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 1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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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紀彬來皇宮之前,都沒想到事情會這麽順利。
    原本以為要幾個月才能開啟的船廠,在太子手上幾天就完成了。紀彬甚至覺得,太子隻是順便辦了這件事而已。
    估計太子本人都發現了,他還沒當皇帝,就已經有了如此權勢。怪不得皇家人人爭著當皇帝,這是有原因的。
    一個位置的差別,但手中的權勢卻格外不同。
    紀彬出官後,深深看了眼這座巍峨輝煌的官殿,他不能賭皇帝的良心,也不能賭他在這裏真的能一切順利。
    方才跟太子聊天,也聊到先皇。太子還問了他爹,又感念父子親情雲雲。
    他爹?
    紀彬笑了,他就知道但凡有一絲汙點,在汴京就是巨雷。
    就跟謝閣老的那份陳年祭文一般。說你沒事,那你就沒事。說你有事,直接流放。
    全憑上位者的良心活著,紀彬可不會這麽選擇。
    他如今已經是南軍國的名士。
    又有先皇的賢人君子賜字,隻要不是當今這位跟他有衝突,他在哪都會過得很好。
    不說了,還是趕緊收拾收拾,這次真的要回家了。
    今天三月二十,等太子登基,他就能帶著文書,帶著引娘回家。也就幾天時間了。
    不過船廠許可也是他萬萬沒想到的,竟然這麽快都能辦下來。果然當太子跟當聖人不同。
    等紀彬回去,引娘詹明他們果然還在等著他。
    紀彬笑∶"是好事,宮裏一切順利,我們等著就好。"
    這麽一說,眾人立刻鬆口氣,紀彬說的,還有什麽不信呢。
    不過大家還有些好奇,這皇宮到底什麽樣子?是不是跟傳聞中一樣富麗堂皇。
    紀彬倒是愣了下,他還真沒印象,而且現在哪裏是白布,也看不出什麽富麗堂皇,在他眼裏都差不多。
    詹明笑∶
    換了別人,還沒踏進皇宮估計就開始慌張了吧。也就紀彬還是平常心對待。
    進皇宮對他來說,也是事情更重要,什麽皇宮多尊貴,反而沒放在眼裏。
    隻是這個想法一出,詹明就覺得大不敬,若是他把這話說出來,隻怕會給紀彬帶來麻煩,所以立刻轉念。
    紀彬反而看了看他,並未講話。
    人的想法很難控製住,他今日這麽做,都被詹明看出來了,回頭要被其他人看出來,還講出來,,那就不妙了。
    所以他這人就不適合汴京。
    有了確定離京的日子之後,時間就變得快了起來,之前也跟眾人道過別,這次也不用那麽麻煩。隻是跟平老板又吃了幾次酒,算是商量以後商路的事。
    現在先皇已經去世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民間各種已經漸漸開放。
    縱然他是皇帝,死了也就死了。不會真正影響太久。
    三月二十六,紀彬引娘再次換了衣服去崇文殿,他們並非官宦,卻破格在此觀禮。雖然站得並不靠前,也隻是略略看一下,可依舊有他們的位置。不少人對此有些側目。
    聖人登基大典自然隆重無比,太子跟太子妃換掉以前的冠冕,換成聖人皇後的頭冠,又有一係列複雜的禮數。
    籌備大半個月的登基大典結束,太子也真正成了新皇。
    下午再開朝會時,紀彬引娘已經出宮,兩人皆是長舒口氣。
    總算結束了。
    一起出宮的還有各家貴眷各家皇親國戚,每個人臉上表情都有些複雜。高興是有的,同樣也有對未知的不安。
    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是子承父位,也有很多不同。他們這些在汴京的門戶,最近務必要小心了。
    紀彬跟引娘則加快收拾東西的速度,隻是新皇新後剛登基,還有許多事要忙總算趕在四月初二見了一麵。
    這次見麵也沒什麽特別,隻是辭行而已。
    四月初三,紀彬引娘詹明等人,終於坐上回宿勤郡的馬車。
    送行的人不少,甚至連王巡查也讓人過來看了看,王巡查如今已經是吏部侍郎,也因為上次的事高升了,所以對紀彬還是不錯。
    他們一行人來的時候,三家人,三輛馬車。
    回的時候卻是兩家人,八輛馬車,紀彬自家坐一輛,還有五車的東西。詹明家也是坐一輛,剩下兩輛東西。都是滿載而歸。
    身邊甚至有謝家譚家為紀彬雇的護衛,等護送他們一行人到家後,這些護衛還會回汴京。這一路的費用都是謝家出的。
    可見謝家對紀彬的感激真摯,但誰都知道,這點小恩小惠,也是報答不了他的。
    紀彬在汴京,永遠都會有謝家這個靠山。
    紀彬擺手讓他們回去,以後還能再見,至少他跟引娘還會到這邊玩啊。反正這次來汴京玩得還算開心。
    皇宮,崇文殿。
    新皇聽內侍稟告紀彬離開的事,微微點頭,又看看已經被先皇重新召回來當閣老的謝老,兩人眼中都帶著無奈。
    直到紀彬走之前,他們還在想紀彬會不會反悔。
    但不管是皇宮的輝煌,還是皇城內的繁華,又或者聖人抬手就能給他開船廠的魄力,都不能讓紀彬停下腳步。
    也許有更大的天地在等著他吧。
    新皇很好奇,紀彬又會做出什麽樣的驚喜。蒸汽船,又是什麽東西?
