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悔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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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縐舉起右手,正色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隻待與白謙擊掌為誓。
白謙下定決心,上前抬起右手,正要與沈縐擊掌,白諫忽然扯住白謙,勸道:“三弟且慢,今日之事,衡山派勢要得罪翡翠山莊,討好天機門,李姑娘已然視你為仇人,即便你毀了李姑娘和姓沈的婚約,李姑娘也不會回心轉意。”
白謙恨恨道:“我就是要毀了他們的婚約,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白諺也勸道:“三弟不必如此,天涯何處無芳草,何況姓沈的剛剛說他根本就不信誓言,他不過是在誑你,你切莫上當。”
白謙愣了下,收回右手,卻心有不甘,若有深意地望了李青萍一眼。
李青萍不由皺起了眉頭,她自聽白謙說沈縐曾娶妻時就心存疑慮,直到月兒自證清白,方覺得白謙所言不足為信,這才同意把月兒許給沈縐。可眼下,沈縐竟然煞有介事地跟白謙扯這些捕風捉影的事,他究竟想幹什麽?
李青萍覺得,不論真假,還是弄清楚為好,免得將來傳出什麽流言,敗壞衡山派的名聲,於是對白謙道:“白三俠,貧道有事請教,請借一步說話。”
白謙一喜,看來自己說的話還是起了作用,李青萍對沈縐產生了懷疑,忙做了個請的手勢:“前輩,請!”
白方忽然站起來道:“玉靈子,之前你並不相信小犬的話,執意將令徒許給妖女之子,現在又來找小犬求證,不覺得多此一舉嗎?”
不等李青萍回應,又對白謙道:“謙兒,為父知道你的心思,然木已成舟,多說無益,還會讓人覺得你小氣,故意誹謗人家。”
白謙眼神暗了暗,低頭應道:“是,父親。”
白方點了點頭,對李青河抱拳道:“恭喜衡山派覓得佳婿,我父子就不杵在這兒礙眼了,就此告辭。”
李青河忙站起來挽留:“白莊主留步,今日之事多有得罪,還請白莊主念在兩派相交多年的份兒上,給青河一個賠罪的機會。”
白方冷笑一聲:“話不投機半句多,衡山派有天機門做靠山,還要翡翠山莊做什麽?老夫的小茶莊,可比不了天機門財大勢大。”
李青河被白方的話噎住,挽留不是,不挽留也不是,隻能尷尬地看著白氏父子離開。
沈縐待白氏父子走到門口,狀似無心地對邱毅道:“邱大哥,你知道翡翠山莊這個名字的由來嗎?”
邱毅接道:“翡翠山莊產上好的茶葉,整個莊子建在茶山上,綠如翡翠,所以叫翡翠山莊。”
沈縐搖搖頭,笑道:“邱大哥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翡翠山莊,重點不在‘翠’上,而在‘翡’上。”言畢瞥了眼門口,果然見到白氏父子全都停住了腳步。
“哦?此話怎講?”
“翡翠山莊近年在江湖上風頭很勁,廣交江湖豪傑,出手闊綽,還要養門下弟子、莊客、莊丁,算上家眷,幾百人一年的花銷可不是區區幾千畝茶園能負擔得起的。”沈縐道。
“不會吧?老邱不信幾千畝的茶園還養不起幾百人。”邱毅道。
“那我給邱大哥算一算,成齡茶樹每畝年產毛茶最多百斤,分為春茶、夏茶、秋茶,其中春茶價格較高,以明前芽尖為最貴,可達五十兩銀子一斤,幾千畝的茶園能出百斤就不錯了。剩下的,春季芽尖四錢一斤,毛茶隻有二三厘一斤,所以幾千畝茶園一年所得不過一萬多兩銀子。除去人工、賦稅,養幾百個平民百姓是夠了。可是像翡翠山莊那些門下弟子、莊客、護莊的莊丁,每人每年至少得一百兩銀子供養,再加上人情往來,一年會有兩三萬兩的虧空。如邱大哥所見,翡翠山莊不光沒有出現虧空,還很富裕,他們的生財之道,就靠一個‘翡’字。”
“‘翡’字?”
