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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頌被一股深沉的情緒包圍，良久才緩過勁來，清醒時看見毖潯正牽著她的袖子，像牽著不會走路的小孩一樣，走兩步就回頭確認遲頌的狀態。
    “你醒了……我覺得你這能力不叫側寫，應該叫請神上身。”
    遲頌神色尷尬地抽回衣袖，“你說的對。不過我們現在正去哪？”
    她看到一根高聳入雲的留下時間痕跡的石柱，不禁在腦中再次描繪多年前這裏的樣子，遠古的神明喜歡在這根石柱上棲息，和石柱相同高度的還有一座高塔，每一層都留有走廊和通道，通往石柱。
    毖潯把遲頌的表演過程完整地給本人敘述了一遍，又補充了自己的猜想，比如對其表演的肯定等，最後總結道：“既然我們無法阻止神殿內的時間變動，不如老老實實地去西北方向找皇女殿下去，至少祝大人知道我們去這裏了。”
    毖潯跨過一塊凹凸不平的地，地麵又響起熟悉的震動，黑暗再次吞噬她們所在的地帶，
    這一次，毖潯總算可以站著且輕鬆地和遲頌繼續交談，“神殿內的時間流動變得越來越頻繁了，待會兒你再用一下那招，幫忙辨認一下時間。”
    “哈……可別嫌棄我不清醒就把我丟了。”
    “怎麽會？咱們說好要互相幫助的。”
    黑暗慢慢消弭後，露出來新的地帶，這裏像是平常人家居所，再也沒有之前看到的高聳奇觀了。
    “這是……直接從創世時代加速到了神話時代？”
    眼前的景象不可思議，青銅製的水車正打撈著地下河流，弄得嘩啦嘩啦響，沿著水車一眼看去一片房屋整整齊齊，仿佛下一刻就能有位習慣勞作的農夫拎著農具推門而出。
    遲頌信守承諾地迅速進入狀態，沒能回答毖潯的問題，她的臉上浮起了天真少女般的憨態可愛，“不走嗎？阿姊還在等我們……”
    毖潯配合她說道：“走。”
    遲頌語氣忽然慌張起來，瞳孔顫抖個不停，“快，快跑……”
    遲頌語調一變緊接著喊了聲，“毖潯，快祭出法器!”
    站在身側的人的氣勢從平和的鄰家少女突變成冷冽的異人殺手，因為現在一抬頭就看到一隻羽翼快掉光的禿鳥正用一雙混濁爛眼盯住她們，嘴裏還叼著半截血淋淋的腿，正往下滴血。
    遲頌急忙拿出青銅搖鈴晃蕩著，發現禿鳥沒有消失，看來這個青銅搖鈴在不同的人手上才能發揮不同的作用，可惜貌似能發揮它最大效用的祝自欣不在場。
    禿鳥引頸長鳴，順便一口吞掉嘴上叼著的斷腿，眼中滿是嗜血的野性，從屋子上縱身一躍飛撲來。
    在它猛撲過來時，附火銀槍利落地從它的利爪處穿過。
    禿鳥在這地下世界除了同族還從未遇到過敵手，它憤憤地防守受傷的部位，一鼓作氣振翅高飛圍著毖潯和遲頌轉了個圈，渾濁的爛眼好像下一刻就能噴出火來。
    遲頌幾步攀上附近的房梁，“毖潯，我們分開行動！”
    毖潯不放心地連問兩個問題：“你自己可以單獨行動嗎？會受到側寫的影響嗎？”
    她的眼前還殘留著遲頌脆弱流淚的樣子，哪知下一刻遲頌卻斬釘截鐵地答道：“不必多慮。”
    遲頌手上多了一把刀身雕著曼珠沙華的彎刀，等到大鳥俯衝而來，她的身體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折下去，下一刻竟然是登上了大鳥的背上，手起刀落，刺向大鳥的眼睛，轉了幾下。
    禿鳥流著血淚在空中亂撲騰著，要將背上的人甩下去，遲頌被迫將身體彎得很低，和大鳥飛翔時保持在一條水平線上，用彎刀深深紮進它的皮肉裏穩定身體。
    遠處的毖潯發現她的彎刀紮進禿鳥不是為了穩定身體，而是為了注入某種毒素。
    禿鳥力竭地越飛越低，眼窩處發紫，全身青筋暴起，遲頌神色自然地在禿鳥與地麵親密接觸時，縱身一躍安全落地。
