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終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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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極殿旁偏廳中,燈火搖曳,五毒教主坐在炭盆前烤火,旁邊站著柳七七。
“師父,要不您先去睡一會兒,等消息到了,徒兒再叫醒您。”柳七七討好道。
“不用,為師一想到還有兩個時辰便能知曉,就睡不著了。”五毒教主道。
“依師父之見,那個小子有沒有可能是天機掌門?”柳七七問道。
“不好說。要不是撈到那些東西,為師怎麽也想不到他會是天機掌門。不過在密室中,他見識談吐不凡,由不得人不信。後來你又告訴我,偷聽到他們談話的內容,那小子又說自己是冒充的。幸好有你出主意,從天機令上切下兩小塊,一塊拿到藥店去確認是否是龍涎香,另一塊飛鴿傳到嶽陽,讓值守的弟子點燃,看能否招來天機弟子。”五毒教主邊說邊用鏟子撥了撥盆中的炭火。
“師父,十裏八鄉的大夫和藥店掌櫃,都說沒見過龍涎香,卻又都覺得那東西是。究竟是天機令,還是龍涎香,隻能等嶽陽方麵的消息。”
正在這時,敲鑼聲驟起,當當當,又急又快。
“外麵怎麽這麽嘈雜,你出去看看怎麽回事。”五毒教主吩咐道。
“是,師父。”柳七七應道,快步出了偏廳,不一會兒奔進來回稟,“師父,是走水了,天幹物燥,風又大,除了無極殿,其他連在一起的房屋全保不住了。”
“關押邱毅那兩人的地方呢?”五毒教主問道。
“也過了火了。”
“還不快把人弄出來!”五毒教主急道。
“是,師父。”
“還是我親自去吧。”
五毒教主和柳七七趕到關押邱毅和沈縐的地方,發現房子早已成為一片火海,進不得人,急得直吼:“看守的人呢?都死了不成?看見起火不知道把人叫出來嗎?”
“教主息怒!”五毒教主身旁的弟子全都跪下。
“師父息怒!這屋子關押著兩個重犯,徒兒不放心,特意安排九兒師妹夜間在此巡邏,現在九兒師妹不知去向,屋子又莫名其妙地失火,其中定有緣故。等找到九兒師妹,再細問是何情況。”柳七七安撫五毒教主道。
“罷了,趕緊救火!”五毒教主揮手道。
臨近天明,大火終於被撲滅,可惜房屋全都燒光了。
無極殿前,五毒教主看著灰頭土臉的弟子們,道:“這個地方已經燒沒了,無法再待下去,你們去看看還有什麽能帶走的,收拾下,一個時辰後集合,準備趕路。”
五毒教弟子應聲散去。
沒過多久,柳七七快步跑來,遞給五毒教主一個蠟封的紙卷:“師父,嶽陽城的飛鴿傳書。”
五毒教主打開蠟封,隻見紙上寫著“天機弟子齊聚嶽陽,官兵出動,雙方激鬥,互有死傷”,不由臉色大變,喃喃道:“他真是天機掌門,如今葬身火海,天機門定不會善罷幹休,禍事來了。”
柳七七見狀,湊過去一看,奇怪道:“天機弟子傳言,天機掌門長得英俊瀟灑,怎麽會是這種獐頭鼠目、短眉八字須的猥瑣模樣?”
五毒教主道:“他隨身帶著人*皮麵具,自然是易容了。”
柳七七忽然對著院子後門方向招手,喊道:“九兒師妹,快過來!”
楊九兒滿臉是土地跑過來,跪在地上哭道:“徒兒沒能阻止邱毅二人出逃,求師父治罪。”
五毒教主驚訝道:“你說他們沒死?怎麽回事?”