“不錯,跟土匪的匪一個音。薔薇花開,如翡中來。薔薇如血,如翡映月。”沈縐緩緩吟道。
“薔薇刺!沈老弟,你說的是最隱秘的刺客組織薔薇刺,這和翡翠山莊有什麽關係?”邱毅猛地站起來。
其他人也緊緊地盯著沈縐和尚未離去的白氏父子。
“‘翡’字就是薔薇刺的意思。先有薔薇刺,後有翡翠山莊,幾千畝茶園不過是掩護,翡翠山莊的真正生意是殺人。”沈縐平靜道。
“休要血口噴人,敢造謠汙蔑我翡翠山莊,任你是天機掌門也不行!”白氏三兄弟又回到議事廳,殺氣騰騰地盯著沈縐,後麵跟著他們的父親白方,和隨行的莊客。
“沈某從不汙蔑人,沒有證據絕不會亂說。當然,現在證據不在我身上,被保存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隻要我的死訊傳開,證據就會被公開。如果你們不想早死,最好祈禱我能活久一點。”沈縐麵不改色道。
“你以為單憑你的兩句破詩,就能把江湖上那麽多的無頭命案栽到翡翠山莊頭上嗎?真是異想天開!”白諫斥道。
“有證據為何不公開?我看純粹是汙蔑之詞!”白諺道。
“你謊話連篇,你以為我會上當嗎?”白謙反問道。
“你們太謙虛了,你們殺的不光有江湖中人,還有朝廷命官,最可惡的是讓天機門背黑鍋。天機門一向奉公守法,與世無爭,對江湖爭鬥不感興趣,如果不是被人抹黑,我不會下令去調查江湖上的滅門慘案,也就不會揭穿翡翠山莊扶危濟困偽善麵具下掩藏的罪惡。”
“哈哈哈,江湖人向來與官府不對付,你說天機門奉公守法,真是笑話。”白諫不屑道。
“大哥,或許他說的是真的,如果天機門甘心做官府的走狗,那就說得通為何天機門的勢力這麽大了。”白諺道。
“難怪你不會武功,卻能做天機掌門,原來是朝廷派去的走狗。”白謙諷刺道。
“白三,你是不是沒長腦子呀,剛剛還說我與有權有勢的妻子鬧翻,從家中逃離,流浪江湖,現在又說我是朝廷派去的走狗,自相矛盾,自己打臉,真是夠蠢。”沈縐罵道。
白謙被沈縐罵得滿臉漲紅,惱怒道:“你就隻有罵人這點本事嗎?汙蔑翡翠山莊是薔薇刺,最好給我拿出證據,否則對你不客氣!”
沈縐輕蔑一笑,勾起嘴角道:“我所說的,是否是事實,你心知肚明,現在跟我提證據,你覺得有意義嗎?”
白謙突然拔出長劍,挺身朝沈縐刺去。
邱毅和李青萍忙出手救護。
李青萍拔劍隔開白謙的劍,邱毅則將沈縐拉到身後護著,瞪著白謙吼道:“莫非你想殺人滅口?”
其他人見狀,全都刀劍出鞘,有的站在白氏父子一方,有的圍住白氏父子,刀劍相向。
守在議事廳外的幾名衡山弟子,忙敲鑼示警,山上弟子便都往議事廳奔來,將門窗出口層層圍住。
沈縐從邱毅身後走出,玉麵含威,眼神犀利地盯著白謙:“這是你第二次刺殺我,就這麽著急趕去投胎嗎?”
白謙否認:“你前一次被刺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連須彌山在哪兒都不知道,如何刺殺你?”
沈縐指著自己的左胸冷冷道:“難道非要我露出證據才行?”
白謙額頭滲出汗珠,吃驚道:“你,你全都記得,你沒有想不起來。”
沈縐深吸一口氣:“多虧了你提醒,我才想起來。其實,我並不想記起不好的記憶,也不想追究過去的事,畢竟應當死去的人已經死掉了。但我不能容忍你娶我師父,你是真的愛她嗎?不,你不過是想找個護身符。”
白謙忽然大笑起來:“那你呢?你是真的愛她嗎?你不知道娶她會害死她嗎?”
“隻要你不拆穿,她就沒事。”沈縐道。
“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如果不是你步步緊逼,我也不會向她求親。”
“可你保護不了她,還會給她帶來危險。”
“那也比嫁給你這個滿手鮮血的劊子手強,你罪孽深重,將來一定會連累她。”
“如果你早死了,我不會娶她,可你沒死,我就得娶她。”
“可惜你沒機會了。”
“你也沒機會了,我會拆穿你。”
“拆穿我對你並沒有好處,你會被滅門。”
“欺瞞那個人的下場,你比我更清楚。”
“你覺得以我的才智,會無法脫身嗎?”