    毖潯看著她流暢的動作驚訝無比，這位民間的異人看起來比監察司的異人訓練有素多了。
    她們隔著有點遠，還沒能接上頭，就聽到越來越大的異動讓兩人止住腳步，毫無預兆出現的它們聞著血腥味而來，各個比禿鳥高大健壯羽翼豐滿，好幾隻一擁而上，幾下就把禿鳥的屍體吃得一幹二淨，神情好鬥激昂。
    被分食的血腥味沾到大鳥們身上，擴散地越來越快，更是引來越來越多的蟄伏的獸。
    其中有許多被獸性占據的未完全轉化的蛇形人，拖著長發和有著裸露肌膚在地麵上爬行，嘶嘶地朝大鳥們吐著信，氣氛漸漸變得劍拔弩張。
    “快過來！”
    毖潯朝遲頌大喊，她正在蜂擁而至的萬獸環繞的中心，再不跑後果難以想象。
    遲頌早已動身，正向這邊匆忙趕來，自言自語道：“該死，毒還是下少了……”
    毖潯一邊後退一邊擲出附火銀槍幫她掃清障礙，重複扔出又收回簽的動作讓兩隻手變得發酸。
    有些大鳥在食用禿鳥的屍體後當場暴斃而亡，但是其他獸太餓了，幾輪吞噬後毒被稀釋的差不多，甚至少量的毒素會讓它們神經受到刺激，越戰越勇。
    穿過重重截殺，她們艱難地碰上麵，推開一間屋子就躲了進去。
    “毖潯……我們出不去了，這個幻境解不開。”
    毖潯神情古怪地答道：“這不是很正常嗎？好歹是創世時代留下來的神殿，總該有所不同吧。”
    遲頌不禁多看了毖潯幾眼，“你是什麽情況都這麽冷靜嗎？”
    毖潯又道：“大概？不過我是沒做準備，你是沒做好準備，那你到底為什麽而來？”
    “好吧……”
    遲頌沉重地歎了口氣，好像真的準備說遺言，“為了兩件事，試煉和聖骸。”
    “聖骸就是大蛇煦蝦的骸骨麽？”
    “對，它是不可多得的晉升藥材。至於試煉，壁畫上的蛇神和羽神都有可能留下，通過試煉就可以成為祭司了……”
    “都不知道牠們活沒活下來，就上趕著來當傳說中的祭司？況且有這種好事，古越族早該自己內部消化。”
    “總要搏一把嘛，但現在看來這兩樣事早被別人占光了，修行界從來不缺賭徒，還是有人賭成功了。”
    遲頌意有所指道，她猜毖潯心中的人選肯定和她有重合之處，隻不過懶得挑破而已，“要是把好處占光的人現在願意做個舉手之勞，再次轉換一下時神殿裏的時間，我們也許就能活下來了。”
    “其實還有個可能……”
    毖潯掐了一下方位，“這裏是西北，如果皇女殿下在的話，情況或許能有所變化。”
    “如果她是自己願意來，而不是被某個精於算計的皇儲賣來送死的，那我們確實有救。”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遲頌的話卻越來越刻薄了，但她說的皇城內暗流湧動毖潯懵懵懂懂，確實說不出有效的見解，“當真？”
    遲頌冷哼一聲，“誰知道呢……”
    她們藏的地方以外一隻大型的蛇形人和羽翼由鮮血和敗者的皮毛點綴的大鳥正在角力，兩隻有靈智的生物同時掃過房屋，探尋到了毖潯和遲頌氣息，有股默契在它們之間締結，贏了的人就有資格吃掉底下藏著的兩腳獸補充長期廝殺消耗的體力。
    “你會下毒，不如我們鑽到水底一邊放毒一邊跑，它們想抓我們就得下蓄滿毒的水。”
    “然後一口讓它們吞掉我們毒發身亡的屍體同歸於盡？我現在的毒會傷到人，如果搶到了聖骸就能自由調配藥方，就能無所顧忌地用毒……但沒有如果……”
    遲頌的氣勢肉眼可見地消沉下來。
    “這個給你。”
    毖潯把玉佩遞出去，“你想活就一直跑，撐不住了就砸碎這塊玉佩，能抵災。”
    “你呢？”
    遲頌覺得麵前這個人不像是出於好心，她琥鉑色的眸子中充斥著某種渴望，比起幫助別人她更想此時觀察對方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