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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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紀彬倒是不敢誇大,畢育這件事就算沒有自己,王知縣也一定能想通的。這話一說,柴尺自然跟著恭維。
王知縣倒是沒講什麽,隻讓紀彬好好回去休息,讓他等著好消息。
等紀彬跟柴力回紀灤村,柴力都沒想明白是什麽好消息。
可紀彬懂啊,紀彬道∶"當然是修路,你覺得咱們縣各個村裏,誰最需要修路?"
這都不用講,肯定是荊高莊跟紀灤村。
他們兩個地方最適合修路,畢竟他們都有貨物需要運出去啊。這個好消息,估計就是紀灤村附近的路會是第一修的。
如果這不是好消息,那就沒有好消息了。
紀彬的笑都快藏不住了好嗎。
再說了,雖然上麵撥款一萬八千兩,但這錢也不是全拿來修路的,說實話,一個縣城需要錢的地方太多了。
若是這個縣城富裕,靠著交稅就能養活衙門,那自然好。
但窮到之前紀彬買個一百兩的荒地都讓邑伊縣衙門高興,,那就太窮了。
雖然去年今年情況好點吧,但縣城需要用錢的地方真的很多。那城牆河堤不重要嗎?縣學添置東西不重要嗎?
再找些差役巡邏不重要嗎?還有建些橋,建些福利機構難道不重要嗎?
反正這些錢吧,隻有一部分會放到修路上,但是修哪條路,先修哪,自然是知縣做主。
如今讓他回去安心等好消息,這還不懂嗎?
要知道,官府修的路,可不是他自己那種石子路,而是正兒八經的三合土路。就算不用官道一裏地要一百七十兩的標準,那也差不到哪去。
反正等消息就好。
以紀彬對王知縣的了解,他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
所以紀彬回紀灤村的時候,心情格外地好。
回家之後,又聽說兩位上司最後吃了一頓孫旺家的魚之後,正式打道回府,一個回春安城,一個回宿勤郡。
然後就可以著手撥款的事了。
想必接下來一段時間,整個邑伊縣都會大興土木。這是好事啊。
等路修好了,糧食方便運了,土特產方便送出去,甚至百姓還方便出來找活計幹。有了路,一切都會活起來的。不管官府還是百姓,都能等到實惠。
紀彬不用想就知道,其他兩個縣的知縣,若是聽說王知縣得了這麽一大筆撥款,肯定嫉妒得不行。
更會悔恨萬分,如果他們大膽點,也是能要來錢的吧?誰家縣城不需要撥款啊。
跟紀彬想的一樣,在兩個上司離開邑伊縣之後,撥款的消息不脛而走,具體的數額他們可能不知道。
但信裏看著王知縣春風得意的筆法,就明白他有多高興了。
讓他們膽小,讓你們不敢說。如今這款項啊,那都是他們邑伊縣的了。
別人隻有眼饞的份。
至於其他縣?那當然眼饞啊,恨不得時間倒回,再讓他們把錢要回來。但現在什麽都晚了,眼看著王知縣要平步青雲,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沒過多久,王知縣的名字在春安城下麵的縣衙裏都出名了。誰不羨慕有個這樣的知縣?能拿到撥款的知縣就是好知縣!
這些事紀彬並不知情,但柴尺每次過來,都會跟他講些趣聞,還說了夏大娘的兒子又寄來書信。這次他還是讓會識字的過去,正好給夏大娘念一下。
紀彬沒想到,年前提了一嘴的事,柴尺還能記住,這讓他很是感動。
柴尺擺擺手∶"這算什麽,我們倆家現在什麽關係?"
