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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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曼童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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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青瓦與鮫女小桃談起心來。
青瓦問她,“小桃,喜歡一個人的滋味是怎樣的?”
身披火紅色狐裘容貌美麗的鮫女果然叫做小桃。小桃抽抽搭搭哭著,沒好氣道,“喜歡一個人,就是想把他推倒,跟他結做夫妻,一生一世在一起。”
青瓦倒抽了一口冷氣,苦笑道,“這……好像有點節奏太快?”他總算明白這兩人為什麽沒在一起,想必是鮫女小桃先對龍宮太子敖信表白,表白的太快、太直接,結果直接把人家嚇跑了。想起敖信那一身筆挺的象牙白錦袍、掛明珠、配名劍的樣子,青瓦心裏暗自為敖信捏了把冷汗。
小桃止住了哭,不屑地瞟了一眼青瓦。“你不也是一隻魚妖嗎?我問你,妖怪的作風是什麽?”
青瓦猶疑了一下,試探性說道“吃完不吐骨頭?”
小桃重重地用力點了點頭,大聲說道“對!喜歡就推倒……”
兩隻妖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吃完咱就跑!”
於是,這兩隻來自水族的妖哈哈大笑。青瓦遞給小桃一壺酒。七月曼童館的的主人夏蕤貪杯,閣樓裏四處擺滿了酒壺,牆壁上掛的也是一隻巨大的酒葫蘆。青瓦剛遞給小桃的時候,小桃還有些猶豫,喝了幾口,索性自己搶過大把酒壺,邊喝邊聊,與青瓦推心置腹起來。她告訴青瓦,她自幼生長於龍宮,是龍宮內身份最高的侍女,天生是要服侍太子的。太子出世後不久就被送去師門學藝,一晃,一百年過去了。百年後敖信學成歸來,小桃混在一堆水族裏搖頭擺尾地直遊到東海入海口去迎接太子,結果人群中初見,發現敖信已由一條小龍變成長身玉立的美男子,有了最美麗的男子形貌。小桃就在那一眼,喜歡上了敖信。接下來的日子,她每天都在跟敖信表白。
“怎麽表白的?”青瓦打斷她,吞了一大口酒,雙目明亮地笑著問她。
小桃醉眼乜斜酡顏如醉,吃吃笑道,“這還不簡單!我每天跟在他身後,早晨他眼睛一睜開,我打開紅珊瑚帳鉤,就切切地跟他說,太子,我喜歡你!”
“哈!”青瓦咂舌。
“然後,他當然不理我。”小桃回憶往事,吃吃笑了好久,絲毫沒有夏蕤在太白樓裏見到她的時候,那種既冰冷又雍容的氣質。她笑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才接著說道,“我不氣餒,接著來。等他出去辦事兒的時候,我不煩他。但是晚上他又回到宮裏,我避開眾人的時候就又對他說,太子,我為你茶不思飯不想,最近交出的珠子特別多,你是不是該誇獎我,或表揚我一下?”
”他怎麽反應?“青瓦又吞了一大口酒,笑著問她。
”他啊,還是悶頭不說話!“小桃笑得跟花兒似的。”我繼續跟他說,一直說到他晚上躺下去,我替他放下紅珊瑚帳鉤。我守著他,守候他睡著了,才一個人溜出來。那段時間我整夜整夜睡不著,總是等他睡了以後,獨自遊去東海口與他初次相遇的地方。從東海龍宮遊到入海口有三百裏,我每夜都去那裏看星星,吐泡泡,浮在水麵上想心事。雖然我自小就認識他,但他那時候是一條寸許長的小金龍,一點兒也不帥氣。我總是將與他在入海口的那次相逢,當作初見。你說,我這樣是不是很癡情?“
小桃笑著推了青瓦一把。青瓦笑著又吞了一口酒,豎起大拇指,點頭讚道,”的確癡情!就算是個鐵石心腸的,也架不住你這樣磨。“
