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也先很憂愁,因為朱祁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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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昂克匆匆進帳,三兩步走到也先跟前,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也先臉色微變:“當真?”
    昂克低聲道:“那太監親口跟我說的,絕無虛假。太師,朱祁鈺那小子,是存心把咱們往死了逼——怎麽辦?”
    也先皺了皺眉,臉色很陰沉。驀地,他感覺對麵脫脫不花有點不正常,雙目一眯,盯緊了脫脫不花。
    此時,脫脫不花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倏地站起,誰也不看,徑直走向者蘭帖木兒。
    “可汗,你要幹什麽?”賽罕王問道。
    脫脫不花不僅不理,反而加緊了步伐。
    眾目睽睽下,他幾乎是撲到者蘭帖木兒麵前,指著者蘭帖木兒的鼻子,厲聲吼道:“我真是搞不明白,究竟我哪裏對你不好了,你要這麽背叛我!”
    也先等人先是一驚,緊接著就迷惑了,搞不懂為什麽聰明如岱總汗,會做出如此愚蠢的事——當著太師的麵,跟“奸細”吵架?
    他瘋了?抑或,喝醉了?
    “可汗救我!我不是奸細。”者蘭帖木兒惶急喊道。
    “不是奸細是什麽!”脫脫不花一拳揮出,狠狠擊在者蘭帖木兒左腮上,者蘭帖木兒摔倒在地,脫脫不花身子沒站穩,也摔倒在地。
    阿剌等人上前攙扶,脫脫不花一把推開,眾人死命抱住他:“可汗息怒,你還病著。”
    脫脫不花奮力掙紮:“你們攔著我幹什麽,快放開我!”
    朱祁鎮看著者蘭帖木兒,看他嘴角流出的血,心裏很難受。阿剌等人則很是疑惑,按理說,岱總汗不至於如此沉不住氣,今日這是怎麽了。
    伯顏帖木兒眼尖,一眼就看到脫脫不花跟者蘭帖木兒的貓膩,在脫脫不花即將握拳時,一把攥住他手腕,一邊噓寒問暖一邊不著痕跡地摳出他藏在手掌裏的東西,嘴裏還不忘安慰:“大汗,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伯顏帖木兒!”脫脫不花眼睜睜看著手裏的東西被摳走,忍不住氣急敗壞,“你狡詐無恥,不得好死!”
    伯顏帖木兒微微一笑,放開脫脫不花,徑直回到座位上。
    “先不要殺,關起來!”伯顏帖木兒說這話時,侍衛正準備將者蘭帖木兒拖走。
    脫脫不花被人抬著離開,經過昂克身邊時,突然睜開眼,盯著他看了一眼,又迅速閉上了眼睛。
    昂克衝著他的背影點了點頭,像是對他做了什麽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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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先大營,某營帳
    也先很憂愁,因為朱祁鈺。
    “鴻門宴”上,昂克告訴他說:
    朱祁鈺即將登基為帝,還公開表示說,自此而後,大明和蒙古不共戴天,大明再不接受蒙古的朝貢。
    這就意味著,被他捏在手裏的朱祁鎮,即將失去價值,如果遇到天災,他也先隻能眼睜睜看著手下牧民餓死……
    也先並不是那種關心民生疾苦的首領,但如果牧民一個個都吃不上飯,他們就不服你,就會造你的反,就會千方百計想殺你。
    他這邊一亂,不論是脫脫不花還是阿剌抑或孛來,都會蹦出來殺自己,群起而攻,他必死。
    所以,朱祁鈺這道坎,他必須得過……
    正想著,昂克過來了:“太師。”他行了一禮,很恭敬。
    也先正心情不好,思路被人打斷,心情更不好了,於是一邊冷著臉看昂克,一邊陰戳戳在想,他該用何種表情何種話語,才能把昂克這廝嚇到跳河。
    昂克哪裏會猜到也先的心思,簡要鋪墊幾句後,說明此行來意:“太師,者蘭帖木兒肯定知道些什麽,暫時不能殺。”
    也先道:“不殺者蘭帖木兒,殺誰?”