那自然是極好的關係。
紀彬也不多說,他在心中也早就認定這個朋友。
說話間,柴伯父在城西的那座橋已經修好了,用了木材,石料,鐵鏈,可以說非常牢固。終於在四月初完工。
要知道這個完工時間,原本正好趕上房知府跟譚刺史過來的日子。
不過還好,參觀沒完工的項目,兩個上司也不介意。
但現在這個長十六米的大橋終於完工,浮橋也徹底不用,以後兩邊百姓來往更順暢了。當然了,這種官府的橋都需要花錢的,錢收不回來,那以後別的東西也建不好。
可是王知縣有新撥款啊,直接說明,新橋跟之前的破舊浮橋收費一樣,一人過橋隻要一文錢。等於說,現在的橋更安全了,但費用一樣。
這話一說,河兩邊的百姓誰不高興,坊間都是王知縣的美名。
若是以前,王知縣肯定要考慮一下,過橋要不要漲價,可現在完全不用,他們縣衙費用充足好看。
根本不用這麽做。看看,手底有撥款就是好。
大橋四月初二完工,王知縣親自走第一趟,給第一個銅板,算是剪彩儀式。
柴伯父這邊做完,就讓柴尺去紀灤村,說他們這些人休息個四五天,然後再去幫紀彬修橋。
畢竟這活確實累人。休息是應該的。
紀彬自然不會計較這些,畢竟修橋這種不是一時半會的事。隻說讓柴伯父他們休息好了再說。
紀彬回紀灤村之後也是休息幾天,期間包達也找上門,說深花坡那邊已經定好了。那戶人家已經準備多養幾箱蜂蜜,等到五月份,就能送來幾百斤。這花蜜算是酸果酒最重要一環,反正是不能出錯,有包達盯著自然沒錯。
當初紀彬覺得,酸果酒在春安城的銷量,能達到一個月十五萬斤。可這幾個月下來,那邊的銷量基本穩定在十七萬斤左右。
這也就算了,最讓人驚愕的是,邑伊縣,盤臨縣,還有隔壁兩三個方便買酒的縣,這些地方加起來的銷量,竟然也到了十五萬斤。
要知道春安城是大城,下麵的縣是小縣。但幾個小縣加起來,消費潛力跟春安城差不多。
這種情況,讓不少人重新審視下麵的消費能力。
不管怎麽樣,酸果酒基本穩定在一個月三十二萬斤到三十五萬斤之間。
而且除了老薛他們送酒到春安城之外,其他縣城都是自己到邑伊縣取,根本不用送貨。這成本也省下來了。
當初紀彬為了省成本還說過,這酒壇子也是他們的,所以漸漸酒壇子也能運回來。隻能說酸果酒的利潤,遠比大家想象中豐厚。
當然了,因為每個月都要釀三十五萬斤的酒,釀酒坊酸果酒小組,又招了五個人。還好當初招人的時候,紀彬留了名單,直接讓紀登找人詢問他們願不願意來做工就行。這一問,大家當然都是願意的,畢竟這是釀酒坊啊!這是紀彬的作坊啊!誰會不願意呢。
當初他們沒被選上,有人還安慰他們,說萬一釀酒坊再招人,還會找他們的。那時候以為是安慰的話,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這種事自然是裏長負責,自從他把小兒子清理出釀酒坊之後,這裏就和諧得很。三個小組之間經常互相幫忙,關係不錯。現在的釀酒坊帶上裏長他們,已經有三十九個人了。
全都是有力氣的男人們,隻能說,現在沒人敢招惹紀灤村,更不敢來找茬,不然這些人都會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這三十九個裏麵,帶上包達,一共有十一個外鄉人。包達就不用說,大家已經拿他自己人,還在釀酒坊後麵有院子。
剩下的人當中,也有兩個搬到釀酒坊客舍裏,他們的村子離紀灤村比較遠,不能當天來回。其他八個人則是每天起早貪黑過來,不過他們也不覺得辛苦,反而高興得很。
裏麵有幾個人的娘子,也在跟著過來,因為她們要來刺繡坊,自家漢子去釀酒坊,正好同路。每次來回路上,一群人都高高興興的。
現在的釀酒坊也趨向穩定,紀彬也不打算再做新酒。
一個作坊能有一種酒做得不錯,作坊都能經營下去,何況他家做了三款不錯的酒。也不是紀彬沒有進取心,若是酒這東西,多多少少都有點敏感。而且他在盡力避開主糧米麥之類的酒類,為的就是不招惹是非。
