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 1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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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第二日醒來,引娘還有些不好意思,可身邊剛張開眼的男人輕輕吻了吻她,瞬間喚醒昨晚的記憶。
生寶寶,竟然是這個生法。
引娘整個人又紅得厲害,昨晚不可抑製的顫抖全都被紀彬看個完全。實在是,實在是太難堪了。
紀彬輕笑,沒有再捉弄她,隻是抱著懷裏的人溫存。
估計誰都想不到,那麽恩愛的夫妻如今才同房。
等再起來,就是分刺繡坊的賬本。
跟紀彬說的一樣,他以後再也不過問刺繡坊的所有賬目。不管盈利多少,有多少買賣,都是引娘個人的。算是她的私房。
可若是讓紀彬幫忙,他自然也會幫。
引娘原本想拒絕,但紀彬卻道∶"這不是跟你生分,而是想讓你有依靠。
以後家業越來越大,紀彬雖然還說自己是個小貨郎,天地之大,他做的這點買賣,確實不算多厲害。
可這家業明顯越來越好。
如今的時代女子艱難,他想讓外人都知道,他娘子也是有恒產傍身的。再說,刺繡坊本就是引娘一手操持起來,全都給她,紀彬自然不心疼。甚至不擔心有人會跟引娘搶東西。
說句實話,如今的引娘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東西看得牢牢的,那些有小心思的人,也做不了什麽手腳。
引娘可以應付得過來。
刺繡坊徹底給引娘這件事,也在整個邑伊縣,乃至宿勤郡興華府引起軒然大波。
不說紀彬原本就有名氣,單這件事就讓許多有小心思的人立刻收心。
一個如此厲害英俊的男人,身邊隻有一個末微之時跟他成親的娘子。可成親五年,卻一個孩子都沒有。這個男人不僅厲害,而且多金英俊。
這些條件加起來,自然值得許多人起不該有的念頭。
南軍國三妻四妾的人很多,越有錢的,妻妾越多。
就連黃溝村黃家,明明是黃夫人打理家裏財產,可她相公照樣納妾,這就是個例子。
所以在紀彬從汴京回來,不說富甲豪商,就連官宦人家都在做這個打算。親生女兒不舍得送出去,送個親戚家的庶女送可以吧。
看看人家紀彬家的財產鋪子,再有之後的潛力,能搭上不虧的。
若能在紀彬那討點好,他們依靠著家世,說不定還能扶正,若有子女了,更是能沾光。這些人出手,可不是什麽鄉村鄉裏那些手段,而是麻煩無窮,總有讓你妥協的法子,最關鍵是引娘家世單薄,不過是個農家女。
對更多人來說,這自然不算什麽。
也有人講三綱五常,什麽倫理道德,寵妾滅妻不被容忍等等。但這禮數二字,通常都是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這句話原意是講,要人人平等,賞罰分明。
但漸漸卻演變成封建社會因人定罪,一應規矩都是用來約束旁人,到了自己,自然另當別論,若古代人真的那麽奉信尊卑,史書上也不會有那麽多殺嫡立庶,弑父弑兄的了。
所以動送身份尊貴的美妾到紀彬身邊這種心思的人,可不在少數。萬一掙得一份讓人豔羨的家產。
再說紀彬年輕長得好,就算作為普通夫君,那也是良配。再搏一搏把農家女引娘比下去,豈不是一步登天?
可是刺繡坊的事一出來,不少人家都歇了這個想法。能把那麽賺錢的刺繡坊給自家娘子,這是什麽意思?
他們是想把女兒侄女送過去享富貴,爭財產,但也不是讓她們去熬命。
那句話怎麽說的,錢在哪愛就在哪。
古人雖然不會講這句話,可卻明白其中的意思。
人家紀彬都把那麽賺錢的刺繡坊光明正大給娘子做私產,這說明了什麽,隻怕不用大家多猜。
就算有些沒眼力的再湊過去,剛提一句引娘沒有孩子如何如何。
紀彬都會很正經地答一句∶"兩人沒有孩子,你們為什麽隻懷疑是引娘的問題,卻不懷疑是我的事情?萬一是我不能生呢?"
