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漏網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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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隨著尚書台傳遞出的一份份詔命,那些完成了考核的經士、武土也都被安排了不同職務。
    或是下放地方為縣令、為曹掾、為都尉、縣尉,或是留在京師為議郎,為羽林郎,為史官。
    鍾繇就是華耀特的留在身邊記錄起居的史官。
    楊家,書房。
    楊賜看著跪在自己麵前,挺直著背脊,全身上下都透著倔強固執的兒子,心下複雜矛盾,不知道應歎氣,還是應慶幸。
    “汝決意不繼續留在朝中任議郎,也不聽父言留在洛陽,卻要執意去北地任一縣令?”
    “是,父親!”
    “再說說汝之理由。”
    “陛下不甚在意朝中的年少議郎們…”楊彪想著陛下的行事,似乎挺重視荀氏的荀悅,又改口道:
    “或許是不甚在意兒這個議郎吧,兒在含章殿無人過問,縱有滿腹策論亦無可對人言,長時如此,定會消磨兒的意誌。”
    “倒不如走出洛陽,去為一縣令,治政一方,造福萬民。”
    楊賜也想到了陛下對世家大族的防備,特別是對於袁氏和楊氏。
    幸好自己之前阻止了兒子去參加考核,不然,排名進不去前五十名,真是要丟盡楊氏臉麵。
    他歎口氣,幽幽問道:“汝可知,遼西乃是苦寒之地,不僅物資缺乏,生活艱苦,且烏桓鮮卑常常襲擾劫掠,彼乃萬分危險之地?”
    “兒盡知!”
    “盡知?盡知猶去?”
    “去!”聲音異常堅定。
    楊彪將望向皇宮的目光收回,直直地看向自己的父親,“正因遼西苦寒,又有異族不時襲擾,兒才要去那裏。”
    “那裏可讓兒盡展一身所學,可讓人施展造福一方的抱負,同時也可讓陛下和天下士人都看看,吾弘農楊氏不輸於任何士族。”
    “善!不愧是吾楊氏兒郎。吾楊氏先祖曾經也是在戰場上拚命掙下軍功的候爺。”
    楊賜起身,順便也扶起楊彪,滿臉欣慰的看著有舍我其誰,頗具大將之風的兒子。
    “要去就去吧,但為父有一句話講給汝聽,望汝謹記!”
    “請父親教誨。”
    “永遠忠於皇室,不忘楊氏祖訓,不負初心,多善待百姓二分,護國安邦。”
    楊彪聽了並未猶豫,對父親恭敬一禮,鄭重回道:“兒謹記父親之言,不忘祖訓,不負初心…”
    “嗯!”楊賜捋須看著兒子,眉梢眼角都是驕傲得意。
    “去吧,汝母親處,為父自會去分說。”
    “謝父親!”
    楊彪又跪下,向父親行了一個大禮,隨後帶著仆從,駕著馬車,載著行李離府,出城。
    南宮外,一雙雙眼睛看著一個個離京赴任的士族子弟、豪強子弟、寒門子弟。
    這次考核沒能夠取得好成績的學子們都眼露羨慕,同時對未來更多了一絲絲期待。
    幾名十二三歲的少年聚集在一起,指指點點來來往往的學子。
    “大兄,汝看看他們一個個撿了像是白撿了許多金餅的樣子,笑得…呃喲,白生生的牙齒已經晃的人眼花了,真是惹人厭煩!”
    一個著黑衣,圓頭圓臉,長得黢黑壯實的少年看著身材修長的士子們撇嘴,心生嫉妒的他顯然看不慣別人此時的興高采烈。
    另一個身材高大許多的少年無腦附和道:“嗯嗯~,淵弟說的對,他們那些伶牙俐齒,對外不行,對內卻好以口舌殺人的士子很讓人討厭。”
    被稱作大兄的少年,個子不如弟弟們高大,但也勻稱。由此身姿相當靈活,在街上左挪右跳。
    他的膚色也黝黑非常,大眼靈動,眉宇間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生機勃勃的英氣勁,讓相貌平常之極的他又不同尋常起來。
    這個不同尋常的家夥就是天子的伴讀之一,曹操。
    曹操的父親,曹崇此時在南陽任太守,他因被天子召為伴讀,所以隨母親丁氏歸洛陽居住。
    沒有父親管束,母親又特別溺愛他,所以,在初四這個大漢的休沐日,他放飛自我,帶著兩個跟班族弟和仆從出府閑逛。
    兩個跟班是夏侯惇和夏侯淵。三兄弟一起在街上觀景、觀人,看熱鬧、說閑話。
    此時,走在前麵的曹操聽了兩個族弟的碎言閑語,忍不住扭頭看了二人一眼,嗬斥道:“爾等不得妄言。文武相濟,方是正理。”
    四下掃一眼距離或近或遠的來往士子們,曹操又轉個方向,換了一條人少的街道。
    一邊慢下腳步來,徐徐地朝前走,一邊低聲教導與自己並排而行的族弟們:
    “他們都是大漢的英才,是經過了陛下和三公九卿們一起考核的飽學多識之士。
    前五十名更是陛下審閱策論後親點,是天子以後的親信。
    說不定,過多幾年,為兄和汝二位都或與他們站在一邊的朝臣,都是要幫著陛下治理天下的。”
    “他們是文臣,咱們是武將,怎會站在一邊?”夏侯惇滿臉不解,喃喃著問。
    “為兄說站在一邊就是站在一邊。”曹操不與二個憨包族弟多解釋,蠻橫一句決定站位。
    夏侯惇和夏侯淵互看一眼,收起心裏的疑問,不再反對,心下卻道,汝是兄長汝怎話怎是。
    “惇弟、淵弟是立誌要做守土開疆的大將,為武士,卻也絕對不可小視天下人焉,何況是他們那些滿腹經綸的文人士子。”
    曹操唏噓道:“為兄在宮裏認識了幾個朋友,個個都不凡。
    陛下對咱們十個伴讀說過,以銅為鑒,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鑒,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
    咱們從曆史中可以看到,士子以計謀殺敵,最少是以萬計的殺。可比一個頂級武將厲害。”
    “這麽厲害!?”夏侯惇沒聽懂前麵的,隻聽懂了後麵一句,驚愕地瞪大眼感歎。
    “嗯!”曹操鄭重點頭。
    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緊盯著夏侯惇,凝重道:“咱們在外麵,惇弟、淵弟定要謹言慎行。”
    夏侯淵若有所思的點頭:“知道了,大兄。”
    發現自家足智多謀的兄長隱隱有些生氣,兩個少年對視一眼,縮了縮脖子,開始裝乖。
    “阿瞞~”
    一個從對麵走來的英俊少年揚手招呼曹操,“阿瞞,汝怎出街沒有約吾一起?”
