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骸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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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精巧的裝置,設計成隻有組織高層才能用特定的妖氣鎖鏈將其解開。
    “卡蘿,住手!”蓋爾特猛地撲上前,但卡蘿的手已經觸碰到了鎖扣。
    伴隨著一連串輕微的哢噠聲和一聲低沉的共鳴,束縛狄特莉絲手腕和腳踝的鎖鏈應聲而落。
    鎖鏈解開的聲音,在地下室壓抑的寂靜中被無限放大。
    很長一段時間,狄特莉絲依然癱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然後,她緩慢而艱難地,幾乎是痛苦地,開始活動起來。
    她的頭抬了起來,接著是肩膀。
    她眼中空洞的死寂開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微弱的、如同餘燼般的微光。
    她的肌肉,因長期被束縛而萎縮,此刻顫抖著,她掙紮著站起身。
    她的動作僵硬、不自然,就像一個被剪斷了線,又重新連接起來的提線木偶。
    當她完全站起身時,一股低沉、幾乎聽不見的妖氣嗡鳴聲,開始在她體內回蕩。
    那是一種舊日“追跡者”複蘇的感覺,一種曾令無數妖魔膽寒的冰冷氣息,正在這黑暗潮濕的地下室中緩緩蘇醒。
    萊拉和蓋爾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既有警惕,也有那麽一瞬的敬畏。
    “走吧。”卡蘿的聲音打斷了這份僵局,她沒有多看萊拉和蓋爾特一眼,徑直走向出口。
    狄特莉絲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卡蘿一眼,隻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後,每一步都帶著掙脫束縛後的僵硬。
    萊拉和蓋爾特站在原地,看著卡蘿和狄特莉絲的身影消失在石階盡頭。
    冰爪鎮已是廢墟,不再能提供任何庇護。
    卡蘿、狄特莉絲以及少數幾名同樣脫離組織控製的戰士——包括不情不願的萊拉和蓋爾特,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跟隨卡蘿,盡管內心掙紮——開始在冰封的大地上穿行。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營救那些被圍剿的同伴和無辜平民。
    他們晝伏夜出,如同幽靈般在冰天雪地中穿梭。
    白晝是危險的,星墜議會的追兵和妖魔搜捕隊無處不在。
    他們隻能躲藏在冰縫、雪堆之下,或是殘破的廢墟之中,壓抑著妖氣,等待夜幕降臨。
    每當夜晚降臨,溫度降到極致,他們便開始行動。
    夜空中的月亮,偶爾被烏雲遮蔽,便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
    妖力的壓製是極端的。
    為了不被追兵和妖魔察覺,他們必須將體內的妖氣束縛到極限,隻在戰鬥時瞬間爆發。
    這種持續的壓製,讓他們的身體和精神都承受著巨大負擔。
    幾次艱難的遭遇戰,他們都險些全軍覆沒。
    在一個被廢棄的村莊邊緣,他們遭遇了一隊妖魔斥候。那是一場短暫而殘酷的搏殺,妖魔的數量不多,但他們的妖氣壓製使得每一擊都需耗盡全力。
    戰鬥結束後,一名年輕的戰士,名叫艾麗婭,大腿被妖魔利爪撕裂,發出痛苦的低吼。
    血水混著融化的雪花,迅速染紅了她身下的雪地。
    “撐住,艾麗婭!”卡蘿撕下衣襟,迅速為她包紮,但血仍不斷滲出。
    妖力匱乏,傷口難以自行愈合。
    更糟糕的是,他們的補充藥劑早已用盡。
    在組織的嚴密控製下,這些用於恢複妖氣和治療的珍貴藥劑,隨著他們脫離組織而斷絕了補給。
    現在,他們隻能依靠雪水衝洗傷口,用冰冷的雪塊敷在發炎的傷處,以減緩痛苦和抑製感染。
    冰冷的雪水刺激著傷口,艾麗婭痛得臉色發白,身體不斷顫抖。
    “我們得快點找到安全的地方。”蓋爾特沉聲說道,他的臉色也因妖力透支而顯得蒼白。
    卡蘿的精神狀態開始出現明顯的疲乏。
    徹夜的奔襲、連續的戰鬥、以及對未知的恐懼,都在一點點地侵蝕著她的意誌。
    她時不時地會停下來,用冰冷的雪搓揉太陽穴,試圖驅散那種深入骨髓的疲憊。
    然而,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狄特莉絲卻變得越來越冷靜。
