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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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什麽?”
成媽,一早得到消息,匆匆趕到書樓。
她聽了個大概,在樓下喘了喘,斜眼瞪了門房,意思是這麽大的事情,昨天就兩散個人在書樓折騰,也不去叫她。
老門房知她隻是心裏著急,隻訕笑著,低頭繼續從井裏汲水。
成媽拉著扶手上來,一進門看到許盈盈右腿屈著撐在床榻邊,整個人躬身摟著一臉羞紅、連耳朵都在發紅的柳繼,這個一直在成媽看來是個不懂男女之事的柳繼,竟然會害羞,這讓成媽,心頭又是驚喜又是驚愕。
許盈盈急忙扭頭,因為突然被厲聲質疑而沒好氣地說,“當然是扶你家公子起身!一會兒盥洗、換藥、更衣、吃早飯、吃湯藥,事情多了,你不來幫忙,反正在我身後大叫,驚擾你家公子!”
她已經知道,柳繼也是孤兒,猜這個老婦人,應該就是成媽。
柳繼被許盈盈摟著上半身,手又不聽話的碰了許盈盈,雖見她一點異樣都沒有地完成了一係列動作,但已經坐穩當的他,從此不再,波瀾不驚。
“許,,許大夫!”他一把按住明顯氣急的許盈盈,急忙解釋,“這位,是我的姨母,成媽。你,,,”
“柳公子,我隻是個醫女,”許盈盈一邊說,一邊將柳繼的手放回去,抹了一下落到額前的碎發,直接打斷柳繼的話頭。“我並不知道你家眾多的姨母、媽媽。”說著,許盈盈直視眼前這個兩鬢花白、體態微胖、打扮不俗的高個子老婦人,“隻不過,適才老夫人不應在病人麵前,大呼小叫。”
看著成媽一臉疑慮和心焦,許盈盈退到床腳,低眉看著地磚,說:“柳公子昨夜中毒,老夫人心焦我能理解。我已和醫官共同商討了一個穩妥的方子,目前暫時穩住了毒發擴散,但要完全治愈,還需要接下來的治療和調整。這裏還請老夫人,暫且放心便是。”
“柳公子,接下來該做的事情,我會吩咐靈兒慶兒去做。”說罷,許盈盈衝成媽草草行了婦人禮,便快走出書樓的內室。
成媽,和昨晚的柳繼一樣,始終上下左右的極力審視許盈盈,正打算上前繼續問詢,沒想到許盈盈麻利地搶白,讓成媽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隻愣愣的立在原地。
柳繼見許盈盈留出空間給成媽,笑著對成媽解釋,臉,依舊還紅著。
“成媽,你怎麽來了?我現在沒事了,莫要擔心。”
“你還能笑出來,我都知道了,是上官家的人幹的,對吧?”成媽看著底色蠟黃的柳繼依舊紅臉,還是沒有好氣。
“是。”
“那和這個女人,有關係嗎?你還有膽量讓她下手解毒,你不怕,,,”
她的擔憂是正常的,這份擔憂更是提醒春情萌動的柳繼,許盈盈不是你可以用情的女人。
“許大夫,是清白的。”柳繼此刻辯解的語調,讓成媽想起他小時候的乖覺。
“哼!我可在窗外看了很久,你看她的眼神,已經不尋常了!”成媽,鼻子裏冒出不屑。
她仍然繼續著自己的努力,直接斜過眼睛看著腳踏。
“今天晚上開始,還是讓阿珠過來,服侍你吧!”
