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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琳那副嬌生慣養出來的桀驁態度拿捏得正好，以至於即使行政官之前沒見過她，也幾乎下意識地將她的話當成了女王的意思：
    “當然，不過你是……”
    “卡琳，陛下的侍女。”
    “好的，卡琳小姐。陛下能在雷鳴堡留宿實在是我和整座城市的榮幸。實不相瞞，我已經做好了全部準備，就等陛下蒞臨您在雷鳴堡的行宮了。”
    “那就帶路吧。”
    保持著那副寒霜般的表情，程芸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打斷了行政官還想說些什麽的念頭。
    帶著手下的衛戍軍，行政官作為向導，走在了程芸的前麵。而乘著落後的機會，程芸也乘機和卡琳打聽起了行政官剛才話裏提到的東西：
    “卡琳，你聽到他剛才說要帶我們去哪了嗎？行宮？”
    “是，就是行宮。”卡琳保持著和少女相同的步幅，小聲說道，“女王在大部分直轄領都有行宮，但這些行宮都是曆代女王建立的，和你現在扮演的陛下沒有關係。”
    “行宮有圖書館嗎？”
    “沒有，但你可以出去，沒人敢阻攔你。”
    “那就好……”
    結束兩人之間的悄悄話，程芸、卡琳和一些皇家近侍跟著行政官的隊伍進入城市，前往了圖爾南王室在此處建立的行宮。
    位於城市最北側的行宮規模不算很大，和帕夏·塔拉斯的領主宅邸比起來甚至還小了一圈。但考慮到這僅僅是為女王一個人建造的居住場所，其花費和規模仍然已經算得上十分驚人。
    看著這座宏偉的建築群，程芸不禁想到，要是能把修建這座行宮的投資都拿去救濟民眾，至少也能讓十幾萬人免於饑饉與寒冷，而如果能把這筆錢拿來發展法爾隆……
    對了！
    她在赤鳶堡扮演女王的這段日子雖然隻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但女王的權力卻不會因此打上折扣。要是她能利用這個機會在王都多做出一些有利於法爾隆的決定，那才算是真正的不枉此行。
    隻要她在王都簽發了詔令，即使她在之後“遇刺”，她的命令與撥款應當也不會收回。如果帕夏支持的瑟楠·塔拉斯能夠成功繼位，不說指望瑟楠投桃報李，但至少也能保障法爾隆已有的利益。
    就算是王都裏的有些人在之後想在這上麵動手腳，隻要“撥款”實際到手，在法爾隆那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她也不怕受到多麽實際的幹涉。這樣一想，就算沒有帕夏承諾的那三百萬卡洛爾，她這次來當替身的行動也完全稱得上是大賺特賺。
    眼看著巨大的利益就在赤鳶堡朝著她招手，她也更加堅定了不能在之後露出破綻的決心。
    在住進行宮後，程芸僅僅隻是在行宮裏睡了一晚，就在翌日清晨直接前往了城裏的大圖書館。
    得知這個消息的行政官迅速派兵封鎖了整個圖書館的周邊區域，以求“讓陛下的安全得到絕對保證”，而這倒也正好給有些見不得人的程芸提供了一些方便。
    “……”
    沉默地看了一眼大圖書館十幾米高的玻璃穹頂，她徑直走到圖書館入口處的櫃台前，想要唯一留在這裏的管理員給她提供點指引。不過馬上，想到自己要找書籍的內容，她又在開口前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是這裏的管理員？你也出去吧，朕想一個人待在這裏。”
    “是……陛下。”
    因為在今天上班前完全沒有收到“女王會在今早駕臨”的通知，從見到程芸的第一刻起，這個圖書管理員的身體就一直在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
    聽到程芸的話，他的臉上掩飾不住地露出了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在將囊括整個圖書館所有分類與書籍的目錄放到桌上後，滿頭大汗的管理員向程芸行了個禮，匆匆走出了圖書館的大門。
    看著管理員的背影，少女微微搖了搖頭。
    ……她看上去有那麽可怕嗎？
    沒人回答她，她自己也沒興趣自問自答。
    打開櫃台上那本近三英寸厚的書籍目錄，她開始按著索引，仔細尋找起了自己需要的東西。
    程芸所要找的書籍不需要多麽專業，也不需要多麽獨辟蹊徑，僅僅隻要簡簡單單的通史類書籍以及麵向大眾的地理圖冊就好——這些書都是圖書館的借閱者們經常會讀到的東西，所以它們在索引中的位置也相當靠前。
    翻了半個小時的目錄，她總共記錄下了整整十五本想要閱讀的書籍，並把它們所在的書架編號、層數和位置另紙寫了下來。之後，想到什麽的她又按照字母索引法，在目錄中找到了一本她感興趣的東西：一本關於魔化礦石的書籍。名字很簡單，也很直接——《魔化礦石研究筆記·976年版》。