    曹操抬頭一看,哦,老熟人。
    幾大步上前,踮腳拍拍對方的肩膀,腹誹,娘的,這個小子又長高了一頭,吾怎就不長咧?
    “阿紹,汝不是回去了汝南?何時回的洛陽?”
    “唉~”袁紹心下歎氣,“五日前回的洛陽,吾陪族兄回來參加朝廷的考核。”
    “哦~”曹操感了興趣,話音都拐了彎,“汝袁氏一門,門生故吏遍天下,又何須參加考核?”
    “嗨!”袁紹上前捂著曹操的嘴,左右看看,趕緊申辨道:“阿瞞,汝可別亂言!”
    “天熱,拉拉扯扯做甚?”曹操掰扯下袁紹的手,怒瞪對方一眼怨怪道:“吾何曾有亂言?”
    “汝不知…”袁紹搖搖頭,心內哀歎:“自父親兄弟與叔父、堂叔父、堂兄弟們一起失蹤,吾袁氏已不如從前多矣。”
    十三四歲的袁紹在這短短的幾個月時間,真正地理解了“人走茶涼”的內在含義。
    “怎麽回事?誰失蹤了?”曹操驚詫反問,和夏侯惇、夏侯淵,三兄弟都是滿眼疑惑。
    夏侯惇、夏侯淵是真疑惑,而曹操是裝的。可見,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兄弟之間也不能心有靈犀。
    曹操那個曆史上如老狐狸一樣的貪官爹,曹崇早就將袁氏主枝離奇失蹤的事情告訴了兒子,還加上了他的諸多猜測、分析。
    由此可見,人與人的悲傷也並不相通,或許可能是曹操與袁紹此時還沒有結下甚友情,還算不得一起逃過學,一起上過樓的好朋友。
    三雙又大又黑的眼睛一齊,軲轆轆地轉向袁紹,裏麵透露出的信息都是,快講,吾想聽傳奇故事。
    袁紹卻不想講自家的倒黴事,無視三雙可以灼化人的目光。
    看一眼遠處的太學,回看一眼曹阿瞞和夏侯家的兩兄弟,讓他不禁想起了袁術。
    以前特別討厭的討厭小子,恨不得他能夠立馬消失,如今真消失了,他反而還常常想起他。
    以前,他希望帶著母親離開袁家,不想看見父親和嫡母,不想看見母親始終像奴仆一樣,在他們麵前卑躬曲膝的侍候。
    如今,母親想侍候他們,也已經找不到人。他們母子倆在汝南老家,沒有了父親和叔父的支撐,日子越過越艱難。
    他們這主枝的人失蹤,財物也被偷竊,連儲存在老家的糧食也一起莫名其妙的全部憑空不見。
    旁枝們生怕受了連累,不僅是將主枝的其他家產分了,田地也大部分都低價賣回給官府,而且已經重開祠堂,分族而立。
    他和母親隻分得了一百二十畝良田而已。二人種不過,租給佃戶收取四成租罷了。
    不敢收多了,因為陛下為候爺時的解瀆亭七裏之內,還有現在皇室的皇莊,都是隻收取四成租。陛下還提供耕牛、農具。
    “吾應當怎麽辦?”袁紹心裏喃喃一句,感覺求生艱難。
    他陪著族兄到洛陽參考,第一是想趁機問問洛陽令,家裏人失蹤的案子查的如何?
    第二是想請曹操幫忙,介紹自己給陛下認識,他也想進宮去當天子的伴讀。
    為自己和母親謀條生路,也為重立他們這一枝的袁氏。
    這些,都是袁紹離開老家時所做的計劃。
    而此刻,他左右看看夏侯氏兩兄弟,實在是不好意思當著人麵軟語求人。
    袁紹看著曹操欲言又止…
    因為他是婢生子,小時候不受家族重視,後來長大一些了,相貌出眾,又特別努力勤奮讀書,各方麵都比嫡子更優秀,父親、叔父才開始慢慢重視他。
    父親、叔父不喜他們三兄弟年少交友,擔心他們誤了修習經學的最好時候。
    所以,他的朋友很少,隻曹操這個在街上不打不相識的朋友。
    “阿瞞…”袁紹又低低的喚一聲曹操,但是,求人的話賭在了喉嚨口,始終出不來。
    夏侯惇和夏侯淵都忍不住替他著急,二人看著他,嘴唇囁嚅,恨不得替他說。
    “行了。吾知道汝…”曹操拍拍袁紹的後背,也不逼著他一定要給自己說軟話了,心裏打算為他去求求陛下,給他一個機會。
    而皇宮裏的華耀,並不知道袁氏主枝還有一隻漏網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