楊九兒哭哭啼啼道:“昨夜那個姓沈的說姓邱的毒發,快要死了,徒兒忙進去查看,誰知中計被暗算。那姓邱的毒已經全解了,徒兒不是對手,被打昏後,捆住手腳,塞住嘴巴,扔在角落裏。這火一定也是他們放的。”
五毒教主鬆了一口氣:“人沒死就好。”
柳七七道:“師父,請讓徒兒去把他們抓回來。”
楊九兒也道:“徒兒也要去,把他們抓回來,將功折罪。”
五毒教主搖頭:“你們倆不是邱毅的對手。邱毅武功高強,就算是為師,若沒有毒蟲相助,也未必能勝得過他。”
柳七七自信道:“徒兒可以用毒蟲助戰,邱毅已經兩次栽在徒兒豢養的毒蟲上,這次也逃不脫。”
五毒教主仍不允口:“別忘了,除了邱毅,還有個天機掌門,他會給邱毅解毒。”
柳七七不甘心道:“難道就這麽放走天機掌門?這可是我們五毒教揚名立萬、威震江湖的大好機會。”
五毒教主歎氣道:“為師隻恨,沒能早點確認天機門掌門的真實身份,也沒能遵守諾言早點放了他。老七老九,速速召集教中弟子,快快離開此地。”
“是,師父。”
沈縐扶著邱毅,在野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漫天荒野,連個人影都沒有。”邱毅開口道。
“官府追捕得緊,五毒教這麽多人,如果到一個新的地方落腳,不管是城內,還是鄉村,都會引當地起官府的注意,所以他們落腳的地方一定是遠離官衙,且外人很少到的地方。我們被抓後,不管到哪裏,都被蒙著眼睛,不知身在什麽地方。可惜我還是猜到了,那一處是道觀,觀名無極。從道觀後門西行約百裏,即有驛路,到那兒就可以脫身了。”沈縐有氣無力道,比起身體上的勞累,他更受不了腹中饑餓。在五毒教,目睹柳七七的解毒丸中爬出惡心的蟲子後,為了避免被下毒下蟲,他一口飯都沒敢吃,匆忙趕了一夜的路,腹中早已饑腸轆轆。
“隻怕人還沒到,你我兄弟就先餓死在路上了。”邱毅苦笑。
“邱大哥,小弟很想停下來烤一條毒蛇吃,可一旦停下來生火,很快就會被五毒教發現並追上,所以隻能強忍饑餓趕路。小弟有個提議,邱大哥可以給小弟講講闖蕩江湖時遇到的趣事,轉移了注意力,就不會覺得餓得難過了。”沈縐提議道。
“好吧。記得有一次……”邱毅繪聲繪色地講起了自己過去的事跡,有危險的,有詼諧的,還有不正經的。
“哈哈哈,難怪江湖對邱大哥的評價是亦正亦邪,原來是這麽回事。”沈縐笑道。
“老弟,我兩次死裏逃生,多虧你出手搭救,咱們不如正式結拜為異性兄弟,你看如何?”邱毅提議道。
“邱大哥,能不能問你個問題,你仇家多嗎?”沈縐小心翼翼道。
“嗬嗬嗬,仇家不少,朋友也多。”邱毅見沈縐小心詢問的模樣,不由一樂。
“嗯,那我們還是不要結拜了,繼續做朋友吧。邱大哥年紀比我大那麽多,如果要同年同月同日死,我豈不是很虧?”
“哈哈哈,沈老弟真是心直口快,盡管你不願意跟我結拜,我早已拿你當兄弟了。”邱毅笑道。
二人趕到驛路時,日已正午。又行了一段路程,遇到一座茶寮,方飽餐了一頓。
沈縐取出私藏的金豆子,求購了兩批快馬。二人摸黑趕到了衡山,當夜宿在山腳客棧。
次日清早上山,正趕上衡山派和江湖上的頭麵人物議事。
邱毅是幾方請來的中人,與各方都有交情,便留下來參加。而沈縐是不相幹的外人,被請到一處院落喝茶。
沈縐是第一次上衡山,對李月娥的成長環境很感興趣,提出要參觀遊覽下,負責接待的弟子便領著他四處走了走,看了些景致。
到了晚上,沈縐被安排在客房歇息。他想找邱毅打聽幾方商討的結果,卻發現邱毅已被灌得酩酊大醉。
此後幾天,沈縐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詢問,邱毅要麽在議事,要麽和人切磋武藝,要麽就是醉得不省人事。他不知道,邱毅已經見過李月娥了。當李月娥看到隻身一人的邱毅時,笑容就有些勉強,在聽到信沒有送出去,反而又收到一封時,臉上盡是失落,及至聽到兩封信都被五毒教搜去時,更是美目含憂,難掩愁苦。
沈縐感到很鬱悶,自上山後,他就沒跟邱毅說上幾句話,也沒見到李月娥,隻從衡山弟子有限的閑談中了解到,衡山派跟各方商議了這麽些天,還是沒能達成一致意見。各方的分歧點在於撫恤死傷者的銀兩數額,支付方式,以及是否再次聯合起來滅掉天女教。