    內侍又道∶"紀彬還給了這樣一個東西,說是讓您看看。"
    說著內侍從盒子裏拿出幾個古古怪怪的東西。
    裏麵還有一張紙,紙上寫著使用方法,想要演示給聖人看。
    新皇挑眉,讓人立刻開始按照紙張實驗。
    不過這樣的一幕似乎有些熟悉。
    當初紀彬也是拿了三張寫了製冰的紙張,給他攬了不知道多少財富,這次又會有什麽?
    按照紙張上的東西,工部下麵的人立刻開始動手。
    看起來是簡單的,先做一個比臉盆大不了多少的木盆,再找一個竹竿燒至彎曲,其中一頭固定在船隻底部,另一頭當作桅杆。
    但這杆子並不放船帆,而是用來固定薄鐵片做成的裝水小鐵桶,小鐵桶上麵密封,隻留兩個朝上的管道。
    固定好之後,在船隻裏麵再點燃酒精,酒精火焰剛好能燒到鐵桶,直到小鐵桶裏麵的水沸騰燒開。
    水蒸氣通過朝上的管道噴發出來,水蒸氣的力量讓在水中的船隻無風自動,無槳自啟。
    這一幕讓聖人前進幾步,更是讓圍觀的人擦了擦眼睛。
    這,這都能行?!
    可仔細想想,平日裏燒熱水,那水蒸氣也是能把小鍋蓋往上推的。
    所以利用這個被紀彬稱為水蒸氣的東西,自然也能讓船隻自己行走,根本不用劃槳,更不用等風向!
    在場的新皇,謝閣老,工部等人,立刻明白其中的意義。
    但想要讓正常的船隻啟動,這又需要多少水蒸氣?這也是個問題啊。
    新皇臉上卻顯現出一絲野心,跟一些他都說不清的信任。
    "這東西若是能成,以後的水路會更加便捷。"。
    新皇立刻看出其中的重要性。
    但他卻想不到,這玩意可不僅能用於水路,陸路照樣可以!原理都是相同的,甚至陸路還更安全。這點也隻能等紀彬做出來了。
    但紀彬的船廠想要什麽就給什麽,也是紀彬想要的答案。
    他才不會直接提要求,肯定是要老板看看方案之後再說啊。他這個方案這樣好,作為有遠見的老板,肯定會同意的。而且趕在他離開之後再給,還能防止自己被留下來慢慢研究。
    旁的不說,幾個工部技術大佬已經在請求聖人趕緊把紀彬拉回來啊,讓他趕緊到工部任職,他們一起研究!
    "聖人,您要是下旨他肯定會回來的。對啊如此良才,肯定要留在汴京的。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他,這蒸汽如此好用,是不是還有別的用途。能不能讓我們再找找他啊。"
    新皇無奈,隻好道∶"把他強留在汴京,就不怕他裝作什麽都不懂?工部?你以為戶部就不想要他了嗎?"