???
有人會這麽回答嗎?哪個男人敢這麽開口啊。
反正紀彬敢,他能不能生,引娘可太清楚了。沒必要在別人麵前顯現出來吧?
這話傳到眾人耳朵裏,隻覺得紀彬這人愛妻護妻,倒也不認為他有什麽問題。說到底兩人年輕小,用什麽沒有孩子的借口來給他納妾,隻是借口而已。
但傳到那些原本要送到紀彬家裏的女子們耳中,心裏既是酸澀又是向往,若真的能有這樣的夫君,那該有多好。
既給家產,又給麵子,這樣的男人太少見了。
可她們心裏卻是明白的,能如此對自己的娘子,又怎麽會容得下旁人。
這場風波還沒鬧到引娘麵前,就已經悄然散去,比說什麽話都有用。再說人家引娘如今也是有恒產的人了。一個刺繡坊啊!
現在誰不知道紀灤村刺繡坊已經打出名氣,都喊這個就叫蘭繡。一提蘭繡誰不知道這蘭繡,圖樣精美,還開辟了珍珠繡,海貝繡加以豐富。
雖然蘭繡才剛剛成型,但假以時日必然有所名氣。
有人家相公在,必然會把蘭繡遠銷各地啊。到時候蘭繡的名氣不就打出去了?
引娘倒沒考慮那麽多,她現在在挑人選準備送到興華府,挑選十個優秀的繡娘,到興華府傳授繡法。
這是年前就想做的事,但因為去汴京一趟,竟然耽誤了半年時間。
但這十個繡娘去興華府之前,還是要紀彬先探探路,在那邊準備好僻靜的房子,然後再有引娘帶著人過去。
到時候興華府的女子們也能學習刺繡,成為紀家刺繡坊,成為蘭繡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這樣可以賺錢啊。賺兼錢的買賣誰不想做。
也有刺繡坊的人擔心,那麽多人學會了刺繡,那她們手裏的活會不會少,就跟春安城蘭阿巷子的人想得一樣。
畢竟買家就那麽多,要是你賣了,那我賣什麽?
引娘隻讓她們安心,自有解決的法子,大家安心刺繡就好。
引娘這麽淡定,自然是因為她在汴京的時候就知道,西邊商路要開,海運也要開,後者可能會慢一點。
但他們家的刺繡坐船隻再到運河上,一路能送到汴京。汴京那邊對他家的刺繡,可是喜歡得很。
平老板已經做好準備,隨便幫他們銷售貨物,平老板可不止酒樓一個產業,他家能在汴京有名氣,生意上自然不是小打小鬧。
引娘淡定,其他人自然跟著淡定。
不過也是奇怪,以前聽釀酒坊的夥計們講,他們一看到紀彬東家胸有成竹,他們也跟著安心。如今刺繡坊竟然也成這樣,隻不過現在淡定的是引娘,她們照樣安心。
他們這對夫婦倆,可真是厲害。
既然東家都說沒事,那她們繼續做唄,反正現在做出來的刺繡,隻要不是瞎糊弄,都會按照等級售賣。
這些都已經有定製,大家心裏明白的。
李裁縫也幫著管理繡娘們,還在幫引娘挑選合適的人去興華府。
挑繡娘去興華府這件事,眾人早有耳聞,有想法的自然會跟過去,一個是教別人之後,還能得到刺繡坊給的錢財,二是在引娘身邊露露臉,說不定有晉升的機會。
有些想法的人自然會主動報名。
這點根本不用紀彬操心,他隻要去興華府就好。
五月二十五,引娘生辰後五六天他才出發,之前來給引娘過生日的柴力都回海太城了,他還是沒走,但最近真的要去一趟了。
走的時候,紀彬忍不住對引娘笑∶
引娘一聽這話耳朵就紅,隻推著他離開。
紀彬又笑,帶著陳乙先去趟邑伊縣,之後再從邑伊縣去興華府。這是早就商量好了的。
不僅是紀彬自己想要走,興華府作坊跟船運那邊也在催他,甚至船廠李家也在催他。
應該是新船已經做好,隻等著他過去呢,紀彬還讓盧益賴亞在興華府等他,明顯請他倆幫忙檢驗船隻。
出發之前還是要跟邑伊縣新知縣打個招呼的,新知縣就是之前的主簿,因為程知縣走的著急,破格提拔上來的。
主簿也是實在沒想到,他雖然舉人出身,但當時名次並不高,而且家世一般。否則能跟著當主簿嗎。
誰想到時來運轉,竟然讓他遇到這種事。
這位叫牛吉人的主簿剛開始隻是代理知縣,春安城刺史,宿勤郡知府覺得他還不錯,前段時間才正式任命,吏部也通過了。
畢竟隻是個知縣而已,不算特別嚴格。而且牛知縣管得還不錯嘛。
肯定不錯啊!
