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自立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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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牆上,蕭允晏望著赫連漪一行人離去的車馬,越行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此時的他心痛到了極點,這猝不及防地分離讓他一直沒緩過神來,他站著看著,總以為赫連漪終會回頭。於是就這樣漠然地站立了很久,等了很久。直到他終於明白,她是真的走了,他才覺得天地浩大,隻剩了自己一個。等到了天已經漆黑,想起赫連漪決絕離去的背影,他的心在一陣陣刺痛過後也變得冷硬起來,終於離了這城牆,決然策馬而去。
    一個人瘋狂地奔行了數個時辰,到了戌時末刻就已到達合川大營,一到軍營,便得知梁帝身邊的一名得力太監李仁已等了他一整天了,李仁一見他,道:“殿下,大喜呀。”
    蕭允晏強做精神,卻是茫然無知:“李內侍,喜從何來?”
    李仁道:“殿下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幾月前殿下不是給陛下去信,請求跟呂小姐成婚之事嗎?”
    “成婚?”蕭允晏萬沒料到梁帝偏偏會在這個時候同意,隻得推搪:“當初奏請的時候還沒料到今日之事。李內侍,如今戰事吃緊,我也無法抽身回去成婚。不如再往後推一推吧。”
    “哎呀,不打緊不打緊,殿下所顧慮的陛下當然也想到了。陛下說:知道殿下此時無暇分身,但殿下這次收攏西康、吞並烏溜氏,這都是奇功,這點小小的要求自然要應允的。況且去年一年來,從江流王開始,喪儀一場接著一場,陛下說京中要大辦幾場婚事掃一掃那些陰晦之氣,這不,陛下說無論殿下能不能回去,都要成全殿下和呂家小姐成婚的請求。陛下當然知道殿下無暇抽身。禮部早就已經商量好了,這婚禮就迎新王妃過門就行,就跟當初翊王殿下迎娶許小姐一樣,都無需回去。哦,陛下說既然殿下跟呂小姐兩情相悅,且合對過八字,兩位可堪稱天作之合,所以著急將婚事給一並辦了,讓全大梁上上下下的百姓多沾些喜氣。另外,陛下心疼殿下無人服侍,給殿下賞賜了一名侍妾犒勞殿下。”
    “多謝父皇,隻是這婚禮......”蕭允晏本想巧言推卻,可話說了一半,忽然想起赫連漪決絕離去的樣子,心裏一冷,便又住了口。
    “怎麽,殿下對這婚事不滿意?”
    蕭允晏的心頭依然浮現著赫連漪的那張臉,卻死硬地搖頭:“沒有。”
    李仁見他從進來便冷著臉,說起大婚也沒看出他為此而高興,原以為他對這婚事不滿意,沒成想又被他斷然否認,隻好巧言安慰:“哎,新婚之夜卻無法洞房花燭,確實也是憾事,不過這來日方長嘛。”
    蕭允晏竭力地讓自己擠出一絲笑意,又道:“李內侍一路勞累,這軍中雖粗陋,也請暫歇一晚,明日再走。”
    李仁道:“是是是,殿下帳內有佳人相候,也趕緊去吧。”
    “好。”說罷,蕭允晏大踏步離去。
    到了營帳前,蕭允晏略微一陣凝滯後,便掀簾而進。帳中那女子見蕭允晏進來,便起身向他見禮。蕭允晏朝那女子望去,那女子容貌秀妍柔婉,眉目有點像雲知秋,便對她道:“本王還未曾洗漱,你去準備一下吧。”
    “已經準備好了。”說著,那女子很是妥帖細致地服侍了蕭允晏洗漱。
    洗漱完,蕭允晏望著她,問:“叫什麽名字?”
