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水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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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的天女山已是深秋景象,天女後山溫泉別院,桂花樹下,陽光透過枝葉灑落下來,留下一片斑駁的光影,一如多年前的那個秋日午後。
    一張鬆木茶幾,一套茶具,一個嫋嫋冒著熱氣的茶爐。林琅和李月娥相對而坐,摘掉麵紗的林琅,一襲素衣,宛若仙子。
    林琅泡起一壺茶,給李月娥斟了一盅:“李姑娘,請用茶。”
    李月娥接過茶盅,點頭道:“有勞林姑娘。”
    林琅給自己也斟了一盅,端起輕啜一口,悠然道:“李姑娘心事重重,可是在擔心沈小七上山一事?”
    李月娥點點頭:“我到天女山有些時日了,他還是沒有露麵,是不是不會來了?”
    “李姑娘是希望他來,還是不來?”
    “林姑娘曾答應過我,如果他來,不會害他。”
    “放心,他一定會來。”
    “林姑娘為何如此篤定?”
    “武林大會上,旁人汙蔑天機門大造殺業他都沒露麵,你剛被黑龍纏上,他就跳出來給你解圍,聽到你落在我手裏,一定會來。”
    “林姑娘如何確定天機掌門就是他?”
    “二十多年前,天機門與天女教鬧翻,隻因不想背上欺負女人的名聲才沒對天女教怎麽樣,而這任天機掌門卻讓門下弟子禮讓天女教,除了沈小七,我想不出還有誰這麽維護天女教。”
    “可你曾……他怎麽會幫你?世上精靈古怪的人又不止他一個,天機門弟子更是與眾不同,未必就是他。”
    “曾對我師父下手嗎?師父給了我一切,我怎麽會傷害她。沈小七也不是維護天女教,他隻是維護女子,與我師父一般多情。”林琅歎了口氣,隨即又道,“其實你我心裏都很清楚,這世上能造出轟天雷的人,隻有他。”
    “天機門炸破蜂桶的時候,我也懷疑過,可我揭開過天機掌門麵具,確實不是他,直到十裏長亭,林姑娘告訴我那是□□。可惜,我當時竟未想到這一層。”
    “人都有迷失心竅的時候,李姑娘這般倒也可以理解。”
    “已經過了這麽多天,也不見有一個天機弟子露麵,再拖下去,我師門弟子和白三俠真的攻上來怎麽辦?”
    “他們攻不上來,除非有沈小七在。”
    “但願他早日上山,免得衡山派與天女教衝突。”
    “不止衡山派,還有白家三兄弟,尤其是白三俠,請來一幫江湖好手,屢敗屢戰,不救出李姑娘誓不罷休,真是令人感佩。
    “還要多謝林姑娘手下留情,沒有傷他,否則月娥真的會於心不安。”李月娥起身福道。
    “李姑娘客氣了。”林琅扶住李月娥。
    二人正談論的當口,前山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鑼鼓之聲。
    一名教眾急速奔來,稟告道:“聖女,大事不好,這次他們不知用什麽方法,護山的蛇蟲都被驚起,正在往山上遊竄,無法再阻擋闖入者,看來白家三俠這次請到厲害的人物了。”
    林琅聞言起身,戴上麵紗,道:“我去看看。”
    李月娥也站起身,道:“請林姑娘手下留情,點到即止。”
    林琅道:“我自有分寸,還請李姑娘暫留此處,不要露麵。”
    “好。”
    林琅與報信教眾快速趕往前山。
    “他們到哪裏了?”
    “已到山腰,這會兒怕是已經衝破天水橋,快到垂雲梯了。”
    “前幾番相鬥時,看在李姑娘的麵上沒有傷他們,如果再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傳到我師父耳裏,會以為我沒有能耐掌管天女山。今日定要給他們長長記性,速去請左右護法來!”
    “是!”
    林琅趕至天水橋,發現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特的香味,蛇蟲紛紛避走。再看天水橋,已有十多位江湖好手衝過橋,還有更多的人正向橋邊殺來,守橋的教眾正與之苦鬥。
    林琅取出翠玉短笛,嗚嗚地吹了起來。正往山上遊竄的蛇蟲,聞聲一齊停了下來,往山下折回,向來意不善的闖入者咬去,人群一陣騷亂,叫聲四起。
    “快!加大藥量,多點幾個香堆。”
    “這驅蛇藥不好使了,大家小心!”
    “畜生!敢咬老子,看老子把你剁成肉醬!”
    “請諸位,把這群畜生的頭砍下來還不死,還能咬人,真是邪門!”
    “白三俠,你哪裏請的人,是不是銀子給少了?”