無意得到這種好機遇,若還把握不住,對不起他之前讀的書。
反正牛知縣覺得自己特別幸運,這可是邑伊縣啊!
不是什麽窮得鳥不拉屎的縣城,而是稅收人口欣欣向榮的地方。甚至是為數不多有商會的地方啊。
又因為紀彬的原因,這裏多了不少作坊,又是一大筆收稅,托之前知縣們的福,縣城的路也是不錯的。
官學慈幼院,一個比一個修繕得好,連留下的捕快捕頭們都很得力。
他是撿了個大便宜啊!
周圍多少同僚都羨慕他能在邑伊縣當長官。
至於昌伊縣到興華府的那條路?還有什麽說的,有錢有人,修啊。牛知縣自然知道這條路的重要性。
所以紀彬跟牛知縣聊天的時候,牛知縣立刻透露了這條路的消息。
那就是路已經修好了,原本騎馬要三四天時間的路,現在縮短了一半,就算是馬車牛車走,也隻用不到四天時間。
所以紀彬可以放心做生意。話雖然沒有明說,可意思是這個意思。
紀彬自然失笑,但心裏也是高興的。
他走這段時日,邑伊縣同樣有發展,能不高興嗎。
拜別知縣,紀彬陳乙騎馬上路。
這一路果然如同生知縣所說,修建得十分不錯,道路寬敞,路也平坦。看樣子是花了大力氣修建的。
其實紀彬之前就知道,他畢竟跟柴家,蔡運熟悉,這條路還是他家修的。
他們走的時候,蔡運家小孩都出生了,紀彬引娘回來後還去送了禮,自然知道路的情況。這明顯是條官道,估計因為邑伊縣有錢,興華府也還行,所以修建得非常漂亮。
馬兒走這路上麵,明顯很輕鬆。
這一路走過去,還有不少大車,更有跟車的老板。
他們自然是認識紀彬的,可惜紀彬陳乙騎馬飛快,也沒機會打招呼。
可一見到紀彬,自然會有人感慨,他們宿勤郡出了這樣的人物,怪不得在各地名聲都在上漲。而且這位紀先生可是跟南軍國各地的人都有聯係,每個月的書信都十幾封,都是各地好友寫的,真厲害啊。
紀彬都不知道,他跟好友們寫書信,都成了厲害的了事。
他這會已經到了興華府城門前。
此處城門已經被修繕得很好,門前的兵士見到他跟陳乙,眼睛明顯亮了,立刻向他打招呼。
於是這裏就跟昌伊縣一樣,不少人都把紀彬圍住。
其實興華府所有人都知道,紀彬早在四月底就已經回了紀灤村。離家好幾個人,自然有很多事要忙。
可是興華府眾人等了那麽久,還是沒聽紀彬要來興華府的消息,這讓不少人都有些著急。
紀彬不會是不想來興華府了吧?
可他家還有鋪子在這啊,儼然已經是整個興華府最大的雜貨店了,裏麵南北雜貨,各式物件,簡直應有盡有。
準要是想買東西,都會來他家的。總不能真不在意這邊吧?