”嘻嘻,我當時也是這樣想的,可惜……他居然真的鐵石心腸。我如此糾纏了他三年,他終於下令將我趕走,不再讓我服侍他,而且也不許我再進龍宮。他床頭那盞琉璃盞是我看了三年的東西,那對紅珊瑚帳鉤也是我親手放了一年的。我很想念那段時間。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寧願不這麽執著,不需要說的這麽直白,我喜歡他,跟他有什麽關係呢!我就這樣一直默默地喜歡他,看他晨起洗漱,看他黃昏練劍,看他入夜沉睡,能有什麽比這更美妙的呢!甚至有一天,我看著他娶妻生子,看那些潔白的水花海浪衝刷他金色的龍的身軀,我又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
小桃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居然靠著青瓦的肩頭睡著了,臉上赫然還掛著兩顆晶瑩剔透的鮫人淚珠。青瓦小心翼翼地接了那對珠子在水裏,滾圓晶瑩,躺在掌心內。青瓦歎了口氣,撫摩小桃的淚珠,就好像撫摩這個單純隻知道愛恨的鮫女過往那一段愛情。夏蕤早已鼻鼾如雷。青瓦深深地、寂寥地笑了。身旁是滿坑滿穀的酒瓶酒壺,滾落一地。
第二天陽光射進紫煙閣的時候,鮫女小桃已經走了,走得和來時一樣,無影無蹤。青瓦抬起眼皮,發現昨夜夏蕤小心翼翼收入櫃子裏的那尊曾與鮫人淚並列的琉璃盞也不見了。獨剩下鮫人淚,收在一個金色袋子裏,一顆顆圓潤剔透,在清晨明媚的春光下恍若塵世一個舊夢。那尊琉璃盞,想必被鮫女小桃醒來後取走了。夏蕤仍臥倒地麵,呼呼大睡。青瓦撓了撓頭,不知道這樣對不對,他們完成了一單生意,買賣公平。照理說七月曼童館沒有對不起敖信,琉璃盞是他親自提了送來的。照理說七月曼童館也沒有對不起鮫女小桃,因為她自願以鮫人淚來換琉璃盞,如今取了她要的東西,翩然離去,這一切便與館子不再有關係。
隻是……
青瓦倒出昨晚被自己私藏於袖內的兩顆鮫人淚,內心隱隱覺得不安。他可以做的更好,比如替小桃解開心結,或者鼓勵木訥的敖信表白。青瓦猶疑地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夏蕤,環顧紫煙閣周圍,歎了口氣,仰頭向空無一人的紫煙閣三樓後堂問道,“情之一字,當真無解嗎?”
後堂傳來一個帶笑的女子聲音。“誰說不可解?你我以數千年妖鬼身份守在喜歡的人身邊,難道這兩人活著、又明明有情,卻要接受相隔天涯相思到老的命運?”
青瓦的眼睛亮了亮。“你的意思是……”
女子沉吟了一下,翩然而至堂前。堂前日光下仍然看不到女子身影,空氣裏卻多了一種香氣。一室寒梅香。隨著這段翩躚香氣的出現,屋簷下掛的鐵絲籠微微一個晃動,籠內正在苦惱地擰著小腦袋生悶氣的白鸚鵡兩眼一翻,突然昏睡過去。隨後這看不見身影的女子仿佛走了幾步,坐在青瓦身畔,低聲笑道,“東海好久沒有舉行海市了。以前,數百年前,老龍王大婚的時候,曾經開過一次長達三個月的流水宴席,東海廣發喜帖,在入海口廣邀六道中各位商販,有妖鬼在販賣奇異的木頭,有水族在兜售珍珠海產,每夜月亮升起的時候顧客與商人便換做非人。每天清晨第一縷陽光升起後,入海口的市場上便都按照人間規矩,有人間商販沿著海岸開滿了攤位鋪子,賣字畫、絹布、糕點、團扇,不一而足,非常的熱鬧。”
青瓦聽得眼睛發亮,女子卻突然截住口,空氣裏能聽到她清淺的笑意。青瓦大聲接道,“所以讓東海再開一次海市?”
“你可以這麽建議。”女子聲音讚許道。“不過以敖信的為人,你要做這個說客卻不是很容易,他是個頂愛麵子的男人,明明心裏想要,口頭卻打死不肯承認。昨夜鮫女小桃與你的對話,我也約略聽了個大概,想必小桃當初表白的過於直白,讓他下不來台,不得不把她趕走。但趕走後,這位東海龍宮太子明明是後悔了!不然也不會主動地幹巴巴跑來長安街送一尊琉璃盞。而且有一點很有意思,女子仿佛在笑,片刻後問青瓦,“我問你,你們男人若當真不喜歡一個女人,會不會放她在眼皮子底下白天黑夜地騷擾你三年?”