    謝閣老還插一句∶"兵部的人饞他都饞瘋了,覺得有紀彬在,他們兵部以後糧草衣裳都不缺。
    最後的幾部雖然沒說話,但這種人才,去哪行啊,他們不挑。甚至謝閣老都想把紀彬帶到身邊。可惜了,人家早就跑了。
    不過新皇看看幾個對技術十分有研究的官員,不知道他們願不願去興華府待一段時間。既然自己連要紀彬有成果,總不好隻給錢不給人吧。
    工部的人估計都沒想到,他們沒把紀彬找來,反而要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在他們的討論聲中,紀彬他們已經離開汴京,頭也不回地離開。
    來的時候走得很快,但回去路上,卻是走走停停,絲毫不慌張,把這沿途該逛的都逛了,該玩的都玩了。
    各地美食也品嚐了很多,甚至遊曆許多名山大川,睡覺也是盡量選客棧,一點趕路的意思都沒有。
    詹明他們自然也沒意見,趕路多沒意思啊,哪有旅遊好玩。
    雖然一路遊樂,但還是在四月底前到了家中。
    詹明振生楊炯自然是先到春安城,紀彬引娘陳乙還有車夫,則是繼續回家。這路上就好走了,一旦知道要回家了,走路也都快了很多。不過還是去春安城雜貨店冰鋪看了下。
    這裏現在是魯石管著,又招了個賬房,還有兩個夥計,再有徐傑幫忙照看,徐傑的娘子不時也會過來,還跟之前一樣。
    春安城分店還是主要在做酒類的中轉買賣,雜貨涉及不多。
    但現在各種酒類都銷量都有增加,看來春安城各家日子過得還不錯,現在春安城侯刺史人也是可以的。
    紀彬引娘雖然走了快四個月,但各處都跟平常差不多,畢竟是經營幾年的店了,隻要按照之前的做法,那都不會出錯。
    再說了以紀彬現在的名氣,還會有什麽好說的?紀彬可是去汴京見聖人了啊!誰也不敢輕易惹他的。
    一出春安城,離家自然更近了,到邑伊縣的時候,正好碰到有人拉了一車冰回去。現在四月三十,買冰用冰都很正常,看他們家拉了這麽多,應該花了不少銀子。
    紀彬多看兩眼,正好被買冰的人認出來,立刻拍著大腿驚喜道∶
    這話一喊,周圍人立刻看過來。
    真的是紀彬他們!紀彬引娘從汴京回來了!
    他們一去就是幾個月,大家以為他們在那樂不思蜀呢!紀彬引娘隻好下車跟大家打招呼,不少人都在問問題。
    
    "天啊,汴京那邊的馬車似乎都不一樣,還有這麽多護衛!快跟我們講講,聖人怎麽封賞的啊。先皇去世,現在的聖人好像跟你很熟吧!"
    這些話個個都帶著疑問,但提起聖人也好,先皇也好,沒有那麽多敬畏。還是那句話,山高皇帝遠,敬畏之心就會少,也沒那麽多拘束。紀彬還是更習慣這樣的態度,而不是汴京人人戰戰兢兢。
    紀彬笑∶"聖人自然是極好的,先皇去得悲痛,聖人隻為這事憂心。"
    紀彬自然是打了馬虎眼。
    再有陳乙說東家累了,稍微歇息歇息。
    邑伊縣雜貨店冰鋪紀彬也沒去看,這地方離家近,騎馬半個時辰就能到,回頭再看也行。他現在要是不走,隻怕整個邑伊縣的商戶都會過來了。
    過來自然找紀彬問事情啊,畢竟他還是邑伊縣商會的會長,紀彬可以敷衍其他人,同商會的,自然要多說些。
    為了防止被留下來,還是快馬加鞭回紀宅吧!
    紀彬引娘可太想念自己家了。
    說起來,他們在汴京住的地方,也算皇城裏的宅子,可畢竟不如自己家舒服。引娘甚至隱隱覺得,有些園子還不如她家的。
    這也不是引娘眼光高,而是她家蓋房子的時候不吝嗇錢財,什麽材料好用什麽,這宅子拿到京城也是夠體麵的。
    所以當時引娘被人領著逛汴京園子的時候,一點也不驚訝,那些想看她出醜的人,反而自己先出了醜。
    護衛們也沒想到邑伊縣的人對紀彬這麽熱情,還好紀先生當機立斷,立刻帶著眾人回家。
    剛到紀彬家中,管家林博就出來迎接,看向紀彬的時候還隱隱帶著激動。
    東家可算回來了!
