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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給你。”
    看完報紙上的內容，程芸將手裏的報紙丟給了麵前的男人，然後一口喝光剛送上來的柚子酒，帶著卡琳返回了房間。
    之後的第二天，兩人沒在雷明堡再做停留，迅速在港口乘船渡過瑟溫河，返回了東邊的下科雷西亞城。
    因為女王遇刺的消息已經從雷鳴堡傳到了下科雷西亞，城內的氛圍有些壓抑，甚至可以用“肅穆”來形容。
    城市的街道上還留有不少花冠節剩下的殘瓣，但很多居民的門前已經懸掛起了帶有祈禱意味的淡紫色花束，希望女王恢複平安——盡管那已經是永遠不可能的事情——平時在街角表演的藝人也消失無蹤，隻有一些垂暮老人靠在牆邊，一聲一聲地哀歎著，甚至還有人抹起了眼淚。
    王都裏真心擁護女王的人是少數派，但在帕夏的治理下，科雷西亞地區的當地民眾卻都從心中敬愛女王，這種氛圍是想裝也裝不出來的。
    看著這些人，程芸忽然想起了那些給宣統皇帝抹淚的遺老遺少。不過，赤鳶王國雖然暫時處於交困狀態，但還不至於進到搖搖欲墜的程度。以瑟楠的手段，隻要她能下得了手，在短時間內恢複秩序不是什麽難事，而這也是作為法爾隆領主的程芸樂見其成的。
    “這裏的氣氛……塔玫菈，我們還是先去見帕夏大人吧。”
    “嗯。”
    在城裏走了一會兒，卡琳主動提起了去找帕夏匯報任務，程芸也沒有提出反對。
    由於時常陪著帕夏露麵，下科雷西亞領主宅邸的幾乎所有人都認識卡琳，這也讓隱匿身份的程芸省了很多麻煩，輕鬆進入了帕夏·塔拉斯的府邸。
    盡管已經知道了女王遇刺的事情，今天的帕夏和以往比起來仍然沒什麽變化——當通告的仆人將兩人帶到會客廳時，粉色頭發的科雷西亞領主正坐在窗邊，喝著一杯煮過的茶粥。
    “事情……我……已經……知道。你……做得……很好。”
    見到兩人的身影，對她們來意了然的帕夏放下茶杯，用沙啞的聲音肯定了程芸的貢獻，同時喚回了她身邊的卡琳。
    “卡琳……過來。”
    “是，帕夏大人。”
    回到帕夏身邊後，卡琳又變成了之前那個帕夏的乖孩子，並代替帕夏，用更為流利地聲音和程芸交談了起來。
    不知為何，程芸忽然感覺這一切有點突兀，就像一個自己的好朋友突然被人精神控製了一樣，讓她略微感覺有些不適。
    好在卡琳隻是暫時當個傳聲筒。在帕夏沒有要求的情況下，卡琳還是卡琳，不是別人……
    是她的朋友。
    “塔玫菈，帕夏大人希望我告訴你：瑟楠的信使在四天前已經飛過紅鷲山脈到了這裏，帕夏大人也已然知道了赤鳶堡的事情——你幹得很好。作為酬勞，帕夏大人會給你承諾過的三百萬卡洛爾，並保障法爾隆的獨立和安全。”
    “謝謝。”
    “這是你應得的。你沒有辜負帕夏大人的信任，而帕夏大人也相信，在她身邊的人中，沒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帕夏大人謬讚了。請問，我該怎麽去拿到那筆賞金？”
    卡琳向程芸眨了眨眼，示意帕夏已經聽到了她的問題。隨後，她有湊到帕夏唇邊，側耳傾聽了一陣：
    “運載金幣的車隊已在兩天前出發，目前正在前往布爾雪維克的路上。這裏現在沒什麽需要你做的了，如果願意，你可以自己離開，回到你的領地。或者，你想再在城裏喝兩杯茶，也無所謂。”
    “明白了，我代表法爾隆的民眾，向帕夏大人致以最誠摯的感謝。這筆錢會幫上很多人，他們都會記住帕夏大人的恩惠的。”
    “不，塔玫菈。這不是什麽恩惠，而是你用自己努力換來的。”卡琳看著程芸，搖了搖頭，“還有——帕夏大人想問你，為什麽把羅文斯調到法爾隆。”
    “這……”程芸知道羅文斯一直很受帕夏照顧。她在王都用一份詔令把他派到了這裏，作為長輩，帕夏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我隻是覺得隨著計劃完成，王都那邊可能發生混亂。羅文斯比較純質，又和女王陛下關係不錯。萬一他留在那裏，我擔心他被殃及池魚。”
    “不用解釋這麽快，帕夏大人沒有怪你。就算你沒簽發這個命令，帕夏大人也會讓瑟楠親王這麽做。雖然調令的目的地稍有不同，但目的殊途同歸，大人沒有意見。”
    “那就好。”
    程芸稍微鬆了口氣，卡琳也重新傾聽起了帕夏的話。
    “……”聽完帕夏的下一句話，她不知為何，表情突然起了些變化，“那個……塔玫菈。”
    “怎麽了？”
    “帕夏大人想問你：你這麽擔心羅文斯，準備什麽時候和他完婚？”
    “唔……”
