原諒。
趙夫人冷笑。
還原諒?你家姑娘出了風頭,聽說正在跟宿勤郡一戶人家說親,好處拿到了,說要原諒。她真是菩薩脾氣嗎?
反正兩家如今已經不來往了,但想讓她讓東西?絕對不可能。
趙夫人既氣繡品被她全搶走,也氣自己竟然被當傻子耍,不管哪一種,都讓她很生氣。自家也有女兒要嫁啊,難道就不需要好看繡品好看布料?
紀彬聽得目瞪口呆,隻是繡品而已,怎麽還惹出這麽多事。
柳掌櫃笑∶"但凡富貴人家女子,出門肯定是要比脂粉,比釵環的,我們春安城離汴京較遠,這種新奇的東西更是少見,但凡有一樣出彩的,都能吸引不少人注意。"
剩下的柳掌櫃沒說,那就是誰要是沒跟上潮流,也會被說穿舊衣裳。
紀彬也覺得好笑,他家引娘在紀灤村都不敢穿好衣服,這春安城是比著穿好東西。不過沒辦法,城市之間的差距就是這樣大。
不管怎麽樣,紀彬家的繡品如今已經去了宿勤郡。
以後要的數量肯定更多,柳掌櫃特意找紀彬過來,就是想問問他,以後數量能不能增加。
紀彬笑著道∶"我正要說這件事,以後上好的繡品,一個月可以提供六套了,每月五號老溫從春安城出發,十二號左右載著東西回來。"
柳掌櫃驚喜點頭,能增加數量可太好了,至於更改送貨時間沒問題,反正東西能送到就行。
紀彬再次懷念現代的物流速度,如果按現代來說,就春安城到紀灤村的距離,一天就能把貨送到”
可現在來回都要六天時間,遇上下雨暴熱的天,還要再等等。連送貨都是要湊車的。畢竟邑伊縣可沒那麽多大車可以用。
這大概就是春安城跟邑伊縣又一個差距吧,更不用說紀灤村了。
柳掌櫃小聲道∶"主要是宿勤郡去了個極尊貴的人,都想得他的眼。"極尊貴?那能是什麽人?
柳掌櫃道∶
王爺?!
古代的王爺可不跟現代電視劇裏那麽常見。
聖人有五個兒子,大兒子是太子,柴力以前就在太子麾下打仗,對人寬厚,打仗能力也不錯。剩下的四個兒子裏,隻有老四被封王。
隻是不知為何,屬地竟然是宿勤郡這邊,這邊可太偏了。而且封王之後,不一定要來屬地的,可以直接在汴京吃俸祿就行。
可這位禹王卻來了這邊?
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皇上下令讓他來的。
柳掌櫃又道∶"這位的母妃很得寵,大家都在猜測,讓他來屬地的原因。
這有點矛盾了,來屬地自由是自由,但直接遠離經濟政治中心,肯定不是成年皇子想要的。而他的母妃正得寵,也不應該送過來。
紀彬開口道∶"是不是他犯了什麽錯處?所以才過來的?"隻有這種可能了。
柳掌櫃笑著看他∶"果然如此,平喜樓的平老板說,讓我用此事問問你,看你怎麽想的。 能在宿勤郡跟春安城都有店鋪,柳掌櫃背後的東家隻怕不一般。而平老板特意讓人問他,看來跟後麵的東家也很熟悉了。
柳掌櫃拱手∶"多謝指點,我們東家隻是聽聽其他人的想法,畢竟在宿勤郡做生意,難免會跟那位碰上。"
紀彬總覺得自己中圈套了怎麽辦?