    東家不回家,他們心裏都忐忑啊!
    有林博接受,紀彬引娘還有陳乙,自然隻管休息,不管是幾個車夫還是護衛們,統統都會安置好。
    雖然他們二人不在家,但棉紫帶著婢女們日日打掃主院,保證主君夫人回來就能休息。
    在主院伺候的棉紅,棉橙也是微微激動,立刻拿了熱湯茶,又問是要先吃飯還是先沐浴,他們都準備好了。
    可見大家都是用心的,不會說紀彬引娘走了幾個月,這裏就變了心思。
    他們這裏如此。
    從汴京來的幾個車夫還有護衛待遇也差不多。隻是他們心中更加驚訝。
    這紀彬原來不窮啊,不僅不窮,好像還很有錢?看看這宅子都氣派,雖然是蓋在鄉下,但他們都是有見識的,自然看出這宅子材料不凡。
    而且家裏的小廝婢女全都忠心耿耿,必然是主人家人好,心善,否則看見紀先生紀娘子的時候,不會那麽激動。
    這點可是裝都裝不出來的。
    再看看安排他們休息的管家,看著也十分年輕,做事還利落。
    此處還真的人傑地靈,不愧是汴京都誇的宿勤郡,確實有幾分本事。
    紀彬從汴京回來的消息,不用兩天時間,傳遍宿勤郡每一個地方,興華府那邊也是已經知曉了。紀彬的親朋友好友們更是算著日子,想要登門拜訪。邑伊縣商會老板們有些等不及。
    但大家也知道,紀彬引娘剛回來,肯定是要休息的。
    可汴京發生的變化他們隱隱知道一些。
    邊關大勝,先皇高興,大辦了上日節,但是沒過多久,聖人病重去世,新皇登基。
    這些事都太多了,而且紀彬全程都在,肯定知道點什麽。雖然汴京那邊跟他們沒關係,可有些事知道後,心裏才會有數。
    還好紀彬休息得確實很快,沒過兩天,已經開始處理家裏的事。
    引娘也是去刺繡坊一趟,幾個月沒去,現在肯定要去照看一下。不過她去之前李裁縫主動到紀宅跟引娘說刺繡坊的情況,讓她心裏有數了。
    不僅是刺繡坊,釀酒坊私塾等等,都是要找照看的。
    這麽一忙,又是幾天的時間,而且紀宅每日都有許多人登門拜訪,就是想見紀彬一麵,這應酬多到離譜。
    也是紀宅的小廝們有經驗,否則都處理不過來。
    反正在汴京來的護衛車夫們離開的時候,還在咋舌∶"人也太多了,紀先生也不容易啊。"不過這才是門戶興亡的象征,誰讓紀彬已經在整個南軍國有名氣。
    等到事情處理得都差不多,已經到了五月中旬,地裏麵冬油菜小麥準備收獲,棉花開始播種。現在的紀老爹靠著給紀彬種田,自己家也種了十幾畝的棉花,家底自然也厚起來。雖然在紀灤村也就屬於中等水平,可比很多地方的人已經強了。越是如此,他家越是不敢得罪紀彬。
    畢竟紀彬如今的權勢滔天,誰敢惹他。惹他也就算了,自家的日子不過了嗎?
    說實在的,紀彬如今不報複繼母,已經是他這人大度了。
    不止是繼母,之前欺負過紀彬家的,都是畏畏縮縮,不敢上前。明明他們跟紀彬的血緣還是比較親的,偏偏之前做了那麽多糊塗事。他們許多人都過得很忐忑。
    不管紀灤村出了什麽好事,都不敢上前領,更不敢上前主動做。
    像釀酒坊裏主管酸果酒的紀登,雖然都姓紀,但是真不熟啊。
    可人家沒做得罪紀彬的事,自然敢事事衝在前麵,現在人家賺到不少錢,甚至在縣城買了處宅子
    家裏兩個孩子都在讀書,眼看著日子比許多城裏人都要好。
    也有人盼著紀彬鬧一場,好好找他們這些親戚的麻煩,那事情也就過了。既然過去,就還是親戚,還能一起做事。
    偏偏紀彬是不理的,是無視的,這更讓人心裏發慌。
    事情到現在,這些事更加不重要,也缺少了跟紀彬修複關係的機會,若是現在上門請求原諒,那也可以。
    但根本不用紀彬引娘開口,稍稍暗示一下,就會有人先幫他們冷嘲熱諷,讓他們不敢過去。什麽人家發達了你湊過去,有臉沒臉。窮的時候你不管,現在知道親戚了?多的是人幫紀彬他們衝鋒陷陣。
    所以關係一直不冷不熱,大家也看明白了,隻要不去惹紀彬引娘,那就沒事。至於沾光?