船運駱家,船廠李家漸漸寫信給他,現在總算是見到真人了,不少人都圍著紀彬說話。這還在城門口呢,話都說不完的。
紀彬笑著推托,他還是想去自家雜貨店看看,其實他那點事大家肯定都知道了,他再說一遍也沒意思啊。
總不能讓他再自誇一頓。
紀彬越是如此,越是被誇名士風範,就快成興華府的典範了。
這點興華府新知府了解得最深。
新知府名叫晁山,原是上屆科考的榜眼,今年不過三十四,應當前途遠大,可當時朝中科考的主考官是禹王一派的人。
他們那屆的考生都算是那位主考官的門生。之後禹王落敗,他們這群人自然受到冷落。即使他們什麽也沒錯,隻是在錯的時間考上科舉而已。
晁山也明白,太子是沒功夫故意磋磨他們的,隻是其他人下意識遠離這群人。他們這一屆的狀元更是因為棉花案下獄,誰讓狀元太巴結禹王。就剩探花跟榜眼,還在翰林院戰戰兢兢任職,誰也不敢出一點差錯。
至於其他人怎麽樣,晁山也不清楚,約莫就分兩種,一個跟狀元一樣站錯隊,還有一種就是他們這種被黨爭連累,雖沒入獄,但備受冷落。
誰知道就是在年末幾天裏,太子正式著手調配官員,看了他之前的文書,還以後辦得幾件差事後,竟然召見他,問了幾個問題。
還問他對海禁一事怎麽看。
當時聖人生病,太子,也就是現在新皇掌管所有政事。被這麽看似簡單一問,晁山簡直滿頭是汗。
權衡片刻,晁山講出自己的看法,等他再從政事堂出來,已經過了兩個時辰。這簡直是當場寫策論啊!根本又考了一次科舉!
等他回去之後,直接在床上躺了大半天才緩過來勁,再接到消息,就是收到外放任職。讓他去接替王巡查,掌管鳥不拉屎,又窮又亂的興華府。
要說外放那是好事,如果沒有外放幾年,也不能回京再升職,可外放到這種地方,又是兩說啊。可他身份又不一樣,畢竟是禹王那一屆科舉出來的,晁山咬咬牙,肯定去。就算興華府鳥不拉屎他也去,萬一熬出頭了。反正同一屆的探花羨慕得很,探花也想去啊。
對他們這種情況來講,能出去,好好做事就行。當年被連累,那也是時運不濟,埋怨不了誰。
誰知道任職命令下來得極快,趕在年前就要走,不僅是他去,還有個今年考上的舉子也一起出發任職。
晁山去興華府當知府,那個叫樊海鈞的則去海太城當城主。
說是體麵,整個興華府帶上海太城的人,一共兩萬多人,海太城也隻剩一千多人口,不然也輪不到他們兩個。
晁山甚至覺得,吏部是不是隨便指了個人去海太城的當城主,畢竟一千多人,還都是老弱病殘,肯定是覺得樊海鈞的名字裏有個海字,直接扔他過去了。
實際情況嘛,其實也差不多。
畢竟讓他們去任職的時候,興華府知府是好好選的,因為王巡查跟紀彬的來信都說明,興華府主城有潛力。
海太城就是順便的,吏部的人都沒上心。
兩人忐忑得很,跟著內侍一起出發,內侍是去各地宣讀旨意,請賢達名士去汴京赴宴。他們是趕在年前去接替王巡查跟他的手下。
過年的時間自然是跟著王巡查好好學習,等年後人家就要去吏部當吏部尚書。
雖說要在外麵過年,但兩人肯定趕緊收拾行李,片刻都不耽誤的。
其中樊海鈞還小聲說過,他認識的一個舉子,因為跟紀彬是連襟,所以年後去任職都行。沒想到他們兩個卻要趕在年前,也是時也命也。
話是這麽講,可樊海鈞還是高興的,總比留在官府客舍等著任職消息的好。
這位樊海鈞,便是當時跟萬舉人一起科考,也一起等著任職文書的舉子,當時他看著萬舉人離開,還對紀彬產生過好奇。
沒想到這就要到紀彬家隔壁城裏當城主了。
雖然管得人少,他也知足了,他也是二十六七的人,能有個地方去,讓家人安心,可以了。
兩個倒黴蛋即刻出發,趕在年前到了興華府。
像晁山晁知府以為,他要麵對的興華府,肯定是破爛不堪,火煙斷絕。誰知道剛進城門,就發現這裏是有規矩的。
城門口的兵士雖說衣著一般,不如汴京兵士威武,可極有規矩。
這還是傳說中那個被談家禍害個遍的興華府嗎?反正談家父子做得是讓整個汴京都震驚。什麽年代了,這裏還有灶火,還買賣本地人口去海外。不僅如此強搶民女,燒殺掠奪,反正把南軍國律法犯了遍。這種情況的地方,肯定民不聊生啊。
但走進來,卻讓晁山跟樊海鈞大吃一驚,這裏竟然還不錯!
