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義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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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安府,青岡縣義倉,儲蓄的糧食以備水旱天災時賑濟救荒之用,手中有糧,心裏不慌,糧食為百姓按比例繳納,由戶部負責管理,糧食屬於百姓,但有些官員卻將義倉看成聚寶盆,以次充好,倒賣生財。
    南宮羽亮出“安巡京畿”腰牌走進青岡義倉,猝然到訪令義倉主事,戶部員外郎肖傑來不急穿戴整齊,手扶著官帽慌慌張張跑出廳堂,半道上官靴跑掉了一隻,顧不得撿起便跪倒施禮:“下官...咯!肖傑,參見指揮使大人。”
    南宮羽看著肖傑惺忪的睡眼,渾身散發的酒氣,冷哼一聲:“肖主事真是好雅興,起來吧!把鞋穿好。”
    肖傑起身撿回官靴,一屁股坐到地上穿好,舔著臉“嘿嘿”一笑:“大人是知道的,下官平生最大的嗜好就是飲上幾杯。”
    南宮羽微微皺眉:“從慶安府一路飲到青岡縣,從四品戶部左曹郎中喝到七品員外郎,房屋倒塌,媳婦跑三,愣是沒耽誤吃喝,我很好奇你是怎麽做到的?”
    肖傑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大人,所有的成功都是後天的努力,所以今天和明天咱們就歇著。”
    肖傑,進士頭甲第九名,初入仕途便是戶部的五品倉部郎中,後被提拔為左曹郎中,與南宮羽同品級,為人正直,胸懷錦繡,可謂前途一片光明。
    造化弄人,平日滴酒不沾的肖傑,毫無征兆下竟然開始酗酒,戶部的公務不聞不問,家裏也不管不顧,整日喝的是酩酊大醉,屢教不改,為此被戶部降為員外郎,貶到青岡義倉任個閑職。
    肖傑四品時媳婦跑了,續弦後將至五品又跑了,再續弦將至六品仍然跑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天降暴雨將他的三間瓦房衝毀,此時他已降到七品,索性不再續弦。
    肖傑晃晃悠悠起身,將南宮羽請進廳堂,開口道:“大人到此有何公務?”
    南宮羽撩衣坐好,直接開門見山道:“你我都是老熟人,不必藏著掖著,青岡義倉是不是藏有私茶。”
    肖傑聞言麵容凝重,端起茶壺的手停在半空,片刻後恢複正常,倒好茶後正色道:“海傲天是你派來的吧?”
    “是!”
    “一個縣衙的捕頭就想搜查戶部管理的義倉,是打草驚蛇,還是自不量力?”
    南宮羽並沒有惱怒,把懷中的腰牌掏出來放在桌案上:“我要的是真相。”
    肖傑看著“安巡京畿”的腰牌,不緊不慢坐回椅上,此時的他一掃頹廢,雙眼增添了幾分神韻:“這麽說,大人是掌握十足的證據了?”
    “沒有,我隻是猜測。”南宮羽如實答道。
    “猜測?巡檢司查辦私茶靠猜測,這腰牌在大人手裏恐怕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得被朝廷收回去。”
    南宮羽麵色一凜:“這麽說私茶已經被轉運走了?”
    “青岡義倉並非想象中的賑濟救荒之倉,這裏麵牽扯的可不止是戶部。”
    南宮羽將腰牌收入懷中,目光堅定道:“肩上的責任注定我要用此生去追隨光明,青岡義倉的蓋子我揭定了!不管背後是朝廷大員還是皇親國戚,我都會一查到底,律法不是給人看的,而是用來遵守的。”
    肖傑無奈地搖搖頭,歎道:“什麽是律法,律法就是皇家的法,巡檢司現在已經風雨飄搖,難道麒麟山一戰,大人還沒有頓悟嗎?”
    南宮羽猝然起身,胸膛不斷起伏:“青鋒三尺,誓斬不公,血濺七步,何以畏懼!”
