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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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知道平老板是讓他來看八卦的,紀彬瞬間不擔心,甚至覺得好笑。怎麽還有這種人。
就連柴力也反應過來,畢竟他不過是把想欺負燕姑娘的人拎走,更沒有動粗,,基本上不會有事。再說這是東家的地盤,根本不用怕什麽。
平老板眼裏帶著好笑看向燕行首,明顯是看她的意思。
若不是人多,燕行首都快翻白眼了。
首先,她可以應付薛七,,但是有柴力幫她攔著,她自然感謝。
然後,就算薛七的人找麻煩,她還是可以解決,但平老板硬是把紀彬喊過來。簡直把撮合的意思寫到臉上了。
不過紀彬跟引娘過來後,引娘第一時間幫她整理衣服,還願意待在她身邊,這讓她真的很感動。當然還有柴力。
混瓦舍的,還混成行首的,哪有幾個真的弱女子。這個傻大個怎麽不明白。
不管怎麽樣,薛七已經被送回客舍休息,他的小廝們也被捕快回去,後續的事這宴會主人趙家五公子就能迷料理,甚至對捕快們說了感謝。
畢竟雅集上鬧事,丟的是他的臉。還好迅速製止了。
紀彬心想,還好他家離這裏還算近好吧,方才一著急,就差直接騎馬過來了。
等人散開了,紀彬問柴力道∶
柴力自然搖頭,這些人還傷不了他。
那紀彬跟引娘也放心了。
詹明也算看明白,這哪是有事啊,這分明是看戲,甚至覺得跟平老板一起八卦挺好的。
他們一行幾人回到紀彬家裏,引娘陪著燕行首去換件衣服。
而院子裏剩下的男人們麵麵相覷,但都在看柴力。柴力一抬頭,就看到眾人眼神,仿佛就在等他說話。
柴力也不知道說什麽啊。
詹明想了想道∶
燕行首的名號詹明自然是聽說過的,這可是春安城最頂尖的瓦舍女子,無論相貌技藝,都是最好的。
否則也不能坐穩行首那麽多年。
雖然如今幾年新人輩出,可她還是能很有名氣。若不是跟平老板,紀彬交好,他都是見不到真人的。
柴力認真道∶"路見不平,自然是要助的,再說我們就是在維持秩序。
話音落下,就看到安排完事情趕過來的柴尺。
柴尺倒是沒想太多,拍著堂哥肩膀道∶"說得沒錯,咱們柴家男兒都是如此。"
紀彬表示,你們柴家男兒開心就好。
聽完這句話,平老板眼裏的興趣少了許多,他也看出來了,柴力是真的好男兒,救燕行首隻是救人而已。
不像其他男人那般,真的是有所謂英雄救美的想法。可惜了。
平老板如此對燕行首,主要還是因為,他當初剛來春安城,也是遇到燕行首後才紓解心中鬱悶。兩人在一起頂多談心聊天,他雖愛美人,但對燕行首則是有兄妹之情,畢竟兩個的人性格都不是能在一起那種。
如今燕行首有隱退的心,他也想幫燕歆月找個好夫婿。挑來挑去,竟然是這個柴尺最得燕歆月的眼。本以為如今這一遭事能拉近兩人距離。沒想到柴尺完全沒有歪念頭。
在房間換衣服的燕行首自然也聽到院子裏的對話,她輕手輕腳重新梳妝,心裏竟然沒太多失落。誠然,看到柴力救她的時候真的很難不心動。
可這也是一瞬間的事,她知道自己是誰,也不會奢望以後的生活。給誰當妾是不可能的,她也就剩這點骨氣了。
以後守著自己攢的銀子開個脂粉店,同樣能悠哉地過完這一生。
等燕行首換了頭飾,心裏已經十分平靜。
但旁邊的引娘看著,卻察覺出不同的情緒。
她雖成親了,卻經的感情並不多,可方才看著燕行首稍微欣喜,然後逐漸變得淡然。好像有那麽一絲心酸跟遺憾。
不過引娘沒有多說,隻是靜靜陪著燕行首,幫她選首飾選胭脂。
紀大哥說過,別人的人生是不能多插嘴的,每個人的想法不同,不要把自己的情緒影響其他人的決定。
這種時候,陪著就行了。
燕行首最後看了看頭發,笑著對引娘道∶"謝謝了,你選的首飾很合適這身衣服。"
引娘也笑∶
燕行首瞧著引娘的模樣,見她膚白貌美,下巴尖尖,臉頰隻有巴掌大小,眼睛更是含著一汪秋水般,忍不住又笑∶
說著,燕行首捏捏引娘下巴∶"你家相公養得真好,我都想帶回去了。"
引娘知道她在開玩笑,但還是忍不住臉紅。燕姑娘是真的很好看啊!
