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係修仙！
    時間回到陳緒身上，他坐在書桌後以極為別扭的姿勢“握住”毛筆，就在他落筆的一瞬。
    另一邊已經等候多時的顧晴兮幹淨利落地將注意力從思緒中抽出。
    剔透的美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麵前擺在書桌上攤開的婚書。
    但下一刻，如臨深淵般的莫大恐懼隨著那陳字的第一筆落下而從少女心中蔓延而出。
    與生俱來的靈覺無效，身上的防禦與預警道法、符篆毫無反應，但這股仿佛已經被刻錄入身體、靈魂深處，伴隨著人族血脈一代代流傳下來的恐懼感卻如此真實不虛。
    不要看，會死的。
    如動物遇見天敵，恐懼在顧晴兮心中凝聚出一句話。
    這時，陳緒已經寫到第二筆。
    少女用盡全身力氣閉上雙眼，素手輕輕一揮，攤開在書桌上的婚書被無形之力折好。
    此刻的少女依舊沒有任何死裏逃生的喜悅。
    一切還沒完。
    意識到什麽的顧晴兮咬了咬牙，仿佛做了某一決定。
    嫩白而骨節分明的右手探出，作虛握狀。
    一柄樸素的無鞘短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手中。
    握住短劍的顧晴兮仿佛預見了某種極為痛苦的事情，臉色不斷變換，整齊而潔白的銀牙在糾結中幾乎要被巨力咬斷。
    僅僅糾結了兩息時間，絕美的少女便再無猶豫。
    睜開顧盼生輝的美眸，手中的短劍無比堅定地朝眼眸處揮去。
    鋒利無匹的短劍無聲劃過雙目。
    白璧有暇，青蓮染垢。
    少女痛苦地閉上了眼眸，銀牙咬住未握劍的左手，不多時便滲出一粒粒血珠。
    顧晴兮閉上的雙目處，一行墨色血淚在她完美無瑕的麵容上滑落，又在即將落在衣裳上時化作青煙消失。
    為了防止引起不利變數，她甚至連痛苦的呻吟都不敢發出。
    緊接著，少女的原本無效的靈覺等防護手段都在下一刻起了反應。
    一時間，一道道符篆無聲碎裂，療傷、驅邪秘法在一齊運轉。
    作為戰場的少女身體在痛苦下不住顫抖，靈覺傳來的還算可以接受的危機感令少女不顧身體與雙眸的疼痛而露出一抹發自內心微笑。
    作為當事人的顧晴兮不知道，這是何等邪異而唯美的一幕，
    靜室之內，絕美少女持劍忍著極致的痛苦毀去了自己的雙目，雙目流出黑血而不染衣裝分毫。劇痛令少女全身不住地顫抖，麵如金紙。禁閉雙目的虛弱少女卻詭異地露出一抹微笑。
    隻是哪怕顧晴兮意識到了也不會在意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
    她如今隻慶幸於自己以不大的代價承受住了那恐怖的詛咒。
    她方才不過觸及到了那恐怖詛咒的一角，便被逼著用“它”毀去了自己的眼睛以“殺死”那一縷詛咒。
    少女身上的秘法、符篆都隻不過是勉強彌補那一縷詛咒已經造成的傷害而已，甚至連真正的餘威都無法承受。
    幸好代價不大。
    這是少女此刻唯一的想法。
    哪怕她的雙眼恐怕從此一生都再也無法恢複。
    畢竟，她都快死了還需要在乎這些嗎？
    僅僅是那位“陳言”所涉及的秘密的一角便已經有恐怖到遠超她想象的詛咒。
    那麽她殺了對方後還能平安無事的幾率實在小得可憐。
    但她不願低頭，不願成為那種接近力量就以為自己擁有力量的可憐蟲。
    那張古婚書就已經說明了——她的“自由”將會成為那位“陳言”的破綻，所以她低頭了也隻不過是菟絲花而已。
    那就隻能抬起頭，帶著自己的驕傲，握住刀劍，去赴那一場必然血色的婚宴。
    痛感逐漸減少的顧晴兮重新掌握身體，緩緩站了起來。
    靈識調動精神力與法力，調理受損的身軀。
    修行者的靈識足以令她脫離視覺，清晰視物。
    使用喚水術衝洗去臉上的上的黑血。
    沾染水珠的虛弱神色出現在絕色少女身上格外楚楚動人。
    但顧晴兮心中依舊是那為生存而輕易自廢雙目的堅定，沒有任何想要逃避或放棄的念頭。
    這時，從醒來就一直並未開口說話的絕色少女第一次近乎呢喃地開口，音質如出穀黃鸝，清脆而婉轉。
    “希望……你沒那麽無辜吧。”
    從那仿佛蘊含了整個世界的絕望的詛咒的語言來看，那“陳言”不僅僅是一個傳承者那麽簡單，他整個反倒更類似於某種謀劃的產物，擁有許多罕見而強大的特質。
    顧晴兮自問與那“陳言”互不虧欠，將來刀兵相見是因那位大能而產生的立場不同。
    理性而言她應該沒什麽感情，但多年在秩序化社會而形成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良知影響下她還是希望自己即將在她劍下逝去的第二條人命能夠不那麽無辜。
    是的，顧晴兮認為在與“陳言”死戰時優勢很大。
    從相處的短短時間內，她就發現哪怕有與她相近的身體素質和法力，但缺乏與戰鬥相關知識與經驗的他恐怕連遇上一個剛剛練武兩三年的預備武者都會被活活打死。
    堪稱修行者之恥。
    對上顧晴兮這些堂堂正正通過考核進入此地的驕子們更是會被一招斃命。
    當然，如果對方是什麽失憶的高階者這種極小概率事件她也沒辦法。
    想到這些，看過不少網絡上的“東西”的顧晴兮也想起了某種可能——“新婚之夜，被新郎強，然後愛上……”、“先婚後，女王變嬌妻”、“……”一係列出於男性陰暗麵堪稱將女子人格與尊嚴碾壓於腳下的橋段。
    顧晴兮臉不紅心不跳地在心中將這些橋段過了一遍，然後她發現——如果二階陰雷符與那特殊法陣殺不死他，而她也被那陳言擊敗，抓住。她好像就真的沒其他方法反抗了，然後……
    無數可怕的可能在顧晴兮心中閃過。
    但顧晴兮又馬上放棄繼續想下去。
    反正如果真的到了那種地步，她也是盡自己全力了，哪怕被強了隻能躺……
    到了那種時候。
    顧晴兮歎息一聲，輕聲呢喃道“無法報仇又沒有信心守住尊嚴的我會放棄一切去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