“不必。”柳繼,仍舊拒絕,隻是這次,連片刻的猶豫都沒有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很反感成媽這樣的反複暗示,讓阿珠安排到他身邊做夜間服侍,弄得他日常看到阿珠,對方立刻羞怯地一低頭,這讓他知道,成媽一定是對她說了什麽,柳繼為此反倒心生反感。
甚至當成媽遞給他那個小琉璃瓶之後,他臉不紅、心不跳地當著她的麵,隨手拉開身邊的一個小格子,將它丟了進去。
也是感覺自己言語魯莽了些,柳繼和緩語氣,繼續說:“這裏有靈兒、慶兒,可以了。阿珠留在老宅,給你晚上作個伴,我也放心些。”
說話間,服侍柳繼的一幹人等,端著銅盆、手巾,進來了。
等下人們都退下了,成媽坐在床邊,想繼續話頭,卻被吃進點食物之後,恢複體力的柳繼,抬手製止。
“成媽,我不會忘記過往,但是我也不想錯過當下。”他簡短地說。
“什麽?什麽當下,你,,,什麽意思?”成媽見柳繼心意果決,急了。
她盯著柳繼的眼睛,低聲問:“你不會是喜歡上那個女人了吧?她不是,,,”因為擔心隔牆有耳,成媽急忙打住。
柳繼莫名的語氣溫柔起來,“成媽,我不會忘記,隻是這事,,,”
“別傻了!”成媽瞠目、拍著床邊,脫口而出。
發覺自己的失態,她極速眨眼讓自己緩了一口氣,低聲說:“我話放在這裏,你別到時候,目的沒達到,反搭上了自己。”
說罷,成媽看著眼眸望向別處的柳繼,看上去,他壓根沒在聽她的數落。
她也年輕過,知道這樣的年紀,會有怎樣的風月,隻是她心焦,怎麽柳繼突然會對別人的侍妾、還是上官家的侍妾,動了心。
“孽緣嗎?”她默默問自己。
成媽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對老爺是有多麽癡迷。後來,老爺娶了覃氏,多年不曾有生育;原以為老爺會納妾,自己能熬出頭了。但是他沒有。
就和這臭小子拒絕阿珠一樣,“不必。”
哎,用的詞,都是一樣的啊!
成媽之後有段時間很後悔,她應該借此將當年的實情告訴柳繼,讓他終止自己的愚蠢。
但是她這會兒沒就著話頭說出來。
一是她不忍心。
關鍵是,成媽覺得柳繼喜歡許盈盈,隻是一時的衝動,因為他始終在軍營,回到帝京不久,還沒見過花花世界裏的其他女人。
眼下,既然他都能喜歡人家的一個侍妾,等打發了這個許盈盈,不多久也就能開眼、喜歡上其他女人。
成媽這麽篤定地盤算著,選擇了沉默。
許盈盈等成媽離開書樓之後才進來。
她看得出,成媽對她不友好,她也懶得交際,所以幹脆躲著不見就完了。
看到依然臉色蠟黃、眼下仍舊青灰嚴重的柳繼,她知道,這毒,隻解了一半。
傍晚的湯藥裏,她悄悄加了少許安神的藥粉,一是為了柳繼修養,他的脈象裏有太多思慮過度,二是為了她夜探刑部大獄,來去便宜無礙。
.
刑部大獄,單人監舍
上官翼的所有棒傷幾近愈合。
這日,許盈盈如約,帶著筆墨紙硯,夜探上官翼,卻發現他俯身倒臥在前幾日增設的板床上,兩條大腿,滿是血汙。
許盈盈吃驚地捂著嘴巴,憤怒和揪心一起衝上麵容,腦海裏充滿的是,是柳繼又買下關係,折磨上官翼?但是這段時間他不是一直養病在書樓嘛。
她止住思緒,急忙躬身上前搖了搖昏睡中的上官翼。
上官翼睜開眼,語氣清淡,“哦,你來了?”為了克製已經不那麽火辣辣的疼痛,他仍然一動不動,隻衝吃驚和不解的許盈盈,歪嘴笑了笑,全無怨恨和失落,仿佛中午的刑杖,是打在別人的身上。
“你怎麽,,?他們,,,!”
