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流離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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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榮十九年,蕭國十三州之一的隆州城如往常一樣人聲鼎沸。如今已步入初夏,百姓大多已經換上了青衫薄紗,映照著夏日的風光更加明豔了幾分。
    隆州,東南要塞之地,自古物產豐富,商業發達,是周邊州府中最為富庶的一處。
    城內,商鋪林立,人群熙熙攘攘。酒樓門外店小二肩上搭著一條粗布毛巾毛巾,微微佝著身子,仰著一張笑臉,時不時吆喝上一兩句:
    “客官裏邊兒請!”
    “客官您慢走!”
    祁柒帶著三個丫鬟,坐在一家酒樓大堂的窗邊,慢條斯理地用著午膳。
    遊曆在外,祁柒不喜包間,因為包間將她和當地的風土人情生生地隔離開來。
    她最中意酒樓大堂靠窗的角落,既不喧鬧,又能夠看到街上的風光,聽到當地人茶餘飯後的閑談。
    “唉,近期城中是愈發的亂了。就前幾日,我在街上走著,忽的就竄出一人,搶了我腰間的錢袋子。”
    “可不是嘛。昨日裏我經過昌勝賭坊。正巧一個無賴輸光了銀子被趕出來,一頭撞在我身上。結果,你們猜怎麽著?我回到家一摸襯裏,錢袋子沒了!我估摸著,定是被那無賴給偷去了。”
    “唉!”同在一張桌上的男人無奈地搖搖頭,“最近出門還是都小心著些吧。你們瞧瞧,這段時日街上的乞丐也多了不少。”
    祁柒往窗外看去,街道上是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小商販們推著板車,操著隆州口音的叫賣聲,熱氣騰騰的包子、香氣撲鼻的糖炒栗子,食客們捧著的一碗碗冒著白氣的餛飩湯……別有一番風味。
    有錢人家的夫人小姐們,由丫鬟陪著走進胭脂水粉鋪、珠寶首飾鋪、絲綢鋪,掌櫃們堆著笑臉不停的吹捧,隻為了她們能掏銀子多買些物件兒。
    街角,三三兩兩的乞丐或坐或躺於地上,衣裳襤褸,渾身的家當就隻有一個破布包裹和一隻已經殘缺的碗。見有人經過他們便舉起手裏的那隻破碗,卑微地乞求能得到些施舍。
    “公子,照理說似這般熱鬧繁華的地方有些乞丐也屬正常,可我怎麽瞧著有些奇怪呢?”祁柒對麵,冬兒雙手托著腮,若有所思地問道。
    “說說看。”祁柒的眼神落在那些乞丐身上,說道。
    “說不出來,反正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冬兒搖搖頭,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
    “咱們往常在江湖上行走,見著的乞丐大多都是獨來獨往的,可這兒的卻大多是以拖家帶口,甚至還有抱著孩童的……屬下倒是覺得他們更像是沒了住處的農戶人。”秋兒坐在冬兒右側,思考了一會兒,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祁柒點點頭,秋兒所說正是她心中所想的。
    酒樓裏的閑談還在繼續。
    “咳,兄弟有所不知,這些人說來也是可憐,他們原本都是本本分分的農民,因失了地才跑到城裏來……”鄰桌的一位男子見他們聊得火熱,忍不住插了一嘴。
    “哦?老兄不妨說來聽聽?”