兩人出房門的時候,紀彬他們的話題已經變成去江南要賣什麽東西。
這話題詹明最懂無非是他們這裏有,江南沒有的。
要說時人愛玩什麽,無非是怪石,花鳥,書畫,又或者買其他地方沒見過的特產。他們這還真有不少,詹明不知道從哪了幾百峰怪石,準備賣給江南那邊。
鬆江府就算了,蘇州揚州那邊酷愛園林,最喜歡用把玩小石頭,大石頭則是做湖景園林裝飾。送過去就有得賣。
紀彬更簡單,他在兩個雜貨店裏還有很多山貨。
讓兩個雜貨店都開始打包,等到九月十號左右,趕車運到無仙城的碼頭。隻能說非常忙碌了。
至於紀彬這裏的酒還是不帶了,畢竟路途遙遠,帶著自己喝送朋友的還行,賣就算了吧。畢竟數量太少,也賣不上價格。
引娘聽著,心裏也在記要幫紀大哥準備什麽。
不過紀彬看看引娘,他這次要是出門,可不是去春安城宿勤郡這種,頂多去個二十天就算多的。這次一來回,怎麽也要至少三個月。
這事說突然也突然,說不突然也不突然,畢竟要賣棉花,當貨郎,不著家也是常事。
引娘小聲道∶隻是家裏的事都要她操心。
兩個雜貨店,兩個作坊,還有四百畝棉花地,收完棉花之後,地也不會閑著,估計會種上油菜,明年春天就能收獲榨油,然後接著種棉花。
這事也要引娘來做。
晚上就剩他們兩個的人時候,紀彬把這些事——交代,引娘倒是也淡定,讓紀彬安心做事。她真的可以做到。
家裏還有狼大狼二陪著,安全更是沒問題。
說完之後,紀彬都覺得好笑,明明現在才八月十號左右,離他出發還有一個月時間,真的不用著急。
紀彬自己心裏安定之後,什麽事也都順暢了。要說他這人一向穩得住,這樣是少見了吧。
他們這邊在操心租貨船去江南的事,那邊雅集辦得熱鬧,天天歡歌雀舞,也如願看了棉花地。現在的棉花已經完全綻放,這麽潔白無瑕的植物,肯定是要大家讚賞的。
經過竹林跟古樸的木石橋之後,不少人都覺得自己就是當代李杜,哪有這麽悠閑愜意雅致的活動啊。
反正不少人把自己寫的詩拿出來表達對棉花的狂愛。這讓摘棉花的農人們都嚇一跳。他們都在做什麽啊?
這樣還算正常嗎?
這群貴人們過來,昨天還有點稀奇,今天紀灤村的人也不好奇了,都在專心做自己的事。現在家裏農活一堆,還要掙外快,誰有功夫管那些啊。
等到第三天的時候,引娘剛從荊高莊放學回來,就被拉著燕行首拉去打馬球。
引娘是隻有自己熟悉的馬球杆的,她把自己那套東西拿出來,不少人都知道她是內行。
不過引娘的出現,還是讓人驚訝。
之前她跟她相公出現的時候,驚豔了不少人。
後來得知他們就是紀灤村本地人,那點驚豔就少了許多,不過是個普通農家人而已。也就是長得好點,氣質好點,沒什麽特殊的。
大家嘴裏是這麽說,但看著引娘手裏的馬球杆,就明白她是常打馬球的。對哦,人家家裏有馬球場,這馬球場就是她的啊。
就算是放在春安城,他們這群人裏,也沒幾個家裏有自己專門的馬球場。
引娘其實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平日裏都是她跟紀大哥在打,紀大哥有事的時候,是她自己在玩。雖然知道比賽的規則,但還沒正式打過。不過她騎術不錯,控球也精準,應該還行吧?