畢竟都說酒是糧□口,這一點也沒錯,基本上三斤高粱釀出一斤酒,這是常事。耗用太多主糧釀酒,在古代是行不通的,估計隻有官方的酒窖才會這樣做。
所以紀彬決定保持穩定,先把這三款酒做好之後,再說其他的。基本上三款酒加起來,紀彬能得到的分成一千三百一十二兩銀子。
這還是已經扣掉成本,扣掉給裏長家的分紅,再扣掉夥計們的月錢,扣掉稅費之後的分成。
其實釀酒坊發展到現在,裏長已經不好意思拿一半的分紅。
但紀彬卻深知,裏長作為紀灤村的管事,他起到的作用,原本想象中要多。
不說別的,若不是跟裏長合作,這一切都不會那樣順利,紀彬是明白的。
而且現在釀酒坊的事他全都不用管,裏長一家全都負責到底,就連每月記賬繳稅,也是裏長來做,他隻管賣酒就好。
這樣可太省心了。所以釀酒坊的分紅一直如此。
就算這樣,一個月能有一千三百多兩銀子,已經極多了。反正是裏長家從未想過的財富。
不過其中盈利最多的,自然還是酸果酒,也是當初被裏長家嫌棄定價太低的。可現在大家都看明白,這酒若不是便宜得很,真的掙不了這麽多錢。畢竟酸果酒量大,所以一個月能賺一千多兩銀子。
這件事也證明了,聽紀彬的絕對沒錯,也是看到酸果酒的利潤,裏長下定決心讓家裏全都收收心,包括他自己也是。
所以釀酒坊徹底安穩下來,想必以後也是如此。
收起來,現在單單釀酒坊一個月繳稅都有一百四十兩銀子左右。
怪不得在紀彬那個時候的古代,酒稅都能占稅收的十分之一,誇張的時候能到六分之一,當然也是酒稅比其他稅要高。
不過以此也能看出來,百姓們喝酒到底有多厲害。
其實不怪王知縣對紀彬另眼相看,誰讓他每個月交的稅真的很多啊。
刺繡坊那邊,一個月差不多也要交二三十兩的稅,而且這個數字還在慢慢往上漲,畢竟他們刺繡坊繡娘們的手藝,那都是日漸提升。
現在作坊都相安無事,隻要平穩運行下去,每個月都有一千六百兩的進賬。可以說收獲頗豐。
但紀彬馬上要有花錢的大事。那就是修橋。
修橋這事早就跟裏長講過,要是以前修連通紀灤村跟黃溝村的橋,肯定要跟黃溝村的裏長商議。可現在不用,畢竟紀彬是建在自己兩塊土地中間,甚至那山泉水也是紀彬的。所以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在自己的土地上建東西,還需要別人同意嗎?那自然不用啊。
四月初八這天,柴伯父帶著蔡運來到紀灤村,剛來就被紀彬的十地吸引,畢意那整齊的作坊,還有漂亮的石子路,實在是引人矚目。
柴伯父平日修的,都是三合土的路,但也明白鄉下能有石子路已經非常好了。可見紀彬平日對這塊土地是極為用心的。
怪不得紀彬願意花大價錢修橋,原來他太明白這些東西的重要性。
柴尺這次沒來,他如今在知縣麵前當差是很得心的,自然有重要差事要辦。最近衙門都喜氣洋洋,畢竟他們的撥款正在走程序,很快就能到手了。
因為柴尺的原因,柴伯父自然知道,其中不少主意是紀彬出的,如今過來一看,雖然還沒見到紀彬的人,但因為那些石子路,已經對紀彬有了好感。況且他們之前也見過麵,印象還是不錯的。
既然來了紀灤村,蔡運自然給未來嶽父帶路,他畢竟跟紀彬關係好,對他家也是熟門熟路。
到紀彬家中的時候,紀彬正在院子喂狼大狼二吃鴨腿,最近引娘五姐把欠款還了,還送了不少鴨子過來。
算是便宜了狼大狼二。
好在柴伯父見多識廣,雖然也被狼嚇一跳,但很快鎮靜下來。
紀彬見此,連忙讓它們兩個去屋子裏。
其實現在紀灤村的人對狼大狼二已經很熟悉了,畢竟時不時都能看到。
基本上這兩頭狼根本不會理任何人,不過若是有人膽敢招惹,那它們倆可不是吃素的。
紀彬看到柴伯父,十分熱情地泡茶。
紀彬對柴伯父是佩服的,畢竟在古代會修橋啊,還會修河堤,這種人才,在現代都能喊工程師的。
留柴伯父跟蔡運歇腳之後,紀彬帶著他們去了水源邊上。
現在是四月份,水流還沒那麽大,估約莫也就兩米寬,會點水的都能直接遊過去。
