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毒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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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烤製羊肉時需要加入各種香料——這幾乎是一名廚師的常識。而對程芸來說,這也是將毒菌粉混入其中的絕佳機會。
    她沒有選擇錯過這個機會:如果下毒失敗,這樣可能會害了這個對她很友善的廚師長。但隻要她能夠成功,整個西部哨所就必將落入雇傭兵們的手裏。到時候,她再出麵保護一下俘虜也不是什麽難事。
    重要時刻的猶豫隻會導致災難;剛剛才吃過癟的程芸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點。
    “大叔,需要我幫忙處理香料嗎?”
    “去吧,那邊的陶罐上掛著一塊木板,上麵有各種香料的配比。如果你對重量不熟悉,最好把旁邊的天平也用上。”
    “謝謝提醒~我會注意的。”
    按照提醒來到放著眾多陶罐的調製台旁,程芸看著用來標示配方的木板,仔仔細細地算好了需要的香料,並在最後將它交給廚師前,將毒藥中的三分之二混進了其中。
    曬幹的毒菌粉沒有任何味道,當它和顏色相近的香料粉末充分融合後,就算是鼻子最靈敏的廚師,也無法將這種奇特的毒物完全辨識出來。
    “大叔,做好了。”
    “好,接下來的步驟不需要你幫忙,你可以去其它地方看看。”
    “那就先去其它人那裏幫忙了?”
    “記得別在營地裏亂跑,有些小子性格很惡劣,別被他們欺負了。”
    “知道了~”
    程芸和廚師長的對話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在離開他所在的地方後,她故作隨意地在廚房各處看了看,和其它廚師隨便搭了些話,然後乘著他們不注意,將剩下的毒藥倒進了廚房裏最大的酒桶當中。
    做完這一切,心髒仍有些怦怦直跳的少女這才走到隱秘處,解除變形術,和已經回到審訊室附近的諾爾與莫莫卡重新進行了匯合。
    “都完成了?”
    “一切順利。”
    “果然,相信你的能力是對的。”托著下巴,莫莫卡上下打量了一下程芸,然後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接下來,就該我們去赴宴了。”
    “赴宴?我們?”
    程芸有些意外——她原本還以為卡爾特看不上她們這些俘虜。
    “是我的要求。我們的人多一點,把握也就大一點。”
    聳了聳肩,莫莫卡解答了少女的疑惑,並帶著她和諾爾前往了卡爾特在西部哨所的臨時住所——這處地點也正是程芸之前偵察到的指揮官住所。
    因為卡爾特暫住在了這裏,原本在這裏的盜匪頭目也隻能屈居到了一側。
    即使是在這種偏遠的地方,有一些地位的人對自己的生活環境還是做出了很高要求:精致的裝潢,潔淨的牆麵,還有一張看上去價值不菲的胡桃木長桌……如果不是很清楚地知道這裏是哪裏,當踏進房間的一瞬間,程芸還以為自己是回到下科雷西亞領主府邸的某個客房了。
    “來了?”
    見到三人踏進房間,早已在這裏等待了一會的卡爾特微微抬起了頭。
    也許是有一些不希望手下聽到的話題,又或者單純隻是因為對自己實力的自信,這名身材高大的戰士在房間中並沒有留下任何親信和守衛。好在被當做會客廳的房間本來就不大,即使隻有他們四人,也不會顯得如何空曠。
    “坐吧。”
    “嗯哼~”
    將腰間的法杖拍到桌麵上,莫莫卡率先在卡爾特的對側坐了下來。見狀,程芸和諾爾也收起翅膀,分別坐在了長桌的左右兩邊。
    在她們落座後不久,從廚房準備好的菜肴被盜匪們一一送了上來。除了一些保質時間長的食物,送上來的菜肴大多都是程芸之前見到過的東西:西部地區常見的羊奶酪,小麥粉和鷹嘴豆做成的脆餅,顏色看上去不錯的鹿肉湯,還有她親手加了一些“額外佐料”的烤羊羔——當然,這是卡爾特的獨享。
    在這種地方不能吃肉對這些需要每天消耗大量體力的盜匪來說是一件嚴重影響士氣的事情。因此,即使肉類相當昂貴,卡特裏克·白斑也讓手下在放逐者盆地開拓了一些牧區,用來供應軍隊所需要的肉食。
    不過,像卡爾特這樣一個人享受這麽多肉食的待遇,也是一般的盜匪可望而不可求的。
    “繼續我之前沒問完的問題……其他人怎麽樣了?”
    等待所有菜肴上齊後,卡爾特沒有去動麵前的羊羔,而是隨手端起了手邊的酒杯。
    半透明的玻璃酒杯裏搖曳著一些和大酒桶中的廉價烈酒有所區別的淡棕色液體,這種法爾隆的特製調味酒融合了苦艾、雛菊、龍嵩和一些不知名香料的混合味道,比起酒,程芸更感覺這像是某種香薰——而且它的味道也的確不怎麽樣。
    “你想先聽誰?”