但柳掌櫃下一句,讓他直接生不起氣∶"我們做生意的,更要了解時局,跟誰走的近,跟誰走得遠,肯定要摸清楚的。
這倒也是,紀彬在邑伊縣的時候,也是迅速找了捕快幫忙。就算在紀灤村,也是跟裏長打好關係。
這如意樓的東家在宿勤郡不止一處生意,當然要仔細分析,不能衝撞了誰,也不能討好了誰。
所以宿勤郡有些人要巴結禹王爺,明白人卻要離遠點。省得出事被牽連。
不是他們高看自己,而是唯恐變成池魚。
漩渦中心的人還有救,他們這種位卑的人可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紀彬明白這個道理,而且他家刺繡也在宿勤郡,所以能謹慎還是謹慎吧。聽柳掌櫃的意思,這話應該問了不止一個人,也就還好。
不過柳掌櫃對紀彬卻是刮目相看,怪不得平老板讓他問問紀彬。
能用這麽少的信息,得出一個相對正確的答案,這也太厲害了,就連他的東家都是想了很久,讓他問問信得過的,看能不能印證東家的想法。
畢竟宿勤郡的人知道禹王來了,都跟瘋了一樣去巴結,唯獨他們東家比較謹慎,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沒想到這個紀彬竟然跟東家英雄所見略同。
兩人聊著,柴力倒是若有所思,隻是這會不能多說。
等隻有他跟東家的時候才能講,那個禹王跟太子一向不和,若是太子殿下回了汴京,這位就出來“”
那就證明東家猜得沒錯。
紀彬跟柳掌櫃兩人說話的時候,就聽到下麵夥計為難道∶"我們柳掌櫃真的在見客,紀灤村來的繡品真的賣完了,絕對不會騙您的。”
話是這麽說,但還是有人走上來,是兩個年輕姑娘,身後跟著一群丫鬟。一看就惹不起的樣子。
紀彬挑眉,他不是把這次的繡品送過來了嗎。一共一百二十件,比上次還多了二十。這怎麽就沒有了。不太可能吧。
柳掌櫃給他使眼色,連忙上去道歉∶"真的不好意思,那繡品一到貨就賣光了,下個月,下個月一定可以買得到。我不信,有人觀察了,說你們每個月的十九號,二十號到貨,怎麽可能就賣完了。"
紀彬還是頭一次見到這場景,忽然明白柳掌櫃為什麽每次都說很頭疼。這確實頭疼啊。
而且還把繡品到貨時間都摸清楚了。好像他們的繡品,比自己想象中還受歡迎?
"就是,我家小廝親眼看著有人來送貨,你還說沒有嗎?我家的名帖是不好用嗎?還是說你給其他人留了?"
柳掌櫃解釋道∶"真的已經賣光了,誰家開門不想做生意,若是有那繡品,我們恨不得敞開了賣。"
好不容易把這兩位大小姐哄走,又有個油頭粉麵的年輕公子哥,也是喊著要買繡品,一看就知道要送個哪個相好。
柳掌櫃擦著頭上的汗回來,對紀彬道∶"像這種,我們絕對不能把繡品賣給他,多少價格都不行。"
送相好的一看就不正經。
若是賣給他們,豈不是拉低繡品的檔次。
紀彬好奇道∶
柳掌櫃笑道,"準確說繡品還沒到呢,東西就已經賣光了,早就被人預訂走。一會夥計就會送到貴人家裏。"
???預訂才能買?
看來隻靠書信,他根本不知道東西有多好賣。不對,柳掌櫃跟他講過,他還以為裏麵說得誇張呢。
柳掌櫃歎氣∶"現在還要勻一部分給宿勤郡,更難了。"確實是這樣的,聽著就很為難的樣子。但沒辦法,誰讓他們的東西受歡迎呢。
等紀彬離開的時候,柳掌櫃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努力提高產量。而且紀灤村的繡品已經有不可替代的感覺了。大家可以模仿他的繡樣,那能模仿裏麵蘊含的祝福嗎?不是邑伊縣紀灤村的繡品,能讓人有好姻緣嗎?
好姻緣這東西也不止女孩子需要啊,男孩子就不需要了嗎?別說了,男款女款都增加行了吧。
什麽時候受歡迎也成為難的事。
柴力都在感慨,其他人不愧喊東家為紀財神,真的有這種感覺了。好像做什麽生意都能成。
可能開始有開玩笑的感覺,可現在越來越真了。
看看刺繡受歡迎程度就知道了吧。
紀彬也恨不得讓刺繡坊的繡娘們技藝突飛猛進,就有更多繡品可以賣。但需要時間的,還是要慢慢來的。
他敢肯定,到明年的時候,他這的繡品數量肯定能夠非常穩定增加。
紀彬從如意樓出來,就看見坐馬車過來的平老板。
平老板歎口氣∶
?