    突然被問到這種問題，程芸一時也被噎住了。
    從某種意義上，帕夏的作風還真是挺“長輩”的。
    “抱歉，帕夏大人，我不準備和羅文斯結婚，至少暫時如此。”
    “可你難道不喜歡他嗎？如果你不在意他，為什麽要在王都這麽做？”
    “……我隻能說，羅文斯伯爵幫過我，又比我年紀小。既然他把我當姐姐，我照顧他是應該的。”
    “知道了……我……希望……你們……繼續……相處。羅文斯……是……好孩子。你們……很合適。”
    這次說話的不是卡琳，而是帕夏本人。
    也許是覺得逼得太緊也不好，在說完這段話後，帕夏笑了笑，沒有再多問關於程芸和羅文斯的事情。
    “帕夏大人，我會的。”
    點點頭，程芸應下了帕夏的話——至於到時候去不去這麽做，那還得她自己拿主意——同時，她也順帶問起了另一件事。
    多虧了皇家寶庫，程芸成功擺脫了腐化魔力的影響，但瑟拉爾的靈魂卻是個麻煩。
    盡管解決的方法應該不隻一個，但保守起見，她打算先旁敲側擊地詢問一下帕夏，看看她是否知道些什麽。
    “對了，我還有件事想請教帕夏大人。”
    “嗯？”
    “帕夏大人，我想知道，是否有那種能讓死者的靈魂留存在其它人的意識的方法？”
    “這個……”
    卡琳有些奇怪程芸的問題，但還是一五一十地把她的提問轉述給了帕夏。
    聽完問題後，帕夏·塔拉斯思考了一下，讓卡琳轉達了她的回應。
    “抱歉，帕夏大人說的詞匯有一些我沒聽過，所以隻能翻譯成我能表述的話來形容。”也許是帕夏提到了一些法術上的專業術語，完全不會魔法的卡琳隻能用自己的方式對回答進行描述，“帕夏大人想要告訴你，人的身體和靈魂是組成生命的二元，可作為靈魂的容器，身體能提供的思考能力是有限製的。這個世界上有你說的這種方法存在，但一般都會對施受雙方同時造成影響。而如果不造成影響，則代表寄宿者的靈魂很弱。這樣的靈魂大多隻是一個完整靈魂的破碎殘片，缺少很多記憶，甚至性格也與之前迥然不同，所以保存的價值不大。除了那些特別在乎某個人的強大施術者，沒人會想要這麽做。”
    “那如果有人出現了這種情況呢？該如何把寄宿的靈魂，或者靈魂碎片剝離出去？”
    “這樣做需要用到一些特殊的魔法，但帕夏大人不會。”
    “我記得帕夏大人也是很厲害的法師……”
    “是，但帕夏大人專研的是防禦類法術。而且，處理政務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塔玫菈，你應該知道這點。”
    “嗯……我明白了，謝謝帕夏大人。”
    “你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程芸稍微想了想，臨時編了個說法：“卡琳，還記得我之前去過雷鳴堡圖書館嗎？我在那裏看到過一些記載奇聞軼事的書，上麵有寫過這個。你也知道，冒險者很容易失去同伴……所以我一直記著這個，想找帕夏大人問問。”
    “……”
    知道諾爾那件事的卡琳沒說話，隻是用安慰的目光看了看程芸。
    “還有要問帕夏大人的嗎？”
    “沒有了。”程芸搖搖頭，沒再問些可能招致懷疑的多餘問題，“不過帕夏大人，卡琳她……”
    “抱歉，塔玫菈，我暫時不會跟你去法爾隆。”沒等程芸說完，知道她意圖的卡琳已經打斷了她：“如果帕夏大人沒有命令我離開，我會一直留在帕夏大人身邊。”
    “好吧。”
    老實說，程芸對卡琳的留下有些失望。
    過去一個月裏，她和卡琳已經相處得有些習慣，沒了她，她一時間也有些不太適應。
    不過，卡琳留在這裏也不是壞事：她的身份畢竟是帕夏的侍女，要是去法爾隆當監察者，不但礙於關係不能好好工作，在塔法克和莫莫卡他們看來地位也很尷尬。
    反正以後也要經常來科雷西亞，帕夏也能保護好她，既然如此，讓卡琳留在這裏也沒什麽不好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以後再見吧。”
    “……再見，卡琳，帕夏大人。”
    向著帕夏鞠了一躬，程芸走下環形階梯，獨自一人離開了領主宅邸。
    “呼……”
    走過在晚風中顯得有些孤孑的吊橋，她深深吸了一口街麵上的空氣。
    任務完成，報酬到手，她本該十分高興，但不知為何，卻又忽然有些悵然。
    等了好幾秒，平複下心態的少女這才繼續向前邁出了腳步。
    但很快，這一步就被一個奇怪的身影給截了下來：
    “罪愆者，在此止步。我知汝所言，我知汝所行——將一切真實向我吐露，否則，業火加身，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