但柴伯父檢查這裏的痕跡,斷定道∶"這邊有水淹過的痕跡,估計等到五六月份,這誰水能有四米多寬,修個六米的橋足夠了。"
紀彬差不多也是這麽想的,當初跟柴伯父說的,大概就是六米長,兩米寬的木石結構的橋。這個橋可不是後代常見的拱橋,而是直來直去的,水下麵墊上石墩那種。拱橋非常難造,還是直橋更普遍。
但建橋也是有技巧的,比如在哪建,哪裏的土質合適,哪裏的水流大小剛剛好。可能水源裏麵的一塊大石頭,岸邊的沙土,都會影響木石橋的建造。
柴伯父非常專業,還帶了專業的工具過來,在紙上寫寫畫畫,很快就定好怎麽修,在哪修。期間蔡運給他打下手,顯然已經非常熟練。
柴伯父還能邊確定位置,邊教導蔡運,可見厲害程度。
怪不得柴伯母那麽厲害的繡娘,會嫁給柴伯父,看來兩人都有厲害之處。
也怪不得他家在邑伊縣都過得不錯,果然是有手藝的。
柴伯父兩人忙到下午,中午也隻是匆匆吃了口飯。
按照柴伯父的話來說,現在修橋都有點晚了,畢竟五六月份雨水多,到時候水還大,所以在四月份能把水源中間的幾個石墩放好,那是最好的了。
這大概就是對自己工作的認真負責吧。
等到下午的時候,柴伯父已經測量好所有數據,等到明天再水源邊轉轉,基本都能確定位置了。石料木料還有人工費,他也已經給出來。
跟上次說的二百七十六兩差不多,但因為兩邊土質不同,所以還需要額外的石料固定。紀彬基本要拿出二百八十五兩左右,然後他就可以不用管了,柴伯父可以一手包辦。
紀彬就喜歡這種好嗎。隻要給錢,那就省心。
第二天繼續測量的時候,宣老爹跟紀老爹也在附近看。
紀老爹在這看,純屬因為這座橋用處確實大,等到修好了,就不用繞遠路去黃溝村看那四百畝地。
宣老爹則是因為,他自己也會修建些東西,但隻是普通房屋而已,連石子路也很少修。但是柴伯父卻是專業的啊。不過兩人倒是很有話題。
紀老爹則看了會,帶著紀灤村的人繼續去四百畝良田裏幹活。
不得不說,因為都是姓紀的,紀老爹帶人幹活,明顯進度快了許多,而且紀老爹卻是經年的莊稼漢,紀彬隻要稍微說說,他就明白其中的意思。
不過這事大多引娘負責,引娘也覺得紀老爹來了之後,一切都輕鬆許多。而且畢竟紀老爹是紀彬的爹,大家還是都聽他的,比黃老農好用太多了。不僅如此,紀灤村的人也更願意跟著紀老爹幹活,明顯更下力。
反正這是好事,紀彬看著紀老爹的背影,眼神挪到柴伯父這裏。
果然,第二天就已經確定好位置,隻要購買材料,再把柴伯父的人喊來,就可以開工了。
看看這幹活利落程度。
四月初八來紀灤村的,當天就住在釀酒坊客舍了,這裏離水源還近,四月十號就已經確定好東西,馬上可以開工了。這是好事啊。開工開工。
紀彬已經在期待他這個橋的建成了。至於二百八十五兩的價格?那都不是問題。
這邊建橋,宣老爹那邊已經在收尾。
從去年十一月開始建私塾,中間過年天冷停工兩個月,現在到四月份,終於把預定好的建完了。從私塾後麵一直建到釀酒坊後麵的客舍,從左到右一共是十間房子,兩間房一個院,一共是五個院子,一共花了三十五兩銀子。
看著整整齊齊的一排,這五個院子旁邊,就挨著包達一家三口的房子,他家房子是三間客舍一個院,再往右邊則是另外兩間單獨的客舍,其中一間住著釀酒坊兩個員工。
還有一間現在住著柴伯父跟蔡運。
好在這些房間都夠大,還有屏風隔開,一間屋子住四個人都不成問題的。
之前建的,加上新建的,十五間屋子,分成了六個院子,再有兩個單獨的客舍。不過算一下,現在已經住了萬秀才宣三姐一家,包達一家,再有員工。可以說利用率非常高了。
等柴伯父造橋的人過來,他們也是有地方住的。
宣老爹算是明白,為什麽紀彬張口就是建十間屋子,原來都是用得著的。他還以為這些房子要閑置呢。看來又是他多慮了。
這些房間肯定不會空著的。
紀彬利落給宣老爹這邊結賬,也被柴伯父那邊的人看到。還沒見過結賬這麽快的東家啊。到時候給他們結賬,會不會也這樣快?
