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 晨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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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下,白色的狼崽默默地蹲守在幻境邊緣,等待從東部獵場穿過中間河流,最後“偷渡”到西部獵場調查引起黑耳朵突變的原因。
    還沒等毖潯有所行動,她卻聽到附近有人說話的聲音,這麽多天的遊蕩日子讓毖潯早已經摸清了不同時間段巡邏的修士們。而今夜的聲音有些熟悉,卻不該出現在這。
    “異人老詭,見過陳姑娘。”蒼老又嘶啞的聲音說道。
    姓陳?下一道緊跟著的聲音仿佛急於印證毖潯的猜想,讓她心中浮出清晰的答案,陳煙眉。
    樹後站著的陳煙眉緩慢地撫上懷中的幻狼幼崽,向低頭的老人輕聲吩咐道,“老詭,我又想養頭小狼了。”
    “是那頭白狼麽?”孫兒指著樹後被發現的毖潯,困惑地問著爺爺。
    他話未說完就被老詭拉到身後,老詭低下頭回應道,“屬下明白。”
    樹後,人們口中的白狼見自己沒再被注意,便後退幾步,疾速穿梭在黑夜之中。
    異人老詭,陳煙眉,監察司,苦神……許多猜測在毖潯腦中逐一略過,從“酒入愁腸,化作相思”幻境中匆忙出去時,毖潯除了放出蕭凰以及還存活的監察司全員,其他的人一概沒放。
    陳煙眉從幻境中被放出又出現在這明顯是苦神的意思,幻神失勢後,苦神有所行動鞏固自己的勢力在毖潯的意料之中,但異人老詭出現在這就十分突兀了。
    須知酒斜子曾說過的謀反的事,之前毖潯就略有耳聞。大魏前朝曆史記載,有位謀反的侯王行軍打仗時就用馭詭摸金起家,異人老詭那時候就曾為這位侯王挖過京城附近的墓穴,造成了許多惡劣的影響。
    與馭詭摸金齊名的歪門邪道還有,妖魔響馬和倒賣法器兩個邪名,在大魏局勢穩定後都列入了重罪中。
    自梁國內亂以來,許多汙穢從暗處翻湧上來,百無禁忌。毖潯放慢在幻境邊緣行走的步伐,心情沉重地分析陳煙眉和老詭的對話細節,翻來覆去確定了二人話語中隱晦的事物。
    法器,一定是法器。
    連和野獸們朝夕相處的一方大能鐵大腳都辨識不了馭獸師的術法,毖潯想不出陳煙眉和老詭在自己麵前演戲的可能。苦神在找,仙草堂也在找,那批丟掉法器到底在哪?
    目前毖潯除了遠慮也有近憂,西部獵場的領主黑耳朵褪下虛殼,黃衣也萌生了衝擊領袖地位的心思,聽說它一個夜晚之間謀劃的政變失敗了,但西部獵場淪為每頭有野心的幻狼都想來咬一口的肥肉成了不爭的事實。
    總在東部獵場的領主睜隻眼閉隻眼的態度下討生活也不是個好決定,如果是頭獸都可以動手動腳,那麽自己也可以利用這點達到目標。
    毖潯端詳近在咫尺的西部獵場的邊界,像看一座滿載寶物卻搖搖欲墜的巨輪,指引她加快腳步走向目標。
    要順利找到萬千慈母蕊她還得在鐵大腳心中占據更多的位置。整合這些天收集的情報來看,幻境中有生靈吃過萬千慈母蕊作為治愈時起死回神的良藥。
    已知的有青圍。它作為東部獵場的領主,貫徹了滅絕師太似的不近狼情,從沒有找伴侶的意願,常常被周圍修士作為“強者不需要愛情或王都是孤獨的”典型範例。
    鐵大腳也對這頭狼崽格外偏愛,隻因它身懷異香,在青圍還沒做領主時,常常利用陷阱捕獲青圍隻為熟悉這種異香,笑嗬嗬道:“別人都是臭小子,隻有你是香小子。”
    隻得一提的是,青圍的稱呼也是由腹部的一圈與本體毛色格格不入的青色絨毛而得來的。
    除了以上訊息以外,關於青圍的信息毖潯就一概不知了,不知道給藥除了喜愛意外的原因,她隻能將目標定成走近鐵大腳,若是這條路也走不通,她還是得找到丟失的法器且早早出幻境和梅庭軒商議另尋出路為好。
    “快看,黃衣和她的忠實擁護在向這邊靠近。”一位幻境邊緣的修士向身旁密切關注動向的巡邏修士提醒著。
    同一時刻這句提醒也隻字不落地進了毖潯的耳朵裏,讓她應聲祭出牙刀,全身戒備地眺望遠處。
    黃衣像一陣狂風卷進這周邊的路途,睥睨地看向毖潯,它周邊的幾頭母狼也跟著圍了毖潯一圈,包圍圈越收越窄。
    尾巴搖得最激動的一頭幻狼名為紫殿,是火吻和藍眼衝擊幻狼首領的地位前的前任領主的孩子,算是前朝公主,在火吻的仁慈領導下撿回了性命,但成年後利用這仁慈轉換為刺向失勢的火吻的第一把利刃。
    俗稱黃衣的第一狼腿子。
    這是……在逼迫自己加入還是逼迫無辜路過的自己對西部獵場的前首領表達臣服?
