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字數:19362 加入書籤
qzone.io,最快更新小貨郎 !
第67章
紀彬都不知道包達他們腦補了那麽多。
他隻是像個合格的大家長一樣,不讓自己小孩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總算知道深花坡劉家的意思,紀彬也不想在這多待了,寧願走個夜路都不想在深花坡。
但走之前還有一件事要交代,那就是跟所有人說,以後的花蜜全交給劉冬,他不管這些事,不管是誰家的蜂蜜,隻要花蜜沒問題,他都要。
劉冬瞬間成為視線中心,誰能想到他竟然是第一個有了好處的人。以後大家肯定會跟劉冬交好的。
至於劉老爹一家?
他家也太敢想了吧,竟然想把自己女兒給紀彬?臉都不要了嗎。
也不是這家不要臉,而是他家聽說了宣家的事,又知道紀彬對他娘子有多好。一想到他家要辛辛苦苦養蜂,宣家隻要嫁個女兒就行。
這心裏自然不舒服,雖然他家確實掙了不少錢,可跟紀彬家相比,隻怕什麽也不是。
先是劉家大兒子撞掇,跟家裏說把妹妹嫁過去的好處,然後是劉老娘也是認同,最後一起說服了劉家二女兒。
這二女兒起先不同意,但聽她大哥說了那紀家娘子過的日子,就已經在心動了。
簪花絹花換著帶,每季都有新衣服,家裏洗衣做飯都雇人幫忙,什麽活都不用做不說,想買什麽買什麽,想做什麽做什麽。
紀彬竟然還給她買了匹馬。
這種金貴的東西,他們隻在別人口中才聽過。
這個想法原本還在心裏,可聽說紀彬又買了四百畝田地,這下更心動了。誰家地主老爺沒個小妾的,他家都覺得這事能成。哪個男人不愛美啊。這劉家二女兒確實有幾分姿色。
所以他家借著花蜜漲價的事,果然把紀彬框過來,誰知道話都沒說出口,人都沒留住。這紀彬竟然直接走了。
戲台都搭好,大家還沒唱呢,怎麽人就走了。
人走了不說,就連花蜜的生意也要給別人?
這劉家大兒子推自己妹妹一把,就是想賭一下,誰知道紀彬根本不給他們家靠近的機會,甚至讓柴力跟陳乙直接捂住他的嘴,根本掙脫不了。
紀彬的態度太明顯,若是他們再說下去,眼前的男人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們。
但劉家怎麽也想不到,紀彬竟然簡單交代幾句直接離開,連在深花坡過夜都不想。他家女兒也沒那麽醜吧?為什麽走的這麽快?
紀彬心想,他不走快點,難道還留下來等著被陷害嗎。畢竟人家人多,萬一說不清了,他怎麽辦?男人出門在外也是要保護好自己清白的。
在外人看來,紀彬這是生氣了,倒是紀彬身邊唯一有媳婦兒的包達卻忍不住笑∶"東家,這事我們肯定不會亂說的,而且您什麽都沒做,不用擔心引娘生氣。"
兩個光棍柴力跟陳乙有點茫然,引娘生什麽氣啊。
紀彬搖頭,無奈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趕緊走吧,隻是今天要在外麵過兩個夜晚。"畢竟露宿野外,怎麽都不太好。讓大家跟著他吃苦。
包達他們卻笑,這又有什麽。
不過東家還是東家,幾句話就察覺出不對勁。直接離開劉家然後順利解決這些事。
紀彬倒是沒放在心上,甚至不擔心釀酒坊蜂蜜不夠用。
眼看自己已經翻臉,而且跟劉冬打了招呼,畢竟自己私底下跟劉冬說的,不管誰家蜂蜜都能送過去,隻要經過他就行。
估計劉冬已經反應過來,開始收劉家的蜂蜜準備運到釀酒坊。
畢竟劉家的契約也不是白寫的,如果他家真的不給蜂蜜,那就隻能請柴尺他們來一趟了。自己可不是強買強賣,簽了契約,給了定金,卻不給東西,這事放在哪都有說法。
劉家如此行事,若是不壓個價錢,那自己可太善良了。
這些話交代給包達之後,紀彬就不打算管。
他現在躲劉家都來不及,那家隻要不來煩他,什麽都好說。
哦,對了,還要把劉家的定金要回來,那些錢對他來說不多,可該要還是要的。
包達這次定然記得清清楚楚,而且以後做事肯定會多問問紀彬。
他是真的佩服紀彬,不管多大的事,放在紀彬手裏,那都是小事了。
他們這一趟出去又回紀灤村,看著是空手而歸,好在包達趕緊解釋,說深花坡後麵會親自送花蜜過來。
這下釀酒坊地方眾人才放心,裏長也算鬆口氣。畢竟花蜜確實很重要。
以後肯定是深花坡過來送花蜜了,經了這事,紀彬也不讓包達再派人去取,好像是他們問那邊要錢一樣。
而引娘寫給春安城的信也有回應,已經有三十多種花蜜被裝車送過來。再有個一兩天時間,就能送到做酸果酒的紀登手裏。
春安城那邊知道紀彬想要花蜜,蘭阿巷所有作坊都在找人脈。
畢竟紀彬一買,那數量可不少。
若是能做紀彬的生意,沾沾財神爺的光,那是好事啊。
之前人家開雜貨店的時候,那光沒沾到,現在要花蜜了,肯定要送過去。萬一呢!