燕行首也不知道引娘打的如何,隻是在熱場的時候拉著她過來而已,她們兩個,再加上另外兩個女孩子一組,對麵也是四個女子。
剛開始的比賽也不算分,隻是打著玩玩。
等引娘開始打的時候,紀彬就出現了,明顯是看看引娘在球場上的風采。
紀彬來的時候,也引來不少人注意。
畢竟紀彬上次穩住場麵不說,這張臉也給許多人留下印象。他是真的英俊啊。
這普通農家人也能氣質相貌這樣好?
紀彬倒是隻跟平老板,詹明他們聊天。
而柴力還在給柴尺幫忙,不過有前日柴尺的表現,不少人在他麵前,是真的不敢鬧事。畢竟一提手就能把人拎起來,這種力氣準敢惹啊。
薛七也是隻是憤憤不平,但酒醒之後的他顯然被辦雅集的趙五安撫住,隻是泄憤般的投壺,並不敢上前。
雙腳離地的滋味,他可不想嚐試。
那會還在喝醉當中啊,現在卻還能想起,可貝心裏陰影有多大。至於他的奴仆們見主子不惹事,他們自然也老老實實。
紀彬看著球場上的引娘,隻覺得她確實是有些天賦的,四對四當中,竟然不落下風。她們那隊甚至靠她拿分。
周圍不少人都在議論這引娘是誰,得知是紀彬娘子之後,又把目光看過來。哇,這對夫妻看著好像很般配的樣子。
就連趙家六小姐也看過來。
這趙家六小姐就是當初剪掉王家大小姐衣服那位,看著就不好惹。她眼神剛看過去,就見王家四小姐過去,顯然是感謝紀彬。
上次她家大姐的衣服被趙六剪壞,還是這紀彬幫的忙,不過她話裏的語氣,可不是單單感謝了。"你就是紀彬吧?上次我大姐的衣服,還多虧你了。"
紀彬笑著說了句不敢當,剛剛還跟平老板他們侃侃而談,麵對其他人,倒是話少許多。
這王家四小姐繼續道∶"不要客氣嘛,我一聽說是來你們這,就立刻趕來了。畢竟我家是懂禮數的,不像有些人,到其他人家裏赴宴還要惹事,幾句話不痛快,就要把人家的家給拆了。
"一點禮數都沒有,連鄉野之人都比不上。
好家夥,紀彬總算知道兩人是怎麽吵起來的。不過印象裏,那趙x家六小姐也不是善茬啊。
果然,兩人又對上了。
"有話說話,嘰嘰歪歪什麽,上次也是你先挑事,如今又來?你好會裝啊!"
紀彬下意識後退一步,遠離戰場。還是在打馬球的他家引娘好。
不過什麽時候引娘也能吵一架,說不定會更鮮活。但她跟引娘之間,似乎也沒什麽好吵的?