    別想了,你們隻是跟其他紀灤村村民一樣,甚至還要往後站站那種。連去釀酒坊當夥計,那也是不行的。
    現在的釀酒坊產量日益增加,以紀灤村為中心,西邊送到盤臨縣無仙城,北邊送到春安城宿勤郡
    東邊自然是邑伊縣寧武道。
    再加上南邊興華府海太城要的數量也在增加。
    別說釀酒坊了,就連在紀灤村開的作坊,也漸漸知道作坊開在這的好處。
    先是租金便宜,人工也便宜,各條路修得也好,貨物進得來出得去。簡直是完美的作坊地點,各家的東西,也能像紀灤村的酒一樣銷售四方。
    更有一點,隻要他們的貨物說是蘭阿巷子分坊,再說是紀彬家商會的,很多店鋪立刻有了興趣。
    現在紀彬的名字,就已經是活招牌了。
    說到這裏,紀灤村的作坊群差不多已經建好了,現在有十二家作坊,都在紀彬規劃的地方上,差不多在紀宅的右上方位置,既跟紀宅有些距離,又是一條路的,不遠不近剛剛好。
    這十二家作坊都學著梁家二女兒,一起進了邑伊縣的商會,而且是作坊一建好,立刻加入的。進邑伊縣商會,也就是進紀彬家商會,那是好事啊。
    你沒看他隻要有訂單,就一定先給自家商會的。自家商會吃不下,再給蘭阿巷子。
    反正蘭阿巷子那邊很多人蠢蠢欲動,也在找門路過來了。
    誰讓紀彬這裏優勢確實很大。
    也有人說,紀彬這樣,豈不是搶蘭阿巷子的生意,自然有人不滿。
    紀彬聽到這種說法,並未回答,他收攬這麽多作坊的目的,目光還是在海運上,其他都是小打小鬧。
    除開紀灤村作坊這邊欣欣向榮,興華府的作坊也已經開業了,那邊的人工更便宜,聽說有些腦子靈活的,已經在跟船運的人商議,看看自家的貨物可以銷往哪邊。
    都不用紀彬開口,他們已經在走這條路了。作坊都不錯。
    紀彬自家的基本盤雜貨店也都不錯,邑伊縣不用說,總店老店,是最穩的。興華府那邊收益則在猛漲。
    畢竟是四間大門麵,裏麵貨物琳琅滿目,說是雜貨店都是小看它,更像是個小型百貨超市。紀一飛跟李棟經營得非常用心,李棟甚至把他娘子都接過去,算是在那邊穩定生活。但具體的還是要紀彬去看看,他對興華府的分店期望很高。
    冰鋪就不說了,還是老樣子。
    說老樣子也不對,因為邑伊縣這幾年的發展,百姓手裏有錢啊,有錢自然要享受,今年冰塊銷量,明顯比往年要多。
    管家林博的弟弟林豪,也是把冰鋪經營得不錯。甚至一邊經營冰鋪還能一邊幫忙處理商會的事。
    之前也講過商會有兩個副會長,一個是荊高莊荊姐,另一個是食肆孫旺。荊姐還好,她讀書識字,自己又是大作坊的坊主,商會的事上手很快。
    但孫旺不同,他雖然努力學認字了,但畢竟經驗少,所以他這邊飲食商會的事,都是林豪在協助。
    林豪甚至還能向已經退休,之前照顧他們的小吏請教,成長的速度也是很快。
    紀彬覺得林博林豪這兄弟倆各有各的好,都是好幫手。
    家裏的事情處理完,那就是專門見客了。
    之前算是沒什麽眼力,一定要在紀彬他們回來之後馬上登門的,差不多敷衍過去。主要還是朋友跟商會成員,還是要好好聊聊。
    這一聊又是很多天時間。
    就算是紀彬也在嘀咕,事情也太多了。