他怎麽就不知道了?
明明刺繡坊的事確實很重要啊,這是給他賺錢最多的地方了,如今看來,似乎潛力還沒用完呢。
平老板也衝柴力打了招呼,讓他倆一起上馬車說話。
"我正好寫信過去跟你講,誰知道你來春安城了,所以讓掌櫃的趕緊去找你,沒想到人沒找到,還讓你被柳掌櫃拐走。"
原本想著吧,一會就回來了,沒想到他去別人家赴完宴,紀彬還是沒來。這就不行了啊!
所以平老板親自坐馬車來接紀彬。一會把事情跟他說了,就不信他不著急。
紀彬一看這樣子,就知道肯定出大事了。畢竟平老板一向淡定,很少有事能讓他為難。
等到了平喜樓,馬車直接從角門進入,這是隻有自己人才能走的門,大門都是給客人走的。平老板特意把紀彬帶到自己專用包廂裏,裏麵的夥計已經準備好酒水,正是紀彬的黃桂稠酒。
平老板讓柴力也跟著坐下,直接給紀彬跟柴力倒了杯酒。
這有什麽好嚐的,顏色奶白濃鬱,他家的酒還不知道味道嗎。
但紀彬剛嚐了口,就感覺味道不對勁,差點吐出來。這是什麽東西?
柴力倒是勉強喝下去,疑惑道∶
"當然不是啊!最近半個月裏,春安城突然有了這種酒,看,瓶子一樣,樣子一樣,就味道不同竟然有人做假酒,做到我頭上了,若是讓我找到,肯定讓他們好看。"
這酒的味道一點也不像正版的酒那樣滑口,隻是單純把糯米酒泡了黃桂而已,甚至連糖漿都沒椒。
味道就是普通糯米酒的滋味,可製作的太過粗糙,跟正版的酒完全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原版的喝下去非常爽滑,這既是裏長家釀酒工藝,也是因為紀文山的山水泉。甚至裏麵清冽甘甜的味道也是因為山泉水。
而盜版的酒不僅味道不佳,也因為想壓縮成本,把這酒造的十分低廉,根本就是隨便糊弄一看著像就行了。
如果沒喝過的人也就算了,喝慣黃桂稠酒的,再喝這個盜版酒,真的咽不下去。
但這不是重點啊!
重點是,怎麽還有人做假酒,這不對勁。等等,那些沒收回來的酒瓶,就是用來做假酒了?
平老板見紀彬明白過來,點頭道∶"是的,有人用你的瓶子做了假酒。
這對真酒的損傷真的很大。
一個是會讓真酒名聲受損,肯定會有沒喝過真酒的人,又想嚐嚐味道,然後貪便宜買假酒。等喝了之後,口感不如想象中那麽好,又要大肆宣揚,這種人不是少數。看平老板的表情就知道了。
平老板道∶"最近不止一個人拿著假酒找上門,說這酒不值錢,要退貨,你說這還講不講理。"
錢是小事,但信譽要是被毀了,那就完蛋了。
雖說平老板已經報官,但這事一天不處理,假酒就還會存在。
根據平老板調查的結果來看,被騙的人都聽到同一個說法。
那就是這酒是平喜樓的,但瓶子有損傷,又或者是口感不如之前,所以低調低價銷售。原價三錢銀子一瓶,五錢銀子一瓶的,統統隻要一百文!隻要一百文就行!
紀彬聽到假酒的價格,忍不住道∶
平老板歎氣∶
如果任由假酒泛濫下去,那真酒還賣不賣了,名聲還要不要了。
紀彬還是好奇,這件事的經過,讓平老板仔細講講。
這態度讓平老板有些好奇,怎麽他一點也不擔心啊,要知道現在一個月能銷售七千斤的黃桂稠酒,難道紀彬就不擔心?