    “回殿下,妾身叫崔和。”那女子聲音怯怯地,柔柔地。
    “嗯,崔和,柔美溫和,這名字倒挺襯你的。”腦海裏不自覺又浮現出跟赫連漪初識時的情形,卻望見眼前物是人非,一時有些怔忡。
    “謝殿下。”崔和應了一聲,見蕭允晏還一直愣怔在那裏。
    “殿下,你怎麽了?”崔和羞怯的同時又對眼前這個神色冷峻的男子心生懼意。
    “哦,沒事。”蕭允晏回過神來,說著撐開雙臂,對崔和道:“寬衣吧。”
    “是。”崔和一時紅霞撲麵,緊張局促地給他寬衣解帶,直待她給蕭允晏脫到隻剩了中衣,卻見蕭允晏的神思仿佛還是遊離在外。
    “殿下,好了。”崔和見他還是將雙臂撐開任憑自己擺布,這才忍不住喚醒他。她心裏本就忐忑起伏,偏偏這個男人冷得像寒冬最凜冽的風,淡漠得幾乎不近人情,見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心裏愈發惶恐惶惑。
    “哦,好了?”經崔和這麽一叫,蕭允晏才回過神來,低頭看向低眉頷首的崔和......
    ******
    陽陵,此城是大夏國的邊地小城,但因背靠西康的崇山峻嶺,這裏向來無人重視。因進可攻退不可守,自古兵家無人能在意這僻壤之地。唯有赫連漪,當日百般蠱惑要西康王將丹增所帶的兵馬駐紮於此地,目的僅僅是因為駐守陽陵的一文一武,文為大夏久負盛名的宿儒公孫治,武為大夏名將苻大勝。這二人,皆是在赫連定邦篡位時仗義直言。當時赫連定邦有心定二人死罪,但因二人分別是朝中文武的精神領袖,生怕定二人死罪會激起千層浪,所以將二人貶謫此地日後再慢慢尋求機會暗殺。
    赫連漪幾人,幾經周折終於在次日才到陽陵。這時已是日中,昨夜陽陵軍趁夜暗襲了他們,將丹增部下的幾十名士兵生擒了去。丹增和齊越本都是少年心性,這口氣實在難忍,一早便來叫陣。到了中午,陽陵城的城牆上,終於有人探出腦袋,指著丹增問:“你究竟是誰?”
    齊越馬上答話:“你們還看不出嗎?他是先皇遺落在外的皇子。”
    “黃口小兒,你們莫不是認為隨便找個人來冒充我們就能信吧?”
    忽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大聲喊道:“他說的不信,我說的信不信得?”
    丹增和齊越同時回頭一看,見來人竟是赫連漪,不覺大為吃驚。
    城牆上的人見是一個女人,也是被驚到了,忙問:“你是誰?”
    “大夏永安公主赫連漪。”赫連漪一字一字鏗鏘有力地念著自己的名號。
    一時,四周寂然無聲。那大將沉默一陣後,道:“你等著。”
    約莫過了兩炷香的時辰,城牆上探出一個白發老者的腦袋,赫連漪一見,立馬從馬上下來,跪倒在地,高聲喊道:“恩師,我是漪兒。”
    那老者便是公孫治,大夏的皇子公主們年少時,他曾在國子監擔任祭酒之職,教導皇子公主們的功課學業。
    “長公主。”那老者仔細探看了一陣,見果然是赫連漪,一時老淚縱橫,連忙吩咐:“快,快開城門迎請長公主。”
    ******
    數個時辰後,城牆上寧國的大纛已悄然撤去,換上一麵繡著“夏”字的嶄新大旗。已入夜,沈留香進來稟報:“公主,丹增和齊越來了。”
    “快讓他們進來。”
    丹增和齊越進了來,赫連漪拿出一疊厚厚的本紀翻出其中幾頁遞給丹增道:“丹增,你看看這些。”
    丹增所識漢字不多,看得一頭霧水。赫連漪道:“齊越,你念給丹增聽。”
    “是。”齊越應聲念了出來:“文帝元年,酉陽王赫連璽被奸臣誣陷叛亂,文帝輕信之,派大將王簡平定,月餘,酉陽王軍隊在陽陵全軍覆沒,唯獨酉陽王下落不明。”
    齊越念完,不止丹增,包括齊越自己都是不明所以。
