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鐵大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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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最明顯的就是那雙和身體嚴重不匹配的一大一小的雙腳,走起路來像是在泥濘裏行走,一隻腳好不容易從讓腿腳深陷其中的地方拔出,另一腳又緊跟著搭進去,每邁出一步,全身跟著顫抖,行走時像是發明了一種嶄新的舞蹈。
    這位老前輩修士手叉著腰,銳利的目光掃到潛藏在掩體後的毖潯,自言自語道:“果然是通緝犯,上一個敢闖這裏的也是,騸他爹的一群膽大妄為的小兔崽子!”
    鐵大腳做出了和毖潯已知訊息中以外的舉動,她走出了自己長待的幻境,依毖潯的推斷,八成是錨點幻境的地方,還中氣十足地罵了幾句,讓人難耐地想知道鐵大腳下一步會做出什麽舉動。
    在一陣流動的不詳氣流後,鐵大腳像個流星撞進了戰場當中,氣勢非凡,四麵八方的密林裏配合著響起此起彼伏的獸嚎聲。
    不管在別人眼中是什麽樣,在毖潯眼中鐵大腳前輩變成了一個怪異的存在,臉上布滿了各種獸類的皮毛,眼睛像獨屬於爬行類的線性瞳孔,獸角分叉舌疙瘩瘤像個破布一樣在一張人臉上縫合,除了最清晰的那雙眼臉部的其餘獸眼也微微翕動著,扭曲中透出了森森寒意。
    鐵大腳抽出三根香,讓臉上那些各有意識的獸臉紛紛饜足地吸食了一大口,仙草堂附近的氣流更為粘膩詭異,一個張口呼吸的間隙,遮住毖潯的石塊被拍成一團散進空氣中,讓邊境使者的目光瞬間被吸住,“找到你了。”
    除了互有交集的幾人,遲頌等一眾仙草堂走師完全摸不清發生了什麽,不知該將法器對準誰,紛紛退後,為首的一位大著膽子問了聲,“前輩,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哼哼?哪來的誤會,不是你們就是你們的同夥在撬我的幻境,這不算誤會?”
    同夥?毖潯立刻回憶起盛蔓答應在一定時間幫助打開錨點幻境的事情,正疑慮時好像被鐵大腳那雙銳利的非人眼看穿了一絲心虛,當即後閃躲過了鐵大腳報複性的一記重擊,暗惱怕什麽來什麽,更別提她還要從鐵大腳手中正當地取得萬千慈母蕊,在危機四伏中進階蠱身獲得安身立命的資本。
    “撬幻境也罷,就當是你們中有人眼瞎走錯了,但敢在我的地盤上私運法器引來妖魔可真是罪該萬死!”
    鐵大腳的指責聲和她出的招一樣極富有攻擊性,一環套一環,讓毖潯抽出辨識幻境的八個字頻頻從“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以及“見血泣淚,看身傷魂”兩種互相變換,在錨點幻境和仙草堂秘境中入口同時晃動,術法強烈到能讓幻境邊緣混合。
    秘境前的仙草堂走師麵麵相覷,其中遲頌的神情最為凝重,她率先接觸到和青門宗修士合作的契機,知道運送法器的始末,很快聯想到其中一批丟失的法器……聽鐵大腳的敘述就知道法器走失後去往了前輩的幻境領地中。
    “我們撤,請堂主來調協。”遲頌立刻將自己所知道的訊息說給了為首的修士聽,“運送的法器聽上去有可能丟在了鐵大腳的幻境中,萬千慈母蕊的事已讓我堂信譽降低,切不可再讓丟失的法器又出霍亂。”
    為首的修士微微頷首,複又疑惑地指了指打得密不可分的幾位修士,“他們怎麽辦?”
