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是走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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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叮叮!”正撲向沈縐的李青萍突然頓住身形,橫劍蕩開幾枚射來的銀針。
    林芷晃了晃左手,悠悠道:“玉靈子是覺得我的針不如你的劍快嗎?”
    李青萍緊咬牙關不吭聲,技不如人,她認了,左臂中了一針,幸好今天穿的是淺灰的道袍,尚能遮掩,忙強忍酸麻感將左臂背在身後。
    李青河一見,知道姐姐吃了虧了,忙道:“林教主是覺得衡山五子劍陣不如天女山的散花陣嗎?”聲音洪亮,傳出老遠,在場的習武之人無不讚其內功深厚。
    沈縐隻覺得那聲音甚有穿透力,連鼓膜都忍不住震動起來,嗡嗡作響,一時有些眩暈,忙捂住耳朵,試圖驅散那股眩暈感。
    林芷忙扶住沈縐,心中不屑,嘴上也不含糊:“當然。”
    李青河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這麽說,林教主今日登門,是來賜教的嘍?”
    此言一出,除了李青河姐弟倆,其餘衡山三子迅速圍了上來,將林芷母子圍在中心。李青萍也悄悄拔下左臂上的銀針。
    李月娥知道五子劍陣的威力,也見識過天女散花的防不勝防,雙方相鬥,不管哪方受傷,都是她所不願見到的,因此急得直看沈縐,希望他能想辦法阻止。
    沈縐也意識到情況緊急,忙道:“李掌門,有話好說,這是個誤會。我娘從小心高氣傲,哪怕是麵對比她強大百倍的人,也從不肯低頭,您胸懷寬廣,何必跟她計較呢?”
    林芷聽兒子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不高興道:“你以為你娘是吃素的嗎?別說五子劍陣,就是百子劍陣,你娘也不會輸!”
    李青河冷笑一聲,提劍離座,欲補齊五子劍陣。
    沈縐忙朝缺口奔去,站在李青河的站位上,朝林芷嚷道:“林大姐,你到底幹什麽來的?別怪我出賣你,你救出那個混賬祁玨沒有?”
    林芷臉色一變:“你怎麽知道?”
    沈縐故作得意道:“我這麽聰明的人,上曉天文地理,下知雞毛蒜皮,你一出現我就知道了。話說林姐姐,我真是你生的麽?我怎麽會有你這麽不機靈的娘呢?”
    衡山派的人也吃了一驚,有弟子問李青河要不要派人去查看關押祁玨的地方,李青河否定了:“不用,關押祁玨的地方很隱秘,不要說外人很難找到,就連本派弟子也尋不到。”
    沈縐擺出一副了然於心的姿態,搖頭道:“李掌門難道不知道,天女山最拿手的本領便是尋人麽?她們養了各種各樣的毒蟲,有用來殺人的,也有用來尋人的,至今還沒有那個負心漢能逃脫天女教的追殺,找人不過是小菜一碟。”
    李青河心中咯噔一下,卻還是無法完全相信沈縐的話,正猶豫的功夫,林芷雙手同時飛出兩道白綾,一道纏住沈縐,一道纏住李月娥,發足向議事廳外奔去。
    李青萍忙舉劍去斬白綾,卻還是慢了一步。
    林芷帶著兩個人飛奔。李月娥輕功很好,尚能跟上,隻是這樣一來就沒有精力去掙脫白綾了。而沈縐,拿出前世五千米長跑的勁頭拚命,卻還是跟不上,奔了一段距離後氣喘如牛,最後體力不支摔倒在地。
    李月娥忙跑過去扶起沈縐。
    沈縐滿臉是土,臉頰和鼻子也摔破了,火辣辣地疼。
    李月娥用袖子去擦沈縐臉上的土,碰到臉頰處,沈縐疼得噝噝吸氣,見李月娥袖子沾了血跡,忙問:“我是不是破相了?”語氣一如往昔,毫不見外。
    李月娥知道沈縐素來怕疼,剛想安慰他兩句,聽到這話突然冒出一股無名火來,沉下臉冷冷道:“你破不破相,跟我有什麽瓜葛!”
