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四鴻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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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風夾雜著刁鬥聲,在營賬外肆意裹挾著。營賬內,蕭允昇一身鐵甲,對著幾名軍將不住在地輿圖前指點著什麽。
    一名將領歎息:“這一役,我們損傷過重,如今看來,隻能請求朝廷增兵增將了。”
    蕭允昇沉默半晌,沒有答話。
    李庚道:“增兵或許可以,可是增將,殿下未必肯用。”
    蕭允昇還是悶聲不語,不時,有人來報:“殿下,外麵有人要硬闖軍營。”
    蕭允昇身邊的大將姚魯瞪大眼睛,問:“誰?是哪個混球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那士兵應道:“一共來了三個人,其中一個自稱羅鴻,一個自稱羅鵠。”
    蕭允昇一聽這兩個名字,三步並作兩步,往轅門走去。走到轅門,果然見到羅鴻羅鵠站在蕭允晏的身後。“九弟,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不能來。”蕭允晏應了一聲,便自顧地往裏進。
    蕭允昇跟了上來,將他帶到自己的營帳,才道:“九弟,你怎麽來前也不通知我一聲?”
    蕭允晏卻沒理他說的,隻問:“你是怎麽回事?那次我讓你帶兵回去,你帶了沒有?”
    蕭允昇道:“沒有,因為我知道,太子不會同意我這麽做的,這樣會陷他於不義。”
    蕭允昇的話又讓蕭允晏陷入了自責,他跌坐在地,道:“是,是我害了他。”
    “九弟,你不要再自責了。從任九籬在他府中搜出那兩本書開始,太子就已經決定走上這條路了。一切都跟你無關。”
    “六哥,給我些兵,我想上戰場。”
    “九弟,你如果真的是誠心來投身軍中,那我自然是歡迎你。可你現在一切都隻是為了逃避,這個時候我不會讓你帶兵上戰場的。”
    “我怎麽不誠心了?你我小時候都是同一批師傅所教,我早就想來,隻是當初因為太子在京中,我想守護在他身邊。如今他走了,我留在京城也沒什麽意義了。”
    “怎麽就沒有意義了?九弟,你還是沒有冷靜下來,這個時候我不會給你兵力。奔波了那麽些天,你先好好休息幾日再說。”
    與此同時的永安城裏,梁帝顯得異常焦躁,不時,任九籬進來,梁帝忙問:“有消息了嗎?”
    “陛下,臣去了霽王府,霽王殿下的王妃們都不知殿下去了哪裏。臣也去了會仙樓,楊鶴、許長君他們也是自從太後入葬後便沒有見到殿下的蹤影。不過,霽王身邊的羅鴻和羅鵠也是跟殿下一起不見的,想來,他們二人跟在殿下身邊。”
    聽了這話,梁帝原本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任九籬又道:“陛下,臣雖無霽王殿下的消息,但卻有另外的收獲,臣已經發現了四鴻的行蹤了。”
    “哦!他們在哪裏?”梁帝顯得有些不敢置信。
    “他們如今就在鴻儒客棧,臣遇到他們的時候,他們說卦象顯示那兩本書已重現於世,更是在京城方向,所以便入京了。”
    “卦象?”梁帝一臉不可置信,又發問:“既如此,那之前為何就沒能占出這兩本書置於江流之處?”
    任九籬回道:“回稟陛下,當時臣也不信他們所言,也是這麽追問的,他們說:此前十幾年來,他們隻能查探出那兩本書位於煞氣過重且不見天日之處,所有一直未能探得詳實。臣跟他們說了,那兩本書如今在陛下手中,他們主動要求見陛下,如今正在宮外等候。”
    “哦,快快,快請他們進來。”
    四鴻的到來似乎令這千言殿一掃連日來的陰霾,梁帝為表誠心,特意出殿相迎。幾人執手回到殿中,梁帝當即拿出《七問》和《九辯》,交到四鴻手中。
    四人細看了一番,竟一時涕淚交替。其中最為年長的調弦子道:“回稟陛下,這正是先師的手筆。”
    “確認無誤?”梁帝似乎還有點不敢相信。
    “確認無誤。”四人異口同聲地回了一句。
    梁帝似乎一時不敢相信事情竟能如此順利,“這麽說,這回朕能將你們留在身邊了?”
    調弦子滿臉愧色,“陛下,實不相瞞:草民等當日故意在京中設壇,無非是給自己造一個聲勢,再借助天下之力,將這兩本師傅的遺書找出來。如今,書已找到,我們所願已了。”調弦子說罷看了另三位師弟,幾人眼神交會,頓時心領神會,齊聲道:“草民願留陛下身邊,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梁帝聽他們應承地爽快,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沉默了片刻,見他們四人一個個麵容篤定,當即也不再生疑,隻道:“你們四人當年一人一篇《策論》,讓朕為之眼前一亮。這四篇策論,無論哪一篇都足可入中書省、尚書局。”
    調弦子道:“中書省已有楊大人,尚書局也有許大人,他們都是文臣中的賢者,士人心目中的鴻儒,我輩望塵莫及,又豈敢相提並論。這一路來時,我們四人便已決意留在京中,任憑陛下差遣。隻是,我等皆出身草野,自在閑散慣了。近年來,也一直授教為生,對時局也是生疏,隻怕一時也難適應朝堂。陛下若願,不如先讓我四人隨在陛下身側,每日陪陪陛下娛樂消遣,可否?”
