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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來到這座城市時，完成了任務的程芸心態上已經輕鬆了很多。
    從遠處向城中眺望，女王的行宮依然宏偉如常。河岸邊沒有了豪華的“黃金瑟茜”號，可來往船隻也仍舊川流不息。
    這裏的一切好像都和她上次來這裏時沒什麽不同，但從城市的氛圍中，她還是感到了一些顯而易見的改變。
    因為下科雷西亞已經就在對岸，不急於趕在今晚過河的兩人索性在雷鳴堡歇了歇腳，並刻意打聽了一下消息。
    “你說王都的事情？你是幾天前剛從王都來的吧？”
    一樓是酒館，二樓是旅店——這種從喝醉到喝吐，從喝吐到睡著，再從睡著到醒來的一條龍式布置在王國的哪裏都很常見。
    而當程芸在她和卡琳所住旅店的一樓打聽起這個消息時，一名看上去像是常客的男人對著她嘿嘿笑了笑，然後示意兩人在他的對麵坐了下來。
    他的這個態度代表他有知道的消息，但同時，他的話又讓程芸感覺有些奇怪：
    “你是怎麽知道我們從王都來的？”
    男人的眼珠轉了轉：“哈哈，我就說嘛。隻有赤鳶堡，才能養得起兩位小姐這麽好的皮膚。”
    ——砰。
    當過冒險者的程芸對這種油嘴滑舌沒什麽感覺，不過為了安全，她還是得弄清楚這家夥到底是怎麽回事。
    抽出兩端如劍般鋒利的“白星”，她直接將法杖的底部插在了麵前的桌子上。
    “……”
    被程芸這個動作嚇到了的男人拿酒杯的動作僵在了半途，有些發蒙。
    “小姐，你們……”
    程芸盯著他的眼睛，壓低了聲音：“看到這個了嗎？褪魔銀加上水晶技藝，就是你一輩子的收入也買不起。不怕告訴你，我們兩個都是冒險者，剛從外地回來，執行的是雇主的特殊任務。而對於你這種喜歡亂說話的人……”
    “這，這，小姐，我真的隻是猜的。我看到你們帶著這麽重的行李，顯然是剛從別的地方過來。你們身上有馬車味，又說明走的是北邊的大路——翠冠城的人來這裏都是坐船，科雷西亞的人要過來也不會帶輛車。所以我就隨口猜了猜。我對你們的身份不知情，也沒興趣，能不能別用劍來嚇我了？”
    “真的？”
    “真的。我經常來這裏喝酒，最近幾個月都一直在雷鳴堡，從來沒出去過，這裏的老板和周圍人都認識我，真的。”
    “哼。”
    看出男人的表情不像作假，程芸冷哼一聲，拔出了自己的法杖。
    見到她對著自家桌子進進出出的動作，剛剛算完一筆賬的酒館老板也像被割了塊肉一樣，急匆匆跑了過來：
    “嘿！嘿！幹什麽？你們是客人，但就是客人也不能把桌子弄壞！”
    “給——這些拿去換個桌子，夠了嗎？”
    將“白星”插回腰間佩好，程芸直接從口袋裏掏了十幾個卡洛爾，給了過來問責的老板。
    雖然她身上帶的路費不多，可剛完成了一筆價值三百萬卡洛爾的大買賣，她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
    見到手裏多出來的那些亮閃閃的金幣，本來還想提高嗓門的酒館老板吞了口唾沫，馬上把原本要說的話咽進了肚子裏。
    “夠了，夠了，小姐，這錢已經夠我換個桌子了。兩位要喝點什麽嗎？”
    程芸瞥了眼貼在牆上的菜單，又抽了抽了鼻子——眼前這個男人喝的酒應該是最便宜，可也最烈的那種：
    “我們要兩杯柚子酒，再拿一杯馬鈴薯酒給這位先生，我付錢。”
    “好的，小姐，馬上就來。”
    “呃？”從被“拔劍”威嚇到突然被請了一杯，這之間的兩級反轉讓還沒反應過來的男人有些意外，“小姐，這怎麽好意思……難道您真的想和我試試相處？”
    “做你的夢。”