許盈盈氣急地語無倫次,不過她立刻鎮定自己的慌張,“先不說這些,還好我隨身備了些創藥,你忍耐一下。”她立刻放下手裏的小包袱,伸手掀起上官翼的囚服。
收拾停當,他二人彼此也不看對方,而是在暗影裏,一個俯臥、一個跪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上官翼是看不到希望地忍耐著眼下的一切,周身的疲憊,讓他不想說話。
許盈盈是糾結要不要問明白,這次是因為柳繼的緣故嘛——因為如果是,她在考慮返回書樓之後,要如何應對柳宅裏,上上下下的尊敬和感激,如今因為柳繼的起死回生,她在那裏,仿佛神佛一樣的存在。
默默相守了一盞茶的功夫,還是上官翼先開口了,“盈盈,我沒事了,你趕緊回吧。”
一旦沉默被打破,許盈盈仿佛是被戳中痛處一般,心中的酸楚不停上湧,她控製著自己避免情毒發作,用力將心僅僅放在一個醫者的立場,看待麵容淒楚的上官翼,開口道,“剛剛好了點,怎麽又去過堂?他們,這是要怎樣啊!”說著,她哽住了,捂著嘴巴,氣惱上來。
“周公公再沒來過嗎?”她問。
意外的是,一抹笑意,略過上官翼的嘴角。
許盈盈不明白他這是怎麽了,正要開口問,卻被上官翼打住了。
“放心,我一時半會,應該死不了的。”上官翼因為是在遮掩心事,語氣中不自覺,還是帶著幾分笑意。
“應該?”許盈盈看他一臉的沉靜,知道他知道了她還不知道的,立刻皺著眉毛,問道,“你什麽意思!”
上官翼避開她的直視,心裏還在思慮怎麽打發她離開,卻聽許盈盈難得地衝著他厲聲說,你快說,否則我不走了!
低頭歎息一聲,上官翼快速組織適當的言辭。
“我隻是皮外傷吧?”他壓低聲音說道。
許盈盈知道他要說些機密,便湊著他的耳邊,“哦,沒有傷到筋骨。可是,,,”
上官翼不等她說完,趴在自己臂彎上、“嘿嘿”地笑出了聲,然後又戛然而止。
有一種痛,除了肌膚,還有內心。
“你還笑,你,你是不是瘋了?”許盈盈撫著上官翼散亂的頭發,不想上麵粘著半幹的血,讓她的手指觸到了粘膩。
但是她並未縮手,看著手裏的血跡,她忍不住還是問了,“是柳繼幹的嘛?”。
“不是。”上官翼直接回答。
“你是擔心我,才這樣說的吧?”
許盈盈哀怨地繼續說,“你說過,不加思索的回答,多半是事前想過的答案,必定有假。”
沉默片刻,上官翼問,“柳繼的傷,好了嗎?”
“差不多了。”
上官翼歪頭看向許盈盈,“那你幫我,出趟遠門,可以嗎?”
許盈盈聽聞,內心一緊,正色道,“上官翼,你不能支開我,然後,,,”
上官翼體力疲憊,不想再來回打嘴仗、解釋,也是擔心許盈盈出來被柳宅的人發現,所以不等她說完,便急急地打斷她的話頭。
“盈盈!”然後他忍著疼,略動了動,側身用手緊握她搭在床邊的一隻手,眼神裏全是他不容置疑的堅毅。
“難道我說錯了嗎?”許盈盈依舊服氣地反駁著。
“好吧。”上官翼妥協了。
“那我,告訴你我的推測,但是你得答應我,平靜接受聽到的所有,懂嗎?否則我說出來,你可能會承受不了。”
“你要說什麽?”許盈盈被預感弄得心頭猛縮,因為上官翼的眼神裏的堅毅。
她太了解他的這種眼神。
許盈盈突然眼睛圓睜,因為她知道,上官翼隻有遇到了他掌控不了的麻煩,才會全力以赴的拿出自己的堅毅。
但是,眼下如果她選擇不聽下去,可能她更加不知道改如何麵對接下來的所有,畢竟他的麻煩,就是她的麻煩。
許盈盈竭力和緩了麵容,說,“我答應你!”
上官翼輕輕一笑,暗影裏,唯有許盈盈潤白的麵龐、大睜的雙眼,如此清晰。
“如你推測,你知道,為什麽周芳會來這刑部大獄?”上官翼說著,朝監舍的門看去。
門外沒有任何人影生息,他接著說,“即便我曾經是禦前左右,也隻是個小小的侍衛,不可能值得動用他的內侍太監。我知道,我沒有那麽重要,除非,,,”
許盈盈靜靜聽著上官翼渾厚的喉音,看著他故意停下來的話語,突然目光一閃,看向上官翼,“除非你還有用,是嗎?”