所以這三十多瓶半斤裝的花蜜,全都是不要錢送過來,唯恐紀彬不收。甚至還說了,下次再湊個十幾種,還給紀彬送來。
紀彬看著,就覺得這些經常做生意的人就是知趣。
但拿深花坡的村民跟春安城老板們比是不公平的,他們各有自己的優點。前者是在這事上不地道還有歪心思,可術業有專攻,不能這麽比。而且論坑起人來,還是經常做生意的人,一坑就坑個大的。
紀彬笑著搖頭,把找花蜜順利的事又告訴釀酒坊,裏長跟紀登是真的佩服紀彬。為什麽每次做事,他都有兩手準備。
不過紀彬對如今花蜜多的情況並不詫異。
沒記錯的話,宿勤郡下麵有個無仙城,就在春安城隔壁,裏麵盛產鮮花。一到春夏兩季,上百艘船全都載滿鮮花到江南,那地方有花蜜再稀奇不過。這也是紀彬之前聽到的消息,所以他對花蜜一事確實不急。
過了約莫三四天,先是從春安城送來的三十多瓶花蜜到紀彬手裏,這哪是半斤裝,兩斤裝的瓶子恨不得都給裝滿了,可見後麵掌櫃們的熱情。
然後是劉冬帶了深花坡四五個人,一起運送七百斤花蜜過來,還定好了,下個月還有這樣多。
深花坡現在能拿出來的花蜜,自然還是劉家的。
可這利潤卻不單單隻給他家,畢竟六個人的運輸錢,他總要給的吧,劉冬幫他送花蜜,這又是-份錢吧。
以後這劉家再也不能輕輕鬆鬆地掙這份花蜜錢。明明以前坐在家中就有人來收,錢還都是他們自己的。
如今多了六個人分錢不說,還要親自送過來,以後等村裏人的蜂蜜都養起來,他家能掙的錢就更少了。
不出意外的話,這是他最後能掙到的大額花蜜錢。
紀彬見劉冬過來,多問了幾句,他很欣賞這個養母親跟妹妹的青年人。
而且紀彬還發現了,劉冬身邊的人,明顯多看了引娘幾眼,可卻並未說什麽,隻是微微錯愕。
這眼神倒不是不好的意思,隻是帶些好奇罷了。
紀彬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無非是深花坡那件事,讓他們對有些好奇。如今見到正主估計才明白,什麽二女兒四女兒五女兒,都不如宣家小姑娘宣引蘭。
引娘有些敏銳,回看了這幾人,大大方方地笑了下,這氣度一般都比不上。
劉冬低聲說了幾句,眾人趕緊轉過頭。但心裏升起同樣的想法。
就劉老爹他家女兒?還想撬這位紀娘子牆角?做夢吧。他們都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
而且站在紀老板身邊,簡直郎才女貌好嗎。
那家的歪心思,別說這輩子了,就算是下輩子也不能成啊。
等他們走後,引娘才小聲問紀彬∶"紀大哥,是有什麽事嗎?為什麽他們眼神這樣奇怪。
紀彬心裏一動,開口道∶"沒什麽,估計是隻聽說過紀娘子的名聲,沒見過人罷了。"
紀娘子的名聲?