    闖山的眾人正手忙腳亂,又一道笛聲響起,攻擊的蛇群忽然轉換目標,向天女教眾攻去。
    天女教眾一邊後退,一邊向林琅求援。
    林琅隱在麵紗後的臉一沉,咬破小指,將血塗在翠玉短笛上,笛聲也曲折多變起來。蛇群再次轉換目標,湧向天水橋的另一端,那裏圍了一群觀戰的江湖人士。人群中有一位戴著鬥笠的吹笛人,旁邊站著幾位赤發虯須的胡人,正是在武林大會上被黑龍稱為阿裏公子的西域武士一行。
    戴鬥笠的吹笛人笛聲變了幾變,蛇群仍是湧來,阿裏的侍衛們忙揮刀斬向蛇群。
    鬥笠人收起笛子,手入探囊,忽地一揚,射出一把銀針,將群蛇釘在地上,被釘住的蛇不停扭動翻滾,卻無法掙脫,情狀可怖。
    林琅臉一寒,笛聲再變,幸存的蛇群快速遊開,隱入草叢灌木石縫,剩下垂死的眾蛇散落在山道上,或被剁成段,或是扭成團,或是纏成堆,慘不忍睹。
    白謙衝鬥笠人一抱拳:“多謝祁大俠出手相助!”他已認出鬥笠人是祁玨。
    鬥笠人隻是點點頭,並不答話。倒是旁邊的胡人阿裏,指著天女教眾,用嚴重的西域口音接道:“不客氣,共同敵人,共同出力。”
    林琅飛身撲向闖入者,肩臂上的白色長綾換到手中,或擊或攔、或甩或摜、或繞或纏,看似輕盈,卻迅如颶風,疾如閃電,不一會兒就撂倒幾位闖入者。天女教眾士氣大振,齊呼“聖女威武”。
    白氏三兄弟中的老大白諫,見勢不妙,忙與衡山派大弟子劉雄商量:“劉少俠,天女教獨此妖女厲害,正所謂擒賊先擒王,隻要抓住這個,其他人不足慮。”
    劉雄道:“不錯!各位英雄,擒賊擒王,拿下這個妖女為首功,大夥兒一起上!”
    “好!”幾把長劍同時圍住林琅。
    “哼!如果你們以為靠人多就能打敗聖女,那天女教早就滅亡了。”說話的是兩位年邁的老嫗,正是剛剛趕到天女教左右護法。
    “穆婆婆!楊婆婆!”一直未出聲的林琅終於開口,叫了兩位護法長老。
    “琅兒放心,有婆婆為你護法,隻管專心收拾他們。”左護法道。
    “琅兒省得。”
    闖山的人群中有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見又來了兩個老太婆,放下手中鬼頭刀,道:“他娘的,一幫大老爺們兒欺負一群女人,還有小丫頭和老太婆,老子覺得丟人。”
    闖山眾人聞言臉上均有些不自在,白諫給白謙遞了個眼色,白謙會意,道:“馬大俠可不要被她們的外表給騙了,看似柔弱,其實心狠手辣,不知有多少道上的兄弟折在她們手裏。今番上天女山救人,若她們肯悔改,答應不再為禍武林,我等也不一定非要取她們性命。”
    “誰取誰的性命還不一定!”林琅高聲道,手中的長綾愈發淩厲。
    白諫一行人邊躲邊伺機斬斷白綾,可惜這白綾看似柔軟,實則堅韌無比,像灌了鐵一般,怎麽也斬不斷,且刀劍接觸白綾後要麽被彈開,要麽被卷走,很是邪門。虧得白諫一行人多,才沒讓林琅占到上風。
    白謙見一群人兵器被卷走大半,知道繼續纏鬥下去也討不到便宜,道:“請林姑娘住手,我等無意與天女教為敵,隻要你放了李月娥姑娘,我等立刻下山,絕不再擾。”
    林琅不停手,道:“不要白費口舌,該說的早都說過了,是你們不信。”
    白謙閃身躲過一道攻擊,道:“江湖傳言林姑娘打傷並綁走李月娥姑娘,卻差人告訴衡山派,李姑娘在天女山做客。果真如此,我等在此候了十幾天,為何天女山不肯讓李姑娘露麵澄清?”
    “天女教做事不需要向你解釋。”
    “既然貴教如此蠻橫霸道,休怪白某不客氣。”白謙說完,衝橋後揮了揮手,一人忙背起個口袋奔過橋來,眾人趕緊後退掩護。
    來人將袋子放在白謙跟前,打開後取出一個黑乎乎的圓球來,所有參加過武林大會的人不由深吸一口氣--轟天雷。
    白謙晃著火折子,對林琅道:“如果林姑娘現在改變決定,還來得及。”
    林琅緊緊盯住轟天雷,眼神似要結出冰來:“天機門竟把這東西給你們,好你個沈小七,我記住了!”
    白謙繼續道:“既然林姑娘不改變決定,白某隻好得罪了。”點燃黑球扔向林琅。
    林琅急往後退,隻聽“轟”地一聲,地麵被掀起半尺,炸飛的泥土落了一身。
    林琅急忙吩咐教眾:“速速退回山上,緊閉石門!”