要知道,可不是每個老板都跟紀彬這樣,說結賬就結賬,根本不拖欠月錢的。他的幾個鋪子都是如此,更不要說幫他幹活的人了。
至於給宣老爹的錢,那自然是又多包了紅包,不管從哪方麵來說,宣老爹都幫了大忙。
而宣老爹他們也趕著去別的地方,他們準備休息一天,就去其他村裏繼續幹活。
說實話,這兩年建的房子,修繕的房子,比之前好幾年加起來都多。竟然有種活都幹不完的感覺。
紀彬趁機請了邑伊縣排辦人過來準備酒席,既然是給宣老爹的人送行,也是歡迎柴伯父的人過來準備修橋。
兩邊人,一邊是建房子的,一邊是修橋鋪路的,聊起來自然很有話題。
其中有一個話題就是,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好像活突然多了起來,他們累是累的,但也賺了不少錢。
宣老爹跟柴伯父也是相談甚歡。
兩人修東西都有自己的技巧,這會聊起來,都有點受到啟發。
紀灤村的村民們,漸漸已經習慣他們村子這樣熱鬧了。畢竟熱鬧是好事啊,還給他們帶來收入,大家都願意的。
別的不說,有些機靈的人家,已經在中午做午飯,招待來紀灤村幹活的外鄉人了,隻要五個銅板,午飯有菜有肉有米飯。
在釀酒坊幹活的外鄉人,大多都願意去他家吃的,肉可能不太多,但是確實管飽。就連刺繡坊有些外鄉人也是去他家買飯。這不就是熱鬧帶來的好處嗎。
紀彬當然知道這一點,但是也沒組織,畢竟村裏人給幹活的人確實提供了方便,而且要價還算合理,以釀酒坊夥計的月錢,也是完全夠的。
四月十一號,修橋正式開工,紀彬雇了村裏的人,照著給宣老爹他們的標準,繼續給柴伯父提供一日三餐。
村子裏還以為宣老爹他們走了,自己掙不到這份錢,誰想到紀彬怎麽要開始修東西了啊。但掙錢是好事,自然會認真對待。
引娘則一筆一筆記賬,日常的賬目記得都很清晰。
但是柴伯父也沒想到,紀彬對做事的人竟然這樣大方,他們這裏的飯菜竟然比官府管的還要好。紀彬這麽對他們,柴伯父的人自然也更加賣力。
隻是他們蓋這座橋的時候,水源那邊的黃溝村人總是過來看。而明顯看的出來,他們有些不滿。
可不滿又能怎麽樣,紀彬這座橋是建在自家土地上麵,兩邊都是他的地,誰也沒法說什麽。
紀彬不知道的是,黃溝村內部確實很不滿。主要原因,還是在黃夫人。
黃夫人的夫家是黃溝村有名的富戶,算是黃溝村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自然有些勢力。可黃夫人相公本身不算聰明,他家才特意尋摸了個精明極了的黃夫人。
這黃夫人也不辜負他家的期望,把他家在邑伊縣唯一的鋪子打理的井井有條,而且擠走了邑伊縣上其他小店。
竟然成了邑伊縣彩帛行業的頭一份。可見這個黃夫人的能力如何。
因為黃溝村有個黃家的原因,他們村一直看不起隔壁的紀灤村,誰讓紀灤村究啊,就隔了一道水源,看看紀灤村的土地,再看看他們的土地。
他們黃溝村有五十多戶,紀灤村隻有三十幾戶,人口也比紀灤村多。黃溝村的優越感就更強了。
誰承想不過一年時間,紀灤村的名氣已經遠超他們村子。而且紀灤村的紀彬還來他們村的荒田!