引娘倒是不在意後兩個字,但聽到紀大哥說紀娘子卻有些耳熱。
這事算是揭過去,紀彬竟然悄悄鬆口氣,跟引娘說這些事,竟然比做生意還讓他為難。
現在紀登手裏有三十多種花蜜,又有深花坡送來的七百斤常用花蜜。既能保證到八月的使用,又能試驗新的花蜜,簡直太好不過。若是有更適合的花蜜,直接代替了也沒什麽。
其實這花蜜稀釋過之後,隻是用來調和其中的味道,所以找到合適的花蜜,對酸果酒影響應該不大。
紀彬等著紀登的好消息,時間也漸漸到了七月。
今年的七月七乞巧節倒是格外熱鬧。不少貨郎提前來了紀灤村,都是來賣東西的。
畢竟現在紀灤村還是很有錢的,而且東家也在,還能跟紀彬打個招呼。
到紀東家的家中,自然有好茶飯可以吃,所以誰不想來呢。
其實又過了一年,紀彬對現在的貨郎們臉有些生,多了不少新進來當貨郎的。不過看著他們的貨郎架,紀彬就覺得格外親切。
乞巧節還沒到,柴尺就差人送來知縣夫人,還有巧晴送來的新鮮蔬果。
去年知縣夫人也是送過的,還是表示善意,東西不貴,要緊的是心意。
引娘今年自然也是早早回禮,跟知縣夫人的來往竟然成了常態。
不僅有她們兩個送來的,還有春安城燕行首,也是送來禮物,引娘跟燕行首一直都有書信來往。這既然是女兒節,自然是要互相問候的。
紀彬看著,隻覺得不愧是女兒節,而且引娘怎麽比自己還忙了。
明明他最近天天在釀酒坊,棉花地裏閑逛,除了等棉花長成之外,基本上沒什麽好忙的。就連柴力都幹脆去釀酒坊幫忙了,他還在擼狼大狼二。
不過紀彬隱隱發現一件事,不止是紀灤村,還有隔壁村有女孩子的人家,都在給引娘送禮物。送的都是鮮花果子之類小物件,全是女孩家乞巧節送的。這些東西同樣不貴重,但送過去,就是圖個心意跟祝福。
引娘自然——回禮,紀彬看著奇怪道∶"怎麽今年都給你送東西,是有什麽講究的嗎?"
若是說送禮去做繡活,那大可不必,引娘做事一向公正。肯定不會因為乞巧節送了禮物就對誰優待。
在刺繡坊裏,引娘年齡雖小,說話辦事大家都信服的,靠的不止因為她是紀娘子。
紀彬覺得自己最近真的太閑了,所以這種事都看眼裏,幹脆幫著引娘一起剪花枝,插在鄧杉送來的翠瓶裏。
引娘被聞到這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頓了下才問了句∶
這他怎麽知道。
紀彬笑道。
見引娘搖頭,紀彬倒是起了好奇∶不等引娘說話,紀彬就知道不對。總會那麽多人都犯錯了。
引娘小聲道∶"咱們本地的風俗,若是有嫁得好的婦人在乞巧節送鮮花鮮果,那是在祝福她們覓得好夫婿。送東西的都是未婚的女孩子家。"
紀彬這才反應過來。竟然是因為這個?