旁的不說,道路都修整好了,各處的房屋明顯都修繕過。
主街後的民房的就不說了,遠遠看著碼頭街後麵整齊劃一的房屋,明顯是新建的啊。看看這地方,竟然充滿了朝氣?
兩人忐形忑了一路,突然對這地方有信心了怎麽辦。
雖然此地百姓明顯還很窮苦,但是有希望那種窮苦啊。聽路人還在講碼頭修繕如何如何,這是好事啊!靠著海邊,自然要修繕碼頭的。
晁山忽然想到太子問他的話,還問了海禁如何如何,他現在似乎有些明白,太子為什麽選他過來。
不得不說,興華府現在的情況給了晁山很大信心。
等他見到王巡查的時候,晁山跟樊海鈞自然客氣萬分,他們剛從汴京過來,自然知道這位就是未來吏部尚書。
吏部尚書啊,主管他們官員升遷考核,自然要小心結交。
還有興華府海太城的指揮使也過來見麵。算是兩邊官員正式碰頭。
王巡查公事公辦,將興華府以後的規劃都說完了。包括年後修邑伊縣到興華府這段路的事,自然是重中之重。
可到了海太城,王巡查看看樊海鈞道∶"海太城暫時沒什麽安排,你過去看看吧。
暫時沒安排?他們真的沒事做?
不過樊海鈞還是燃起信心,萬一呢,萬一海太城發展得也不錯呢。
畢竟他們來的時候,都以為興華府很差勁,可現在也沒那麽差。
旁邊的海太城指揮使柴力看了看他,這是個不苟言笑的軍士,身上有著惡疤,還少了條胳膊。樊海鈞總覺得這種特征的人在哪聽過,但並未在意,隻是跟著指揮使柴力一起去海太城任職。
他們先經過興華府主街,又路過碼頭街,再有就是六個荒地村。每個地方都是井井有條。
但是路到荒地村盡頭,突然就從修好的大路變成土路???這又坐馬車兩個時辰,終於到了海太城的城門口。
他是個不會騎馬的,這一路顛簸讓他差點吐出來。
可一看到海太城,心裏就燃起一點希望,這就是他未來幾年任職的地方,說不定還不錯呢!
等走進去一看,馬車緩緩駛過海太城主街。然後沒了。
衙門就在主街上,周圍是幾處修建好的民居,倒是私塾有五六個。但就沒了。
一千多人的地方,確實不大。
指揮使柴力手下有二百兵士,還是從興華府撥過來的,這些兵士還代替了衙門捕快的差事,順便維護治安。
再進到海太城府衙,樊海鈞更沉默了。
那興華府的府衙雖然也舊,但好歹不破,這裏是又舊又破,而且還沒人。好在沒過一會,幾個小吏還有代理城主已經來了。
代理城主是王巡查的親衛,樊海鈞也就是現在城主自然恭敬。
親衛道∶"我們幾個都在外麵教書,現在才回來,樊城主不好意思了。"
樊海鈞哪有什麽好說的,不過他好奇到∶"教書?對了,海太城為什麽那麽多私塾?這自然是紀先生吩咐的,我們海太城孩童老人多,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教他們讀書識字。"親衛答道。
樊海鈞眼皮一跳,紀先生?
