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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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安府,青岡縣衙牢房內燈火通明,比以往增加了雙倍崗哨,由於鉤蛇關押在此,沈文俊不敢有半點馬虎,除了枷鎖之外,連手銬腳鐐都是加粗的,帶來的十名安護衛全部安排在此,沒有經過南宮羽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
    一名差役小跑進大牢,在沈文俊麵前單膝跪倒,雙手呈上一封信函:“沈大人,衙門口有人讓兵卒把這封信交給你。”
    “哦!”沈文俊接過信件問道:“何人?”
    “小人不知。”
    沈文俊拆開信封拿出書信,見上麵寫著“慶豐商號”四個字,皺眉問道:“青岡縣內可有個慶豐商號?”
    “有,在城南小街巷內。”差役答道。
    慶安府,青岡縣慶豐商號,主要經營綾羅綢緞、蜀錦吳綾,四季布料,一應俱全。商號為三進院子,第一進院作為經營管理和接待,店堂內布架盈牆,東西兩邊各設櫃台,二進和三進院作為居住、儲藏使用。
    沈文俊走進慶豐商號,將書信展開放在櫃台上,審閱賬本的掌櫃看了看書信,抬頭打量一番,伸脖喊來夥計。
    “帶這位客官去二堂。”
    夥計引領著沈文俊來到二進院,在二堂房門前做了“請”的手勢:“客官,我家主人在裏麵。”
    沈文俊猶豫片刻,右手按著刀柄,左手推開房門。
    此時二堂上,一位身著錦衣素服精神矍鑠的老者,正坐在圓背交椅上悠哉地喝著香茶,在他左側的站著個中年人,如泥塑木雕一樣垂手站立,虎目緊緊盯著沈文俊。
    沈文俊覺得中年人有些麵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轉而衝老者躬身施禮:“卑職見過提點大人!”
    老者正是皇城司四品提點魏國安,他奉周恕之令到此與在青岡縣安插的察子會麵,了解案情以及背後隱藏的秘密。
    “免禮,青岡命案查的如何?”
    皇城司幹涉巡檢司偵辦案件,即使周恕剛剛幫助過巡檢司又如何,所以沈文俊臉色有些不悅:“沒想到青岡命案驚動了皇上,派皇城司過問此案。”
    沈文俊是在拿“禁足皇城”說事,試探魏國安是否得到皇上的準許。
    魏國安是何等老辣,目光一凜,透出三分殺氣,微微一笑,便是笑裏藏刀:“沈文俊,你是聰明人,和聰明人講話不必轉彎抹角,你我做筆交易如何?”
    沈文俊微皺眉頭,他不明白魏國安說的交易是什麽?如何交易?並沒有急於表態。
    魏國安右手食指:“我隻要知道一個人名。”
    “誰?”
    “張友德背後的人是誰。”
    沈文俊眉毛微微一動,光祿少卿張友德?此人竟然和青岡滅門案有關係?而他背後還有人,不過連皇城司都不清楚,看來此人埋得夠深,為什麽周恕會對此人感興趣?頂著殺頭之罪也要派人到青岡暗中插手此案?
    “提點大人,張友德如何介入此案,要查一個五品少卿,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
    魏國安微微一笑:“這個我早已安排妥當,你不必操心。”
    見沈文俊沉默不語,魏國安繼續說道:“三司之間,皇城司負責大內,巡檢司負責羅城,分工明確,相安無事,奈何職方司依仗兵部複權橫插一足,屢屢與巡檢司作對,爭寵邀功,風頭大有蓋過巡檢司之勢。”
    麒麟山一役,巡檢司元氣大傷,巡檢使黃天元調至邊關,南宮羽苦苦支撐。眼下王崇持漕司腰牌強行介入青岡滅門案,職方司此舉無異於挑戰巡檢司的權威,而南宮羽隻能用偷梁換柱才避免被擠出此案,巡檢司已顯出日益衰敗之相。
    “天下就是名利場,慶安就是大染缸。你不過是個五品的副指揮使,空有鴻鵠之誌,奈何報國無門。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別說是你,南宮羽、黃天元又當如何?認清形勢,識時務,才能避免成為權力下的犧牲品。”
    沈文俊猶豫片刻開口問道:“我能得到什麽?”