這兩位又吵起來,總算是被分開坐,估計誰都不想看到誰。哪是來感謝的,分明是來找事的。
等引娘下場,紀彬笑著上前,給她遞了手帕∶"先擦擦汗,不然一吹風容易著涼。
引娘點頭,眼神都透著快活∶"紀大哥,我剛剛打得怎麽樣,你教得我都用上了。接下來那句話說的聲音很小∶
紀彬之前講過,這打比賽心理戰也是極為重要的,引娘顯然活學活用,打了場好球,對麵的氣勢都弱了許多。
紀彬看著她笑,等她喝完水,再稍微活動活動。
話說著,燕行首也過來了,眼裏充滿驚喜∶"引娘!你的馬球打得真的很好,若是放在春安城,那也是能數得著的。"
作為行首,燕行首對這種玩鬧的東西定然什麽都懂,她都說好,顯然引娘確實很厲害。
她們說著話,方才打馬球的女孩子們過來了,直接邀請引娘參加一會的比賽。一會是八對八,有男有女,他們想讓引娘上場,加入他們隊。
引娘看了看紀彬,明顯是想去的。
紀彬笑∶紀彬語氣溫柔,不少人都看過來。這是鄉下小夫婦嗎?為什麽看著如此不同。
別的不講,聽說這引娘每日早上還去上學,來回都是騎馬,怪不得騎術那樣好。
而且她這身素衣是專門的馬球衣裳,可看得出來做得不俗,連頭上綁著的絲帶,怎麽都像江南那邊的綢段。
若是能用那邊的綢緞做發帶,說不定還有她們都買不到的布料?這也太不一般了吧。
引娘跟紀彬都沒想那麽多,這個發帶隻是引娘隨手拿的,估計是之前詹明送過來的江南絲綢,那絲綢做了秋天的衣裳,多出一塊布料就縫成發帶了吧。
這種小事,兩人都沒放在心上的。
這會大家都在休息,等休息之後,正式比賽也就開始了。
引娘在聽燕行首給她講裏麵細致的規則,心裏已經有數,不少村裏人也來圍觀。捕快見他們隻是看比賽,自然也不會攔著。估計也是瞧著引娘在裏麵,一直給她加油助威。
至於紀彬,則拿著引娘喝水的杯子在場外等候。等等,怎麽有點像對象場上打球,他在抱外套跟拿水?簡直男女互換了。
平老板也笑,開口道∶
他不信這馬球引娘都會,紀彬難道不會?說不定打的比誰都好。
紀彬笑著搖頭∶
這話一說,怎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但周圍人下意識笑,讓他也有點不好意思。
這場馬球打下來,不少人都知道他二人感情極好,就算放在其他地方,也是難得的夫妻和睦。不僅如此,在引娘跟燕行首帶領下拿下比賽之後,就連明日的爬山也有人邀請引娘,讓她跟著-起玩。
在得知引娘上午要去上課,下午管刺繡坊的時候,哪個不詫異。
怎麽看著人家跟自己一起玩,其實人家已經管著一月上千兩的買賣。而且還在讀書。
這讀書不都是成親之前做得事嗎?
她怎麽成親後還有能讀啊,這夫家難道就同意。
燕行首一聽這話就笑∶"怎麽不同意,還是她相公第一個提出來的。"
引娘也隻是笑。
不過在紀彬鼓勵下引娘還是跟著大家一起爬山,晚上雅集小聚也去了。
跟引娘一起打球的幾個女子還怕她不自在,吟詩作對的時候並未為難於她,提到品香插花的時候更是不讓其他人多講。
但燕行首是知道引娘實力的,讓大家不用那樣拘謹。等引娘談起品香之時,倒是比許多人知道的多了不少。
畢竟她可是看過燕行首小香經的人,而且荊夫子更是教了她不少。
平日裏她想用什麽香,隻要跟雜貨店那邊說就行,不出一個月,定然有人送到手上。
更別說還有詹明這種走南闖北的好友。隻怕引娘的見識比在場許多人都要強。
最後一日的計劃是去邑伊縣吃孫旺家的魚,有小吏提前交代,孫旺家自然是閉門一日,專門招待他們。
孫旺沒想到引娘也在,見引娘在自然是多送了東西,是他新研究出來的炸蝦球,口味極鮮美。還是通過紀彬認識的貨郎,走通了隔壁興華府的路子,不僅能買來海魚,還能買來大蝦。他這店裏做菜的口感,可是越來越好了。
要說蝦球這東西大家都吃過,可有紀彬提點過的複合口感蝦球,還有舍得各種香料的細細醃製,那口感可是太不一樣了。
等這群公子小姐們離開的時候,不少人都多買了蝦球,這東西也好帶啊,回去了給家人們也嚐嚐。
不管孫旺怎麽解釋,這東西吃的是鮮美,雖然放幾天也能吃,但畢竟口感不行的。就算是這麽說,大家還是買了啊。他們在路上吃不行嗎!
那行吧。你們開心就好!
他們這趟出來確實挺開心的,畢竟在外麵沒人管,想喝酒喝酒,想逛街逛街,懶覺晚睡都沒人管。
在家有這樣的好日子嗎?
再說了,他們還看到了棉花!