    遲頌向同行所指的方向看去,瞳孔微微擴大,在交纏的身影中認出了毖潯的身影,卻也暫時無可奈何,思慮轉了又轉,用法器的尖端指向北齊邊境使者,“把他捉了吧,這樣好向堂主交差,畢竟他嚴重越界了。”
    她的話得到了其他同行的認可,幾位仙草堂走師紛紛合作引開鐵大腳,主力直奔北齊邊境使者而去,遲頌站在秘境入口提防下一位可能出現的擅闖秘境的外來者,餘光瞥到毖潯得到空隙回頭道謝的身影,輕輕點頭算作回應。
    事情發生的越來越突然,北齊邊境使者從氣勢洶洶的追擊者變成一身虛汗的逃兵。
    “哢嚓——”
    北齊邊境使者踏過的石塊被毒素腐蝕穿,伴著巨響碎成一團泥濘,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泥濘中鑽出了一個幽魂般的身形,毖潯修假穿越刁鑽的地勢,渾身越來越緊繃,張開手再次鎖死北齊邊境使者的頭,一記膝頂聽到了嗚咽的聲音。
    二人墜在低處,頭微微揚起後可以看到鐵大腳被引開後肉眼可見的幻境邊緣,對於毖潯來說,她寧願帶著邊境使者的屍體一起走,手下愈發用力,餘光掃到徐旺財抬起弓弩的動作,預感時機不錯正要下達射擊時,突然感到鎖住的人變成滑溜溜的一團,轉瞬間在手心中流走。
    那個夢境!毖潯在無光之地和丁三的交手原來不是沒有意義,預示圖景曾以抽象夢境的方式預警過她,眼看幻境邊緣再次消退,她不禁泛起一絲苦笑,一直以來的生活都難有喘息之地,對自身術法研究滯後的難處悄悄浮現了。
    來日方長……毖潯毫無留戀地瞥向邊境使者泥鰍般逃脫的方向,招呼徐旺財跟上,用最快的速度順著追蹤簽與馭獸師匯合。
    朱雀大街上重新敲響鍾聲,卻不再是提示人們時刻的到來,而是提示有重大事件發生,敲鍾的盡頭一位修士手執金光劍,站在高處,搜索一個四處逃竄的身影。
    毖潯從郊外重新穿越熱鬧人群所在的街道,跟著許多人一起抬頭凝望敲鍾的方向,預估邊境城的新走向,同時加快腳步前往追蹤簽的盡頭,她壓低鬥笠,徐旺財背著弓弩亦步亦趨地跟隨在她身後,手輕搭在弦上。
    艱澀的呼吸聲突兀地在毖潯身邊響起,她抬頭看向身側的青年,問道:“你受傷了?”
    “還行。”徐旺財偏頭回答時順帶開了個玩笑,“照顧嫂子是我的職責。”
    毖潯聽罷隨意應著,“分明是我‘照顧’你們更多。”
    在枯縣附近土匪寨子裏,毖潯作為二當家的妻主出現在三當家徐旺財麵前的,而“弟妹”古越梅和“正夫”徐長歡都已經死於她的刀下了,土匪這個身份著實好笑,一個“土匪盟”最終隻剩下兩個人。
    徐旺財聽到後不知聯想到了什麽,再結合自身處境擠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抬頭看見某樣事物時笑容才得以舒展,輕拍毖潯的肩示意她往上看。
    視線盡頭,李詩畫手持金光劍從高處翩翩落地,用金光劍攔住毖潯的去路,直截了當道:“北齊邊境使者在哪?”
    “他逃了。”毖潯緊張地捏住法器,提防四周的視線,“為什麽要敲鍾。”
    李詩畫冷聲道,“對方已越界,敲鍾是為了封城捉人。”
    “什麽越界?”毖潯有些困惑,“你要做甚麽?”