提到紀彬,方才冷臉的指揮使柴力也溫和了些,對樊海鈞道∶"以後海太城有什麽事,盡可去城西指揮使找我,海太城的情況問他們幾個即可。"
這其實有什麽好問的,城裏的小吏都在教書,看來這裏是真沒什麽事!看看人家興華府的街道跟荒地村,多好啊。他們這怎麽回事。
等樊海鈞一問才知道,有能力做事的,都去隔壁興華府了,他們這裏既沒有碼頭,也沒有道路,實在難搞啊,甚至很多人吃飯,都是府衙供應。
天,他到底來了個什麽地方。
但他還是奇怪,這裏跟紀彬又有什麽關係?紀彬建議開私塾,這裏的人就開私塾了嗎?
不止是樊海鈞在心裏默念紀彬的名字,此時晁山也跟他一樣。
興華府的事情還是比較多,但有王巡查早就準備好交接文書,方便晁山快速了解。可這上麵卻頻頻提到紀彬的名字。
晁山是知道的紀彬的,卻不知道他對興華府影響這樣大。
王巡查甚至道∶"太子殿下之前說過,興華府如何賺錢,全看紀彬的。當然,這隻是同我講,以後你是此處知府,還是看如何管轄此處了。"
如果聽不懂王巡查話裏的意思,晁山在翰林院那三四年也算白待了。自然是提點他,有些事可以聽紀彬的。
不過晁山還是疑惑,紀彬無官無職,怎麽連未來的吏部尚書都對他如此看重?這也太不一般了吧。
等晁山接管整個興華府的事情,才明白王巡查對紀彬看重的原因。
現在整個興華府內建設起來的,基本都是依靠紀彬的規劃,包括庫房裏麵的錢,也都是紀彬弄出來的,他的抄家確實有用,而且還把貪官汙吏的家搜個底朝天,現在全用來做興華府的建設。
但晁山接管興華府,隻能算接管三分之一。
要知道興華府還有六個不算大的鹽場,以前在朝廷眼中不算大,但近些年被談家父子卻搞得規模不小。
現在六個鹽場都已經封閉起來,鹽是國之重事,按照上麵的意思是,晁山暫時不要管,自有專門的巡鹽使來督查。
這樣是朝廷因為興華府的事情,如今查漏補缺,多出了個巡鹽使出來,年後自然有人過來專門管轄,好掌控此處鹽務。
說白了,就是分權。
以前當興華府知府,有港口碼頭,有鹽稅,還有整個興華府的庶務,現在直接分掉至少三分之
兩邊協管,也好讓朝廷更好掌控下麵局勢。
至於有沒有用,還要看實行得如何,什麽政策出來,都是要試試的。如今興華府就算個試點。
等年後到興華府的,還有布政使等等那些職位。現在讓晁山先到,也是讓他提前了解這邊的情況。
晁山經過一通學□□算搞明白為什麽讓他急急忙忙過來,也算是優待了,畢竟這裏情況特殊,他這個長官能先管理好這裏的人跟事,以後再來布政使等人,他也管得過來。
沒想到太子竟然真的要用他。
這讓晁山晚上忍不住給家裏寫信,讓他愛妻知道,他在這也不算吃苦,說不定還是曆練呢。
也就是晁山這人心態好,換了心態不好的,估計還要埋怨興華府多個名聲好聽的紀彬,還要埋怨太子小心眼。
在樂觀的人眼裏,這明明就是重用!