這個在南軍國引起風潮的東西,他們看到了!回了春安城之後,大小宴會都能說一下。甚至有人已經買了些棉絮回去。
其實這種把棉花當觀賞花的,在現在還是很常見,畢竟這東西在去年之前都不容易在除邊域以外的地方種植。
但紀彬卻明白,以後這東西會越來越廉價,基本上不會超過五年時間,一定能非常普及。
現在大家為棉花開雅集,以後這雅集也會成為曆史。紀彬倒不是覺得他們土,隻是覺得這種曆史還挺有趣的。
就跟他那個時代,剛開始大家都覺得誰有個手機很厲害,過了不到十年時間,智能手機都人手-部了。
所以這隻是階段而已。
看他們為了棉花開雅集還挺有意思的。
不過紀彬看到的是更實惠的東西。
比如說賺錢。
他這次既然要去江浙一帶,肯定要準備得很充分。
這不是現代說走就走的旅行,走到一半不舒服的話再返航。等坐上前往鬆江府的船隻,那就說明一定好成功。
好在有焦農人的介紹下,不少人家種的棉花,都願意交給紀彬。
但現在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直接買給紀彬,而紀彬隻願意出兩千文一斤收購,遠遠達不過去年的賣出價的四千文一斤。
還有一種是價格不定,但是要付運費跟一成利潤給紀彬和詹明。
後者就是賭棉花能在江南賣出高價,前者就不一樣了,這點也要說明,並非紀彬壓價壓得很,而是他今年對棉花的預估價如此。
去年的時候,詹明確實賣出四千文的高價,可他不是棉農,而是買賣方,是把棉花從那麽遠的地方運過來。
詹明在邊域收棉的時候,也不過是一千五百文的價格,等運回來的時候,路費保安費才是關鍵。當然了,他也靠買棉掙了不少錢,這是他應得的。
也就是說,詹明進貨價是一千五百文一兩棉花,賣出才是四千文。
這個數字非常關鍵。
可不是你直接從地裏收出來,就能賣到這個價的。
當然了,紀彬今年確實可以這麽做,因為他自己掌握了生產跟銷售,銷售的距離又不遠,等於省了從邊域到春安城的運費。
但隻有你聰明嗎?隻有你會算嗎?
人家買家去年願意花那麽多錢買,也隻因為奇貨可居。
今年卻不一樣了,整個春安城,乃至宿勤郡裏,賣棉花可不止你一家。總有合適的價格可以買。
可能前期的價格會混亂一點,但混亂過去的價格,才是合理的。
紀彬覺得兩千文斤,已經算不錯的價格了,估計到最後,不是所有人的棉花都能賣出去。而且他送到江南不要運費的嗎?
今年春安城,宿勤郡的棉花價格,基本能在兩千三百到兩千八百文之間。這是他通過各方消息整合出來的。
而且在紀彬預估當中,江南那邊的棉花價格,應該不如
總體來說還是個奢侈品,但因為種棉的人多了一點,價格肯定會降一點的。
這種情況還會持續許多年,直到棉花價格徹底能讓中等人家買得起,這種持續降價的情況才會停止。
紀彬給出價格之後,許多人都沒回信。
他們一方麵覺得紀彬壓價狠,不少人還做著四千文一兩的美夢,另一方麵覺得自己還可以再看看。
可紀彬在信裏給的解釋又很合理。
紀彬並未把自己的預估價藏著掖著,而是直接擺了出來。
除了宿勤郡周家,其他大大小小種棉的人都聯係了,其實也並不算多。跟著周家種棉的三家,還有零零散散自己種棉的兩家。這些加起來基本有個三十頃左右的地。基本上是三千畝的數量。
如果隻是他們這些棉花,可能整個宿勤郡的棉花價格不會降低那樣多。
可還有個周家。
這周家請來焦農人,花了銀錢,花了麵子,是為好看嗎?他們家種的棉花,才是真正能影響宿勤郡棉花價格的。
之前也說過,周家在宿勤郡世代耕讀,擁有的房產地產無數,他家直接撥了六千畝的地來種棉花。