平老板可是知道釀酒坊的規模,也知道裏麵有多少夥計,他們肩負著不止是自己的生計,還有許多人的口糧啊。
可紀彬是真的不擔心,他隻想知道發生了什麽,才能解決問題。
事情是這樣的,平喜樓正常營業,卻有人找到掌櫃的,說賣的黃桂稠酒有問題,這句話讓不少人看過來,想知道發生什麽事。
畢竟黃桂稠酒他們也在喝啊,要是出事了,他們也想知道。這種找茬的人,掌櫃的見多了,立刻把他帶到包廂裏問情況。
原來這人說,他買到的黃桂稠酒很難喝,給朋友們嚐了嚐,其中一個在平喜樓喝過酒的人說,這是不是壞了。
因為黃桂稠酒是有保質期的。
所以這人覺得是平喜樓的人賣給他過期了的酒,所以找平喜樓算賬。
掌櫃的聽完這話,仔細看這人,見他衣著並不富貴,不像是能來平喜樓消費的人。又問他這酒什麽時候買的,他查查賬本。
掌櫃的覺得,黃桂稠酒怎麽可能過期,每次一運過來就喝光了好嗎。
一說查賬本,這人也理直氣壯,說什麽∶"你們私下售賣的酒,怎麽會有賬本。"
然後講了一通,說他原本在小酒肆喝酒,有人過來兜售東西,還說有便宜的黃桂稠酒,拿出來的瓶子也跟傳說中的黃桂稠酒一樣。
這人也就信了,咬牙花一百文買了這瓶酒,原本現在朋友麵前顯擺,誰知道味道特別難喝。
聽到事情經過,掌櫃的都快氣笑了,什麽壞了,什麽退錢,他們的酒要是壞了才賣出去,一個月能賣這麽多嗎?
但是平喜樓掌櫃怎麽說,這人就是不信。
最後還是當著這人的麵,隨便開了瓶黃桂稠酒,讓他嚐了一口。
這下,這人終於服了。
真正黃桂稠酒的味道讓人歎服,這樣的酒怎麽會滯銷啊!
掌櫃的直接道∶"別說瓶子有破損,就算瓶子有裂縫,隻要裏麵的酒沒問題,照樣的原價賣!"
沒辦法,就是這麽硬氣!誰讓他們家東西好啊!
原本以為隻是個例,誰知道陸陸續續有好幾個找上門。花一百文,但是想退回去三錢銀子?有這麽好的事?
所以平老板就讓人調查此事。
這才知道,市麵上已經出現不少這種情況,少說也半個月了,必須遏止。明擺著擋財路。
不過也能說明,為什麽平喜樓花兩文錢回收酒瓶也沒人給,應該都是被做假酒的人弄走了。
太狠了,連瓶子都不做,自己用他的酒瓶來裝假酒。也是,那瓶子一個要七十文,輕易做不出來。
事情也就清晰了。
用他的酒瓶來做假酒售賣,專門騙那些沒喝過黃桂稠酒的人買。
其實一百文也不算便宜,最普通的渾酒也能買五六斤了,可如今隻買了一斤假酒。怪不得有人直接找到平喜樓要說法。
原本買假酒的人就是貪便宜,這便宜沒貪到,還被坑了,能不生氣嗎。
不過這製假販假的速度也太快了。
從七月開始售賣,如今才八月下旬,就有人飛速想到這種方法賺錢。
平老板見紀彬非但不慌張,反而開始誇那些人的小聰明,忍不住道∶"你就不發愁?我就不信,你不懂假酒泛濫的壞處。"
現在還好,若是假酒真的多了,那勢必會影響真酒的銷量。甚至直接拉低真酒的檔次中國曆代官製大辭典,敗壞真酒的名聲。
最重要的是,這黃桂稠酒隻有平喜樓銷售,這是整個春安城都知道的事,不少人還找到紀彬,說也想售賣此酒,都被紀彬直接櫃絕。
在春安城百姓眼裏,所有的黃桂稠酒,都是平喜樓所出。
買到假酒,那自然也是平喜樓的問題,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人找上門。
平老板更在意的,是平喜樓的信譽問題。
春安城第一酒樓的名聲,不能毀在這個酒上,甚至不賣黃桂稠酒也沒關係,但名氣沒了,那可全沒了。
所以這件事必須要解決。
平老板找紀彬過來,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
可現在看著,紀彬嘴角帶笑,仿佛早就有了解決辦法,根本一點也不慌張。
紀彬道∶"剛進過來的酒,能不能隨便拿幾壇過來?"