“嗬嗬。”上官翼重新將頭埋在臂彎裏,“所以我說,一時半會,我不會死。”
“你直說,我不懂。”
“聖上讓你來,不僅僅是因為你一個人、出入方便吧?”
“你什麽意思?難道不是嗎?”許盈盈急了。
“你最擅長什麽?”上官翼仿佛又在換話題。
“外傷和毒理。”
上官翼再次歪著頭,看向許盈盈,冷冷地說,“那你知道,釣魚,需要上好的魚餌,才能釣到大魚?”他又一次,換了話題。
“你,,,”許盈盈突然感覺上官翼的黑眼眸後麵,是個無底洞,正用力吸著她掉進去。
“我就是那個,魚餌。”
上官翼說道這裏,突然自己的胸口發疼,額頭冒汗,他暗暗緊握雙拳,急切地顧不上疼痛,緩緩側身、撐起上半身。
他擔心地看著許盈盈,“我說出來了,你千萬不要掛在心上,更不可就此怨恨任何人,你懂嗎?”
許盈盈沉默了,看向上官翼,忍不住一陣陣地發冷。
“聖上在幾天裏麵,屠城一般的將慕容氏上下人等,全數斬殺。我在這裏都聽到了。他確實能殺光他明麵上的所有異己。
但是,朝堂裏,哪裏有那麽簡單?他放我一命在獄中,就是希望看到,有什麽樣的人會來保我、而哪些人會來殺我——現在人人自危的時局裏,跳出來的都是,‘鬼’!”
“聖上就是在看,誰,會這個時候跳出來。他喜歡判斷,用他自己的方式;他也需要判斷,為他掌控朝局。”
說完,上官翼仿佛泄氣的皮囊,疲憊地不顧一切,“呃”了一聲,便趴倒在板床,再不想動了。
許盈盈聽到這裏,身體已經冷透了,一動不能動!
回想那個對著她,始終仿佛長輩一樣又玩味、又逗趣的李乾,感到,在巨大的權勢重壓之下,她是那麽無助、渺小,連三代寵臣上官家,都瞬間幻滅,何況自己。
她徹底明白為什麽從西北回來,上官翼要在李乾麵前謊稱,自己已經是他的侍妾。
她冰冷地雙手,緊緊摁著上官翼溫熱的手臂,眼淚止不住的滾落。
她知道了,之所以她能來去自由的幫上官翼治療,完全是李乾希望上官翼,能盡快恢複,以便在“趁熱打鐵”的時機裏,充當“魚餌”,在一次次過堂和刑罰裏,測出李乾看不透的人心。
太殘忍了!
上官翼擔心獨自在帝京的許盈盈知道太多有危險,因而沒有點破,他二人的所有,早在查抄上官府之前,那支提示讓許盈盈離府的箭,就被安排好了。
但是,多年後的上官翼,更加驚恐地發現,他二人的所有都是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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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對視著,他們看著對方瞳仁裏的自己,那麽靜靜的呆立,仿佛時間能就此停止一般。
“那我更加不能走,你不能把我支開!”許盈盈絕望地停住了淚水。
“你幫我去一趟東北,本來我想寫信,看來信裏不便說太多。”
“我不去。等你好了你自己去!”許盈盈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心疼上官翼,還是在懼怕李乾,亦或者是在痛苦自己的處境——仿佛在一個峭壁的夾縫裏。
“不要孩子氣!事關我上官家的前途,我是在求你,盈盈。”
上官翼緩和了一下自己,溫和地說,“這也是在幫我,否則我這麽艱難活下去的意義,何在?”