    他隻等著事情處理完,就去海太城啊,還有盧益賴亞那條船,自己的新船,都想再看一眼的。
    現在他手裏有著造船廠的許可,又有很厲害的圖紙,還有蒸汽船的想法,但就是走不開啊!關鍵就在造船廠。
    幾乎從無到有,全要他自己來做。
    新皇是給許可了,可這處官府新建的部門到底是什麽定製,還是沒個說法。好難。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立刻開工。
    不過紀彬至少知道,他這個廠肯定能開起來,而且新皇給的東西不會少。
    否則他臨走的時候還給了蒸汽船原理做什麽?還不是要錢要人啊。
    就看新皇什麽時候能送過來了。
    紀彬跟眾人續完舊,引娘也把各個鋪子賬本理清,基本上沒什麽大問題,有些小問題引娘就可以解決。
    兩人配合著,算是把家裏家外都給料理清楚,也算能鬆口氣。
    他們離開這段時間,收入還跟之前差不多。這次從汴京又帶回來不少東西,再放到庫房裏。
    終於聖人那副賢人君子的字跡,直接掛到前院的大書房裏,這個書房基本都用來會客,掛在這讓客人們都看看。
    基本也沒人會找紀彬麻煩了。
    這可是先皇的筆跡!世上再也不會有了!可見有多珍貴。
    紀彬詹明他們這一趟雖然出去得辛苦,但各自的收獲還是很多。
    拿詹明來說,他得到的賞賜雖然不如紀彬多,可在整個春安城,乃至宿勤郡,那都是排得上的。單說太子府給他們做的新衣,以後都是傳家寶,更不用講春華樓的盛況,多少人一輩子都見不到。
    能在春華樓上陪著先皇新皇一起看演出的,能有幾個人?汴京可能多,但宿勤郡真的是沒幾個。
    就連春安城侯刺史聽了都羨慕,還派人過來問問詹明那邊的情況。
    詹明在整個春安城徹底有了名氣,還有西邊即將通的商路,詹明也是能說得上話的,他回家之後也是一直接待客人,以前都不敢想的達官貴人親自上門,可見現在的名氣。
    詹明振生是在跟人應酬,一起去的楊炯卻被送回家中。
    不是詹明狠心,以後楊炯想跟著做生意也可以,但絕對不會帶他去西邊商路,在家做做事就行,他可不敢再來第二次。
    隨隨便便就被關撲勾住魂,那以後怎麽辦?
    這路上誘惑可不少,再被人坑騙,他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不怕給他做事的人膽小,就怕不知輕重,那會自己都到了,還是要壓自己的玉佩,這事合理嗎?
    那楊炯家也是沒想到,原本他家兒子跟著過去,簡直榮耀得很,周圍鄰居都羨慕得不行。誰知道就被送回來了?
    剛開始以為是回家休息,誰知道這一休息,楊炯自己也明白,他是回不去詹家了。
    等他把汴京的事一說,氣得他娘狠狠打他一下,那麽多貴人在那,他去關撲,還把身上的東西全都輸沒了。
    又差點衝撞皇親國戚,怪不得詹明讓他回家!誰敢帶這樣的人做生意啊。
    詹明已經夠給麵子,隻是讓他回去,卻沒說原因,也算留了臉麵。怪不得現在那麽風光,唯獨楊炯躲在家裏。都是人的命吧。
    詹明則跟楊炯相反,已經被吹捧得不行,還好他自己定力足,知道現在的成就怎麽來的。還不是因為紀彬?