紀彬瞬間頓了下,好在很快恢複自然。
好好的乞巧節,怎麽搞這些花裏胡哨的。
紀彬笑笑,繼續幫引娘插花。
乞巧節熱熱鬧鬧過去,幾乎整個紀灤村附近的村子,包括紀灤村在內,所有未婚的女孩子家都送來鮮花。
好一陣紀彬覺得自己吃水果都能吃飽。
引娘自然也是客客氣氣回禮,總歸是討個好意頭,再賣個麵子的事。錢花不了太多,名聲是不錯的。
紀彬則繼續在棉花地裏閑逛。
其實也並非真的當街溜子,而是他跟焦農人一直在互通書信,畢竟焦農人不能過來,但很多事情還需要他來解決。
花了這麽多錢種的棉花,有什麽問題自然是及時溝通。
紀彬留在這,也能知道棉花地的情況,再寫信收信,這個活也隻有他幹合適。
畢竟是給焦農人寫信,而且方便了解田地裏的情況。
這是頭一年,等明年的時候,事情就會好很好。
負責棉花地的紀老爹知道這東西貴重,恨不得睡在田裏了,現在過個橋就到地裏了,還方便。紀彬倒是沒說什麽,對他跟其他管事的態度一樣。
這紀老爹顯然是不在意的,他在很多人麵前已經得到體麵,還得到紀彬按時不動的銀錢。縱然是父子之間關係淡薄,也早就習慣了。如今在外人看來他們還可以,那就夠了。
對紀彬來說自然也是夠的,真的父慈子孝他真的搞不來。如今這種態度,對誰都好。
但紀老爹種棉花的認真,還是讓紀彬刮目相看。
而且紀老爹還能因地製宜,發現自家情況跟焦農人說的不同,從而找到合適的方法。各種肥料也做得不錯,可以說這棉花能種好,也有他兩分功勞。
逛著逛著,裏長就找過來了。
裏長看見紀彬戴著個鬥笠,褲子挽起來,倒是不像個農夫,像個歸隱的高人。這模樣也讓人不由得好笑。
但裏長過來,是有要緊事講,兩人幹脆坐在木石橋旁邊的石頭上,現在七月份天氣正好,在外麵倒是顯得舒服。
裏長要說的事,自然是跟釀酒坊有關。
紀彬已經很久沒關注釀酒坊具體運營,頂多每月看看賬本。
可這個月還沒到看賬本的時間,裏長就把賬本遞過來了。
紀彬一邊看,裏長道∶"春安城那邊,上個月多要了五萬斤的酒,分店那邊的存貨也都售罄了。五萬七萬的,原本也在正常增減範圍。可這個月又多了。"
紀彬也看到賬本上的數字了。這個月又多了九萬斤。
這加上個月的五萬,兩個月竟然多了十四萬斤的酒?豈不是直接翻倍了?
紀彬仔細看了看,開口道∶
裏長既然來,心裏也有個猜測∶"應當是賣給其他城了?畢竟宿勤郡下麵有四個城,春安城,無仙城離的最近,還有兩個城也不算遠。"
好賣的酒大家都想賣,若是其他相近的城去春安城進貨,那也有可能。畢竟酸果酒這東西,很大程度不可替代的。
最重要的是,這酸果酒在夏日喝的時候,那滋味可爽快多了。酸甜爽口,喝了讓人就感覺爽。
這種酒再放到井底冰一下,若是有條件用冰的,味道會更好。
現在農曆七月份,還算在夏天尾巴。上個月更是六月,正熱的天。喝酸果酒最合適了。
紀彬點頭∶
裏長又道∶"可這不劃算啊,咱們賣給其他人,那是十五文一斤,而其他人的售賣價,隻能在十七文到二十文之間,若是賣到其他城,隻是運費都不夠。"
所以隻有一個猜測,那就是有人背著他們,在其他城賣了高價。
紀彬沒想到裏長對釀酒坊上心之後,竟然會猜測這麽多。
不過他還是道∶"上個月春安城買酒的數量增加,我就寫信讓人去查了,,跟你說的情況差不多。有人把酸果酒賣到無仙城跟宿勤郡,前者賣了二十五文一斤,後者賣了三十文一斤。"
這,這竟然都是漲價了的?!他們明明定下了最高的二十文價格。
紀彬倒是不在意,算了算斤數,開口道∶"放心,這些酒隻是他們在宿勤郡跟無仙城試試而已如果真正開始售賣,肯定會打招呼的。畢竟春安城的酒商會,不是白進的。"
紀彬當然不是個純粹的街溜子,自從深花坡的消息有些遺漏之外,他又把打探消息的事整合了下。