大家都知道那塊地土質好,可是也沒想過去買,怎麽就便宜紀灤村的紀彬了!
隻會紀娘子因為需要翻土地,犁地,請了黃溝村的人幫忙,並且每日還付銅板,這才把亂七八糟的話給壓下去。
可是很快,黃夫人也在附近買了塊田,照著紀彬家給的價格,也雇人幫忙。然後就有了紀彬去看田地的時候,被那邊人嘲諷的事。
畢竟那邊是被黃夫人雇傭的,自然知道東家的想法,也願意說些東家愛聽的話。
再說了!他們村的土地!為什麽要便宜外鄉人!就算隔壁鄉的也不行。
當然了,黃溝村也不是鐵板一塊,他們村裏好幾戶人家的女子婦人,都在刺繡坊幹活。這些人家自然不願意說紀灤村的不好。好不好她們心裏清楚。
紀彬東家,引娘東家人好不好,她們是最清楚的。
這些人約束著家人不要亂說話,若是願意,她們還能去引娘那說說話,讓引娘雇家裏人去幹活。
一說有活幹,能掙錢,這還是鐵板一塊嗎?自然不是。
這些亂七八糟的彎彎繞繞,也隻能說太閑了。
紀彬跟引娘忙到沒有心情管這些。
因為安頓好柴伯父等人,時間也就到四月中旬。
也就是說,焦農人也要來了。
按照計劃來說,詹明會在春安城等著焦農人路過,然後一起到紀灤村。還會帶著一千斤的棉花種子,這些種子正好夠四百畝田地使用。
焦農人跟棉花種子,才是重中之重,紀彬前期做了這麽多事,全都是為了種棉花。
此時的焦農人確實已經出發。
他雖然比較累,但想到去紀彬那,還是提起精神,連選種的棉花種子,都是他親自挑選的。這些種子是從魯地運過來,算是比較適應中部的氣候。但是像宿勤郡這種較南的地方,還是頭一次試種。焦農人自己心裏也打鼓。
好在他經驗豐富,就算不說豐收,至少讓種棉花的人見到回頭錢。
可是焦農人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那就是周家馬車帶著他,帶著一千斤種子出發的時候,身邊也有個車隊。
這個車隊走的並不快,因為那馬車上拉著厚厚的毛氈,裏麵好像藏著什麽寶貴的地方。反正捂的很嚴實。
但在寶貝,能有他的棉花種子寶貝嗎?