“哦。”許盈盈內心開始迅速盤算著,此去東北的來去時間,“那你再說明白些,我到時候見了麵,不會忘記。你信裏再大概寫一些能寫的,我過幾天來取。”
“你以投奔上官希的目的去東北城防找我的叔父,上官明泊。他是那裏的副將,和我的性子不一樣,為人闊朗通達、心不藏事,見了你,必定會心生歡喜。記得,見到上官希,不要說我大獄裏的這些,隻說有聖上在,暫時無礙。”
許盈盈聽到這裏,心內五味雜陳,麵容因為克製而幾乎變形。
上官翼用手撫著許盈盈的麵頰,安撫著她顫抖的身心,此刻他內心了然。
此前一直隱約感到的離別,近在眼前。
他接著說,“但是,你見了上官明泊,請務必將我現在的處境和他悄悄說明白,他知道聖上的秉性,不必對他隱瞞,這樣他懂得如何應對。
上官秩,你不熟悉,可以不用太多交接,他性子烈,知道了未必是好事,我想明泊叔父會有自己的辦法和他說。”
這時上官翼在教許盈盈如何分別應對,日後許盈盈竟然用在了柳繼身上。
“我叔父家裏有三個即將成年的兒子,你和叔父商量,挑沉穩老實的老二,叫上官逖,讓他上表給聖上,說想讓這個身處邊隘的孩子來帝京曆練,求一個城防或者禁軍裏的小兵卒即可。”
上官翼忍痛上前,湊許盈盈的耳邊,叮囑,“記得,千萬謙恭,就說孩子常年邊塞風土,不通帝京慣常,求個曆練的機會便可,求聖上開恩準許。”
許盈盈,驚異地看著上官翼,上官翼明白她內心的倉惶,眼神閃爍著堅毅,低聲解釋給她聽。
“我上官家的人,必須要有一個,留在帝京做‘人質’的,這樣叔父和秩二、上官希,才能在東北安生。”
他本來是想說,這樣做的目的,也是擔心自己如果熬刑不過而被打死,那樣上官家在帝京沒有了籌謀,遠在東北開枝散葉的那一支,極可能會讓聖上立刻便覺得礙眼,借此次機會滅了上官家,都是非常可能的事情!
但,考慮許盈盈知道了這一層,會更加不肯離開自己,所以他沒有說到這一層。
而一個月後,上官明泊聽到許盈盈說出的這個建議,不禁心焦地脫口而出,不好!
明白了上官翼此刻的心情,許盈盈立刻手背摁著嘴巴,在明泊麵前,失聲哭了起來,大叫,自己太蠢了。
咬牙扭了一下上半身的上官翼,看著愣愣的許盈盈,岔開方才的話頭,接著說,“當年家祖,便是早早將叔父上官明泊放到邊塞苦寒之地,就是為了求一個,帝京裏的孤獨一脈,讓先帝和聖上安心。如今,上官秩去了叔父那裏也是差不多五年了,都說‘上陣父子兵’,那是在有戰亂的時候!近一二年那裏太平了,不能讓聖上覺得東北的上官家,有獨大的可能。盈盈,我說這些,你聽明白了嗎?”
說著,上官翼看著許盈盈,一字一句地認真說道,“你一個人孤苦在帝京我不放心的。你有官階的,此去走官道我倒不擔心,趁著沒有下霜雪明天便啟程到東北,然後便留在上官希身邊,等我。”
“什麽?你不是說‘出趟遠門’?”許盈盈一改眼中的恐懼,直接懊惱起來。
“去東北,就算一路走官道,最快的驛馬也要半個月,何況你騎馬的本事?難道不是遠門?”
“出趟遠門的意思是,去了就回來的。”許盈盈揪住上官翼的語病,反駁。
“我不能這樣放你一個人在這鬼地方,不管!”她一賭氣,將上官翼的手一扔,扭頭又開始哭起來,心裏再次泛起之前的預感——離別在即。
“盈盈,”上官翼眼神突然淩厲起來,急急地一口氣說出了他所有的顧慮。
“你既然是我上官家的人,現在就得完全聽我的安排。現如今,帝京已經沒有上官府了,你一個女人在帝京,怎麽可以!如果你這次再違背我的命令,那以後,你我,不再相見!”
上官翼當時並不知道,自己半懇求、半威脅的“不再相見”,竟成了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