    紫殿興衝衝地衝向毖潯,紫色濃密的尾巴搖得很歡,雖然它也不明白黃衣的意圖,但不妨礙它把每一次圍住都當成潛在發生的打鬥,反複地低頭又抬頭,重複這個動作,讓鋒利的牙閃爍著冷光。
    審時度勢刻在了毖潯下意識的思緒中,她退後一步,試探性地曲起雙膝。
    黃衣沒明顯表態,似乎被驅逐後還肆意著行駛著上位者的特權,高傲不語,讓人猜測心思。在紫殿和其他狼腿子猶豫不決時,毖潯率先上前低頭,佯裝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在故作的頻繁低吼中不情不願地表達了臣服。
    這個舉措讓黃衣露出了不滿意的神情,卻沒為難獨自出門三月大的小狼崽太久,它傲慢地甩了甩尾巴,表達對下位者臣服禮的接受。
    在這個七彩斑斕的母狼小團體走後,毖潯開始猜測黃衣的想法,也許是自己吸引幻境邊緣的妖獸的身手給黃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快速滑跪讓黃衣對毖潯高傲的初印象摔得粉碎,放棄了招攬的心思。
    好運氣不常眷顧毖潯,今夜跨區查案不幸遇到了傲慢的“上位者”,主要目標法器的線索也一無所獲。
    在迷茫的晨霧中,毖潯迎來了充滿挑戰的第二天。
    養崽從來都是艱辛的旅程。自從家裏嗷嗷待哺的崽子們逐步進入胃口最大的發育期後,火吻常常早出晚歸覓食,而毖潯作為第一個獲取信任的狼崽,常常不知不覺就肩負起撐家的使命。
    漸漸的,修士們發現巡邏大隊中多了個白色的身影,她常常跟蹤妖魔的蹤跡,卻有原則的從不主動出擊,隻是引。
    來自晨州的妖魔越來越多,鐵大腳也加多了巡邏的頻率,這日她看到了修們口中常提的白狼。等到天色漸暗時,鐵大腳擦了擦臉上的汗,出神地凝視著毖潯,白狼靚麗的外表已經被許多修士提過了,但這雙通人性的雙眼則是區別白狼和其他狼崽的重點。
    太通人性也不好……鐵大腳當初建立這個幻境就是因為不想看到無情的修士捕獵這些獸作為晉升的材料,才創造這一片自然融洽的世界。
    “這裏危險,趕緊走!”鐵大腳開始揮舞法器,要在白狼的心裏種下警惕的種子,毖潯彈跳兩下,機靈地鑽進叢林裏,但不放心似地回頭看了看還沒加固完的幻境邊緣,一步三回頭,落在了身後的人的眼中就是另一種意思了。
    鐵大腳忽然生出了一絲錯覺,她覺得這隻白狼能聽懂自己說話,嘴裏嘟囔著,“奇了怪了……”
    幾位青門宗修士自告奮勇,今日常常跟隨鐵大腳前輩的步伐一起加固幻境邊緣,也被這神奇的一幕打動,隨毖潯穿越密林,當看到還有粘稠甩都甩不掉的妖魔時,憤怒同時湧上了他們的心頭,忙了許久才加固完全幻境。
    回頭看,白狼迎著風默默關注這邊的動靜,絲毫不露怯,也無所畏懼。
    “哎……”鐵大腳長歎一口氣,終是紅了眼眶。
    迎著前輩慈愛不舍的視線的毖潯腦中打的卻是壞心思,她覺得自己已經成功走進鐵大腳的眼裏。
    但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