    那人接著說道:“我鄉下有一遠房親戚,早些日子尋到了我家,想托我找一處便宜些的住處,又問了是否知道哪兒有活計要人做的。”
    “我便問他怎麽從鄉下搬出來了?他說是有人看中了他們那個地方要建山莊,從地主老爺手裏將田地買了去,又挨家挨戶地給了些遷家的銀子讓他們搬走。聽說是他們附近幾個村子都是如此”
    “我道是這段時日隆州城裏頭的人怎的突然的多了起來。可既然都有銀子了又怎還出來討飯”一人有些不解,開口問道。
    “咳,常年在鄉下的農戶們哪裏知道城裏的花銷?以為手上有銀子了,可城裏哪樣不要花錢買?一來二去的銀錢就花光了唄。”
    ……
    漸漸地,談話聲淡去。這場茶餘飯後的閑談就如同一片葉子落入了水中,泛起的微微漣漪在眾人散去後,消散的無影無蹤。
    隻剩下街角的乞丐還依舊滿麵愁容的坐在那兒。
    祁柒招來店小二,結了飯錢,帶著三個丫鬟往外走去。剛走到酒樓門口,就有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抱著孩子迎了上來。
    “公子您行行好,賞幾個飯錢吧,孩子好些天沒吃頓飽飯了。”
    “滾滾滾,別耽誤我們做生意!”店小二見乞丐打擾了客人,跑上前來擋在祁柒等人身前,嫌惡地朝乞丐揮揮手,要將人趕跑。
    祁柒見男人手中抱著的孩子,小孩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酒樓裏的飯菜,不住的咂吧著小嘴。再看那男人,臉色蠟黃、麵容憔悴,一看就是餓了好幾天的樣子。她一時起了惻隱之心,將方才結飯錢找回的幾枚銅錢給了他。
    “謝謝貴人,貴人好人有好報……”
    原本站在祁柒身後的幾人,見狀往前邁了一步,兩前一後護著祁柒,警惕地看著四周。都是在江湖上行走慣了的人,心中清楚公子的這番舉動必會引起一陣騷動。
    果不其然,周邊的乞丐見從這兒能討到錢,一股腦兒地全都圍了上來。好在這兒的乞丐還不算太多。
    幾人正推搡著往前走,忽的迎麵一個醉漢,直衝衝地撞了上來,趁亂將手往祁柒的衣袖中伸去。
    “對不住對不住!”那醉漢見撞了人,低著頭說了兩句道歉的話。正要離開,就覺著被人抓住了手腕。他扭頭一看,就見眼前的少年將他的手臂高高舉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而他的手中還拿著剛從他衣袖中摸到的錢袋子。
    那醉漢見狀,將錢袋子往空中一拋,拔腿就要跑。
    隻是他沒料到,他剛邁開一步就被拽了回來。祁柒壓根沒去管那錢袋子,隻是依舊抓著他,似笑非笑。
    這頭,夏兒在他將錢袋子拋出的那一瞬便騰地而起,腳尖在幾個乞丐的肩上輕輕一點,將錢袋子抓在手裏,又一個飛身落在原地。
    “公子。”夏兒將錢袋子呈還給祁柒。
    醉漢見此情景,立馬換上了一副諂媚的表情,嘿嘿一笑:“公子大人大量,就饒了小的吧。”哪裏還有半分醉酒的樣子。
    祁柒見眼前這個小子,二十多歲的年紀,雖是滑頭滑腦,但卻也有些小聰明。她從錢袋子裏拿出兩個碎銀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問道:“想要麽?”
    那男子眼神一亮,搗頭如蒜:“想要,想要!”
    “回答我幾個問題,若是滿意了,這兩顆碎銀子便給你了。”祁柒說道。
    “公子請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
    “為何要做這偷奸耍滑之事?”祁柒問。
    “瞧公子這話問的,因為要錢唄。”男子有些不以為意。
    “你不是做慣了偷雞摸狗之事的人!”祁柒篤定地說道。她眼前的這個男子,雖是油嘴滑舌的,但麵相還算是端正,身上也沒有奸猾之氣。她猜他也同那些乞丐一樣,因為失了地才跑到城裏來,怕是遇著了難處才做了這些事兒的。
    男子有些發愣,似是沒有想到祁柒會說出這樣的話。先前他被人抓著了,哪次不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辱罵,還要扭送他去見官。他沒了原先嬉皮笑臉的神色,眼神有些黯淡了下來,喃喃道:“若不是真的遇著了難處,誰願意做這些沒臉沒皮的事兒啊。”
    他抬起頭,看向祁柒,說道:“我原是鬆縣人,前段日子家裏的農田被地主老爺收了回去,又給了一兩銀子將我們的屋子也要了走,我們無奈之下便舉家來了城裏。可剛到城裏,老父親就病倒了,花光了銀子病也不見好,我沒了法子才偷了公子的錢袋子,想著給家中的爹娘買些吃食,再給老爹抓幅藥。”
    這話就和方才她在酒樓裏聽到的對上了。
    “可願意帶我們去你原先的村子裏看看?”祁柒問道。
    男子也有些疑惑:“公子要去那兒做什麽?村子裏的人都搬走了,聽說如今正在蓋莊子,亂糟糟的。”
    “這你無需過問,隻說你可願意走一趟?”祁柒沒有回答,倒是冬兒在旁接了一嘴。
    “願意的。”男子一口應下,隻是又試探地問道:“公子可否先賞小的些銅錢,讓小的買些吃食給爹娘送回去?”
