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禮貌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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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係修仙!
麵對這些誅心之語,陳緒依舊冷靜。
或者說——這些東西的傷害還遠遠比不上作為父母的他們將無端的怒火發泄到他身上時那些他刻意遺忘的汙言穢語大。
我不想做他們那種人,無論如何。
陳緒默默地聽完,淡淡地回應道
“我還沒徹底瘋掉,自然對那些美好的東西的向往是不可避免的。”
“你拋開我的實際處境不談,直接給我一個‘天生反骨’的稱號多少是不講道理的。”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人心易變,是具有普遍性的真理。這個‘普遍’中自然包括我自己。”
“如果有人能在深淵裏將我拉出來我會很高興地迎接改變。”
“但沒有人來救也關係不大。就現實而言,有人來救贖是命運的奇跡,是存在於故事中的讚歌。”
“對於我這種人,是不信奇跡的。”
“隻有自救才是唯一的出路。”
“如何自救?隻要沿著前路向前就好了。”
“向前走,獲得足夠的經濟實力或這個世界上的真正的超凡力量。”
“無數困難將順其自然地解開。”
“電車難題你可以用強悍的法力強行平穩停下;道德困境在陳緒的經驗中大多數場景都能通過足夠金錢解決。你也沒必要拋下社會資源與地位可笑且無意義地去‘體驗’苦難。”
心魔仿佛抓住了陳緒話語中漏洞,道“你不是不在意金錢嗎?金錢、權利、力量,看樣子你是滿嘴仁義道德卻一切都要?”
陳緒依舊平淡地反擊道“我一直認為的是要客觀地去看待這三樣東西存在的合理性,而不是一味地汙名化。”
“同時我也認為將這三樣東西神明化、視作人生目標是對我自己人生的矮化。”
“金錢是一般等價物,代表了政府的信用。但一個人人生近百年,百年間本就不穩定的貨幣、市場能發生的變化遠超人的想象。人生綁定在這種東西上可笑不?”
“權力屬於它的來源者,執政者永遠隻是代行權力。沐猴而冠者卻沉醉於權力的幻覺,認為自己是擁有者,從而不斷追逐權力,騎更多在來源者頭上。我對此隻會作嘔。”
“力量,純粹暴力隻會屈服於更強大的暴力,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絕路。”
心魔依舊不停地嘲諷“看來你隻不過有了你厭惡的父母作為經濟基礎就要飄到天上去了,過去的那個世界可是有無數人一生勞碌就是為了生存,就是為了你所認為可笑的金錢。”
依舊是誅心之論。
但陳緒對心魔的胡攪蠻纏隻覺得可笑
“我剛剛是在跟你陳述我自己的三觀、理想,三觀就不能脫離一個人的生長環境。同時你也是在胡攪蠻纏,理想脫離了生存就是無根之萍。你卻想將我的理想與生存強行對立。”
生存是絕大多數個體的第一需求,不可否認理想的重要性,但片麵強調理想,忽略生存就隻會淪為笑柄。
這種道理曆史從來都講得很明白。
對於解放戰爭時期,大字不識的人民群眾而言,他們或許不懂什麽是馬克思、什麽是共產主義、什麽是三民主義。但他們知道——隻有cc才能讓他們更好地生存!!!
“至於我過去的理想”,陳緒吸了一口氣“我想守住自己的心,守住屬於自己的家。”
“再奢求一些,我想讓那些通過勞動創造了社會價值的人過得好一些,哪怕隻是一點點。”
作為半個討好型人格,勞動過的,某種程度上被剝削過的人。
大學飯堂吃著價格比外界低上許多的飯菜時,他會自然想到煮熟飯菜飯堂阿姨,延伸到種菜、養殖、建起食堂的工人、農民們。
沒有他們,他吃的飯從哪裏來?
深陷深淵的陳緒第一次有了一個目標。
他想回報他們,哪怕隻是一點點都好。
“而現在,我想先守住自己的心,看一看這個家是否屬於我,再看一看這世界再決定自己的理想。”
心魔依舊鍥而不舍“你那自詡高於一切的自我呢?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麽自我?”
這是一個禮貌的心魔,陳緒默默地評價。
不胡攪蠻纏,不打斷別人的話語,聽得進人話,就是在洞察人心方麵弱得不像心魔。
是他這種人就算成了心魔都這樣廢物?還是說它就是一麵專門映照自身的“鏡子”?
陳緒沉默數息,回答道
“自我和理想從來都不是什麽可以強行分開、對立的東西。”
“理想的實現可以令我的自我價值、自我認同得到極大的滿足”
“簡單點說就是——我會很開心。”
“我是戴著道德枷鎖,追尋快樂的野獸。我從來不認為自己可以擺脫欲望。”
沒有欲望,人就是一潭死水。
而他從來都很會分辨什麽是他真正想要的欲望。
心魔的不甘之意溢於言表
“你這不過就是一種連下場都不敢,想著不做就會錯的樂子人心態!”
陳緒第一次冷笑,反擊道
“你錯了,我現在就在場上。”
一切為了“我”,無論是‘找樂子’、是幫助他人的遠大理想、還是蹣跚著拿起武器戰鬥、亦或者……付出自己的生命。
都是為了“我”。
都是為了那顆“心”。
這就是陳緒。
心魔不再嘲諷,而是冷冷地評價道
“我等你向現實低頭的那一天,理想主義者。”
陳緒默然了許久,咧嘴笑道
“我也在期待著那一天會是什麽樣子”
或許他早就向現實低頭了呢?
一想到這一點,陳緒想要大笑的衝動更加強烈了。
不知是歡喜,還是悲哀。
這時,額頭上一點清涼感將陳緒帶回現實。
眼前,顧青筠正上半身跨越餐桌,右手戳住他的額頭。
麵容普通,最多算得上清秀的少女的臉在距離陳緒的臉隻有咫尺之遙的位置,而少女的右手正抵在他的額頭出。
她依舊平淡地道
“再不吃,飯菜就要涼了。
呼吸間盡是少女的氣息,近在咫尺的紅唇似乎隻要他願意就能吻上去,淡然、虛弱的少女神態宛如某種直穿人性的致命誘惑。
陳緒方才還在複雜的心緒卻是以極快的速度冷卻下來,近乎墜入冰窖。
這真的是父女之間該有的親昵嗎?
是他沒結過婚,啊呸,沒養過女兒的問題。還是那個陰間人的問題。
那個陰間人不會幹了什麽能震碎他三觀的破事吧?
就算沒有血緣,甚至不是同一種族。
但是······那種事情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