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誤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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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許盈盈看向紅著臉的柳繼,兩隻大手摩挲著腿上的緞麵,這麽多年了仍然在她麵前,像個又犯了錯的男孩子,和房中之時的反差,總讓她困惑男人們的內心。
    許盈盈撲哧一,“你個男人,怎麽突然亂猜這些個?”
    “哦,那就好。”
    “你?”許盈盈感覺柳繼似乎悶著話不敢說,“你今天怎麽了,到底想說什麽?”
    柳繼看向地磚,摸了摸耳朵,說出自己的決定,
    “如果為了柳家有個血脈繼承,那就不要再生育了,我們。”
    “你,,,”許盈盈吃驚地一時間找不到柳繼內心的點,是什麽。
    “我們已經有馨兒,我很知足。你們女人生孩子,太危險了。”
    柳繼羞羞地避開許盈盈的審視,“我們男人在戰場受傷,知道身體的疼痛有多痛苦,有時候我們也會彼此嘲笑疼的大吼大叫的那個人,來緩解自己身上的痛苦。但是我們的傷口,都是在肌膚,大家看得見。而你們女人不一樣,我能感受到,那種痛苦來自裏麵,一個完全看不見的地方。那太可怕了。”他真切感受著,語氣變得越來越弱。
    許盈盈看著臥房裏一會兒羞怯、一會兒坦誠的柳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所以,你,,,”
    “是的。”柳繼不等她說完,直接說出自己多日來的想法。
    “所以我一直想來和你商量,你們大夫不是都有辦法,不生孩子嗎?”
    “啊?”許盈盈忍不住更加吃驚,看著對方的側影,有種要衝上去抱住他的衝動。
    “你這是,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呀?”她問。
    “如,,如果,你願意的話。“柳繼又一次麵露小男生的害羞,喃喃低語。
    許盈盈按下自己內心的起伏,呆在了片刻,什麽也說不出來,隻情緒異常激動、“呼”地起身退了棉服,坐進床裏麵,完全不自知地學著柳繼的習慣,左手放在支起來的左腿上膝上,然後右手拍拍手邊的床鋪,簡短地對著柳繼,一抬下巴,說,“你,上來!”
    柳繼,看著她旋風一般的動作,問,“怎麽了呀?為什麽會生氣啊?”
    許盈盈直直地看著他,躊躇著,柳繼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會帶來什麽後果,所以走向床邊,也不敢看許盈盈,隻偷眼瞄著她的手。
    天冷,手背開始翻白,他將錦被向許盈盈身上籠上,自己咕噥了一句,我還沒洗呐,不好吧。不等對方回答,便順從地起身,也拆著扣子、脫了棉服。
    和許盈盈對視了一眼,柳繼完全看不出對方眼中是什麽,為免除自己的尷尬,他回手放下床幔。
    為了讓許盈盈暖和,他已經習慣放下床幔。
    看著眼前這個小心翼翼的男人,許盈盈心疼起來,共同生活之後,他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內心,但仍然深情到如此,自己到底要怎麽樣,才對得起這男人的心意。
    “我不會吃藥的。”許盈盈看著坐在錦被外,麵露吃驚的柳繼,繼續說,“因為生馨兒的時候有產傷,我能再生育的希望,很渺茫。你懂了嗎?”一氣兒說出這些,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語氣很差。
    其實,她知道,月子裏孩子早產、柳繼中毒,自己身心太過憂煩、緊張,加上裏外操勞、受風又受寒,導致無法承受的地步。本來想好了這說辭,留著勸說柳繼納妾的時候再說,眼下一看,她更不能將實情告訴柳繼。
    柳繼聽完這個意料之外的回答,還沒想好怎麽,卻看到許盈盈的眼眶裏浮上淚水,帶著女性的嬌弱之美。
    他想都沒想便伸手攬著她,說,“那就好,別哭啊。”
    許盈盈攏著被子,原本不想掉下來的淚水,“啪嗒”,落在錦緞上,成了兩個深色的點。看著這兩和自己眼距相等的點,她突然噗嗤一聲,自己又笑了。
    “好什麽呀!“許盈盈湊過來,張開被子,將對方包著。
    看著如此古怪的許盈盈,柳繼一時間手足無措,手撫在她靠近的麵頰,愣著眼睛看著對方眼中的晶瑩依然閃爍,但,不是哀傷。
    最意外的是,他看到她主動湊過來。
    因為許盈盈生了馨兒之後一直畏冷,所以柳繼讓工匠在大臥房的床外,從梁下做了有一層大帷幔,冬季的傍晚便照例是早早鬆了扣,垂下來,阻隔了外間門窗透進來的寒意。
    此時,也阻隔了柳繼劇烈的喘息聲。。
    成媽說的沒錯,每天過的是無比真實的日子、柴米油鹽的真實。
    趴在柳繼身邊許盈盈,這麽想著,身體更加誠實地用力抱緊對方。
    柳繼,不知道方才妻子狂放至極的內心,他任憑微燙的自己受用著她帶給他的歡愉,而將內心放低。他覺得自己沒有那個智慧去分辨,更沒那個必要,隻盡自己所有,好好疼愛這個願意留下來陪伴自己的女人,即可。
    他知道,她值得。
    .