就這周家小公子還覺得太少,如果不是周家其他人阻攔,他投入的會更多。這一家就種了其他六家加起來的數額,定然是他家影響價格啊。
作為經年的家族,又要跟宿勤郡各家搞好關係,所以他家的棉花定然不會賣得太貴,也不會隻想-時利益。
有他家定價,這棉花,是真的不會跟去年一樣。
如果不出意外,在自己跟詹明去江南之前,這周家還會把宿勤郡所有種棉的人都找過來,一起商議下具體的價格。
這時間應該不會太遠。
紀彬也不著急,反正這會剛剛中秋,過完八月十五,再等等回信的好。
等中秋過後,信件姍姍來遲,其他五家裏麵,四家同意以兩千文一兩的價格賣給紀彬,當然不是盡數賣過去,怎麽給,他們各家還要商議。至於剩下那家,似乎打定主意要自己賣了。
紀彬也不糾結,反正他跟詹明這一趟肯定是要跑的,他們想如何,自己倒是不怎麽在意。
在春安城那群人走了之後,棉花就被徹底摘下來,一共收獲了七萬七千八百六十六斤。這會還在去籽,到最後的數字差不多應該在二萬九幹斤。
紀彬跟詹明已經在計算這些棉花要怎麽分。
倒不是分各家得多少,而是如何做人情,像紀彬在邑伊縣,肯定是要想辦法通過柴家送給王知縣一些。
畢竟這是他家種的,走動走動,這也沒什麽。這一下去,就是一二十斤的數量。
再有些親友,就算不能盡數送完,那也要自留個一兩百斤。在別人看來金貴無比,可對紀彬跟詹明來說,成本確實不算高。
紀彬在邑伊縣如此,詹明在春安城也差不多,他那邊也有家人親友。
所以兩人都自留了兩百斤棉花等著送人。
然後是當初答應過荊高莊荊姐的棉花,也要先送過去,當時簽訂的契約,在詹明跟紀彬的商議下,準備以兩千三百文的價格賣過去,也剛好合理。
對老主顧來說,價格當然合理。
並且現在第一批去掉籽的皮棉就可以賣了。
算是時間,引娘剛到荊高莊把消息跟荊姐說完,荊姐就已經出發來紀灤村。要知道上次荊姐過來,還是等著引娘放學了一起。可這次知道要買棉花,不等引娘下課,自己就來了。
荊姐看著潔白棉花,忍不住稱好,雖然還不知道做出來的東西如何。
可他們荊高莊的織布坊,會是頭一次做出棉花棉線,以及各種棉製品的作坊,這名頭已經夠響亮了。
也是紀彬確實照顧他們的生意。
荊姐難得露出這麽開心的笑,深吸口氣道∶"咱們之間也熟悉,你們直接出價吧,我先要三百斤。
畢竟是新東西,而且價格昂貴,沒人敢動輒買幾百斤。
紀彬跟詹明相視一笑,紀彬道∶"去年的價格是四千文一兩,這價格太高了。我準備以兩千三百文的價格售賣。"
荊姐倒是沒那麽驚訝,她做布料生意那樣久,是了解這些價格漲幅的。而且她在春安城人脈也廣,自然知道各家種棉的情況。
畢竟種棉花,在整個春安城都是熱鬧事。哪家成了哪家沒成,各個彩帛店都在討論的。
不過這個價格還是她想象中偏低。
荊姐道∶"你確實以這個價格嗎?若是太低,我可以加價。
紀彬搖頭∶"已經可以了,而且我們給你抹零。"
荊姐忍不住又笑。
當初跟紀彬合作可真是太好了,不然怎麽買得到最火熱的東西?如果沒猜錯的話,她是紀彬這裏頭一個買棉花的。
其實這也正常,荊姐可是在棉花還沒種出來的時候,都找過來要買東西的,她這樣捧場,紀彬跟詹明自然投桃報李。
三百斤棉花,一兩兩千三百文,基本上等於三千四百五十兩。抹零的話,正好三千四百兩銀子。
荊姐聽到價格,忍不住笑∶"看來當初簽的真的是君子契約,我以為價格不會少於五千兩。"基本上也是比一兩四千文的價格低,差不多三千三百文左右。
紀彬笑∶
荊姐這次可是帶著錢出來的,直接付款結賬,隻是這三百斤的東西,還需要拉。這紀堂叔可不就出來了。