    程芸身邊的卡琳狠狠瞪了他一眼，程芸則敲敲桌子，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我沒別的意思，隻是你看上去知道些關於王都的消息，我們想問問，僅此而已。”
    “這個……不瞞你說，其實我是從報紙上聽說了王都的事情。”
    有些不安地撓了撓頭，男人把手伸進衣袋，從裏麵掏出了一份沾著油漬的報紙，並把它遞給了程芸。
    “給，小姐，就是這張。”
    “謝謝。”
    接過這份自己在王國境內第一次看到的報紙，程芸看了眼報紙最上麵的標題：《瑟溫河周報》。
    這種“新媒體”的出現算是托了博物學高塔的福：十幾年前，那裏的煉金術士們發明了一種能夠靈活排版的印刷術，徹底取代了此前那種每印刷一本書就都要專門製作一份版料的老舊印刷方式。
    而這種新的印刷術所帶來的不隻有成本和效率上的改變——有了它之後，能夠被批量印刷的不再僅僅是書籍，而是還包括了需要靈活變動文字排列的時效性報紙。
    盡管赤鳶王國的王室和貴族們數百年來都一直對對於平民的知識擴散持保守態度，可在女王的權威都受到威脅的今日，瑟溫堡這種商業活躍的港口城市出現一些“先驅媒體”遠遠算不上什麽怪事，當地政務官也沒有任何準備將它禁止的意思。
    當然了，報紙存在是一回事，報紙上的消息是否足夠及時又是另一回事。
    雷鳴堡和赤鳶堡之間隔著一整道紅鷲山脈——普通人對這處到處都是怪物的山脈避之不及，可對那些要時刻保持消息靈通的人來說，它卻是用最短的時間傳遞情報的捷徑。
    為了盡快傳遞消息，在雷鳴堡和王都都專門有一些冒險者從事從險峻棧道上通行，並傳遞消息的活計。每一年下來，一百個幹這種活的人裏麵都會死掉至少三十個，但因為高昂的報酬，這個崗位永遠不會缺乏認為自己是個幸運兒的人。
    而他們所換來的消息，就是程芸能夠在報紙上看到的文字。
    程芸她們乘馬車過來隻用了幾天時間，但王都出事的消息顯然比她們的速度還要更快：這份名為《瑟溫河周報》的報刊在兩天前便登發了關於女王遇刺的信息，並引發了整個城市的議論和不安。
    下科雷西亞和雷鳴堡之間隻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以此來看，就算瑟楠沒有向帕夏派出獅鷲騎兵報信，帕夏那邊想必也已經得知了消息。
    從周報中，程芸還發現了一些她離開時還沒發生的事情，並還原出了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麽：
    在她離開之後，瑟楠召集了第二軍團的軍醫對女王進行醫治，而那些軍醫們也理所當然地對女王的傷勢束手無策。
    為了快速平息王都騷亂，並懲處刺客。瑟楠親王決定“遵照”女王的詔令，暫時接任首席大臣的職位，並同時掌管近衛軍和第二軍團，入駐王城，代替女王暫時主政——這是報紙上原話的主要內容，可知道內情的程芸卻能推斷出另外一些信息。
    瑟楠並沒有直接宣布女王的死訊，而是一直聲稱女王處在傷重狀態，應當是在給第二軍團的行動尋找一些緩衝機會，並給自己順利接替王位製造一個過渡期。
    按照這個時間推算，瑟楠現在應該已經開始對馬特烏斯和陸軍協會在赤鳶堡的勢力下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赤鳶堡毫無疑問將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甚至波及到一些遠離王都的地方。好在這一切都和程芸無關：她現在隻要守好自己在法爾隆的一畝三分地，便是對民眾最大的貢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