    說完,邁步走出廳堂。
    “比起肉體,靈魂上的麻木才真的是無藥可救。”
    肖傑耳邊傳來南宮羽洪亮的聲音,他心中泛起一絲苦澀,長歎一聲,閉上雙眼喃喃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走出廳義倉的南宮羽轉身看著一座座倉窖,腦海中閃過“恤百姓,賑饑民。”六個字,暗暗在心裏下定了決心。
    慶安府,青岡縣鴻通酒肆內,坐進雅間的南宮羽對正在斟茶的夥計說道:“叫你們老板來見我。”
    夥計上次接待過南宮羽,知道他是官府中人,趕忙答應了一聲。
    片刻,珠簾挑起,一臉苦瓜相的苟仁走進雅間,皮笑肉不笑地衝南宮羽一抱拳:“是什麽風把大人給吹來了,真是讓我這小店蓬蓽......”
    南宮羽擺手打斷苟仁的奉承,沉聲道:“邪風!”
    苟仁先一怔,隨即尷尬地笑了幾聲:“大人玩笑了,這朗朗乾坤、浩然正氣,何來邪風之說。”
    南宮羽冷聲道:“我從來不開玩笑。”
    見南宮羽臉色陰沉,苟仁立刻收起笑容,低聲道:“大人,莫不是大王莊之行出了意外?”
    “哦!”南宮羽眉毛一挑:“苟老板真是料事如神。”
    苟仁賠笑道:“大人取笑了,我也是胡亂猜的。”
    南宮羽把玩著手中的茶碗:“王阿小之事你還對何人講過?”
    苟仁連忙搖頭否認道:“除了您和沈大人,小的沒對任何人講過,我敢對天盟誓。”
    苟仁神情嚴肅地指天為誓,南宮羽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苟仁,那岔頭不是出在青岡縣衙,就是出在夥計賈小六身上。
    “叫賈小六來。”
    “好!”苟仁如釋重負,挑起珠簾衝外麵喊道:“賈小六,賈小六!”
    “哎!”賈小六的聲音傳來,接著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走進雅間的賈小六見苟仁對他使個眼神,忙躬身道:“大人。”
    “是否有人向你打聽過王阿小的身世?”
    “沒有。”賈小六的語氣十分肯定。
    “可曾聽他講過內人的情況?”
    賈小六搜腸刮肚一番,開口道:“有次他吃酒大醉,睡夢中迷迷糊糊說他內人曾在趙府做過丫鬟,當時眾人隻當他酒後妄語,誰也沒放在心上。”
    “趙義!?”南宮羽震驚過後,立刻將目光轉向苟仁:“你曾說過,酒肆到了好酒都會給趙義送去一些,每次都是讓王阿小送的嗎?”
    “是的。”善於察言觀色的苟仁,見茲事體大,不敢有任何隱瞞。
    “為什麽?”南宮羽繼續追問道。
    “是趙員外指名道姓讓王阿小送的,說他嘴甜有眼力。”
    “王阿小可曾說過那個丫鬟姓字名誰?”
    “姓什麽不知道,隻聽他說過叫玉秀。”
    “趙玉秀!”南宮羽脫口而出。
    賈小六和苟仁有些不知所措地對望一眼,他們不明白南宮羽為什麽能準確叫出趙府一個丫鬟的姓名。
    南宮羽在震驚之餘,更多的是難以置信,難道這一切真是巧合?
    “苟老板,你可曾在趙義府上見過這名叫趙玉秀的丫鬟?”
    苟仁搖搖頭:“就算見過,當時也不知道她的姓名。”
    “平日裏有沒有人找過王阿小?”
    “一個跑趟夥計,誰能用到他什麽。”
    苟仁唯利是圖的嘴臉,倒是給南宮羽提了個醒,一個敗光祖業的不孝子,沒有任何價值,卻偏偏得到青岡首富的賞識,這其中的必然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南宮羽的腦海中依次閃過每條線索和細節,突然,他嘴角微微上揚,扔下一句“想起來什麽到縣衙找我。”便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