    莫莫卡同樣微笑著舉起了酒杯,好像她的記憶中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下毒的事情。
    見到他們的動作,程芸也配合地用爪子捧起酒杯,喝了一口。
    調味酒的酒體辛辣,而且有著一股奇怪的粘稠感。當喝下口的酒從她的喉嚨一直燒到胃部時,她才察覺到這種酒要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烈上不少。
    “塔莉。”卡爾特沉默半晌,吐出了一個名字。
    “她啊——”
    莫莫卡舉著酒杯的動作停頓了那麽半秒,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醞釀。
    “她死了。”
    “……在哪裏?為什麽?”
    “羅斯特利亞白地。八年前,她為了救一個采礦工,死在了鹽蠍的毒針下。”
    搖了搖頭,莫莫卡往自己的嘴裏灌了口酒。
    “自從隊伍解散後,她就一直以獨行遊俠的身份執行任務。沒有人保護,她的危險性可想而知。”矮人術士呼出了一股帶著香料味的呼吸,“而且,她不像我一樣。她太善良了,善良得有些愚蠢。她會去幫助所有需要幫助的人,這會帶來什麽,你我都很清楚。”
    “……”
    “我知道你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可從你離開隊伍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這個結果。”
    “……!”
    卡爾特握持酒杯的力度陡然變大,讓玻璃酒杯的外壁上綻出了數道蛛網般的裂紋。
    “生氣了?那我就閉嘴了。”
    “……還有呢?”
    “庫什提亞,七年前在一次雇傭兵任務時踩中陷阱,沒活過第二天。”
    “……”
    “康雅,在遊泳的時候不小心溺水……我想想,這大概也是七年前的事情。”
    “……”
    “最後是夏卡,我在五年前見過他一麵,那是我在見到你之前最後一次看到以前的隊友。他現在去哪了,我不知道,但應該已經不在赤鳶王國了。”
    “……”
    “所以……就是這樣。”莫莫卡晃蕩著酒杯,歎了口氣。
    矮人的酒量超群,但幾口烈酒下去,她的臉頰還是已經開始泛紅:
    “有時候,我也會很懷念他們——你也是吧?”
    “……”
    “他們有的人不該得到那種結局,但不管迎來何種結局都隻能接受,這就是冒險者的宿命。時過境遷,這時候再難過也沒有意義。喝吧,卡爾特,很久沒有和你一起喝酒了。”
    “咕……”
    卡爾特看了莫莫卡一眼,沒有說話,隻是悶頭喝完了杯子裏的所有液體,然後將已經在破碎邊緣的酒杯摔到一邊,再拿過了另一個酒杯,倒滿。
    之後的十分鍾裏,沒有任何人貿然出聲,隻有莫莫卡和卡爾特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就好像它是世界上最甘甜的美味。
    終於,當一小桶烈酒完全見底後,打著酒嗝的卡爾特總算在程芸緊張的注視下,拿起手邊的小刀,切下了一塊烤得焦黃的羊羔肉,將它整塊塞進了嘴裏。
    鮮嫩多汁的羊肉被牙齒割裂,咀嚼,咽入食道。
    一塊,一塊,又一塊。
    直到……
    “咳——”
    直到感覺喘不上氣來的他捂著胸口,跪倒在了地上。
    “食物,有問題……”
    因為事先遣散了所有人,除了在場的四個人外,沒有其它任何人發現這裏的異狀。
    而在第一時間,倒在地上的男人並不認為食物中的毒藥來自於房間中的舊友。
    “那些廚師……幹了什麽?莉莉芭。去……叫我的衛兵。”
    “不用了。”
    “什麽……”
    卡爾特愣了愣,然後緊緊攀住了桌麵的邊緣。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想問為什麽。但話未出口,他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愚蠢和蒼白。
    “是你……”
    “嗯。”莫莫卡點點頭,承認了下來。
    “是……這很合理。雇傭兵……各為其主。”
    “雇傭兵,各為其主。”
    重複了一遍卡爾特的話,莫莫卡緩緩走到他的麵前,然後撿起了落在地上的餐刀。
    明亮的燭光下,沾著油脂的銀色餐刀亮得有些晃眼。
    “我負責製定計劃和提供毒藥,塔玫菈小姐則執行了這一切。”
    “……呼……”
    卡爾特癱坐在地上,大口呼吸著。因為毒菌粉的藥效,他的手已經無力再抓住桌緣,也不足以讓他再傷害到房間中的任何一個人。
    “我不知道你是為了什麽才去給卡特裏克·白斑賣命。但一旦你站在了錯的一邊,那你所做的一切就都將隨著死亡變得毫無意義。”
    “我……”
    卡爾特努力調整著呼吸,想說些什麽,但毒素已經讓他的意識因為缺氧開始渙散。
    “是……接下來……”
    “沒有接下來了,卡爾特……但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搖著頭,矮人術士在卡爾特的麵前蹲了下來。即使卡爾特保持坐姿,他的身高依然比她要高出很多。
    “……”戰士的全身都在顫抖,“塔莉……”
    “塔莉跟我說過,她其實也喜歡你。”
    “為什麽……”
    “她也向我問過,你為什麽要率先離開。”
    “……”
    “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麽,但她當時真的哭得很傷心。”
    “…………”
    “後悔了嗎?不用這樣。至少,她還在冥界等你。”
    “是……”
    “是的,她在等你。”
    “……”
    麵色紺青的卡爾特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那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口氣。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