    他要想繼續跟紀彬一起做事,還是趕緊把西邊商路人脈整理好,等紀彬要用的時候,隨時都能拿出來。
    這才能保住詹家的富貴。
    也就是如此清醒的詹明,才能成功吧。
    紀彬則是已經麻了,外麵天天吹捧他,他回家還會被找過來。
    現在不管別人說什麽,他就當沒聽到,趕緊把家裏事處理完,他就要去興華府了。
    家裏剩下一些雜七雜八的,引娘獨自就能完成。他還是先去看看造船廠的選址更好。順便等著新皇送人送錢過來。
    這船廠就不用他來掏腰包了,全是官府的買賣,自然是官府支出。
    但紀彬越淡定,吹捧他的人越多。特別是那個賢人君子,實在是很高的榮譽了。
    連紀家私塾的穀夫子都過來瞻仰先皇筆跡,來之前還特意沐浴更衣,看樣子十分虔誠。
    不過他也有個不情之請,那就是明年會有春試,他想參加一下。因為新皇登基,年號從明年開始重新計算,並且加開一場恩科。
    穀夫子跟已經考上的萬舉人之前深談了一次,原本打算在下個三年再考,誰知道先皇去世,新皇登基。
    機會竟然就在眼前。所以他想去試試。
    既然想試試,這邊也要找夫子的,好在現在紀家私塾找夫子簡單得很,隻要放出消息,就會有人過來。
    這事已經交給引娘了。
    想要科考這種事,紀彬引娘肯定不會攔著,就希望穀夫子有個好運氣好學識了。
    看著一個個前赴後繼的去科舉,已經休假回來的陳乙愈發敬佩自家東家。
    多少人都想讓東家當官,可他就是不當,連新皇都拿他沒辦法。這也太厲害了吧。
    家裏的事情徹底處理好,紀彬也要出發去興華府。
    但去之前,還是給引娘好好過了個生辰,今年已經是引娘第十九個生辰,他們成親竟然已經有五年時間。
    時間過得還真快。他都來這裏五年了。
    這次生辰因為是剛從汴京回來,直接在邑伊縣新開的酒樓擺了幾桌酒席。實在不好讓引娘再忙自己的生日,她生日好好享受收禮物就行。
    新開的酒樓還沒接過這麽大的買賣,而且主家還是紀彬,立刻滿口應下,菜單準備得非常豐盛,肯定是要精心招待客人的。
    再有林博帶著家裏小廝婢女們照看,這場宴席一定很不錯。
    紀彬也準備了份特殊的禮物,隻等到晚上回去,他就把東西給到引娘。紀彬打算把刺繡坊徹底作為引娘私產給她。
    現在刺繡坊的賬目還走家裏公賬,可徹底給引娘的話,就等於是她的私產,連賬目都不用給他看。
    無論引娘用私產做什麽,他都不會過問。
    這樣做的目的不是跟引娘見外,而是想讓她擁有自己的產業。以後再開鋪子,也是她的鋪子。
    有難處他會幫,但絕對不動她手裏一分錢。差不多就是,他的是引娘的,引娘的還是引娘的。
    刺繡坊雖說是他手裏收入最多的產業,而且以後的潛力還會更大,可紀彬想讓引娘擁有更多。越是喜愛她,越想補償她小時候沒有的。
    若自己能早點穿過來幾年,說不定她就不會吃小時候的苦。以前的事他改變不了,能改變的,隻有引娘以後的日子。
    紀彬笑笑,心裏早就做好決定。
    引娘生辰這日,被邀請到的人都很驚喜,就算沒被邀請的,也能吃到外麵的流水宴,算是哪裏都考慮到了。
    紀彬還在操持這場宴會,但引娘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越簡單越好,她真的不想再忙了!她生日過得已經夠多了,跟去年那樣,她跟紀彬吃頓飯也挺好的。
    不過這次也算給他倆接風洗塵,畢竟是從汴京回來,趁著機會大家都聚一聚。
    等引娘生辰過完,事情也差不多都處理完。
    想當年永義十四年,引娘剛好十四歲,那時候還是個小姑娘。
    那會紀彬想的隻有怎麽掙錢,掙完錢之後要做什麽。可當時還是頭一次請了縣城的排辦人,為引娘慶生。
    那會甚至想著,以後家產給引娘,自己可以再出去謀生路,畢竟一直拿引娘當妹妹看待。
    但漸漸地,從各地忙完歸家,家裏的引娘永遠都在,眼裏永遠都有他這個紀大哥。這讓人如何不觸動。
    他原本以為自己給引娘的一切,是自己想對這個傻乎乎的古代女子好。
    引娘成長的速度讓他驚訝,好像一不留神,她已經成長得足以跟自己並肩,足以獨當一麵。特別是從江南回來那次。
    出門半年時間,再回到家中,他的引娘已經不再是個小姑娘,而是認認真真地做他的娘子。
    引娘也不會再追問,為什麽不住一起,又或者問別的夫妻如何。因為她心裏明白。但她依舊相信自己。
    邑伊縣新開的酒樓熱鬧非凡,紀彬卻下意識多喝了兩杯。
    也不知道是心裏有事,還是眼睛隻想看到自己想看見的。紀彬發現自己的朋友們似乎都有了小孩?