    柳繼曾抖著膽子,問過一個他一直想問又不敢問的問題。
    “那晚,你為什麽不逃?我喝了那玩意,有一陣是眼前酸的一片模糊。”
    許盈盈輕輕回他,我不想你死。
    .
    那晚,柳繼徹底清醒,是因為哭紅眼睛的許盈盈在不停抽動她的手。
    借著殘餘的燈燭,他看著地上的衣衫、床上的汙穢,想起了深夜的經曆,柳繼迅速甩開摁住許盈盈的手,眼中再次燃起怒火,俯在堅硬的羅漢床上用力一捶,低吼著:“怎麽會這樣,我們為什麽會這樣的。”
    同時,他因氣惱而漲紅的臉頰,衝著縮成一團的許盈盈大吼:“為什麽要利用我,讓我幹了這種事,我,,,。”他卡住了,想說,我從來沒想過要強迫你!但是氣惱讓他的氣息上湧,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口,出不來。
    他突突跳的太陽穴,讓他咽下幹澀的喉嚨,也咽下了完全說不出口的痛苦,反而無助地哀傷起來。
    “你知道我喜歡你,你,你就一直在利用我,為了你的上官大人,不是嗎?這下子我變成這樣,你滿意啦!”
    經過一晚上的二人,彼此已經不知道再用什麽言語,來形容此刻的痛苦。
    柳繼,聽到自己說出,“我喜歡你”,但確是在如此肮髒淩亂的時候,他將自己曾經那麽美好的期待、徹底被自己粉碎之後的懊惱,完全發泄在許盈盈身上。
    許盈盈,聽到柳繼說出,“你一直在利用我”,對抗和厭惡的心瞬間軟了。的確,她為了保全上官翼,一直在假裝糊塗地利用著單純的柳繼、半真半假地體貼入微,尤其是為了得到柳繼去找出獄後的上官翼的時間點,她故意顯露的關切。她自知理虧,而垂下酸脹的眼瞼,用手緊捏著破散的衣衫。
    突然,她感覺眼前一個黑影撲來,不及她反應,柳繼一雙大手,已扼住了她的脖頸。
    “你這個狡詐的女人,你害我成了什麽人?”即便是殘燭,依舊能將柳繼麵上的憤怒和變形。
    “回答我,這也是你算計的一部分!你這個狡詐的女人。”他繼續低吼著,手上的力度突然殘忍起來。
    她先是驚恐地看向柳繼,本能地用手抓著柳繼的手腕,她不知道柳繼是要真的掐死她,還是為了泄憤而折磨她,隨著脖頸的疼痛和血液的鼓脹,一臉紅紫的許盈盈睜大雙眼看著柳繼,逐漸放棄對抗,讓自己聽之任之地開始發軟。
    但,一滴柳繼的眼淚,滴落在許盈盈麵頰,還是熱的。
    突然,許盈盈意識到她不能就此死去,因為那滴帶著體溫的眼淚。
    她再次揮著雙手,卻隻抓住了柳繼的衣衫,最後奮力在喉嚨裏古怪地發出聲音,“別,別這樣,柳,,,”
    男人,一旦用了心,是完全招架不住女人的這種哀求。
    柳繼鬆開了許盈盈,頹廢地跪坐在羅漢床上,冷冷看著她趴在床角,不停的咳嗽、幹嘔,身後的頭發一絲絲地,順著肩頭、滑到身前。他想起初見時的許盈盈,忍不住低頭哭了。
    本來他憤恨地撲上來,是想將她撕成碎片,然後自己也一刀抹了脖子,才能了結自己對著心愛的女人,幹了件女人最不能接受的事情,那種悔意讓自己無法麵對今後,隻能去死!
    然而,他訣別的眼淚讓許盈盈明白了他的內心,為了救他,她服軟哀求。
    柳繼起身,赤腳衝到他的佩刀前,還沒抽出刀,卻被身後衝過來的許盈盈死死抱住。
    “求你,別這樣。”許盈盈為了遮蔽自己的身體,緩緩跪下。
    柳繼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殺不了自己,更殺不了許盈盈,因為她的哀求。
    兩個人,都喘著粗氣、竭力讓自己平靜,然後就這麽赤腳僵立著而不說話。殘燭最後熄滅,窗紙倒是逐漸青白,屋外響起了紛雜的人間煙火。
    柳繼,甩開仍然拉著自己衣角的許盈盈,整理好自己,起身叫來了下人們,把許盈盈帶到老宅裏的後院,鎖在磨盤上。
    後來,柳繼和妻子說,當時鎖她,大概是潛意識的想她永遠鎖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