    見祁柒沒有說話,他又緊接著說道:“鬆縣離隆州城還有一段路要走,現在過去怕是來不及回頭就要天黑了。公子若是信得過,明日一早小的就在此處等著公子,帶公子走一趟。”
    “我信你。”祁柒淡淡地說道,就手中兩顆碎銀子都給了他,“去吧。”
    男子手中拿著銀子,定定地看著祁柒:“請公子放心,小的明日一準在此等候公子!”
    待男子轉身離開,祁柒朝身後打了一個手勢,便有人暗中跟著他去了。
    第二日一早,祁柒剛剛收拾妥當,就見夏兒從門外走了進來:“公子,燕西回來了,說那人所言屬實,且那漢子已在昨日那處候著了。”
    燕西,祁柒的暗衛,也是昨日暗中跟著那個“醉漢”離開的人。
    祁柒點點頭,下樓用了早飯,又讓冬兒裝了幾個剛出爐的肉包子,幾人往昨日約好的地方去了。
    “公子,您來了。”那漢子見著祁柒,咧開嘴露出一張笑臉,“公子,鬆縣離這兒有些遠。昨日您給的銀子還餘下些,小的借了輛馬車,您請上車,小的這就帶您過去。”說話間他已經撩起了簾子。
    這是輛再簡單不過的馬車,沒有多餘的裝飾,甚是樸實無華。隻是馬車還算寬敞,恰好能坐下四人,想必是他事先估摸好的。
    祁柒也不多言,帶著人上了馬車。冬兒同那漢子一道坐在車架子上,拿出方才裝的肉包子遞給他,說道:“先吃點墊墊肚子。”
    那漢子趕著馬車,忽的聞到一陣肉香味飄來,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他怕今日誤了事,沒吃上一口東西就出來了,沒想到這位公子竟是如此體貼。
    他接過肉包子咬了一大口,真香,他已經許久沒有嚐過肉的滋味了。
    ……
    “公子,到了。” 約莫一個時辰左右,馬車外傳來漢子的聲音。
    簾子掀開,祁柒下了馬車。那漢子帶她們來的地方是一個小山丘,從這兒看去剛巧能看見他們村子的情形。
    “公子,這兒是我們村子,那兒是臨近的兩個村子,如今都被收了去,已經沒人了。”
    順著那漢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村子裏的屋子已被拆的七零八落了,隻剩下殘破的門板和斷成了幾截的木樁子雜亂地躺在地上。
    “那兒原先是農田,本是種了莊稼的,如今已被一把火燒幹淨了。”那漢子又指著一處說道。
    祁柒看向那頭,諾大的農田黑漆漆地一片,風吹過揚起一陣煙灰。她想走近了看看,卻聽那漢子說道:“那兒如今有人守著,不讓靠近的。”
    祁柒想了想也就作罷了,人家既將地買了去便是他自個兒的地方了,要怎樣處置都隨他的心意。隻是,田地、村子連同村子背後的山,這麽大的一處地方,這位買主可是大手筆呢。
    她收回了視線:“今日辛苦你一趟,這些銀子你拿著。”說罷,示意秋兒將一個錢袋子給那漢子。
    那漢子連連擺手,“公子昨日給的銀子夠多的了,小的不能再要了。”
    祁柒心下滿意,問道:“你叫什麽名兒?”
    “小的叫阿興。”
    祁柒點點頭,問道:“阿興,你可願意跟著我?”
    阿興一愣,半晌回過神來,說道:“公子是好人,願意收留小的,小的感激不盡。隻是家中就小的一個兒子,老爹還生著病,小的再如何也不能撇下他們不管。”
    “我手下的丫鬟會些醫術,待會兒給你爹看看去。你也無需跟著我東奔西跑,就留在隆州替我做事兒,一來能照顧爹娘,二來也有個生計,如何?”他越是如此,祁柒越是滿意,此人言而有信,做事也周到仔細,不貪婪、有孝心,是個可用之人。
    “噗通”一聲,阿興跪倒在祁柒麵前:“多謝公子大恩,小的願意跟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