春安城那邊的,自然是問幾個好友。
邑伊縣跟隔壁盤臨縣的,靠的就是下麵貨郎們。
紀彬從深花坡回來,基本就在忙這幾件事。
所以對無仙城跟宿勤郡售賣酸果酒這事,一點也不意外,甚至已經打聽出來價格。
而且有春安城酒商會在,若是那邊大量購買酸果酒,酒商會第一個不同意。
畢竟現在的酸果酒數量就這麽多,其他地方若是影響春安城的購買,肯定有人會找上門。
裏長見紀彬心裏有數,也就放心了。
總覺得紀彬現在越來越深不可測,也不知道他怎麽長的,明明之前看著還是個普通人,自從分家之後,愈發不同。
裏長又問∶
"運到更遠的地方,漲價肯定是要漲的,畢竟他們還要賺錢,而且兩邊漲價還算合理。離得稍近的無仙城漲五文,稍遠的宿勤郡漲十文,也都在各個地方的消費水平範圍內。"
畢竟他們這酒定位就是便宜酒,若是漲價太多,也沒人會買。
紀彬又道∶"等他們那的酒商估算出數量後,肯定會跟春安城分店聯係的,到時候咱們看看每月要增加多少斤的酒。
裏長一個勁地點頭。
不過心裏還是說不出的滋味,他當初最嫌棄的酸果酒,如今竟然是掙錢最多的。
像黃桂稠酒那樣的酒雖然好,雖然貴,可到底保質期短,不方便運輸,本地喝喝也就算了,數量根本提不上去。
黃米酒又是個罕見的廉價酒高價格,上限也就在那。
唯獨酸果酒是不同的。
裏長拿著賬本離開的時候,下意識看了眼紀彬,又看了眼木石橋對麵的四百畝棉花田。也不知道這棉花田,又能給他帶來多少收益。稍微想想就知道,肯定是一筆巨款。
但裏長現在已經不會嫉妒了,有多大的能力,就賺多少錢。這個道理,他早就懂了。
在酸果酒悄悄增量的時候,從邑伊縣到紀灤村的路已經開始修了。
雖然現在還看不到柴伯父,蔡運跟宣老爹,但相信等到年底,這段就能修好。年底能修好已經是快的。
所以紀彬才感謝王知縣先修他們這條路。
不過紀彬覺得,可能跟釀酒坊跟刺繡坊交稅挺多的原因,不單單因為他上次幫了忙。
不管怎麽樣,能修路,那就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當初柴伯父請宣老爹一起修路,在別人看來可能是苦差事,但他們是不用親自動手的,一定要說,他們相當於技術工,隻負責技術,不負責下力。
柴伯父修過不少路,宣老爹熟悉這段路況,兩人合作當然不錯。
隻是他們都在忙修路的事,紀彬心心念念的馬球場蹴鞠場,隻好找了旁人做,好在都是宣老爹柴伯父相熟的,平時再來照看一下,也不會出事。
他們兩人這樣忙,蔡運可能沒之前那麽專心。
因為九月份,就是他跟柴巧晴成親的時候,他們定下的日子是在九月二十八號,是柴伯母跟蔡姐姐算過的好日子。
雖說有蔡姐姐跟柴伯母操持婚事,但蔡運同樣還是要忙的。
所以最近看到蔡運,總覺得他麵帶紅光,一看心情就極好。畢竟要成親了啊,還是跟他喜歡的人成親,這心情能不好嗎。
好在蔡姐姐在夫家鬆快許多,能騰出手幫蔡運操持婚事,不然估計要忙得更厲害。
當初蔡姐姐因為婆婆的事跟王家老大起爭執,之後這王家老大終於看出來自己母親有多偏心,那愚孝的勁才沒那麽狠
蔡姐姐自己也立起來,靠著刺繡手裏也有些錢,就算她婆婆隔三差五問她收入,蔡姐姐也咬死不說,就算出門了,也把錢換成銀票帶身上。
那婆婆翻了幾次櫃子,全都被蔡姐姐指給王家老大看,這王家老大氣得去理論。但他娘肯定不承認,甚至打算反咬一口。
蔡姐姐還是傷心,但也不是那麽無助了,他們說他們的,她做她的,她掙的錢就是自己跟孩子的。
許是蔡姐姐的態度,讓王家婆婆也沒那麽拿捏人了。
如今快一年過去,蔡姐姐顯然已經知道怎麽對付她,畢竟自己手裏有錢,那就有底氣。
現在幫弟弟操持婚事,也是讓她心裏暢快的事。
