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再布棋局
字數:6430 加入書籤
qzone.io,最快更新帝台風 !
一路過來,四周森寂,伴著幾聲寒鴉鳴唱,異常淒然。到了草廬,守陵的護衛們便將蕭白扔下,自己回牌樓了。蕭白自己摸索著進了房間,卻見他還沒動,有人已經點起了燈。
“世子,太後那邊怎樣?”
“死了。”
“哦!那太後臨終前叫世子去又是為何?”
蕭白搖了搖頭,脫口而出:“不知道。”
褚昂久倒是驚詫,認識蕭白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聽他說出“不知道”這三個字來。
蕭白卻是深陷在沉思裏,一直在想著太後讓他前去究竟是做什麽。
“世子,你在想什麽?”褚昂久很少看到他會有這種疑惑不解的表情。
蕭白道:“哦,等太後入葬後,你再來就需謹慎了,她安排了個人來服侍我。還有,這段時間你多關注翊王府的動靜。”
“翊王府被圍得密不透風,比玄衣司還難進?”
蕭白眼裏有些迷蒙,“這就奇怪了,連蕭允晏闖宮忤逆都能特赦,蕭允昇究竟做了什麽?或者——蕭允昇根本就不在京中。”
“啊!這怎麽可能?”褚昂久點了點頭,“世子,我是去查探過的。”
“可你終究是沒有見到他本人。如果那夜蕭允昇犯了重罪,自不當被幽禁於王府這麽簡單。如果沒什麽大罪,也不至於連太後臨終之願都無法給她實現。所以蕭允昇根本就沒有被監禁,老皇帝之所以將翊王府圍得水泄不通,隻是因為要掩人耳目,讓所有人都以為蕭允昇在京中。”
褚昂久越發不解,“那,這是為何?”
蕭白輕抿了一口茶,悠悠地道:“我猜那夜,他們一定商討了一個計策,用障眼法,想趁其不備要攻打甲戌關。”
褚昂久聽他這麽說,回過味來,點了點頭:“世子的猜想一向都是對的。”
蕭白捏了捏棋盤上的一枚棋子,仿佛在自言自語:“老皇帝已經開始重新布局了,也許日後這個蕭允昇才會是我最難對付的對手。”
褚昂久道:“此話怎講?”
蕭白道:“老皇帝向來喜歡平衡朝局,讓臣子們內鬥,將他們掌控在自己手中,先前是太子黨和睿王黨。現在,他故意抬高蕭允昇的身價,為的是讓他能和梁黨相抗衡。”
“抬高蕭允昇的身價?世子怎麽看出來的?”
“許崢嶸一直是梁黨拉攏的對象,之前梁貴妃一心想讓蕭允旻和許家結親,無奈太後鐵了心要將許長嫣嫁給蕭允晏為正妃,但是如今,老皇帝故意篡改太後的懿旨,將許長嫣配給了蕭允昇,所以這就是他的重新布局。隻有有兵權的蕭允昇才能抗衡梁黨。”
褚昂久問:“屬下真的是不懂,這老皇帝究竟是為什麽那麽討厭太子?”
蕭白解釋著:“老皇帝並不是不喜歡太子,他隻是懼怕這個得了滿朝文武之心的太子,害怕自己在春秋正盛的年紀裏皇權被架空而已。”
褚昂久道:“我明白了,原來他當年故意給梁庸重權,故意寵信梁貴妃,故意重用梁氏一黨的舉薦之人,不過是為了消磨太子的勢力?難怪,難怪這太子前幾年風光無限,這些年慢慢被消磨了勢力。”
蕭白點了點頭,“沒錯。”
“可是這位翊王,他的母家早已被連根拔起,此前,他除了依附太子,再無勢力。”
蕭白道:“那些年,他和太子是互相倚靠互相沾光,但今後他將會得到許崢嶸背後的那股勢力。”
“可是,楊正午是蕭允晏的外公,他能願意支持蕭允昇,而不是蕭允晏嗎?”