    魏國安內心一陣竊喜,釘在椅子上的屁股終於抬起來了,盯著沈文俊雙目,一字一句道:“重振沈家。”
    許多權臣、皇子篡位,背後都有勢力強大的名門士族支持,為避免相互串聯謀求篡位,朝廷一麵打壓各地名門士族取消世襲製,一麵大力推行科舉製度召集寒門人才,但其中不乏矯枉過正之舉,沈家就是其中之一。
    鼎盛時期的沈家,同殿稱臣者高達一十六人,雖然忠君報國並無二心,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沈家宗親被罷官返籍,直到沈文俊這代才得以重返仕途。
    “皇城司雖貴為皇上近衛,卻不能妄議朝政。”
    “複興沈家”四個字如黑夜裏亮起一盞明燈,讓沈文俊握緊雙拳,極力壓製內心的衝動,但他同時也清楚皇城司勢大,周恕得寵,但不足以讓皇上改變政令,左右一個家族的命運。
    “哈哈哈!皇城司雖不能幹預朝局,但有人可以。”
    魏國安邁著四方步走到沈文俊身前,俯耳說了幾個字。
    “你以後和他聯係,他叫鐵三,是巡防衙的一名校尉。”魏國安說完一指麵色冷峻,不苟言笑的中年人。
    沈文俊恍然大悟,之前在後山圍剿弑煉殺手時曾見過鐵三。
    走出慶豐商號鐵三抱拳道:“大人,有消息可到此處尋我。”。
    “你竟然是皇城司安插在青岡縣衙的察子。”沈文俊的語氣中帶著嘲諷和不屑。
    “沈家曾經何等輝煌,大人如今不也屈居五品副指揮使。”鐵三麵無表情回道。
    被刺到痛處的沈文俊,冷哼一聲:“任人擺布如行屍走肉一般。”
    鐵三停下腳步,看著遠處被黑暗吞噬的天際,冷冷說道:“您出生名門望族,從小錦衣玉食,餓了有人端飯,渴了有人送水,摔倒有人扶起,回到家可以喊一聲父親、母親。可是,你經曆過我的過生活嗎?”
    沈文俊一怔,詫異道:“你的生活?”
    “聽說過新羅婢吧?”
    新羅商人到中原發展貿易,學習漢語文化留學,並隨行帶著許多侍女,這些侍女乖巧聽話,士族豪紳便開始想方設法尋找、購買。
    有需求,就有買賣,一些商人和海賊便做起了販賣人口的勾當,將新羅女子誘騙、掠奪帶到中原,高價賣給貴族,這些女子稱為“新羅婢”,地位不如下人。
    見沈文俊點頭,鐵三繼續說道:“我母親長得很漂亮,也很善良,她被騙到中原賣給一個大戶人家,一天夜裏母親被...,此事被大戶的妻妾知曉,指使家奴暴打母親並趕出家門。
    賤婢不能入籍,無法再找生計,母親此時還懷上了我,為了生活隻能四處乞討,我從出生就被人罵作野種,罵我娘是賤女人。
    罵我,可以,罵我娘,我就和他們拚命,扇幾巴掌是輕的,被打斷手和腿都是家常便飯,隻要打不死,我仍然會爬起來,隻為有尊嚴地活下去。
    這時,有人出現在你麵前,他能頓頓讓你吃飽,讓你不再受別人的冷眼,讓你不再跪下去乞討,你該怎麽選擇?
    大人,你有鴻鵠之誌,想要振興沈家,而我,隻為活著!”
    鐵三說完,扔下還在發呆沈文俊,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殘酷的環境中,人為了生存,不得已而為之,沈文俊雖然聽懂鐵三說的話,但無法分辨這是對還是錯,他現在甚至有些羨慕鐵三,活下去的理由很單純,而他並不是為自己活著,而是擔負著整個家族興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