要知道這些種子一斤都要一百八十文,畢竟這東西稀少,一千斤也要九十兩銀子。畢竟經過長途運輸,而且種子還很珍貴。
這個價格確實高了些,不過考慮到這是大家剛剛開始種植棉花,有這種價格也正常。畢竟在南軍國,已經有選育良種的傳統。
不同優劣的種子,結出來的果實都不同,這是大家都明白的。
有些好種子,一畝能產四百多斤糧食,同樣品種的差種子,種出來一畝地隻能收獲一百多斤。這就是種子的區別。
雖然是這樣,但一斤棉花種子一百八十文,還是勸退了很多人。
詹明都差點被勸退,畢竟給了農家人那麽多錢,還要買這麽貴的種子。他當時到底怎麽想的,難道真的頭腦一熱就想種棉花了。不過棉花這東西是真的好,他可是明白的。
詹明在春安城等到焦農人,兩人並未耽擱,繼續往邑伊縣紀灤村方向走。這個時候,時間就是金錢,早點過去,就能早點教會紀彬種棉花。
畢竟按照時間,焦農人會在四月十五號左右到紀灤村,等到四月底就要離開。
不是他自己著急走,而是棉花正兒八經種下的時間,就在四月二十到次月十號之間,宿勤郡那邊還等著他呢。
所以說,焦農人給紀彬安排的時間非常好,前幾天可以帶著紀彬的人親自種棉花。周家自然也是要這種高待遇的。
至於另外三家,隻能靠著焦農人教過的方法,一—試驗了。
沒辦法,有技術的才是老大,焦農人願意給紀彬優待,這是他願意,誰也強迫不了他。
但是焦農人跟詹明碰頭之後,發現那個車上有金貴東西的車隊,又跟他同一條路,這也太巧了吧。
別說焦農人了,就連那邊的馬車車夫同樣疑惑。
怎麽從宿勤郡出發,一路到春安城,一路又到邑伊縣?最重要的是。
焦農人在春安城等了詹明一起。
這個車隊也等了人,後麵又跟了輛馬車。
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世上還有這種巧合?同路也就算了,還一起接人?
焦農人跟旁邊車夫互相看了幾眼,最後還是沒說話,焦農人不愛跟人交談,那車夫看著也孤僻。這事兩個車隊都奇怪啊。
但領頭的不說話,其他人也就裝沒看到。
隻是焦農人的馬車,跟旁邊的車隊再次從邑伊縣前往紀灤村這條路的時候,誰都忍不住了好嗎。
怎麽了?
你們也要到這個村子?!你們幹什麽啊,不會是搶劫的吧。
這個念頭一出,旁邊車隊人握緊藏在袖子裏的刀。焦農人也讓周家的小廝們警戒。
可是從邑伊縣到紀灤村這條路,時常有人行走,也不像是能動手的地方。
最後還是詹明站出來,主動跟旁邊車隊搭話∶"好巧啊,你們也是去紀灤村的嗎?"
那車隊點頭,疑惑地看看他們∶
"對啊,我從春安城出來,就看到你們了,好巧啊。"詹明一邊說,一邊發現焦農人表情不對勁。
焦農人皺眉道∶
啊?
宿勤郡出發?一直到了春安城?再到紀灤村?
從春安城出發詹明是理解的,畢竟紀彬在那有不少生意,宿勤郡有什麽生意啊,他怎麽就不知道。
難道自己消息又落後了?
兩個車隊就這麽互相疑惑互相警惕地到了紀灤村,雙方同時鬆口氣。
果然!
他們的目的地是一樣的!
不過這個偏僻的小村落有什麽神奇的,竟然能吸引這麽多人同時過來?還是從宿勤郡同時過來。怎麽想都覺得奇怪。
紀灤村的倒是見怪不怪,看見他們後主動道∶
焦農人是點頭的∶"對,你就說焦農人來了,種棉花的,他就知道了。你說的紀彬我不認識,我是來找紀家私塾的主人。
搭話的村人愣了下,摸了摸腦袋∶"可是紀家私塾的主人,就是紀彬啊。"
???
車夫愣住,他跟旁邊這個焦農人,還真是找同一個人的?
枉費他戒備那麽久!明明在房知府身邊的時候,都沒戒備這麽久的!