    “呃……”沈縐一下子被噎住了,他為了不讓老娘摻和進來,口不擇言地說了幾句,自己並未放在心上,沒想到李月娥卻當了真,隻得悶悶道:“我是靠臉吃飯的。”
    李月娥有些哭笑不得,世上確實有些男子靠出賣皮相謀生,但卻無人會理直氣壯地承認,沈縐並非這類人,卻一本正經地宣稱自己是,他故意糟踐自己,是為了逗樂她嗎?無奈地看向沈縐,卻發現他滿臉陰鬱,一如在駙馬府時那般壓抑而無助,不禁有些心疼,後悔對他惡言相向。
    林芷迅速折回,瞥了眼後麵追趕的人,急道:“磨磨蹭蹭幹什麽?還不快走!”
    李月娥對林芷抱拳道:“前輩的好意月兒心領了,但月兒不能背叛衡山派,更不能背叛師父,請恕月兒無法同行。”
    李月娥話未說完,林芷就一把扯住沈縐的腰帶,扛在肩上,運氣疾行。
    沈縐眼巴巴地看著李月娥越來越遠,追擊的衡山五子越來越近,忙道:“林姐姐,你對衡山地勢並不了解,帶著我這個累贅是逃不掉的。不如放我下來,我好歹也是天機掌門,他們不敢拿我怎麽樣的。”
    “誰說我要逃了?若不是因為你喜歡李姑娘,娘早把一屋子的人全宰了。”
    “咳咳,林姐姐,咱們可是親娘兒倆,你跟兒子承認打不過他們並不丟人。”
    “臭小子,枉你還是天機掌門,連你娘的本事都不清楚,你的掌門之位是擺設嗎?”
    “不愧是我娘,一眼就看出兒子是個擺設。”
    “少貧嘴,胸口還疼不疼?”
    “你怎麽知道我胸口疼,還給我紮針,莫非你早就到了,一直待在門口看熱鬧?”
    “我來了兩天了,一直找不到祁玨。恰巧聽到從議事廳出來的衡山弟子說,他們的師伯玉靈子剛剛教訓了天機掌門,這才趕過來。虧你以前多次暗助衡山派,還和琅兒給她尋過解藥,沒想到她這麽忘恩負義。”
    “娘,李前輩早年受了刺激,最恨用情不專的男子,這次是把我誤會成花心濫情之人了,我不怪她。”
    “這個瘋女人,李姑娘攤上這樣的師父也是可憐。”
    “我會好好跟李前輩解釋的,何況還有李掌門在,不會放任李前輩傷我的。”
    “嶽陽已經在通緝天機門弟子,鄰近州郡也開始響應,消息很快就會傳到衡山,掌門李青河自詡名門正派,其實不過是個趨炎附勢、投機鑽營之人,娘不會讓你去冒險。”
    母子二人東奔西走,一直緊追不舍的衡山五子突然改變方向,往另一處地方奔去。
    林芷這才停下來,放下沈縐,盤坐在地,專心吐納起來。
    沈縐見他娘累得滿頭大汗,忙掏出手帕為其擦汗,隨後打量起周圍環境來,試圖認出身在何處。
    可惜他前世學的不是地理專業,也沒有到過衡山,穿越後雖然惡補了山川地理知識,書本上的描寫卻和現實所見對不上號。
    正心焦的時候,李月娥趕到了,告訴母子倆最近的下山之路。原來李月娥與追擊的人會合後,就遠遠地跟在後麵,直到有弟子中途跑來報信,說發現祁玨逃跑的蹤跡了。衡山五子一計較,覺得還是抓祁玨要緊,便率領所有人往祁玨逃跑的方向追去。李月娥故意落下,待眾人走遠,才敢折回。
    林芷問道:“李姑娘,你不跟我們走,卻又為我們指路,到底是怎麽想的?”
    李月娥一時語塞,她何嚐不想跟他們走,可她不能這樣自私。
    沈縐覺得他娘不該問這麽敏感的話,忙岔開話題:“祁玨不是害了你們很多弟子嗎?為何還留著他性命?”
    李月娥看了林芷一眼,低聲道:“因為掌門師叔有求於翡翠山莊,而白莊主提出的條件之一,就是留著祁玨的性命。”
    沈縐心下了然,問他娘道:“林姐姐,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要救他的嗎?你怎麽知道他沒有出賣你、出賣天女山呢?”
    林芷瞪了沈縐一眼:“大人的事不要你管!”
    沈縐不甘示弱:“我並不想管你的事。可你曾說過他是我的親生父親,盡管我並不相信,並且我也覺得他不配。所以你放心好了,不管他是不是,我都不會承認。”
    “你現在跟我說這個做什麽?”
