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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
    領隊們的眼神出賣了他們的思維，但程芸也沒有太過在意他們的這種本能反應。
    就和他們不擔心程芸會在這種時候下些黑手一樣，程芸也不擔心他們會在任務結束之前給自己弄些什麽幺蛾子。
    對冒險者們來說，這個世界上最能維係感情的事情，就是赤裸裸的利益。隻要維持現狀對他們有好處，就算其中有人恨透了程芸，也不會在這種時候翻臉。
    更何況，她也沒那麽讓人討厭。
    冒險者們中能讓人入眼的女性並不算多——那個牧師挺好看，但沒人敢惹——要不是這是戰場，程芸現在應該已經能收到兩位數的鮮花和小紙條了。
    “那些接下我任務的投降者在半個小時前剛剛出發。我對他們寄予了厚望：如果他們能夠成功破壞對方的攻城武器，胡斯將在接下來別無選擇。他要麽不顧傷亡的全力進攻，要麽就隻能灰溜溜地撤退。如果他選擇逃跑，我們可以更進一步，通過對平原地區的威脅讓他分身乏術。而如果他選擇了進攻……”
    “很麻煩，指揮官小姐。”
    “是很麻煩，但這總是一個我們要麵對的可能。”少女用食指在空中稍微比劃了一下。在失去依托後，她耳畔那綹被卷弄得有些翹起的發絲也再次垂落了下來，“在他們沒有弩炮的情況下進行決戰，總比他們有弩炮的情況下好。沒有重型攻城武器和強大的法師，他們對上我們沒多少勝率。”
    “這倒是沒錯。”手中端著酒杯的大個子戰士點了點頭，“在大戰開始前，能削弱一下敵人，我們就應該盡量削弱一下敵人。我隻希望您的眼光夠準，那些俘虜的腦子也夠聰明。”
    “我也這麽希望的。”
    程芸聳了聳肩，然後透過門簾的縫隙看了眼帳篷外的天色。
    今晚的月光很好。不用擔心發現不了對方的夜襲，也就不用部署太多哨兵。
    “如果胡斯選擇了進攻，接下來的幾天中，我們就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加強防禦——這對各位來說不難，對吧？”
    “我不擅長鼓搗那些，但要說陷阱，沒人能比那些使弓的更行家。”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說些多餘的話了。”
    聞言，程芸收回前傾的上身，衝著說話的領隊笑了笑。
    “好了，各位，把酒喝完，然後解散吧。如果你們有空，在回去之後也請各自照顧一下隊友的情緒。在前線戰鬥需要麵臨很大壓力，敵我皆是如此。”
    “我會向他們轉達您的關心，指揮官小姐。”將酒杯裏的酒一口飲盡，戰士擦了擦嘴，從墊著軟墊的地上站了起來，“不過，每天都有幾十上百卡洛爾的進賬，我想他們中不會有人不開心。”
    “那麽，晚安。”
    “晚安，指揮官小姐。”
    冒險者們的夜晚從來不會這麽早就結束——程芸知道這點，不過她不想丟掉這點人情味。
    即使是在戰場上，晚安也是一個不算多餘的禮儀。
    結束這次短會後，各個小隊的領隊一一向程芸道別，然後依次退出了帳篷。最終，隨著最後一個人的腳步漸漸遠去，整個帳篷裏又隻剩下了程芸和莫莫卡兩個人。
    “你應該看到他們之前的臉色了吧？”慢條斯理地把手邊酒杯裏的麥酒喝完，莫莫卡望向了正在低頭思考著什麽的少女，“我的想法和他們一樣。另外兩支雇傭兵團的勝利對我們來說不是什麽好事。”
    程芸抬起了頭：“他們的態度我很清楚……可莫莫卡，你難道也這麽認為？”
    “這很難理解嗎？不管是主攻部隊和奇襲部隊，無論他們哪一邊取得突破，他們所能獲得的功績都會比我們更大。”
    “但我們總不能因此指望著他們失敗。友軍的行動越順利，就代表我們的行動也越有價值。”
    “就算這麽說，兩者之間的差距也是不可彌補的。”莫莫卡看上去很清楚赤鳶王國對雇傭兵的對待方式，“如果他們繼續成功下去，那些渡海襲擊的人會被塑造為科雷西亞的英雄。吟遊詩人會在自己胡編濫造的跑調詩歌裏加上他們的名字，而我們——就像是每場戰爭裏的後勤人員一樣，我們甚至可能連名字都留不下來。”
    “這不像你，莫莫卡。”程芸看著矮人術士，眉頭微皺，“你之前不是說過你不在乎這個嗎？”
    “我隻是在為你考慮。”
    “……英雄可不是那麽好當的。這對我們來說不是一切，就算我們這次沒有聲名鵲起，在這裏的勝利也會是我們的踏腳石。”
    “你真的這麽認為？”
    “我不會對你說謊。”
    “……”
    莫莫卡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心裏確定了什麽。
    “好吧——如果這就是你的答案，我記住了。”
    ……
    月光明亮的晚上，往往不會出現什麽意外。
    翌日，從睡夢中醒來後，程芸按照昨天的承諾，給莫莫卡做了一些砂糖餅幹。
    說是“做”，其實也就是把從西部哨所帶來的餅幹和砂糖與蜂蜜用一定比例進行簡單混合，讓餅幹裏滲進一些恰到好處的甜味。畢竟，在這種環境下，她既沒有烤餅幹的能力，也沒有烤餅幹的工具。能做到這點，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好了~莫莫卡，給你。”
    “謝謝。”
    接過甜餅幹的莫莫卡捧著餅幹，仔細端詳了一會兒。
    然後，當著少女的麵，她就著清水，一口氣連吃了十五塊餅幹——這種速度不止讓程芸驚訝，就連在一旁看清一切的諾爾都有些瞠目結舌。
    矮人的身材雖小，但食量果然不是蓋的……
    “怎麽了？我很奇怪嗎？”
    “唔……完全沒有。”
    搖了搖頭，不知道這樣禮不禮貌的程芸沒有把自己的驚訝過度表露出來。在吃完早飯後，她和昨天一樣，與莫莫卡一起登上護牆，進行了例行巡查。
    如她所料，天亮之後不久，駐紮在前哨數百米外的盜匪們就派出了一隊人馬，前來山口處收殮屍體。
    因為程芸昨天已經向領隊們下了命令，沒有人去射殺那些過來處理屍體的盜匪。但在觀察他們的行動時，冒險者們卻發現了一個現象：相比起給死者一個體麵，那些收殮者更在意的顯然是死者身上的裝備。
    在發現自己沒有受到攻擊後，那些盜匪不但拿走了死者的武器和護甲，甚至就連一些插屍體上的完好弩箭也沒有放過。
    如果不是有領隊們按著，幾名看不下去的冒險者恐怕早已忍不住給上他們一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