沒錯,這個車隊正是房知府的人。
還記得之前房知府說過,他要給私塾送書嗎,這可不就來了。書這東西能不金貴嗎,所以用厚厚的氈子鋪上。到春安城也是接譚刺史送的書啊。
這不恰好就跟焦農人同路了。
算著時間,房知府回到宿勤郡,就馬上讓人準備了啊。看來他對新開的私塾,印象真的很好。
紀彬趕來的時候,還有點驚訝,焦農人他是知道的,但點名要紀家私塾主人過來,這還是有點奇怪啊。
可一聽來意,這哪有不懂的。
房知府真的大好人啊,竟然送了幾百本書,種類有七八十種,可以說涵蓋的方麵非常多了。譚刺史更是送了最基礎的三字經弟子規四書五經等等,全都是學生們最實用的。這些書如果讓紀彬買的話,那都不好買,畢竟這麽多書,而且價格不菲。當初給引娘買書的時候,四五本花了快一兩銀子。先不考慮有些書比較難買,房知府眼源刺史送的書都價值幾十兩銀子了。
不過這些東西,在這兩個大官心裏,估計不算什麽。可確是他們私塾最需要的東西。
紀彬謝了又謝,帶著送書的車隊去紀家私塾。
原本想讓引娘先招待焦農人他們,但焦農人知道這是送書的,也有些好奇,更不會介意這些事,幹脆跟著一起看熱鬧了。
至於身邊的仆從,則是讓王大娘等人燒水喝茶,讓他們在紀彬家院子裏歇歇腳。
紀彬,引娘,柴力,帶著送書的,還有看熱鬧的焦農人跟詹明。他們一起去私塾裏送書,至於棉花種子拉到紀彬家門前,也沒人敢碰。
那邊萬秀才已經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趕出來。
但是看著這麽多書的時候,整個人都震驚了,雖然之後紀彬跟他講了那兩位的身份,但如今看到這麽多書,還是不敢置信。
他真的了春安城的譚刺史?更是見了房知府?這兩位可以說是宿勤郡,春安城最厲害的人啊。
而且他們兩位在汴京人脈之廣,估計邑伊縣的人都想不到。
當初他去汴京考試的時候,都聽說過譚刺史的老師在汴京如何得太子重用,打壓的四皇子直接去封地了。
房知府雖然不參與黨政,但房姓在汴京則是老門戶,等明年回去,少說會有個二品榮休。這種體麵,可不是誰都有的。
自己竟然無意間見到這兩位?
甚至還說了什麽,裏麵學生們讀書,大家要安靜些?
他一個破秀才,竟然說了這種話?
從紀彬嘴裏知道這二人的身份之後,萬秀才輾轉反側,好幾天都沒睡著。反而看紀彬一臉淡定,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萬秀才是真的佩服他啊。
現在看到房知府跟譚刺史送來的書籍,下意識就想朝書籍行禮,還是紀彬手疾眼快,扶住他,讓萬秀才沒在眾人麵前丟臉。
等這些書一本本放到書架上,紀彬才發現,這些書比他想象中有用的多。
不光是科考用的書籍,甚至還有農業,畜牧業,水利方麵的書,手裏這本《小畜集》裏麵就介紹了各種牲畜的習性,還有簡單的病應該怎麽治。
不僅如此,還有基本詩集,經文,可以說非常全了。
厲害啊,不愧是宿勤郡知府送來的書,估計他隨口一說,下麵的人就會安排的非常妥當。從啟蒙有的書,到科考用的書,真的很齊全了。
當然,紀彬準備的也妥當。
他定製的書架並非是大家常看到的那種開放式書架,而是帶著櫃門的,隻有常用書籍放出來,其他書籍放在櫃子裏,減少落灰,增加使用壽命。
古代書這東西,可真是好啊。紀彬當然珍惜。
看著紀彬跟萬秀才的態度,那車夫微微點頭。
不錯,沒有辜負知府大人的一片心意,他會轉達回去的。
這幾百本書一放上去,時間也就到了傍晚。
引娘那邊已經吩咐好做了精美的飯菜。還打掃了新蓋房的房間。
焦農人這邊住一個院子,房知府的人住一個院子,大家互不打擾,還清靜。吃飯也是分開吃的,但飯菜同樣豐盛,還有熱水澡可以洗。
不管從哪方麵來說,招待的都很周全。
第二日吃過午飯,房知府來送書的人才啟程出發,走的時候,紀彬把早就準備好的肉幹點心美酒送上。
讓各位在路上慢慢享用。
車隊領頭的車夫忍不住看他,這人倒是厲害,比宿勤郡許多老板辦事都利落。對他們這些人既不可以討好,更無一點怠慢。總讓人覺得很舒服。
能做的這麽周到還不冒犯人,還真挺厲害。
紀彬跟引娘見他們車隊緩緩離開,下意識對視一眼。
送書的人走了。
接下來該忙最重要的事了吧?
那就是種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