    從幹掉白男爵的那天開始，魔化礦石的汙染對程芸來說便一直如鯁在喉；腐化魔力沾染的確給了她一些之前沒有的力量，可也同時讓她在平時根本不敢使用法術——對一個術士來說，這幾乎是一種致命的打擊。
    不管是出於什麽考慮，她都希望能去除掉自己身上那些腐化魔力帶來的副作用。由於她仍舊不敢完全信任帕夏·塔拉斯，所以她之前一直沒有就這個問題向帕夏求助。不過在這裏，她也許能從這些裝幀厚實的書本裏得到一些線索。
    “嘿咻……”
    將第十六本目標書籍的書名工整寫好之後，少女撕下編號紙，開始按圖索驥，在偌大的圖書館裏尋找起了上麵的書籍。
    因為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在看些什麽，她沒有讓圖書館的雜工幫忙拿書，而是自己搬著樓梯，一一弄來了要看的東西。
    《赤鳶王國大事記》、《通識地理圖誌》、《紅鷲之歌》、《女王的擁衛者們》……厚重的書本被一本一本地丟在了閱覽室的桌麵上，激起陣陣灰塵。在將最後一本要找的書——也就是那本976年出版的，被收錄在“奇聞軼事”分類下的研究筆記——也被找出來後，程芸又隨便從各個書架抽了十幾本內容不同的書出來，以掩蓋自己尋找書籍的針對性目的。
    等她做好了全部這些，時間已經到了上午九點。
    她還沒來得及翻開書看上任何一個字，一名行政官手下的女仆就走了進來：
    “陛下，行政官大人想讓我告訴您，他在您的行宮給您準備了宴會……”
    程芸瞥了她一眼：“告訴庫蘭，朕今天就在圖書館就餐。”
    “可陛下，這裏沒有任何適合吃東西的地方。”
    “這些桌子難道就放不下兩個麵包嗎？”
    “對、對不起……陛下，對不起！”聽到程芸的話，女仆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下意識地開始連連道起了歉。
    程芸不想嚇唬別人，她說那句話時的語氣其實也不怎麽凶——老實說，她也沒想到自己隨便一句話就能把這個女仆嚇成這樣。
    “別這麽害怕，小姑娘。朕隻是讓你傳個話，又不是要吃了你。”
    “是……是！陛下。”
    “去吧，記住，庫蘭可以讓你送吃的過來，但他本人別來煩朕。”
    “誠、誠如是……！”
    低下腦袋，雙腿有些發軟的女仆磕磕絆絆地答應著，向後退了出去。
    在她離開後，總算清靜下來的程芸也借著從穹頂投下的天光，也開始仔細閱讀起了手邊的這些書籍。
    她所拿起的第一本書中詳細記載了赤鳶王國建國的曆史：這個國家最初由南方大陸上的農耕民族所建立，在官方文獻中有著兩千七百年的曆史，但實際上，它作為一個“王國”的統治時間並不算長，也就是和現行王國曆法所記載的時間一樣：九百八十多年。
    三百多年以前的604年是王國曆史的轉折點：在那一年，因為不明原因導致的極寒天氣讓整片大陸的人口都大幅減少，之後，由元素力量紊亂導致的災禍又席卷了整片大陸，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水晶之災”。
    由於幾個沒有留下名字的英雄的努力，這場災難得以受到控製，也是在那一年，第一位“瑟茜·塔拉斯·圖爾南”陛下挫敗了來自同一家族的篡位者，奪回了屬於她的王位。
    在她的統治之下，赤鳶王國開始變得逐漸繁榮，興盛。當時的人們肯定以為這種勢頭會一直持續下去，但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就是在那之後的第三年，改變一切的“大碰撞”發生了。
    數百年前的某一天，在一陣劇烈的元素風暴過後，東部城邦所在的那片大陸板塊忽然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開始急速漂移，並在幾個星期後和赤鳶王國所在的南方大陸狠狠撞在了一起。在那次讓星球都感到痛楚的碰撞中，西方的米裏昂王國、東方的白珊瑚群島、以及北方的黃金帝國全部崩潰瓦解。地震，海嘯和惡劣天氣在整整數年間主宰著整片大陸，並造成了數以百萬計的慘烈傷亡。
    但對赤鳶王國來說，這反而是一種幸運——在恢複過來之後，圖爾南王室突然發現大陸北方的帝國強權已經完全破碎，其餘諸國也隻剩下了一些難民，而再也無法組織起統一的政權。
    就這樣，在這種帶著苦澀的機遇之下，赤鳶王國成為了整片大陸上唯一幸存的人類國家，和“大碰撞”中另一片大陸上的諸城邦分庭抗禮，一時威風無二。直到一百多年前，薩文尼亞大公發起的叛亂撕裂了整個王國，這一局勢才被打破。
    說到這個……那位薩文尼亞大公的壽命似乎也已經超出了常人的範圍。不過，有著帕夏這個“前科”在，她對這種事情也算是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