    她不再是那個空洞的囚犯,也不是初獲自由時的僵硬木偶。
    她的眼神漸漸恢複了昔日的銳利,盡管依然沉默寡言,但她的行動卻透露出一種精準和判斷力。
    在幾次危急時刻,她甚至會在卡蘿之前,準確地指出敵人的動向,或是預判最佳的撤退路線,逐漸展現出帶隊指揮的影子。
    她的妖氣雖然仍處於極度衰竭的狀態,卻仿佛與這嚴酷的冰雪環境達成了某種默契,不再像之前那般混亂。
    他們的逃亡路線,不可避免地將他們引向了夜幕森林的邊緣——那片終年籠罩在紫霧中的神秘之地。
    他們別無選擇,隻有穿過那裏,才能擺脫星墜議會的追捕,找到一絲喘息之機。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那裏潛伏著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危險。
    當他們靠近森林深處,紫色的迷霧開始變得濃鬱,壓抑感也隨之加劇。
    就在他們小心翼翼地穿過一片被冰雪覆蓋的枯樹林時,三道修長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前方。
    他們的皮膚呈現出幽深的暗紫或靛藍色,體態優雅卻帶著不祥的氣息,正是傳說中的深影妖族。
    “看來,我們有不速之客。”為首的是一位擁有魅惑麵容的女性,她的雙眼深邃如同夜空,周身繚繞著暗影的氣息。
    她,正是咒術師——米拉。她沒有動手,隻是輕輕抬起纖細的手指,一段古老的咒語便無聲地在她唇邊吟誦。
    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籠罩了眾人,一陣陣幻痛和恐懼開始侵蝕他們的意識,如同無數細小的尖刺紮入腦海,試圖將他們拖入無盡的夢魘。
    受傷的艾麗婭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痛苦地抱住頭。
    就在米拉的咒術發動的同時,一道黑影從她身後驟然閃現,快到肉眼幾乎無法捕捉。
    那正是影刃統領——艾瑞克。
    他仿佛瞬移一般,瞬間出現在艾麗婭的身旁。
    艾麗婭尚在咒術的痛苦中掙紮,完全來不及反應。
    一道寒光閃過,艾瑞克手中的幽藍色長刃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伴隨著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切割聲,艾麗婭的頭顱應聲落地,滾落在雪地之中,鮮血瞬間染紅了周圍的白雪。
    “艾麗婭!”萊拉發出一聲悲痛的怒吼,試圖衝上前去,但被蓋爾特死死拉住。
    狄特莉絲的眼睛驟然收縮。
    即便妖力衰竭,她的本能也遠超常人。
    在艾瑞克得手的前一瞬,她已預感到了殺機。
    她猛地向前一步,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揮動空手,試圖擋下艾瑞克。
    她確實擋住了對方的刀尖,但她的身體也因為妖力枯竭而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那一刻,她體內的妖氣開始劇烈湧動,皮膚表麵浮現出細密的裂紋,妖魔的特征隱隱浮現,她幾近覺醒邊緣!
    “撤退!”卡蘿的聲音嘶啞而決絕,她知道他們絕非這些深影妖族的對手。
    她猛地爆發妖氣,以詭異的方式扭曲了艾瑞克周圍的空氣,試圖短暫阻礙他的追擊。
    同時,她一刀斬向米拉,迫使對方停止了咒術的持續施加。
    萊拉和蓋爾特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艾麗婭的屍體,迅速後撤。
    然而,在他們撤退的途中,又有兩名受傷的戰士,因為妖力耗盡和傷勢過重,被米拉的咒術和艾瑞克的追擊徹底吞沒,連屍骨都未能留下。
    他們狼狽地逃離了夜幕森林的邊緣,身後是紫霧中深影妖族那優雅而致命的身影。
    狄特莉絲單膝跪地,大口喘息著,妖氣瀕臨崩潰的邊緣。
    卡蘿回頭望了一眼那片被紫霧籠罩的森林,眼中充滿了絕望與疲憊,但很快被一種堅韌的意誌取代。
    狄特莉絲艱難地抬起頭,聲音低沉而沙啞,卻異常清晰:“我們需要援軍。”
    卡蘿咬緊牙關,回望夜幕森林,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輕聲自語道:“若她們還記得你,就該來了。”
    ——遙遠的北方雪原深處,風雪呼嘯。克蕾雅一行人的身影,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正朝著冰爪鎮的方向疾速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