聽到紀彬的話,掌櫃的立刻去拿。
這酒還跟之前一樣,白色,胭脂色的瓶子看著非常漂亮。鄧家三兄弟的燒製手藝越來越好了。
瓶子上麵還有個紅封,上麵寫著邑伊縣紀灤村,紅封拆掉,就能打開酒瓶了。
紀彬隨手摘下其中的紅封,開口道∶"自從開始售賣這酒,紅封是不是一直都在?"
掌櫃的點頭,平老板也點頭。
這都是黃桂稠酒的特色了,或者說是紀彬那邊的特色,他家賣出的黃米酒都有這個。
平老板道∶"做假酒的人,也做了紅封,跟你這一模一樣,連上麵的筆跡都一樣。"
紀彬笑∶"那平老板知道,這張紅封的花費是多少嗎?"
上麵印了六個字,應該要不了多少吧?畢竟印刷都是按字數來算的。
平老板估約莫∶"一千張,紙張,隻說印字一百文?"
紀彬搖頭∶"一千張,五百文。因為這後麵還有人寫的字。"
說著,紀彬把紅封的邊角拆開,隻見在角落裏,有米粒大小的奇怪符號。如果現代人來看,肯定明白這是什麽。阿拉伯數字,也就是編號。
每一瓶酒都有它的去處,也是防偽標誌。
隻要買到平喜樓的,全部都有。
不帶這個月送來的七千瓶酒,以前的編號應該到00014000。
也就是一萬四千瓶,紀彬這會手裏拿著的編號,則是00014872,也就說明了是新送來這批的編號。
平老板反應了會,這才明白過來。
比如頭一次送來的一千瓶裏,那邊編號肯定在一千之內。第二次送來的五千瓶裏,編號則在一千零一到五千裏麵。
他們平喜樓也是記賬的啊,按照賬本上誰什麽時候買了酒,就能推測出那酒的編號範圍。
而假酒肯定做不到這樣細致。
畢竟這種奇怪的符號可都在紅封裏麵隱藏著。
不僅如此,就算拙劣地模仿了符號,那也會因為符號不對勁而被拆穿。
平喜樓老板的眼神都不對了。紀彬早早就做好準備?早就有應對的計策?
他都不用主動澄清,隻要放出消息,買到的黃桂稠酒沒有紅封,或者紅封裏麵沒有符號,那絕對是假的。
若是有符號,覺得分不清真假,可以來平喜樓,平喜樓的人一看便知。
其實按現代來說,就是防偽標誌。
還沒等平老板誇獎,紀彬歎氣∶"這都是經驗得來的,若不是繡望坊的事,我也不會這麽謹慎。"
當初繡望坊就是大意了,才讓那老板找到空子,害得他幾百繡品差點翻手裏。
從繡望坊出來,談成黃桂稠酒的生意的時候,紀彬就有了做防偽標誌的主意。
看來謹慎就是沒錯,否則這次的假酒事件,會讓他煩惱很久吧?裏長還問過他,做這些有什麽用,畢竟花費不算小。
可就算當初因為壇子的事著急出貨,紀彬都很在意上麵的紅封。如今真的派上用場,倒是挺感慨的。
紀彬是一臉淡定,但終於弄明白發生了什麽的掌櫃跟夥計,此時神色呆滯。這紀彬到底長了什麽樣的腦子,什麽樣的心?怎麽這都預料到了?
這也,太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