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成蝶需先化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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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思山上,蘇寒得到了無微不至的照顧,薑滸確好像被人刻意遺忘一般,但是他不以為意,對他來說,有吃、有喝、有穿,有蘇寒,便是極好的,如果有機會成為一名劍道修行大家,那麽便更好了。
    直到儀式的前一天,相爺單獨召見了他。
    天空正好下起了陰雨,稀稀拉拉,道觀中的一顆古樹也伴隨著這場雨,發出刷刷的聲音,空氣中都有一種淡淡的腐爛的感覺。
    薑滸的心裏比窗外的天氣還要遭,因為就在剛才,相爺告訴他。
    薑滸他的母親姓薑,是寒國薑家的那個薑子,而他的父親,姓費,是費棠的費字。
    手裏那條紫色的疤痕,便是小時候握過費棠的劍穗而導致的。
    那是天下十大神兵唯一的一把劍,紫幽。
    幽冥之氣入體,換做別人早就一命嗚呼,但是幸好薑滸被發現的早,又體質特殊,幽冥之氣也被費棠以深厚的功力封在了手心,薑滸才安然無恙。
    費棠還告訴他,他的父親死了,自盡而亡,她的母親也死了,確是他殺的,而其他的事情,薑滸是不需要知道了。
    薑滸的心很亂,他有一份崇拜,崇拜秦國相爺,全秦國人都崇拜相爺;他有一份喜悅,因為他知道以後和蘇寒不必在過著苦難的生活;他有一份失望,因為他素不門麵的母親被這個初次見麵的人殺死;他有一份迷茫,他向往好的生活,可是他確不知道如何和這個殺母之人相處,哪怕是他的爺爺。
    薑滸跌跌撞撞的來到了蘇寒的屋子,蘇寒的情況更糟了,為了準備明天的儀式,他的死氣被最大化的激發了,現在他躺在床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除了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仿佛真正死去一般。
    薑滸看著蘇寒,蘇寒也看著薑滸。
    時間是個很奇妙的事情,明明一天的很快會過去,可是越期待的事情,時間便走的越緩,越折磨的病痛,時間便走的越慢,蘇寒趟在床上,看著對麵的薑滸,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法聚起思維,整個腦子混亂不堪。
    蘇寒當然看的出來薑滸現在很不安,可是他能做的隻有咬咬牙,努力睜著眼,看著薑滸。
    這些年的相依為命,他們都可以看出對方眼中的光芒。
    ----無論如何,也得活下去,哪怕艱難也得活下去。
    薑滸咽了咽口水,努力去忘記剛才的事情,現在所有的事情發展的很好,所以就不需要去改變什麽,他隻是一個小人物,也無法改變什麽。
    化蝶需先化繭,他現在哪怕隻是一隻毛毛蟲,活著就很好。
    一夜未眠,或許整個道觀,今日無人可以入眠。
    儀式還是如約開始,桑大先生拿著一個盤子,緩緩進入了蘇寒所住的客房,整個屋子裏,現在就他們兩個人,就連相爺,也隻是在門外大廳等候。
    碰,桑大先生隨手把那個黑盤子扔在了客房的茶桌上,仿佛那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盤子,被一個廚子隨手扔在了桌子上一般。
    這是蘇寒第一次看到這個宗師鏡的桑大先生。
    他看起來很普通,臉型方方正正,皮膚確很粗糙,膚色也偏黑,穿著一個青色的長衫,衫上還有一點灰塵,甚至在衫角,還有幾滴墨漬。
    這哪裏是一名宗師啊,這更像是一名趕考失敗的考生。
    蘇寒真的很驚訝。
    “很失望?不知道你是運氣好,還是不好。”桑大先生麵色淡然,仿佛等會要失去半條姓名的不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我的運氣是好,還是不好”桑大先生又自說自道著。
    “能活下去,運氣自然是好的,而三思觀能存在下去,運氣自然也是好的”蘇寒認真想了想,提起了全身的力氣,勉力的回答道。
    桑大先生笑了,手指點在了蘇寒的額頭,蘇寒的額頭便被割裂了一個小口子,而桑大先生渾身的元氣迅速開始調動,形成了肉眼可見一層層青色的霧氣。
    “那我便種下一顆種子”
    整個霧氣,伴著淡淡的白絲,隨著桑大先生的手指,流入蘇寒的傷口裏。
    蘇寒很痛苦,比前幾日都要痛苦,但是他出乎意料的堅持著,因為他看得到,對麵的人,應該更痛苦。
    桑大先生眉毛、頭發都在不停脫落,粗糙的皮膚也快速的老化,血絲從眼裏、鼻裏、耳裏、嘴裏緩緩留下來,而那個戳在蘇寒腦門上的手指,血肉也不停的掉落,直至變成一截枯骨,而隨著手指,這個桑大先生的左臂血肉也似乎在慢慢風幹。
    而蘇寒,也隨著這股精氣的滋養,疼痛漸漸減少,身體也慢慢有了力氣。
    確見蘇寒的丹田,除了那淡淡白色的先天之氣,也有了如若實質的青色霧氣。
    桑大先生竟然連帶著他70年的功力,一並渡了過去!
    “時機剛好”桑大先生一聲怒喝,右手虛張,臨空吸來了桌上的鐵盤,迅速縮回左手,把鐵盤按在了蘇寒的那道傷口之上。
    這鐵盤便是司鏡,然後化作黑光,流入了蘇寒的傷口。
    桑大先生隨手掰掉了他那根隻剩骨頭的手指,像剛才那個黑盤子一樣扔在了桌上,像一個步履闌珊的老人,緩緩退了出去。
    門外是早已等待許久的秦相、薑滸、三思觀的主事們,及一個早已泣不成聲的少年。
    “師傅!”那個少年看到桑大先生這個樣子,不顧一切衝了上去,扶住了桑大先生。
    仍誰都看得出來,桑大先生,狀態很不好,一個宗師,現在卻像一盞搖曳的燭火,隨時都可能熄滅。
    少年猛然噔住秦相,仿佛下一秒將拔劍相向,秦相確淡淡的看著他。
    費棠是知道的,桑大先生,最終也隻有不足5年的性命了,而且再無出手機會,他隻是一個將行朽木的老人,所以,他這次對於一個宗師的尊敬,搖了搖手,停住了正要上前去擊殺那個少年的黑甲鐵士。
    “不辱使命”桑大先生的聲音不像之前那般渾厚有力了,確依然清晰無比。“癡兒,扶我回去歇息把”。
    沒人去攔這位曾經的宗師,哪怕他現在弱不禁風。
    而剩下的,便是那屋內還在化蝶的繭了。
    薑滸第一個衝了進去,秦相也慢慢踱步走了進去。
    蘇寒整個人躺在床上,臉上白、黑之氣不停交替,整個人時不時的抽搐著。
    “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看他自己,如果這般都失敗了,那麽他命該如此”
    可能是因為薑滸,今天秦相多說了幾句,他不是一個喜歡解釋的人。
    薑滸和費棠走了,回了上京。沒人知道蘇寒什麽時候會醒來,所以,蘇寒留在了這裏。況且,蘇寒現在身體裏充滿著桑大先生的青氣,也隻能修煉三思觀同根同源的武功。
    總之無論蘇寒醒或不醒,他這幾年隻能在這裏了。
    或許這就是桑大先生的手段,秦相可能看透了,確沒有說些什麽。
    秦國,一直是霸道若此,自信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