說起來若不是弟弟的朋友,若不是弟弟的未來娘子家裏,她還沒有現在的日子。於情於理,她都會把這樁婚事辦得漂漂亮亮。
其中的新娘服,就是蔡姐姐準備的重中之重,原本她想掏些錢,但蔡運早就把需要的銀子準備好了,根本不讓蔡姐姐自掏腰包。
這裏麵還有引娘做得好事,算是給蔡姐姐隻算了成本價,讓刺繡坊最好的繡娘來做給柴巧晴家的新娘服。
說起來,那花樣跟之前送去王家的,正好是一整套。雖說單拿出來也可以用,但這一套更好看了。
巧的是,柴家也找了王家那套新郎服的繡樣,她家親自來繡,肯定比王家大女兒的還要好看,
可見兩家對婚禮都十分上心。
反正這些事吧,修路的時候蔡運就不緊盯著了,可有柴伯父在,他該學的肯定沒少學。估計跟著做個幾年,就可以自己帶著人修路。到時候也能在衙門裏謀個差事做。畢竟修路建橋這手藝,在哪都能吃飯的。
蔡伯父還說,以往四五年能有一樁修橋事情做就行了,這一年就建了兩個,也是蔡運學習的好機會。
更不用說這次邑伊縣拿到撥款,可以修很多路。這要是學不出來,柴伯父估計要黑臉了。
路在修,田也要種。
七月中旬一過,棉花的花苞已經長出來了,按照焦農人說的,剪了瘦小幹枯的,然後長的最高的也剪掉。
棉花是不能過高的,長太高就會流失過多的養分,隻要長到合適的高度,剪掉長不成的骨朵,以後開出來的棉花才好看。
紀彬以前在電視裏看過棉花在地裏的樣子。
不過那是大型聯合收割機,一排下去,要多帥氣有多帥氣。
現在他這四百畝地,也就隻能請人來摘棉花了,給的價格也不會太低,總歸是有人願意來的。但他們村裏人少,能騰出手的人也不多,估計還要請外鄉人。紀彬自然不介意。
等等,怎麽就開始暢想摘棉花的場景。明明現在棉花還沒長好,再等等,再等等。
七月下旬,詹明也從外地回來,在春安城家裏沒待兩天,就來紀灤村了。他這次是從蘇杭回來的,還帶了那邊時興的首飾跟布料。
詹明也看出來了,給紀彬送禮物,他可能一般般,但給引娘買,那肯定沒錯。
蘇杭那可是錦繡之鄉,帶回來的布料定然是極好的。
怎麽說呢,引娘現在的衣裳首飾,放在宿勤郡,那也是不輸人的。
紀彬帶詹明在客舍住下,就聽詹明道∶"你是不知道,南軍國各地種棉花,都快種瘋了。但有一半都是沒成的,要麽被騙,要麽找的地方不合適。反正賠錢的人是大有人在,有些人賭這棉花能種成,竟然賣兒賣女,實在是腦子有病。"
詹明畢竟是在外跑了一大圈,知道事情更多點。
因為去年棉花的價格,讓不少人都心動了。可這是種地,成不成也是要天時地利人和的。
就是讓最老成的莊稼漢過來,他也不能保證種下一定能收獲。誰知道會不會碰上什麽天災人禍。
再說還有人渾水摸魚,騙了不少錢財,如今各州府都在盡力搜查。可聽說這些人已經躲到鄰近的海島上,也不知道人去哪了。
詹明小聲道∶"我們這隔壁的興華府不是臨近大海,咱們宿勤郡又住著禹王殿下,聽說上麵要派他去搜查這夥騙子,畢竟這群騙子少說騙幾十萬兩白銀。可不是銀票,是真的白銀。"
紀彬愣住,他知道外麵為棉花瘋狂,但竟然瘋到這種程度?用假種子騙人這種事,都能扁幾十萬兩白銀?銀票可以作廢再來,白銀若是流出來,那可不是好事。
怪不得是大案了,主要是涉及的人一定很多,像他們隔壁村黃夫人黃老爺這樣的,肯定有很多。黃家經過這事都元氣大傷,更不要說更窮一些的人家了。
這禹王他也是知道的,早在去年的時候,就聽如意樓柳掌櫃講過,這禹王剛來之時,還引得不少人往上靠。
如意樓柳掌櫃還拿著問題試探過他,要不要靠近禹王。
但紀彬跟如意樓真正東家的意思都一樣,那就是禹王到他們這種窮鄉僻壤,定然不是自己來的。估計是跟太子鬥輸了,這才來這邊避風頭。
可如今他要借著棉花種子騙人的事掙份功勞,然後回京?
