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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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芳院,原本熙來攘往的大廳,此時竟站滿了蒙古兵,一個個熊腰虎背,腰裏還挎著刀。老鴇、妓女等一幹人戰戰兢兢跪在大廳,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
    大廳正中央,木仁紅著眼睛站在正中央,雙手抱臂盯著麵前一女子——張影舒。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木仁雙目肆無忌點地打量張影舒,目光猶如挑瓜撿菜,“你不想待在這裏,你想回家,對吧?”
    “對,我想回去。王妃如果打夠了,就請放我走。”張影舒雙臂被一左一右兩名蒙古兵扭著,雙頰紅腫,頭發被扯得淩亂。
    木仁笑道:“好好,我送你回家。”說著,右手一揚,“啪”一聲,狠狠甩了她一記耳光。
    依照慣例,木仁是不會管這些閑事的(盡管這對於一個妻子而言,不是什麽閑事),更不會不顧身份親自到妓院這種地方跟“妓女”對峙,要不然脫脫不花也不會如此堂皇的“逛妓院”。
    問題就出在一封告密信上。
    一個清晨,木仁像往常一樣梳洗、裝扮、穿衣、吃飯。不知從哪裏飛來一支箭。木仁第一反應是,遇到刺客了,事後才發現,那箭居然沒有箭鏃,而且上麵還附有一封信。
    時間、地點、人物、相貌、年齡,無不具備,直將木仁看得心驚肉跳。信的末尾,那人還將可汗對張影舒的種種喜歡添油加醋地誇張成了曠世絕戀,甚至還說,隻要張影舒有了兒子,就會被立為太子。
    這還了得!
    弄死,一定得弄死!
    彼時,張影舒正在抄嵇康的《琴賦》,正寫著,門被猛地撞開,木仁帶著一群兵丁,打來了。她第一時間告誡自己,要冷靜,要隱忍,要裝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別讓人看出破綻。於是,她做小伏低,認輸服軟,隻求王妃高抬貴手,放她離開。然而木仁卻紅著眼睛不依不饒,先是讓人把她用過的床、桌椅等物能砸的全砸了,緊接著又撕掉她所有書籍、字畫。
    眾目睽睽之下,她掰過她的臉,用那雙細長的丹鳳眼狠盯著張影舒那張年輕而絕美的麵龐,那一臉惡毒的恨,那樣的窮凶極惡,那樣的殘忍狠辣,那樣的咬牙切齒……
    張影舒也是生裏死裏闖過來的,膽量不可謂不大,可被那樣的眼神盯,她忍不住膽寒。無奈之下,她隻得解釋說,她跟可汗沒怎麽著,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怎麽著。她甚至卷起手臂讓木仁看她的守宮砂,證明自己還是清白之身。然而木仁的話讓她更為膽寒。
    “你在向我示威?”
    張影舒一愣,好端端的,怎麽就成了示威了,這哪跟哪啊。
    好生不可理喻!
    不過木仁也有自己的恐懼:還是生米,就已經這般得寵,一旦生米做熟,還有自己的活路嗎!
    所以,當張影舒跟她講道理時,她罵她勾引可汗。當張影舒動之以情時,她厲聲斥道,“但你現在搶的,是我的男人!”沒奈何,張影舒隻得賭咒發誓:“隻要王妃肯放我回家,我這輩子不見可汗一麵,若違此誓言,願遭受天譴。”
    木仁大怒:“有什麽用,他會找你!”
    張影舒哪裏遇到過這等難纏之事,痛苦地閉上眼睛。縱使她已經喜歡甚至愛上了脫脫不花,縱使男子三妻四妾實屬尋常,可有婦之夫就是有婦之夫,跟有婦之夫相處是一件太複雜的事,她應付不來,也沒有應付這場麵的經驗。百無聊賴之際,她隻得苦笑:如果大明安好無恙,她這個權貴之女,何至於陷入此等尷尬泥潭,掙紮不出?
    “笑什麽!”一巴掌扇來,木仁怒道,“你有什麽了不起?不過是個婊子!”
    嘴角有血流出,張影舒舔了舔,無奈苦笑:“要是可汗知道你這麽對我,他絕饒不了你。”
    其實,她不想說這話,她就想回家,跟父母、兄長在一起,然後將這裏的人,這裏的事,全都忘了。可今天這局麵,她想離開,她怎麽離開?不能動武,不能講理,不能告訴任何人她太師英國公之女的身份,除了脫脫不花,她找不到任何依憑。
    木仁:“哈,你終於承認了!”
    “對,我承認!我愛他,他也愛我,我們兩情相悅。所以,放我離開,這你對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讓你巧舌如簧!”木仁轉身拔出身後士兵腰間長刀,狠狠砍了張影舒一刀背刀,雙目通紅,目光中流露出得意的,惡毒的笑,“你不就是仗著幾分姿色嗎,有什麽了不起!我把你的臉給劃花,看他還喜不喜歡你。”
    屋子一下子顯得很靜,張影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木仁手中那刀,隻要刀尖微抖,她的整張臉,就毀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凝滯了,此亦不動,彼亦不動,她倆對峙著。
    對於張影舒來說,若想成功逃脫,簡直不能太簡單,隻需出其不意製住木仁即可。可製住木仁之後呢,也先是否由此而察覺到什麽,脫脫不花會因此承擔怎樣的後果?所以,她不敢。
    對於木仁來說,要想殺死張影舒,簡直不能太簡單,隻要下一道命令就可。可殺死張影舒之後呢,脫脫不花是否會因此而責怪甚至怨恨自己,以後幾十年的歲月裏,她該以何種身份跟他相處?所以,她也不敢。
    對峙了多久,誰也沒有計算,直到群芳院外麵的大路上,傳來了無數馬蹄聲。木仁臉色一變,絕望地向門口看去,就在她目光偏離的一刹那,驀然發現地上居然躺著一張黃色手帕,上麵彎彎曲曲寫著幾行蒙古字。
    她心念一動,走上前去,蹲下身子看上麵的字:
    廢綽羅斯.木仁為奴隸,立張影舒為王妃。
    孛兒隻斤·脫脫不花
    木仁睜大了眼睛,一時間竟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她跟了他十三年,總以為他隻是不好女色,以為他隻是不愛她,孰料,他要廢了她!
    她究竟做錯了什麽,要被這樣對待?前幾天還說,回頭去看她,居然是謊話!
    她狂聲尖叫,然後又一聲,又一聲,又一聲……
    尖叫過後接踵而來的,就是憤怒。
    既然他不讓她活,那麽,就死作一堆罷。
    她霍得站起,夾手奪過侍衛手中長刀,對準張影舒頸部,狠狠砍去。
    “當”一聲急響,門外有物擲來,長刀被撞飛出去。
    幾乎在同時,脫脫不花憤怒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