    昂克一愣:“太師有何高見?”
    也先臉孔一板,眼皮一翻:“你提的建議,倒問我有什麽高見?——我問你,八月十四那天,可汗為什麽不出兵,你是怎麽勸的?”
    昂克早就在擔心這事了,此時此刻聽也先忽然提及,大驚之下,慌忙跪下:“是是,當時沒有勸動可汗發兵,是我無能。我甘願受罰。”
    “我說的是這件事嗎?”也先斜著眼,凶神惡煞的目光立時射了出來,“你做了多少混賬事,你自己不清楚嗎?”
    昂克冷汗直冒,不知道也先說的是不是那件事,如果是,自己全家都會被四馬分屍。
    也先見昂克恐懼,益發凶狠,貓捉弄老鼠般凶狠:“你當真不清楚?”
    “我……我……”昂克的聲音低得好像隻有自己才聽得到。斜目一瞥,但見帳門口侍衛腰上掛著一把刀,心想:“如果真要被他知道那事,說不得,隻得自殺了。”這麽想著,忽然感覺氣息不暢,不禁劇烈咳嗽起來。
    也先見他這般表現,心想:“原來這家夥想的不是跳河,而是抹脖子。”麵上笑吟吟的,語氣卻凶得像要把人給淩遲處死:“昨晚你把自己關房裏,一邊吃狗肉,一邊喝高粱酒,你當我不知道?”
    昂克脊梁骨一軟,差點沒歸位,冒險抬頭看了一眼也先,心裏暗自罵了一聲“我操你媽”,嘴上卻恭恭敬敬道:“我回去就把那高粱酒扔了,從此以後再不喝酒了。”
    也先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剛才朱祁鈺所給他帶來的種種陰霾,仿佛一下子全沒了。喘息稍定,他收斂了笑容,正色道:“你這樣,今晚你就找個由頭,跟脫脫不花去喝酒吃狗肉。”
    昂克心下暗罵,嘴上卻裝地厲害:“隻怕……我怕我完成不了任務。”
    “你會被自己給笨死的!”也先蹲到他旁邊,右手往他肩膀上一搭,掰過他脖子,“者蘭帖木兒被抓,那小子急得都要瘋了,我這是給你……哦,當然也包括我,提供發財的機會。”說著,他伸手在昂克腦袋上敲了一下,“笨!”
    昂克霍然明白,原來在宴會上,不止伯顏帖木兒,也先也被脫脫不花那一係列操作,給繞進去了。他不敢在頂頭上司麵前顯示自己的聰明,裝傻道:“要想管他要錢,又用得著什麽名頭,過會我就去敲詐那小子,得了錢全歸太師。”
    “錢不是重點!”也先喚來一名妓女,右手端一把茶壺,一邊喝著茶,一邊說道,“你敲他一筆錢後,就找個由頭把者蘭帖木兒給放了。咱們就可以順藤摸瓜,把那小白臉的秘密給……”他伸手虛抓一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要讓那混小子有苦說不出。”
    昂克幹笑:“太師高明。”
    也先撇了撇嘴,對於別人的奉承,早已不再稀罕,此時他想的是:“脫脫不花這小白臉肯定有貓膩,得警惕。朱祁鈺這小白臉很混蛋,得收拾。朱祁鎮這小白臉快廢了,得……嗯……嗯……有點麻煩……”
    他呷著茶,對昂克說道:“你讓人寫封信給朱祁鈺那小白臉,告訴他,乖乖把大同、甘州、宣府的馬市給我開了,再派人送點銀子、公主什麽的過來,要不然我就動兵了。”
    信還沒寫好,到了晚上,張影舒就給他出難題了。
    而張影舒的難題,差點沒把也先給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