紀彬剛想到這,下意識覺得好笑,自己想得真的太多了。這不是他操心的事。
若這禹王真的能追回銀子,那對大家來說都是好事。至於他跟太子之爭,也不是他們這種小人物能管得了的。雖然他對本朝太子印象確實不錯吧,但這不是他該想的。
還是著眼他的四百畝棉花地吧。
今年價格肯定不如去年那樣好,可也差不了太多。
一個是知道棉花禦寒效果很好的人更多,另一個是種棉雖然是熱潮,但有一大半人已經倒在熱潮下麵。
所以今年的銷路肯定很廣。
詹明說完這些,不好意思道∶"我這一出去又是幾個月,全靠你看著棉花田了。"
紀彬擺擺手∶"我在這都沒事做,你來了,咱們大眼瞪小眼嗎。"他倆都不是會種田的人,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更好。他跟詹明擅長是做買賣好吧。
自從詹明一來,紀灤村的人都知道,他家這棉花收獲季節差不多要來了。
可最近也是田地收獲的時間啊。
今年雖然不如去年那樣豐收,但也是不錯的,各家各戶都忙著收稻子,就連去刺繡坊閑聊的人都很少,多是在家忙農務。
紀彬棉花田這邊,也隻要花一天十五文的價格請人了。畢竟農忙的時候,這個價格還算能吸引人。
紀老爹更是兩頭忙,他家田地本來就多,好在其他兒子也多,忙完稻田忙棉花,硬生生累瘦好幾片。
紀彬看著,隻讓引娘去聯係上次來賣豬的老漢,讓他宰頭豬過來,給紀老爹送過去。給了紀老爹,那裏長,包達,李裁縫,還有宣家嶽父嶽母自然不能少。最後再留個好肉送到修路那邊,給柴伯父跟宣老爹他們吃。
送完之後紀彬還柴力他們試圖辯解。不是我家吃肉多啊!是真的要分給很多人!
但這都是借口!
十裏八鄉都知道因為你家愛吃肉,周圍都發展起養殖業了好嗎!
算了,紀彬懶得解釋。
他帶著柴力,詹明,沒事也在棉花田裏轉,看看有些幹枯的花苞都給取下去。
再進入八月,能來做活的農人就更多了。而且到了八月之後,看花田裏幾乎一天一個樣,有些早熟的棉花都能開始摘了。
隻要是花朵綻開,完全綻放,那就是可以采摘的時候,這會棉花枝幹也沒那麽多水分,懂技巧的,稍微掰一下就能掰下來。
像盛開的棉花朵,直接把棉絮抽出來就行,反正不同的花朵,還有不同的采摘方式。反正焦農人在信裏是這麽講的,至於再具體的內容,那說起來可太複雜了。
總覺得焦農人留下來的怎麽播種的書,還有紀彬記載的資料,再加上來回的書信,真的夠出一本棉花小集的了。
基本就是教怎麽種棉花的。
焦農人甚至也在考慮這件事,還在信裏問了紀彬的看法,等他給本家寫信之後,看看能不能寫下來。
紀彬回信也簡單,說他們這裏的經驗可以供宿勤郡這邊參考,如果真要寫的話,應該收集十幾個焦家人的經驗,那樣寫出來的東西,肯定會流芳百世。
是的,紀彬用了流芳百世這四個字。
但著書這種大事,寫的還不是胭脂銀粉話本,而是專業的農業書籍,用流芳百世來說,隻怕都輕心。
焦家若是真的能做出這樣的書,隻怕在汴京也有一席之地,再也不會受人脅迫。可這事定然要低調的,做不成之前不能亂講。
焦農人有這個想法,一個是覺得教導各家種棉花的時候多有不便,另一個是覺得,再過幾年這種棉技術也是瞞不住的,寫不寫書,其實差不多。
可真寫成了,隻會對焦家有利。
若是在起個《焦氏種棉》,這樣的名字,那效果更好。
反正焦農人那邊還在等回信,紀彬這邊隻管收棉花就好。
真開始收棉花,紀彬才知道裏麵的辛苦,他雇了二十個人來摘棉,每天早上太陽起來摘一遍,傍晚摘一遍,盡量不讓剛張開花朵的棉花上有露水,否則都是影響棉花質量的原因。
紀彬還隱約記得,一定要在雨天來之前把棉花收完,不然這雨水一下,棉花就完蛋了。
所以摘棉的事,重之又重。
一聽紀大哥這樣說,引娘都有些想幫忙了。
但她袖子還沒挽起來,就被紀彬拉過去,笑著道∶"你去做什麽?回頭手指再受傷了。"
引娘立刻搖頭∶"不會的,我在娘家也做過農活啊。"
紀彬卻不停,捏住她手腕,開口道∶"你看你的手,現在還能做農活嗎?"