衡山派願意支付給死者二百兩、傷者一百兩紋銀做撫恤金。可傷亡者的親朋師友不同意,他們要求衡山派支付給每位死者一千兩,傷者五百兩,還要立即付清。經過討價還價,雙方各退一步,折中方案是每位死者五百兩,傷者二百兩,年前付清。這樣一來,衡山派要拿出近萬兩銀子,來撫恤在天女山一戰中死傷、以及之後被天女山報複殺害的二十多位各門派弟子。
沈縐知道,衡山派拿不出這麽多銀子,時事艱難,山上還有幾百號人要吃飯。那麽事情就隻能朝著白氏父子提議的方向發展,由翡翠山莊出麵協助解決。而翡翠山莊的最終目的,是讓白謙把李月娥娶回去。
衡山派也有意撮合白謙和李月娥,所以當天機弟子在嶽陽聚集並與官兵激鬥的消息傳到衡山時,李月娥就被禁止下山了,且被禁足在青玉院。
沈縐見不到李月娥,覺得沒有必要再待下去,便告辭下山。寫了幾封信送出去,又籌了一萬兩的銀錠存票,放在錦盒內封好,雇人送上衡山,指定李月娥接收。
再說李月娥,打開錦盒後頓時呆住了,錦盒內是一疊各個錢莊的存銀票據,數額不等,共計一萬兩。除此之外,沒有留下任何信息。詢問送錦盒的人,也不知道委托人是誰。
李月娥直覺是沈縐,每當自己陷入危急之境時,都是沈縐前來救援,也隻有他,能在短時間內籌集到一萬兩之巨的銀子。
可沈縐現在在哪兒?在山上嗎?李月娥忙讓人把錦盒交給掌門,自己匆匆跑到招待來賓的客房去找,自然沒有找到。
李月娥忽然覺得很沮喪,之前讓沈縐和她同返衡山,沈縐拒絕了,寧願冒著危險孤身一人留在嶽陽,即便現在送了一萬兩銀子給她,也很有可能是聽到消息後差人送來的,他是天機掌門,消息靈通,人不必親來衡山便可知曉她的情況。等等,既然他前幾天還在嶽陽,為什麽又要留一封信給她?難道是因為不願意來衡山,才這樣做?他就是這樣的人,如果是不願意做的事,無論如何也不會露麵的。想當初,她找他找得那麽辛苦,他愣是硬著心腸不見她。
想到這裏,李月娥的心裏有些怨。
正當李月娥魂不守舍,胡思亂想的時候,邱毅找到她,要告辭下山,稱既然衡山的麻煩解決了,他得履行諾言,保護救命恩人去西域。
李月娥這才想起來,之前邱毅跟她說過,路上幸得一位年輕商人兩次搭救,他才能逃脫五毒教的暗算,順利返回衡山。她當時隻顧想著自己的心事,加上被禁足,就沒有去見那位年輕商人並道謝,現在想來,那位年輕商人倒頗有膽識,有勇有謀,咦,那年輕商人好像姓沈?要去西域?不會這麽巧吧?
李月娥的心快速跳動起來,她要去會會邱毅的這位救命恩人。
沈縐還沒有離開衡山地界。處理完一幹事情後,他發現自己並不像當初那樣急迫地想去西域了,眼前有太多的事情放不下。李月娥能否順利脫困;天機門與官府對抗,要如何善後;父親明年七十大壽,要如何給他拜壽而不被暗探發覺;沈家今後該怎麽辦,他的兩個養子又該如何施教,且不被安平察覺;他親生母親與祁玨的糾葛,自己要不要插手;還有天女教的一堆麻煩事……一樁樁,一件件,都令人費神。
三人相遇的那一刻,沈縐有些後悔沒有早點離開,又後悔跟邱毅來到衡山,既然決定要躲李月娥,為什麽不做得幹脆一點?為什麽還要回來繼續糾纏?可是心底這種欣喜的感覺是怎麽回事?她好像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該死的白三!
李月娥定定地望著改扮過的沈縐,雖然他刻意把容貌扮醜了,可那雙溫柔的眼睛,那望向自己時憐惜的眼神,都沒有改變。
李月娥緩緩上前,伸手去揭沈縐的假胡子,沈縐忙捉住她的手,低聲道:“是我。”
李月娥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來了衡山,為什麽不去見我?你可知道,你差點就永遠見不到我了。”
沈縐心一疼,緊緊握住李月娥的手道:“不要做傻事,我不準你做,連想都不準想。”
“那你為什麽現在才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傷心了。”
“如果我真的嫁給白謙,你會怎麽辦?”
“他不是好人,不要嫁給他。”
“我問你怎麽辦,你還沒回答我。”
“如果你真的嫁給他……那我也打不過他呀,哎喲,師父饒命,疼!”沈縐話未說完,耳朵即被李月娥揪了起來,連忙求饒。
“你今天必須跟我去見師父!”李月娥一字一頓道。無論如何,這次她都不能再猶豫徘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