再說他聽說過紀彬的名聲,不管他本人是不是那麽厲害,但能有這樣的名聲,必然不是普通人。
晁山這邊放平心態,那邊海太城的樊海鈞也努力讓自己融入進去,不行也去教孩子們讀書吧,也算他這個城主做事了。
一切都要慢慢來不是嗎。
年前是這樣的,年後王巡查就要帶著紀彬他們去汴京。晁山送行的時候對紀彬更加好奇。
早知道路過邑伊縣的時候去看他一眼,瞧瞧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如今幾個月過去,晁山算是坐穩興華府,下麵來的屬官關係也不錯,不少人都是太子挑選的,自然不會錯。
海太城那邊雖然跟之前差不多,可樊海鈞也算找到事情做,隻是沒事就過來打打秋風,想要給他們那邊修路。
修,肯定修。
隻是要把邑伊縣跟興華府的修好,然後才輪到他們那。晁山還真沒食言,確實是這麽做的。
可這些路修完,興華府成立的兩個小碼頭也修繕好,這興華府的庫房裏可就沒多少錢了。
再大的金山,也扛不住修這麽多路。
他們興華府又不像邑伊縣,有穩定的稅收來源。
興華府還是窮啊。窮的連邑伊縣都比不過。
好在晁山也不是個吃白飯的,他努力建設海運,好讓過往的船隻盡量在興華府停靠,但效果並不明顯。
現在興華府的百姓可以說安居樂業,該種田種田,該捕魚捕魚,生活還是不錯的。但這些都沒稅收啊,朝廷說過,興華府三年不交農稅的。
晁山安慰自己,也行,大部分地方都是這樣。能顧個溫飽就可以了。
誰都能跟邑伊縣一樣那麽富裕嗎?不存在的。
在晁山終於上手了的時候,紀彬從汴京回來的消息傳來,還讓他吃了一驚。
在興華府越久,他們這些人越明白紀彬的厲害之處。
不是有紀彬在,興華府根本不可能發展這麽快,都說他百萬棉衣送邊域這事做得好,其中在興華府的事更好啊。
那麽多百姓能安居樂意,那麽多船運人家因為紀彬才留下來。不僅如此,甚至興華府現在的很多作坊,都是他找人弄過來的!
可以說紀彬一舉之力,盤活了整個興華府的商業。若不是他的話,現在的興華府稅收隻會更慘淡。
所以紀彬一回邑伊縣,一回紀灤村,他們這邊立刻得到消息。
晁知府知道,很多興華府的百姓都盼著他過來,興華府的作坊也是如此。雖然不知道盼著紀彬過來做什麽,但總覺得他來了,那就是好事。
晁知府跟布政使私下也在議論,紀彬還會不會來興華府,應該會吧?然後紀彬在家中被人連著登門拜訪的事他們也聽說過了。沒辦法,誰讓他財口口氣威名遠播,大家都想跟他交好啊。
可以說整個興華府,甚至帶著海太城都在盼。
還是那句話,他們不知道紀彬會帶來什麽,但紀彬來了,那就是好事。
五月二十八,紀彬終於到了興華府。
他坐到興華府雜貨店後麵廳房裏,聽著紀一飛繪聲繪色講這些事,人都麻了。大家誇得是不是有點太厲害了?他都不好意思了。
紀一飛說話,李棟插嘴,兩人都是話多的人,就算是小事也能講得天花亂墜,更不用說興華府百姓確實都盼望著紀彬過來。
一時間陳乙都在跟著笑。沒辦法,誰讓這是紀彬東家!
現在兩人也都是掌櫃了,除了私下還算活潑,麵上都穩重得很,這會也就在紀彬麵前還跟之前一樣。
兩人都把家室接到興華府,算是在這安家落戶,好好做工。
李棟成親紀彬是知道的,去他雜貨店不久就有了媳婦兒,紀一飛則是年後成的親,如今夫妻間也和睦得很。
可他們見到紀彬,還是跟之前差不多,從掌櫃變成小夥計了。
紀彬笑著聽他們說話,其實他跟李棟年齡一樣大,也就紀一飛比他小一兩歲。此時卻異常穩重。
說起來,紀彬手底下的員工們,基本都是年少有為。不少人都說這是紀彬的功勞,也差不多吧?
廳堂裏在閑談,紀彬了解一下現在興華府的情況,四間鋪子裏的六個夥計一邊招待客人,一邊在往後看。
這四間鋪子都是相通的,隻是分門別類,放的東西不同。所以六個夥計還能交流一會。
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疑惑,那就是東家脾氣到底怎麽樣啊!他們都是興華府本地人,都見過紀彬,卻沒近距離接觸過。
方才東家直接敲的後門,隻有一個夥計開門看了一眼,其他人都沒看到!