平日裏各種擦臉油擦手油養著,引娘的手早就嫩的跟豆腐一般,平日裏最累的活就是打算盤。這就不是做農活的手了。
他們在這小聲說話,引得不少人羨慕。看看人家小夫妻的感情,多好啊。
引娘也仔細看了看她的手,不過是養了一兩年,好像真的不想做活的事。她還在猶豫,紀彬那邊已經招呼人去摘棉了。
詹明也下了地,不管會不會吧,反正試了再說。
因為紀彬這裏缺人,釀酒坊不少小夥子們也過來幫忙,反正釀酒之後還有點時間。紀彬也不白嫖他們的勞動力,但凡過來的,都會給相應的工錢。
這樣一說,大家摘棉的動力就更足了。
紀彬見引娘確實想去玩,隻讓她摘些簡單的,隨便玩一玩就好。
詹明看著紀彬,忍不住嘖嘖道∶"就應該讓平老板,老梁老陳他們看看你的模樣。
紀彬懶得理他,開口道∶"你連個對象都沒有,還來嘲笑我?"
???
這話傷害性不強,侮辱性極大。
但紀彬身邊的詹明,柴力,都沒娶親啊,一句話傷害到兩個人,也是很厲害了!
就在紀彬帶著人奮力采摘棉花的時候,卻接到另一封信,還是詹明口中的平老板寄過來的。這信的內容讓紀彬麵帶古怪,看著自家田地裏奮力采摘的場景,下意識去問紀老爹,這麽摘下去,還要幾天時間能摘完,最近會不會有雨。
紀老爹道∶"如果全力采摘的話,大約要三四天。最近七八天裏,都不會有雨水。
這也還行?
紀彬又看看平老板的信,無奈道∶"那咱們摘棉的活動,可能要慢一點了。
慢點?為什麽?
別說大家奇怪了,就連紀彬也是無奈的。
紀彬看著引娘,柴力,詹明。估計也就他們三個能懂自己說什麽了。
"平老板說,春安城的貴家公子小姐們,想要看看棉花是什麽稀罕物,準備過來辦雅集,來這裏
說人話就是,貴家公子小姐們顯得沒事於,要出來旅遊了
而棉花正是稀罕物,選來選去,可不就選中他這裏。大家要過來喝喝美酒聊聊天踏踏青!
所以這棉花要摘慢點,否則貴家公子小姐們,可就看不到這麽多棉花的盛況了!
平老板在信裏說,春秋之際,就是他們辦雅集的時候,平日裏什麽都玩夠了,就看上今年時興的棉花。
這整個春安城下麵,也就紀彬這裏的棉花種的最好,他也跟紀彬最熟,所以平老板要帶著大家過來了!
雅集就是文人雅客的聚會的意思,但漸漸變成貴族子弟遊玩的名頭。畢竟雅集說起來好聽些。
而且信上還說明,在他接到快馬加鞭書信的時候,就說明平老板跟那些貴家公子小姐們出發了,讓他準備好接待!
世上有這樣的損友嗎?找了一群祖宗過來旅什麽遊!他家是正兒八經的小農產業好嗎!不搞什麽網紅經濟,也不搞招待行業。
話是這麽講,可紀彬也明白,若是這雅集能成,他一直想要的紀灤村品牌,也就會徹底打響。有品牌效應的東西,那可太好賣了。
他在自家酒上寫紀灤村的名字,刺繡也打紀灤村的招牌。這是他愛紀灤村嗎,不,這是他給自己立品牌啊。
怪不得說外麵棉花火熱,能熱到這種程度,也是少見。
現在的棉花對很多人來說,就是新奇有趣的東西,所以才會吸引人過來。
詹明忍不住道∶"他們閑得沒事,所以過來做雅集?這不是耽誤掙錢嗎!"
紀彬非常同意,其他地方被選中做雅集,可能會非常開心,也就紀彬跟詹明覺得耽誤掙錢。
可想想雅集能帶來的好處跟名氣。別說了,不就是招待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