“這就是布局的巧妙之處了,蕭允昊背後有梁庸,這對於老皇帝來說,其實比太子更為致命。所以他才會想破腦袋親手培植出三方勢力。”
“世子的意思,老皇帝根本就不可能立蕭允昊為皇儲?”
“不會,老皇帝根本就沒動過那個念頭,他當年培植梁氏一黨不過是為了壓製太子的勢力而已。如今太子已不在,蕭允昊以及梁黨根本就毫無利用的價值了。”
“可憐那蕭允昊,以為除掉太子之後,他的太子之位便勝券在握,豈知,老皇帝不過是拿他當成平衡朝局的棋子罷了。”
******
歲暮天寒的隆冬時節,太後殮葬的前一天,雍州傳來捷報,蕭允昇統領的天勝軍竟然攻破了甲戌關。
靠在最末排的喪棚裏,兩名官員趁著其他人稍在遠處,在竊竊私語著。
“你最近有沒有聽到什麽風聲?”
“什麽風聲?”
“說是我天勝軍已經快攻入了聊州城了。”
“這——你聽誰說的?攻入聊州城必先經過兩道關口,這甲戌關易守難攻,西關也不容小覷,這些年,陛下故意控製著天勝軍的軍力,除非有二十萬的兵力,否則猶如登天。”
“我上午去如廁,聽到兵部的遊大人和蔡大人在那裏說的,說是天勝軍死傷了好幾萬人,現在急需戰馬物資等供需。”說著。那名官員又再壓低了聲音,“他們還在猜測說翊王殿下或許根本就不在京中。你等著吧,等太後入葬了,此事定然再也瞞不住。”
另一名官員一聽,頓時也不再質疑,心頭掠過過往種種,頓時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
反倒先前那人不明所以了,詫異道:“什麽原來如此。”
“我說陛下莫名其妙地將許大人的孫女許配給翊王當繼妃,許大人怎麽就不推脫,莫非他早就知道?”
“這我倒是不清楚,隻不過現在誰也說不清帶兵的到底是誰。”
“若非有翊王殿下在,誰能膽敢擅自動兵,更何況那是攻打天下最難攻打的甲戌關。”
“這到也是。怪不得這如今連霽王都放出來了,翊王卻一直被幽禁著,原來行的是這出其不意的奇招啊!”
“我猜一定是許大人知道了什麽,才肯答應把孫女許給翊王。你說這麽一來,那睿王殿下不是多了一個絆腳石嗎?”
“哎,這世事真是難料啊,我們當初以為睿王當太子那是勢在必得了,誰知——”
原來,這二人本就是中間派,當時在太子和睿王之間是左右逢源,自當太子出事後,這兩人看著風頭徹底轉向,便賣力向蕭允昊討好,誰知如今又半路殺出個蕭允昇,這下令朝中許多臣子都霧裏看花了。
……
皇太後的靈柩終於在曆經四十九天的停靈後葬入了皇陵。大殮之日,浩浩蕩蕩的殯葬隊伍那邊已入了皇陵,這邊卻還未出宮城。
直待一切禮罷,其他人都回去了,隻有蕭允晏和茱萸還遲遲不肯離去。
末了,茱萸又再次對著太後的陵墓重重地叩了叩首後,起了身來走向蕭允晏,道:“茱萸見過霽王殿下。”
茱萸少時服侍過幾個皇子,蕭允晏望著她道:“茱萸,聽說皇祖母讓你去服侍蕭白,你心裏可願意?”