那夥計有點緊張,開口道∶
哇,脾氣很好!
大家瞬間放心,不過他們紀彬東家那麽厲害,還那麽心善,不用說就知道是個好脾氣的人吧?他們也太幸運了,能在紀先生這裏做事。當初招聘的時候還以為自己選不上呢。
等廳堂事情說完,紀彬對現在的興華府已經有了了解。
去年永義十八年年底他從興華府離開,那會大碼頭跟兩條街道已經修繕好,年後的小碼頭跟邑伊縣興華府這條路也修好。
船運基本已經正常,新派來的官員也算不錯。
興華府本地人基本依靠種田跟打漁為生,船運買賣也就是那幾家在做,打漁也好,種田也行,不說衣食豐足,反正是不缺吃喝的。
算是已經穩定。
隻有外來的七個作坊,算是在做買賣,基本都跟船運人家溝通好,隨時可以運輸,雖然銷量不算大,但他們已經嚐到運輸方便的好處。
原本不止有七個作坊,反正來來回回,現在就剩下七個了,大多還是在更穩定的紀灤村。
這種規律是很正常的,所有商業發達地方,都會經曆過一件事,那就是人口爆炸。
這也算是一種規律,一個地方風調雨順,百姓衣食充足,那人口就會迅速增長,增長到不適合那麽多居住的時候,商業也好,工業也好,才會慢慢發展。
紀彬那個時空的古代江浙便是如此,明清時期人稠地稀,土地漁業供養不上,便會尋求其他機遇。
現在的興華府還不至於如此,如今還是人少地多的時候。
可紀彬算了算時間,他們平定興華府,百姓過上還算安穩的日子,是在去年九月十月。如今是次年五月底,也差不多了。
紀彬笑著問∶"今年興華府的孕婦是不是多了許多。"
這麽一問,倒是讓兩人懵了。
不過李棟想了想道∶"好像是有這麽回事,來買東西的人,很多女子都有身孕。
他們畢竟是雜貨店,見的人多,之前紀彬沒問,他們也就沒想起來。這會稍微回憶一下,好像是這麽回事?
等他們再問問前麵興華府本地人,紀彬說的話就被證實了。
今年興華府懷孕的女子確實增加很多,連藥鋪的安胎藥都漲價了。
等紀一飛跟李棟回來,連帶著陳乙都震驚地看向東家。
這東家是能掐會算嗎?這都能猜得到?
紀彬好笑道∶一般來說,生活安穩都會結婚生子,這是人的天性。
像他身邊那麽多人,基本都是近幾年成親的,也是因為大家生活條件好起來,就有心情想其他的事。
李棟紀一飛徐傑如此,興華府的百姓們更是如此。陳乙若不是一直跟著他忙,估計也已經娶妻了。
所以紀彬斷言,隻要興華府繼續安安穩穩的,這商業遲早會發展起來。
簡單來講,你家裏隻有夫妻二人,那壓力不大,兩人都做活,種田捕魚肯定夠兩個人吃的了。若是生了幾個孩子,田地不夠吃了,打漁不夠養家糊口了,順利成章的會尋求其他出路。
以小見大,小家庭如此,放大到整個興華府,就是他之前說的了,隻要此地穩定,商業會隨著人口出生,慢慢變得越來越繁榮。
這裏又不是真的貧瘠之地,既有港口,又有土地,還有鹽場,簡直好得不能再好。所以當初他痛心疾首,覺得談家父子實在可惡。興華府的災難就是人禍。
紀彬還是那句話,興華府潛力無限,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過。
既然如此,他就要開始在此處好好經營一下自己的雜貨店。南來北往的貨物,他紀彬都要分一杯羹。
紀彬笑得神秘莫測,把陳乙紀一飛李棟搞得心裏毛毛的,東家這是要做什麽啊?
分別是船長盧益賴亞,還有船廠李家大兒子。
那李大嘟囔道∶"你怎麽來得這麽晚!你家船都造好了,隻等著你過來下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