    包達不用說,他家雙胞胎閨女,可愛得很,蔡運家孩子幾個月大,被他抱著不撒手。連趕來吃酒的柴力都麵帶喜色說燕芷遊不能來,是有了身孕。唯獨他跟引娘,已經成親五年了。
    紀彬失笑,以前不在意這些事的時候,也就看不到。今日卻滿眼都是小孩在眼前晃。
    可引娘從不拿這些事找他。
    不是引娘不喜歡孩子,是她覺得沒必要用這種事問自己。
    因為這個女孩子,完完全全的信任他。
    紀彬嘴角彎了彎,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真誠。
    新開的酒樓做紀彬家的宴席,果然是非常認真的,紀彬引娘還認出了其中一個老板。正是當初排辦人之一,他家原本走街串巷給人辦宴席,這次幹脆了個酒樓。也算是邑伊縣第一家大酒樓了,甚至酒樓後麵還有住宿的地方,可見排場有多大。
    不過這也是他們家觀察過的,以後的邑伊縣肯定人丁興旺,來往的商旅也多,這樣一定能掙到錢。
    這不是都掙到紀彬家的錢了嗎!
    而且他家開業之後,也想加入邑伊縣商會,從此成為紀彬的手下。
    雖然紀彬一直說,都是商會成員,沒什麽手下不手下的,可邑伊縣的商戶們都固執認為,紀彬就是他們東家!這點永遠也不會變!
    不是紀彬的話,他們能有這麽好的日子嗎?肯定沒有啊。
    反正紀彬跟引娘被人敬酒的時候,一直都聽到這種話,兩人最後也懶得反駁。算了,你們愛怎麽說怎麽說,他倆不聽就行了。
    兩人動作一致得讓人想笑。
    不得不說,在酒樓辦宴席就是省事,甚至連紀彬他們帶出來的小廝婢女們都不用怎麽忙,還有單獨的一桌酒席,還能再送兩桌酒席回到家中,讓家裏剩下的小廝婢女們也吃。
    這酒樓辦得確實不錯。
    估計以後他家的小宴席都會在這家酒樓了。
    -聽紀彬這麽誇,酒樓老板笑得合不攏嘴,這是好事啊!他家求之不得!
    但也明白紀彬這人,若是好好辦差,他自然會時常光顧,若是哪日被坑了,也不會說什麽,可以後就不來了。
    紀彬在邑伊縣可是個人物,若他那天不再等哪家的店門,這店肯定會倒閉。
    話是說得誇張,可很多人就是這麽想的。紀彬去的地方一定很不錯!簡直是活招牌!
    一場熱熱鬧鬧的生日宴結束,紀彬見引娘送她爹娘的時候,隱隱聽到什麽送子觀音,什麽求子嗣的廟宇。
    雖然沒聽完整,但約莫知道那邊在說什麽。
    以前沒什麽感覺,今日一辦宴席,發現身邊人都有孩子。而他們也成親五年。估計引娘家裏是為她著急的。
    可他們都不知道,這事竟然出在他身上。他一直都沒跟引娘同房。
    紀彬笑了笑,看見引娘應付過家人正好轉頭,恰好看到紀彬含笑的眼睛。
    引娘忽然覺得這笑好像怪怪的,等她走進紀彬,隻聽他低聲道∶"娘子,我們是不是也要有個孩子了。"
    這話聲音很低,隻有他們兩個可以聽到。
    雖然想過這事,但從未有真實感受的引娘被嚇了一跳,剛想往後退,就被紀彬禁錮住細腰,根本掙脫不開。
    也是這會賓客走得都差不多了,身邊都是紀宅裏的人,否則這一幕被人看到,定然是要被人笑話的。
    紀彬低聲,頭埋在引娘脖頸間,微微的酒氣讓引娘臉頰發紅,又聽紀彬道∶
    過了不知道多久,引娘發現自己死死抓住紀彬衣袖,細微地嗯了聲。
    紀宅的小廝丫鬟們都不敢往這邊看,還好管家林博趁早帶他們離開,隻留主君夫人在酒樓包廂裏,也不讓人進去。
    他們還在外麵等候,見紀彬引娘攜手走了出來,兩人雖說吃了些酒,但也隻是微醺而已。此刻夫婦一同翻身上馬,他們要回家偷偷生寶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