茱萸悠悠地道:“既無處可去,這也未必不是好去處。”
“你若是不願意,可以在本王府中居住,本王會令妃妾們拿你當本王長姐對待。”
“多謝殿下好意,奴婢從小入宮,在宮裏那麽多年,一直謹小慎微地,如今也倦乏了。世子那裏正是奴婢所求的,能得一份清靜自在。再說,太後榻前,奴婢是承諾了太後的,餘生定當竭盡自己之力盡心服侍世子。”
蕭允晏道:“真不知道皇祖母當時怎麽想。”
這話聽在茱萸耳裏,卻被她誤以為蕭允晏是在對許小姐的事而耿耿於懷,便解釋道:“殿下,其實那夜太後是指定讓你和許小姐成婚的,卻不知為何陛下聽錯了。”
蕭允晏卻是滿不在意,隻道:“無所謂,她跟六哥更好,六哥定會善待她的。”
茱萸看著他,見他絲毫沒有半分惋惜的意思,知道他自從太子過世後一直是這種心如死灰的狀態,便勸慰:“殿下,你也要節哀順變。”
“嗯,好。”蕭允晏點了點頭:“茱萸,既然你主意已定,那便由你。不過若是那個蕭白不好服侍,你便去本王王府找我們,本王會聽憑你之所願,給你做主。”
茱萸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多謝殿下。”說罷,茱萸辭謝拜別。
望著茱萸遠去的背影,蕭允晏對羅鴻、羅鵠道:“你們二人隨我前往雍州吧,這就動身。”
羅鵠問:“殿下就這麽確信翊王真的在雍州?”
“這兩日甲戌關的事傳得甚囂塵上,定然不是空穴來風。若非有六哥坐鎮,憑誰又敢去攻甲戌關,憑誰又能一舉就攻到聊州城?再說,不管他在不在,我都想去雍州。”
羅鴻向來沒有羅鵠的前瞻後顧,爽快道:“好,那屬下兄弟二人就陪殿下去看看。”
羅鵠問:“殿下,我們總該跟陛下稟明一下吧?”
“不必了,這就走。”蕭允晏冷著聲便往皇陵外走去。
******
又是入夜,屋外風聲呼嘯,寒鴉囂叫。蕭白警覺地撐開眼睛,輕聲幹咳了一聲。不時,有人推門而進。
“世子,是我。”來人正是褚昂久。
蕭白製止他道:“小聲些,那邊有人。”
“有人?”褚昂久想了片刻,方才恍然:“也對,太後離世剛好四十九天了,今日既入了葬,她必定就來了。”
“嗯,有什麽消息?”
褚昂久正了正色道:“世子,我去了趟雍州,蕭允昇最近確實一直身在雍州。當初和老皇帝用了障眼法密謀奇襲甲戌關,後來又用計策反了甲戌關守將跟他裏應外合。我往回的時候,聊州城的缺口已然被打開,夏帝赫連定國被其弟謀害篡位,大夏朝野如今是一片紛亂。”
“聊州?”蕭白看了看桌上的棋局,拿起一枚棋子在手中掂量,暗自揣度了片刻,方道:“如不出所料:這兩月內,聊州城必然被他拿下。”
褚昂久又有些驚詫,“啊?這麽快?世子何以見得?”
“大夏向來看重甲戌關和西關這兩個天險,而布防在聊州的都是些庸碌無能之輩,蕭允昇采取速戰速決,定然是不會給他們調兵譴將的機會的。”蕭白說著又想起整個大夏的布局,麵容上竟露出了幾絲神色,“攻破了甲戌關,無疑扼住了整個大夏的咽喉。如今的戰局,依我看不出十年將大夏吞並定然不在話下。”
“這麽快?”褚昂久愣在那裏久久回不過神。
不時,蕭白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交代給褚昂久:“既然蕭允昇行事如此雷厲風行,那我們也必須加快進度。太後的喪事已料理完,接下來就該四鴻出場了。隻是如今,有幾個礙眼的人你必須去解決一下。”
褚昂久問:“什麽人?請世子示下。”
蕭白道:“四鴻入朝的目的就是為了輔佐十皇子,而如今十皇子左有朱世臣,右有文若愚,四鴻定然是近不得身的。你該知道你要怎麽做了?”
褚昂久道:“昂久明白了,世子是要昂久除去這二人。”
蕭白搖搖頭,“事情不要做得過於直白,文若愚三十歲中年得子,而且就那麽一個孩子,如果他病了,做父親的定然無暇他顧,你隻需稍微做些手腳便可。至於朱世臣,他跟梁庸向來不睦,他是個學究,平日裏吟詩作對必然不少,你不妨拿出一些他的詩文,讓梁庸來對付吧。”
稍加點撥,褚昂久便心領神會,“是,昂久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