    “我隻是想知道,如果有一天,需要由你來做決定,我和他之間隻能活一個,你會選誰。”
    “不要問這麽蠢的問題。”林芷皺眉道。
    “我也覺得這個問題很蠢。你不必急著回答我,我隻想告訴你,即便你選擇他,我也不會怪你。”沈縐道,希望他娘到時候不要瘋掉。
    “李姑娘還在,你說什麽瘋話!”林芷非常生氣。
    “你們還是早點下山吧,我去看看師父他們有沒有追過來。”李月娥尷尬道,母子吵架,她一個外人,還是身份尷尬的外人,如何勸架?隻能躲了。
    “李姑娘,我不想看到他,你把他送下山吧。”林芷說完,也不管李月娥是否答應,轉身往來路奔去。
    沈縐見他娘棄他而去,知道是去尋祁玨,不由黑著臉往下山路上奔。
    李月娥見沈縐滿臉慍色,忙跟在身後。
    沈縐一聲不吭,李月娥也全程沉默。二人一路無話,下了山,在山腳茶水攤簡單吃了點東西,又往渡口趕去。
    到渡口時,日已西斜。
    沈縐找了一圈,發現碼頭連一隻渡客的船都沒有,不禁有些奇怪。
    李月娥忽然蹲下,撮起地上的泥土嗅了嗅,道:“有血跡,看來這地方之前有過一場惡鬥。”
    沈縐恍然道:“定是翡翠山莊與幾大門派交手了。若回信陽,走水路最為便利,且危險最小,看來船都被他們雇走了。也不知道哪裏還能尋到船。”
    李月娥想了想,道:“上遊二裏處還有戶打魚的人家,他們家有條漁船,雖然小,還算結實,如果你不嫌髒,可以坐這個離開。”
    沈縐忽然笑了起來,自嘲道:“我有那麽嬌生慣養嗎?”
    李月娥道:“有。”說完自己也笑了起來。
    二人沿河而上,尋到那戶漁家。沈縐出手大方,再加上那家漁夫與李月娥認識,很快就談妥了價錢。
    沈縐臨上船時,握住李月娥的手,傷感道:“月兒,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嗎?以後再想見你,怕是難上加難了。”
    李月娥狠心抽出手來,道:“你就會說這些好聽的,我才不想見你。”言罷為了證明自己言行一致,竟然背過身去,可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下來。
    沈縐心中發酸,上前抱住李月娥,喃喃道:“對不起,我最痛恨這三個字,卻隻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對桐兒,對安兒,對你,尤其是你,我憑什麽給你帶來痛苦?我寧願你像以前一樣打我。我是個膽小鬼、自私鬼,不配你對我這麽好。你快找個好人嫁了,把我忘了吧。”
    沈縐說完,頭也不回地跳上船,讓漁夫開船。
    李月娥早已淚流滿麵,見船已離岸,忍不住在岸上追著跑。
    這時天已擦黑,河邊本就不平,石頭、枯草、灌木叢,李月娥摔了幾跤,卻仍磕磕絆絆地追著。
    沈縐在船上看到,忍不住放聲大哭。
    漁船行到渡口時,沈縐讓漁夫停船靠岸。上岸後緊緊抱住李月娥,憐惜不已:“你為什麽這麽傻?不管你怎麽追,我最終還是要離開。”
    李月娥將頭埋在沈縐懷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流淚。
    沈縐輕撫李月娥的背,熱切道:“跟我走吧,什麽也不要管了,我不管天機門和沈家的事,你也不要管衡山派的事,我們到海外去,生一堆的孩子,跟我走好不好?”
    “哪裏走!”夜色中依稀有個人影向渡口奔來,身後跟著一群追趕的人,呼喝聲就是由他們發出來的。
    隻是頃刻間,那人影就奔到二人跟前,正是林芷,肩上還扛著一個人,卻是祁玨。
    林芷早已瞥見漁船,忙將祁玨放上去,然後回身與趕到的衡山弟子對峙。
    人群最前麵的正是衡山五子,有人點著了火把,沈縐這才看清,他娘和五子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眾人也看清了,李月娥正和沈縐貼在一起。
    李青萍怒火中燒,對李月娥吼道:“你是打算跟仇人之子私奔嗎?”
    李月娥嚇了一跳,忙跪下道:“師父明鑒,月兒不敢背叛師門,更不願離開師父。”
    李青萍咬牙切齒道:“那還不死過來!”
    李月娥看了沈縐一眼,轉身去到李青萍身邊。
    “啪!”李青萍揚手就賞了李月娥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得李月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