    “是!”
    白謙又掏出一個更大的黑球,指著被擒住的隨行人員:“趕緊放了他們和李姑娘,否則我將天女山夷為平地。”
    林琅眼神冰冷,指著白謙道:“敢在天女山撒野,我叫你今日有來無回。都給我聽好了,抓住的賊犯全都給我丟下天水橋喂蛇。”
    白謙斜著嘴角道:“毒婦,你弑師弑兄,還是好好想想自己會怎麽死吧。”點著引線,再次扔向林琅。
    林琅再往後疾退,眼中冰寒之色愈盛。
    出人意料的是,這次體積是前一個三倍大的黑球,爆炸效果卻不及前一個,僅炸起一點浮土。
    林琅冷哼:“看來轟天雷也有不靈光的時候。”
    “非也,非也,這可不是轟天雷。”話音落,天水橋上走來兩個青年男子,其中一人正是孟笛,另一人則身著青衫,戴著半邊銀麵具。
    “天機掌門!”眾人大驚。
    “不是他,聲音不同。”有人接道。
    “這位英雄好耳力,在下偶感風寒,鼻塞嗓啞,聲音自是不一樣了。”麵具青年道。
    “哼,我還以為你不敢再回來,才把轟天雷給這群烏合之眾。”林琅諷刺道。
    “轟天雷絕不外傳,如果小生沒猜錯,這個應該是雷火山莊的震天雷。”麵具青年道。
    “真不是你給的?”林琅問道。
    “轟天雷連蜂桶巨石都炸得粉碎,不會隻炸出這麽淺的坑。不過我很奇怪,白三俠為何會有這種東西?”麵具青年指著地上的土坑道。
    “眾所周知,雷火山莊的震天雷乃獨步天下的江湖第一殺器,若不是雷火山莊出了敗類,背叛家門後投奔天機門,你天機門如何能造出來?還假稱是天機掌門所造,真是欲蓋彌彰。”白謙不屑道。
    “笑話,正宗的震天雷,威力還比不上叛出師門的敗類造的麽?別找借口,承認技不如人不丟人。”麵具青年道。
    “你!”
    “你什麽你,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哪裏弄來的震天雷?偷的,還是雷火山莊的敗類造的?”麵具青年戲謔道。
    白謙未及答話,林琅突然出手,兩道白綾直奔麵具青年而去,眾人都未料到,一時呆住。
    “師叔小心!”孟笛高呼。
    “哎哎哎,你幹什麽?放開我!”麵具青年猝不及防之下被纏住腰和雙手,邊掙紮邊叫嚷。
    “走!”林琅氣沉丹田,發力將麵具青年拖到跟前,伸手拎起欲走。
    就在刹那間,麵具青年忽地掙脫白綾,閃電般襲向林琅,扣住林琅命門,再封其周身要穴。
    林琅被製住,又驚又疑:“你何時習得這身不俗武功?”
    麵具青年哈哈大笑,道:“自然是在天機門習得的。”伸手欲揭林琅的麵紗。
    “師叔知道麽?聽說揭開聖女麵紗的人,會被天女教眾視為褻瀆神靈,更會被追殺到天涯海角。”孟笛忽然道。
    “哦?這倒沒聽過。”麵具青年道,放下抬起的手。
    “師叔常年隨師伯祖在深山修煉,自然不曉得。不過還有一種說法,如果聖女願意下嫁,就可免於被追殺。”孟笛補充道。
    “我可不願意娶她,隻是好奇傳說中女魔頭的長相,既然你這麽說,還是算了。”
    “真是囉嗦,堂堂天機掌門竟然怕天女教追殺,嘖嘖,想看直接掀開不就得了?”一人嚷道,抬手就扯下了林琅的麵紗。
    麵紗下是一張絕美的臉,挺翹的鼻子,幽深迷人的眼,比白玉還要白皙潤澤的肌膚,真是豔若天仙,超凡脫俗。
    “噝--”所有人均倒吸一口氣,呆立當場。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二十多年前的故事又重演嘍。”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不過目光仍不肯從林琅臉上移開一寸。
    “臭小子,不娶她還這般淩*辱她!”左右護法怒氣衝衝道,重新給林琅戴上麵紗,又為其解穴。
    可惜二人費了半天功夫,林琅還是一動不動,看來麵具青年用的是獨門封穴手法。
    “看也看了,不該把我的穴道解開麽?”林琅瞪著麵具青年,口氣仍舊不善,聲音卻溫柔了許多,就如情侶間的嬌嗔一般。
    麵具青年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拍了林琅身上幾處穴道。
    林琅穴道得解,似是有些腳軟,晃了晃身子,往後仰去。麵具青年忙一把扶住,林琅卻一把推開。
    “啊!”麵具青年突然大叫一聲,猛甩胳膊,一條黑色小蛇飛落出去,又迅速遊到林琅跟前,鑽入袖中。
    “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