“那你為何不回去?因為你沒有十足把握。”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損人不利己。”
“魚死網破,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可你已經揭破了,我就這麽放過你,豈不是很虧?”
“彼此彼此,你給翡翠山莊惹的麻煩還小嗎?”
“你必須向我起誓,你,包括翡翠山莊,永遠放棄求娶月兒的念頭。”
“你也得答應我,解除與月兒的婚約。”白謙道。
沒等沈縐作出承諾,李青萍忽然調轉劍尖,指著沈縐的咽喉,強壓怒氣道:“你們這兩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在衡山地界討論衡山弟子的終身大事,到底有沒有把衡山派放在眼裏?月兒的婚約可不是你們討價還價的籌碼,沈小七,你到底是什麽人?”
沈縐歎了口氣,道:“我是什麽人,前輩還是不知道的好。”
李青萍眼一寒,劍尖往前送了送,抵在沈縐咽喉上,怒道:“我不管你是什麽人,你當月兒是什麽人?她可不是你想娶就娶,想不娶就不娶的。”
白謙勸李青萍道:“前輩,沈小七是克妻命,月兒嫁給他,會被他害死。”
李青萍斥道:“住口!”
“我嫁給誰,不用你來多事。”李月娥分開層層把守的衡山弟子,冷冷道,旁邊跟著李月仙。
“月兒,你知道他是誰嗎?嫁給他你會沒命的。”白謙急道。
“我知道。”李月娥平靜道。
“你知道?不,你不知道,你怎麽會知道呢?”白謙驚訝不已。
“我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比你早多了,如果當初知道有人要行刺他,我是絕不會離開他的。”說到這裏,李月娥又想起自己得知沈縐死訊時萬念俱灰的心境,不禁麵露痛色。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白謙喃喃自語道。
李月娥緩緩走到沈縐跟前,收起李青萍的長劍,仰望著沈縐的雙眸,問道:“你會答應白謙,跟我解除婚約嗎?”
沈縐不敢看李月娥的眼睛,閉眼搖了搖頭,道:“我並不想。”
李月娥笑了笑,又問:“如果白謙沒有向我求親,你是不是就不會上衡山提親了?”
沈縐點點頭,道:“我想阻止他,可我沒有更好的辦法。”
李月娥忽然道:“我們解除婚約吧,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沈縐一愣,沒想到李月娥會主動提出解除婚約,心裏鬆了一口氣,麵上卻眉頭緊皺,嘴唇緊咬。
李青萍也愣住了,待反應過來,伸手就是一巴掌,抽在李月娥臉上,打得李月娥一個踉蹌,撲倒在地,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李月娥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端端正正地對李青萍跪下,道:“弟子已心無掛礙,求師父準許弟子跟隨師父修道。”
李青萍心中又是憤恨,又是懊悔。自己視如己出的這個孩子,原本希望她能嫁人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沒想到還是步了自己的後塵,出家為道。沈小七欲與白謙和解,就要解除婚約,如果是由沈小七提出,雖然衡山派麵上會難看,但是理虧的是沈小七,她絕不會放過他,哪怕他是天機掌門。可自己的徒兒竟然先提出解除婚約,她就沒有理由對沈小七動手了。並且,不管是誰先提出,吃虧丟人的都是女方。她一氣之下,隻能通過掌摑徒兒,來為衡山派挽回些顏麵,可是打完了,又覺得心疼。
李青萍歎了口氣,道:“月兒,你可要想好了。”
李月娥堅定道:“徒兒想好了。徒兒並非貪生怕死之輩,哪怕是成親當日身死,也無怨無悔。可是徒兒看錯人了,是我一廂情願,對方並沒有一樣的心思,與其如此,何必強人所難。”
沈縐沒想到李月娥立誌出家,剛鬆的一口氣又變本加厲地鬱積回來,堵在心口。待聽到李月娥說她“看錯人”、“一廂情願時”,更是愧疚難當,酸澀不已。等看到李青萍將李月娥發髻打散,隻在頭頂高高地挽了一個道士發髻,被李青萍踢中的地方猛然痛了起來,一股腥鹹的熱流從喉間噴射而出,眼淚也如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洶湧而出。
“阿麟!”隻聽一聲急切的嬌呼傳來,就見一團白影迅疾地晃過層層圍堵的人牆,落到沈縐身邊,扶住沈縐搖搖欲墜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