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主角配角，或是連臉都不露的群演，都聚攏到一起，聽導演講戲。
    “那年春天，很冷，三十三歲的崇禎皇帝，先殺妻，再殺女……”
    這部戲的導演，姚崇斌，曾經也是圈裏挺有名的男星。
    後來，演而優則導，這是許多影星常見的轉型之路。
    《崇禎的最後一日》，是姚崇斌執導的首部電影，他講戲講得很細，語調富有磁性，仿佛將人帶去了三百八十年前，那座悲鳴在戰火中的紫禁城。
    扮演崇禎的演員韓飛，是姚崇斌憑借在圈裏積累的人脈，特地請來的老戲骨，雖然隻有四十歲出頭，卻早就大獎小獎拿了個遍，絕對的人氣男星。
    今天這場戲，很重要。
    說的是窮途末路的崇禎皇帝，為了保全大明王朝的最後一點尊嚴，為了宮裏的妃嬪女眷不至於落到反賊手中慘遭淩辱，在極度的痛苦掙紮中，悍然舉起天子劍，殺妻殺女。
    現在要拍的這段，正是崇禎帝手持鮮血淋漓的寶劍，殺氣騰騰，闖入女兒長平公主寢宮，一劍斬斷公主的手臂。
    扮演長平公主的，是圈子裏的當紅女星，趙靈萱。
    趙靈萱一脫上位，雖然這在圈裏不算稀奇事兒，但身上的那些汙點，終究飽受詬病。
    這次她是衝著男主角韓飛來的。
    為了跟韓飛對戲，甚至不惜帶資進組，就是要開始打造自己演技過硬的人設，用好的作品來扭轉風向。
    但問題是，能力卡在這兒了……
    試拍幾個鏡頭，導演姚崇斌皺起眉頭。
    這女的，真是中戲畢業的？！
    帶不動啊……
    這是他首部執導的作品，對他來說也是至關重要，自然要求嚴苛。
    鏡頭下，韓飛扮演的崇禎帝，頗有神韻，將那股子悲愴、憤懣、心痛、絕望的情緒，演繹得令人認同。
    相形之下……這個趙靈萱就太尷尬了。
    整個一個矯揉造作，處處表現得生硬，對標普通大學生年會聯歡的水平。
    看得出來倒也挺努力，但好像越努力就越出戲，簡直不敢相信這種人也能紅起來。
    “趙老師……”姚崇斌暗暗歎了口氣，畢竟這女人背後的金主爸爸，誰也得罪不起，隻能是耐心地解釋道：“這個時候，崇禎已經殺了周皇後，殺了同樣是親生女兒的昭仁公主，帶著殺氣闖入你的寢宮，所以你好好體會一下表演的情緒，要演出那種恐懼、驚慌……”
    這場戲很重要，是最後大高潮之前的一個鋪墊，也是整部影片的一個亮點，僅次於最後的崇禎煤山上吊。
    又試了幾次，效果反而更差了！
    姚崇斌無語。
    要不是韓飛跟自己多年好友，還耐著性子陪她在這兒過家家，換個有脾氣的男主演，早就撂挑子罵街了。
    什麽玩意兒啊！
    講道理，這段戲，你給這個坑貨長平公主摳掉，讓韓飛無實物表演，說不定都比帶著這個累贅好得多。
    “飛哥，你休息會兒。”姚崇斌都不落忍了，隻好讓韓飛先休息，然後跟身邊的王正危說道：“喊幾個群演過來，配合趙老師搭個戲，幫她找找感覺！”
    “好嘞！”大老王連忙答應，張羅著去喊人過來做道具。
    於是，劇組裏的幾件備用龍袍，讓那些基本上沒資格演皇帝這種角色的群演，過足了癮……
    看著看著，姚崇斌差點被氣笑了。
    看上去，至少有三四個群演，在表演上的功底，都要比那個趙靈萱強！
    換個行業吧，趙老師！
    折騰好久，距離姚崇斌的要求，依然還有很遠。
    反倒是趙靈萱自己先焦躁起來，大約是那種無能狂怒的心理，不敢衝著韓飛和導演，將火氣都發泄在對麵的群演身上。
    “廢物啊你！”
    “你這什麽表情！有皇帝樣嗎？我怎麽找感覺？”
    “煩死了！換人換人！看著就惡心！”
    “再換一個！都是垃圾！”
    姚崇斌悄悄翻了個白眼。
    你還挑上了？
    雖然水平差，好歹也識貨，之前跟韓飛對戲那是什麽體驗啊，自然不是這些群演能比得了的。
    趙靈萱這一發火，群演反倒更畏縮了。
    人家是什麽氣場，比他們這些一天百八十的苦哈哈，強太多太多，完全不是一個階層。
    那麽表現在戲裏，就是長平公主氣勢壓過了崇禎……這還有法看麽？
    草！
    造孽啊！
    一貫溫和的姚崇斌，也在心裏開始罵娘了，好端端的一天拍攝任務，這都過去了小半天，還卡在這裏。
    “哎，那個誰！”
    剛才負責招人的劇組人員，發現了角落裏的蘇擬，頓時想起他剛才的驚豔，連忙叫道：“你過來試試！剛才的戲，聽清楚了麽？”
    到我了？
    蘇擬笑眯眯，站起身來，挺感激地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發脾氣的趙靈萱。
    要不是她這麽菜，自己怕是短時間內還真不能接到皇帝的戲。
    要知道，不論什麽影片，皇帝這種自帶光環的角色，都不太可能是單純的群演，至少也是個特約大配，甚至男三號什麽的。
    以蘇擬目前的情況，演太監能露臉已經不錯了，皇帝絕無可能。
    但是機會，就這麽來了。
    蘇擬脫去外衣，開始換上龍袍。
    “哎我說！你倒是快點！”
    今天耽擱這麽久，劇組裏人人心裏都有點憋，那工作人員見蘇擬磨磨蹭蹭，微微焦躁。
    “別催他。”姚崇斌忽然說道，他剛才隻是偶爾將目光掃來一眼，忽然就感受到某種奇怪的韻味，說不出來，但總覺得這個正在穿龍袍的背影，身上有些不一樣的東西。
    天子威儀！
    蘇擬可以回答姚崇斌的這個疑問，這是他首次刷副本之後，得到的獎勵之一。
    雖然現在他的皇帝角色卡，還隻是青銅評級，但天子威儀光環開啟，已經令他在穿起龍袍之後，渾身的氣勢陡然一變，竟有一種俯瞰眾生的意蘊，令正在關注著的姚崇斌，眼前猛地一亮！
    “這演員哪找的？”姚崇斌驚訝問道。
    “就、就街上啊……是個群演，問過了，連特約都沒考過……”
    “天賦型選手！”姚崇斌很肯定地點頭道：“說不定，皇帝就是他最適合的戲路，之前沒試過，所以才沒被發現。”
    “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姚崇斌看著眼前穿著龍袍的蘇擬，恍惚間竟然有一種坐不住的感覺，想要站起來。
    皇帝站著，誰敢坐著啊？
    “蘇擬。”
    蘇擬聽姚崇斌交代幾句戲，點了點頭，便走向片場。
    路過剛才那個有趣宮女的時候，蘇擬遞了個眼神，笑容捉狹。
    呀！
    這哥們穿龍袍，還真有架勢呢！
    淩櫟吃驚地瞪大眼睛，卻不明白剛才那個捉狹的笑容是要表達什麽。
    不過，挺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