”呃……“青瓦委屈道,”嚴格來說我不算是個男人,我沒成過親,也沒有喜歡的姑娘。要說特別情愫,我對於王,“他偷偷瞥了眼沉睡的夏蕤,小聲說道,”我對於王是感覺特別的,願意為了他出生入死共沉地獄血海。“
”得,問道於盲!“女子聲音似乎歎了口氣,在虛無的另一個時空裏單手撐腮,突然歎息道,”可惜啊,你們的動作得抓緊些,據說東海龍宮太子敖信就要舉行選妃儀式了。按照龍宮的規矩,太子妃是需要申報給天庭的,如果名字一旦選定,到時候就算你們兩個人有天大的本領,也無法再更改這段故事。“
青瓦宿醉醒來,聽了這句話,覺得頭疼的更加厲害了。他搖搖晃晃站起身,走了兩步,腳步虛浮,苦笑道,“鮫女小桃都已經被驅逐出龍宮了。我的避水珠也丟在了東海,就算想幫,又從哪裏下手呢?”
女子沉默了一會兒,笑了笑,聲音又輕靈又遙遠,像從一個空穀中傳來。“青瓦,你不明白這紅塵中的情愫。幾千年來,你從沒有真正的動過凡心。所以,你不明白,喜歡一個人的滋味。”
“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滋味?”青瓦哀嚎著問道,頭疼欲裂。
“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滋味……”女子緩慢地重複了一遍,屋簷下滴落昨夜的雨,一滴一滴,滲入地下,在陽光下消失無蹤。她抬頭看了看那些雨絲,雨後初晴的天氣,歎息道,“喜歡一個人,會朝思暮想,會輾轉難眠。在得不到的時候,會整夜整夜睡不著。偶然得到那個人的消息,仿佛天地突然間都打開了,仿佛你活了那麽久,都是昏昏沉沉,隻為了等待這一天。隻為了,有一天可以再次見到那個人,親口告訴他,你喜歡他。——你喜歡他啊!不管他對你的心意如何,不管他是否會另娶他人,你就是要告訴他一聲,我等你了很久,很久。”
青瓦沉默,知道她再次想起來數千年前那段舊時光。
女子也沉默,沉溺於數千年前,在遙遠的南夏王宮內那個人冷漠高傲的背影。然後某年某月,在廊下那一串叮當作響的鐵鈴鐺。在花園假山石後,那個人立在廊下看她躲在那裏梳妝,看她依然垂髫,看她捧著入宮為妃的詔書喜極而泣。一瓣瓣晶瑩剔透的五色梅花,緩慢飄落於數千年後的大唐。
“所以,小桃還有最後一次機會。”女子慢慢地說道,聲音聽起來無比的蕭索。“我的時空領域可以帶敖信進入一個夢境,在那裏,小桃可以與他相會。不必在東海龍宮,兩人也就不再拘束於主仆的身份。這是小桃最後的一個機會。哪怕就算是告別,也要親口與那個人告別啊!否則,這顆心,是不會死的。”
青瓦詫異地望向虛空中,沉默了一會兒,小聲問道,“可是,小桃已經走了,我要去哪裏通知她?”
“你放心,我自會安排。”女子笑了笑,然後起身撣落滿室的五色梅花淚,粉色煙羅長袖輕輕揮動,悄無聲息地走了。
一聲悠長的歎息,回蕩於春光明媚的大唐長安街,懸橋巷尾,一間小小的館子內。
屋簷下掛著的那隻鐵絲鳥籠晃動了一下,籠內的白鸚鵡悠悠醒轉,睜開茫然的小眼睛,不知道今天為什麽感覺心頭有些酸。——那個姓熊的呆子好久沒來了。
一陣穿堂風吹進來,吹動衣衫,有些微酸的情緒在蔓延。
室內陡然恢複了酒氣和男人身上的汗漬味。青瓦連聲道,”哎,梅妃……“他突然住口,因為地上躺著的夏蕤緩緩蠕動了一下,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然後就聽見夏蕤大聲地、懶洋洋地讚歎道,”昨晚好醉!做了單生意以後再睡,果然舒服至極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