    赫連漪又從桌案上取出一副畫卷,道:“丹增,這畫像上的便是酉陽王,你看看。”
    沈留香攤開那畫像,丹增一看,有些驚訝,畫像上那人的容貌不止跟赫連漪肖似,跟丹增及丹增的祖輩也有不少相似之處。赫連漪看出丹增的驚訝之狀,又道:“當時,酉陽王退到此處卻再無可退以至於兵敗。後來,坊間更有傳言,酉陽王從陽陵一路流落到唐嘞......”赫連漪說著又將一本雜記遞給齊越,齊越翻看了一下,果然有如此記載,又讀給丹增聽。
    赫連漪看著丹增,見他神色知道他已是信了幾成,便又添火澆油:“丹增,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查你的祖上,查到你的八世祖的時候,便再也查不到任何消息了。而我算過,酉陽王正是那個時候失蹤的。你想想,我們赫連家族的長相很好辨認,而你和我如此相像,我想便是這個緣由了。”
    丹增猛然搖頭道:“不是,不會是的,不會是的。”
    赫連漪用眼睛示意齊越和沈留香出去。待兩人出去後,赫連漪幾乎用懇求的口吻道:“丹增,就憑你的長相,你不得不承認你的身體裏流淌著赫連家族的血。我算過了,到這一代,你跟我正好也是堂姐弟。赫連定邦為了鞏固他的權位,將赫連家族除他自己之外的那一脈男兒全部殺掉或暗害掉,除了你我已別無選擇。”
    “這些事齊大哥跟我說過。”
    “我知道,你肯定懷疑過我,當初,我故意將你拉進這漩渦中。可是,我也是真的是情非得已。今日你也看到了,有你在,可讓多少人心悅誠服,這世間又因為你而少了多少生靈塗炭、戰火硝煙。”
    “可是,他們心悅誠服的是公主,不是我。”
    “那也是因為你,是因為他們看到我大夏後繼有人,才會聽任於我。”
    “丹增,大寧苦赫連定邦久矣。你答應我,我們以你名義揭竿而起,我相信很快就能收服大寧的座座城池。到攻入煙陵之時,我會尊你為帝,光耀酉陽王這一支血脈。”
    丹增斬釘截鐵地回絕:“不可以,我答應過狼主,我會回去的,將來參加選拔狼主的人選。”
    “即便是應承給你狼主的位置又有什麽可稀罕的,那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部落,又怎能跟我大夏的國土相提並論呢?”
    “無論他是大是小,他都是我的家鄉。”
    “丹增,無論如何,我現在除了你再無別的選擇。還有那些兵馬,他們現在能甘心情願聽命於你,你如果走了,齊越是鎮不住他們的。”赫連漪忽然跪倒在丹增麵前,丹增嚇了一跳,忙閃身避開。
    終於,他道:“齊大哥跟我說了很多,我也感激殿下,殿下曾經讓我幫你,我現在答應他。但是將來,我不會留在這裏。”丹增磕磕絆絆說著,赫連漪卻聽得為之一振,她聽明白了丹增答應此時會幫她,但絕不會對皇位動心。心裏想著先穩住他再說,便欣然同意。
    丹增出去後,昌平公主帶著那兩名宗室女進了來,幾人手裏各自拿著一個沉沉的木盒,昌平對赫連漪道:“長姐,我們幾個當日從西康出來,各自帶了些首飾,估計長姐能用得著。”
    赫連漪看著三個木盒,不由驚呆,她想不到昌平的心思竟能如此縝密。昌平見她一時沒說話,又道:“我們知道,這個時候自然需要財物的支撐,除了我們三人自己帶的,還搜羅了不少,可惜也才這麽些。這些東西就交給長姐了,或變賣或留著,長姐看著辦就好。”
    赫連漪看著這三箱金銀珠寶,勉強展開一抹笑,“這已經很多了,隻要我們能將大夏的大旗重新撐起來,日後便不會太難。”
    “是。”說著,三人也出了去。
    赫連漪望著昌平的背影,沒來由地倒抽一口涼氣,這昌平的心思之深,顯然已超出了她對她的一貫印象,這究竟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