    梁帝又是搖頭又是擺手,“曆來大才,哪個不是出自山野。你四人皆是天縱奇才,如若朕隻給你們閑差,未免是暴殄天物。不如給朕些時間,讓朕給你們幾個設個專屬的差事。”
    四人立時紛紛推卻,端硯子道:“陛下厚恩,為我們更改祖製,草民等萬不敢受之。方才師兄說了,我們四人一直隱身山野以授課為生,也久不關心天下政事,如若陛下真要重用我等,也不妨等我們熟悉當今時局再說不遲。”
    端硯子說得誠懇,梁帝也不過是有心試探他們,等過些時日再做決定,便順水推舟,“也罷,你們方才所說,一直以來都以授課為生,不如這樣,近日十二皇子的兩位老師都告了假,一時朕也想不出合適人選。不如你們先傳授十二皇子些許時日,等朕尋到合適人選了,再來替換你們可好?”
    四人一時皆笑,一臉滿足的樣子:“有幸能再做本職,如此最好。”
    ***
    這日,蕭允昇正在營帳中,不時有士兵來回稟報軍情,“報——殿下,殿下,霽王殿下受傷了。”
    “什麽?”蕭允昇既詫異又焦心,“傷得多重?”
    “是些皮肉傷,不算重。”
    “他人呢?”
    “現在將他抬回到他自己的軍帳裏了。”
    蕭允昇急忙往蕭允晏的營帳走去,路上又問:“怎麽受的傷。”
    “霽王殿下帶著他那兩名手下混在我們軍中,直到受傷了姚將軍才發現是他。”
    蕭允昇轉了個身,走進蕭允晏的營帳,隻見郎中正給他清理傷口,蕭允昇道:“九弟,沒事吧?”
    蕭允晏還沒開口,一旁的姚魯開口:“殿下,霽王殿下今日可真是太英勇了,單槍匹馬幾次闖入敵軍陣地,殺敵將近百人,最後將他們逼退回去……”
    姚魯還沒說完,隻見蕭允昇衝蕭允晏斥責:“你不要命了?”
    蕭允晏卻是不以為然,隻撇過頭也沒理他。
    姚魯對蕭允昇道:“殿下莫生氣,今日這一仗若不是霽王殿下,還可能真的不好贏。”
    蕭允昇望著姚魯,道:“姚魯,今日的軍報由你來寫。”
    “我?”姚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以為自己聽錯。
    “快去寫吧,寫了呈上去。”
    “咳,殿下,你知道我大字不識幾個。”
    “霽王混在軍中,你卻不識,按理這是要受軍棍處罰的,但念在如今功過相抵,本王隻罰你寫封軍報。自己想怎麽寫就怎麽寫吧。快出去。”
    “是。”麵對蕭允昇的鐵令,姚魯也隻得接受。
    姚魯出去後,蕭允晏淡淡地道:“六哥,我不打算回京了,你招我入伍吧,做個小兵也行。”
    “既然你一心要留在這裏,那留下也行。定州那邊有三千梁軍駐紮,我已經得到線報,說赫連定邦決定派出了一路大軍直奔定州,形成圍堵之勢,將我們逼退回去。待你養好傷,你可以去那裏。但是,為將者,是用籌謀,而不是像你這樣去衝鋒陷陣,你明白嗎?”
    蕭允晏見蕭允昇已然應允,口氣頓時鬆軟不少,“好,那我就像六哥一樣,運籌於帷幄之中。”
    蕭允昇點了點頭,坦誠地對他道:“嗯,定州那邊現在是李珂在駐守,我會讓他輔助你一陣子。九弟,我們目前的形勢也並不樂觀。赫連定邦奪了赫連定國的皇位後,雖然大寧朝內局勢不穩,但他決定將赫連定國的長女獻給西康王,據說西康王很滿意那個公主,當下便決定跟赫連定邦結成軍事盟約。”
    “兩國結盟的事無疑如同廢紙,一旦無從得利,要毀約的也大有人在。”
    “但我們也無法冒險,前段時間甲戌關傷亡過重,如果他們結盟成功,那我們將陷入以卵擊石的境地。”
    “怕什麽,六哥向來是以少勝多的。”
    “雖是如此,但不得不做準備。”
    “我倒是覺得寧國的形勢沒那麽樂觀,赫連定邦弑兄奪位,又殺了赫連定國所有的男嗣,那個長公主若腦子正常,讓西康王劍指赫連定邦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說的也對,但那位長公主究竟是怎樣的人我們都不清楚。九弟,你這幾日就先好好養傷,等傷好了就去定州。但你記住,你不能貿然去攻城池,你一旦遠去,如果他們反攻,我勢必成了孤軍。”
    “好。”蕭允晏滿口答應。
    蕭允昇又道:“身上的傷要養,心裏的傷更要盡早愈合,否則我還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去。我還要說一次,太子選擇舍身取義是他早就已經做好的選擇,一切都跟你無關。你不要鑽在牛角尖裏出不來。至於那位許小姐,我知道皇祖母當初是一心要讓她給你當正妃的,父皇的旨意,我也不知為什麽,我也措手不及……”
    “父皇這麽安排也好,她若跟了我,將來也落不著好。這樣我也可以無牽無掛,無所羈絆,你日後好好善待她便是,我沒有任何意見。”
    “可是,許小姐並不隻是許小姐,她背後所牽扯的是整個大梁的文臣集團,你真的舍得?”
    “那又如何?父皇寵愛四哥,也許不日就重新立儲,又能有你我什麽事?我跟你不一樣,你手握重兵,在京中還能有一席之地。而我,什麽都沒了。”
    “事情並沒有到這境地,你不要這麽悲觀。”
    “我還能怎麽想?太子什麽都沒做,卻要舍了自己成全家國安寧。梁氏一黨惡事做絕,父皇明明知道,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些年,我處處和他們爭鋒相對,你以為到了那日,他蕭允昊能放過我嗎?我現在想好了,等到那時,我自會覓一個住處隱姓埋名過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