紀堂叔一般早上把孩子們送到荊高莊,晚上再去接過去。
這裏要說的是,引娘是荊夫子特別同意,隻用早上上課,其他孩子們那可是全天的課程。因為年紀小的孩子們已經留在紀灤村讀書,能過去的孩子年齡都大些了,中午留在學堂吃飯。
反正紀堂叔這會還算悠閑。
他跟他家兒子現在裝貨已經很熟練了,直接把三百斤去了籽的皮棉裝上車,跟著荊姐送到荊高莊。
這運費還是荊姐出的,並不讓紀彬動手。
看著他們離開,詹明咋舌道∶"都說種棉花掙錢,這是真的掙錢啊。"
這就到手三千四百兩銀子,隻賣了三百斤啊。一下子進賬這麽多,還讓人有點緊張。
加上他兩家私留的四百斤,現在也隻出去七百斤而已。還剩下兩萬八千三百斤。
首先如意樓柳掌櫃肯定是要買的,這也提前說過了。
還有彩帛商會也通過柳掌櫃,想要買些棉花,但都是大店購買,小店壓根都不考慮。畢竟這東西是真的金貴。
一身薄棉衣就算是四兩重吧,做身棉衣也要四五十兩銀子,這小富之家都做不起好吧。他們這邊預定了三千斤,已經是算了各家富戶的用量。
詹明其他人脈預定了兩千斤,聽說是會賣到其他地方。
這些算起來,也就五千斤而已,再給雜貨店留五百斤自己賣。
剩下的都要拉到江南。
別說了,他們這富人是真的不多,棉花價格還是太貴。
當初紀彬跟詹明想的是,差不多春安城這邊能消化個一兩萬斤,如今也是高估了。不過也行吧,畢竟真的不便宜。
現在拉到江南的數量已經出來了,一共是兩萬三千三百斤。
八月二十五日,去掉棉籽的棉絨終於全部剝完。數量跟詹明跟紀彬預估的差不多。
把邑伊縣的車夫他們喊過來,基本上可以裝車了出發去春安城了。而且宿勤郡周家的信也送到,跟紀彬猜得差不多,那就是幾家坐在一起定價。
正好紀彬詹明還能跟其他棉農交流一下,看他們到底拿出多少斤棉花,到底是送多少到江南。
反正紀彬跟詹明是算過了,整個宿勤郡是真的吃不下他們這麽多棉花的。
臨近出發,兩人也要算算之前的賬目,清好賬了,這才能利落出發。首先是兩人都付出的一千兩學種棉花的錢,然後還有買種子九十兩銀子。
借著就是引娘的賬本,開始算雇農人的費用,這塊其實不太多,畢竟農人做事的價格,是比不上手藝人的。
從三月開始翻土地,到八月二十五徹底完工,一天最多用五十多個人,最少也有二十個,這還沒帶上紀老爹。
反正用工這一塊價格在八十七兩,其中用工最多,出力出技術最多的紀老爹給了三十兩銀子。然後還有肥料差不多八兩,還有些雜七雜八的費用,一共是一百三十兩。
現在不帶上紀彬買土地跟修橋的錢。兩人一共花了一千二百二十兩銀子。
算到這之後,詹明有些猶豫,畢竟是紀彬的土地,紀彬還為這事修了個橋,這錢總不能讓他一個人承擔。
紀彬卻看出他的意思,開口道∶"那土地是該買的,橋是我為了便捷修的,你不用想太多。"畢竟兩人分工不同,別的不講,詹明去找合適的船合適的人手,還有聯係鬆江府那邊,這些都不是他能提供的。
再說了,他絲毫不覺得用他的土地很虧。
先不說種出來的東西遠超他買地的價格,再說了,這土地永遠是他的。當初修建作坊,修路的時候,他就是這種想法。
在他的作坊裏,他的土地上,這生意才安穩。
不是他不信任裏長跟詹明,而是紀彬更習慣把事情握在自己手中。既然是自己的事,紀彬當然不會要求別人承擔。
再說了,賣給荊姐的三百斤棉花,差不多已經把成本賺回來了啊。這才賣掉三百斤,還有兩萬多斤的錢等著他拿,這點東西,根本不算什麽。
詹明聽後拱手,也不糾結這件事,兩人現在的投入,基本是一人六百一十兩銀子。先把本錢拿到手裏,荊姐的貨款還剩二千一百八十兩。這錢再一分,豈不是美滋滋。
種棉也太香了吧!