    “我做過大魏的邊境使者。”李詩畫將金光劍轉了個方向,冥冥中和逃竄但心不死的北齊的邊境使者在某處對上視線,“待會兒要做的自然是將越界者逐出大魏境內。”
    這越界者換個表達就是僭越者了,師姐的陳述讓毖潯一個激靈,幸好金光劍對準的是前來阻截的人。不過毖潯很快明白了師姐的決定,她將鬥笠壓低迅速離開即將成戰場的區域,再度使用修假功法在牆中穿行,幻神受到重創,毖潯使用這個功法時能明顯感到術法的不穩定。
    能用就行,事到如今毖潯忍著嫌棄榨取幻神的最後一點價值,在車馬穿行不止的長街上四處遊移,走位漂移,北齊邊境使者被李詩畫在空中拖住,看著毖潯消失的背影連連歎息,放虎歸山再難接近。
    “你的對手是我。”李詩畫一劍削斷北齊邊境使者的麵罩,“還敢分心?”
    邊境使者的麵容扭曲一瞬,他當即轉身欲急速穿行,想離開大魏的國度內,被魔鬼般的金光劍如影隨行地追上,他拖著重傷自然無法奔太久。
    這狼狽的身影全部落在了毖潯的眼中,她將北齊邊境使者走過的路記在心裏,找徐旺財要回弓弩,在冷風中急停腳步,上膛扣弦,死死地盯住到處亂竄的男子,逐一打出羽箭。
    緊跟羽箭其後,一發金光補上,邊境使者招架不住,身形越來越晃,在暴露的間隙中被羽箭打中腿部,自高處摔下,摔得結結實實,而李詩畫熟練地揚起縛神索將重傷倒地的邊境使者捆住,“讓北齊再派個使者來,賠錢才放人。”
    “你也是通緝犯了。”李詩畫又補充了一句,“依律法永不得入大魏境內。”
    邊境使者死死盯住毖潯消失的方向,急火攻心,哇得一聲吐出一灘血來,血腥味讓路過的一個身形靈巧的黑貓尾巴騰地升起,黑貓散發著熒光的眼底倒影毖潯奔跑的背影,它伸展著腰肢,躍上高處,靈巧的身形在牆上拉扯變形,變成一個女子的剪影。
    沿路布下的血蠱監視邊境使者後續的毖潯敏銳地捕捉了這一變動,她跑著跑著便囑咐徐旺財道:“接下來的路我自己走,你回據點和梅庭軒匯合。”
    “好的,路上小心。”徐旺財捂著越扯越大的傷口倒吸一口冷氣,迅速遁入暗處。
    毖潯踏步來到暗巷的盡頭,終於和熟悉的馭獸師接上頭。
    盛蔓仰頭撩起自己的額前碎發,再次放下手時撩上去的發絲已經變成了蓬鬆毛絨的獸毛,鼻尖挺而圓潤,貓須在其周圍均勻分布著,她不太適應在同行麵前變身,緩解緊張似地伸舌舔了舔銳利的獸牙,用散著熒光的瞳孔掃著驚訝不已的毖潯,開口強調道:“是我,盛蔓。”
    “你的術法很可以啊。”毖潯挑眉。
    貓頭人身的怪物矜持地點了頭,尾尖晃了晃,口出人言,“幻境入口打開了,隨我來。”
    “你的蠱身太麻煩,為了遮掩這個顯眼的體質,你進入幻境後的身體會很小。”
    “當然,小皇女的龍身也會被遮住,進入幻境後的獸化體型也會很小,我會陪同你們進入幻境。還是那句話,不保證你們的絕對安危,誰死在幻境了都和我無關。”
    盛蔓語氣很平淡,奇怪的是,這些話到毖潯的耳朵裏後都變得如雷貫耳。
    毖潯低頭看著自己的狼爪,心歎術法生效得真快。
    從幻境入口能看到鬱鬱蔥蔥的森林,盛蔓極其自然的融進這片自然中,她兩聲呼喚出幾隻獸一起抻開幻境入口,隨著幻境入口的增大,毖潯模模糊糊的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