詹明跟紀彬算完賬這次的賬,事情是真的結束了,現在八月二十五,等到八月二十七,棉花徹底裝車,他們就去春安城,那裏還有很多事要做。
接下來肯定會非常非常忙。還是享受下現在輕鬆的時間吧?
紀彬這些話都沒說完,又有批客人找上門了。
這次找上門的客人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那就是宿勤郡跟隔壁無仙城的酒商終於來了。
紀彬早就想過他們會過來,畢竟偷偷從春安城雜貨店進酒也有兩個月了,若是再不來,似乎就有點不對勁了。
分店的徐傑也給他寫信過來說過,紀彬隻當不知道。
現在人終於到了。
一共來了四個人,宿勤郡兩個,無仙城兩個,都是他們當地酒商會的人物。這次來的目的也簡單,就是想請紀彬把酒賣給他們,然後爭取一下酒價稍高。
他們到紀彬家的時候,喝茶喝了會,四人就說出目的∶"紀老板你也知道,您從紀灤村運酒到春安城,那酒的價格還有得賺,本地進價十五文,賣出十七到二十,雖然利潤不高,但薄利多銷,大家都是能賺的。可是若是賣到宿勤郡跟無仙城,那真的一點都沒賺頭,畢竟這路費都很貴了,特別是宿勤郡路還遠,真的賺不到什麽錢。薄利多銷都沒辦法。"
他們說的當然是實話,春安城到宿勤郡騎馬要三天時間,牛車差不多五天,這路程當然長。一斤酒運過去,運費都要兩文錢。
如果從春安城十五文一斤進酒,加上運費兩文,加上夥計們的工錢,還有中間的損耗,基本上成本都在十八十九文了。
紀彬給的售賣價則在十七到二十文,買到最多的二十,也就掙一兩文錢。實在不劃算,中間還要費很多事。花的工夫都不夠掙的。
無仙城情況好些,春安城到無仙城趕牛車隻用兩天時間,運費基本在一文錢一斤。可這賺得也不算多。
所以這四個人過來,也就是談價格,他們在無仙城跟宿勤郡售賣,能不能價格高一點。如果能在二十到三十文中間,那就最好了,至於具體賣多少錢,那要看各家酒坊自己的情況。
紀彬看著他們笑∶
這四人還沒反應過來,以為紀彬是在拒絕,開口道∶"您放心,我們兩處的酒商會自然會幫您看著價格,絕對不會讓價格太離譜。"
等這話說完,又聽紀彬道∶"我是說可以,我們在邑伊縣,春安城的定價是十七到二十文。更遠的無仙城跟宿勤郡定在二十到二十八文之間,可以嗎?"
這,這有什麽不可以的?但紀老板答應得也太快了吧?!
他們還以為要好言相勸,然後再給些禮物,這才能買到?
畢竟大多數人談生意的時候,都會給出自己的價碼,然後再占占便宜,然後在推脫一會,反正事情很多就多了。
怎麽就眼前這位不同,而他們突然過來這事,難道紀老板一點都不驚訝嗎?
怪不得春安城的公子小姐們來這裏半雅集,他們無仙城也有兩個人過來湊熱鬧,回去之後大誇特快,還講鄉野之中都有隱世高人,他們也要當隱士,讓家裏笑話好久。
他們也是因為這些事,所以加快了來紀灤村的速度。
紀彬繼續道∶"我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你們各家來買酒要自己聯係車夫,我們在春安城的分店不負責運送,中途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跟我們賣酒的沒關係。"
意思就是,他們隻負責賣東西,運輸自己管,他們真的隻管發貨。畢竟當初他對分店的定位就是中轉站,運輸這種麻煩事,還是算了吧。
紀彬看著他們的表情,覺得他們肯定會同意。至於他為什麽答應的這麽快?當然是因為他趕時間啊!趕著去掙大錢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