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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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三秋!
該辦的事都辦完了,一件事都沒辦成,江舟也不想多逗留了,第二日一早就帶著他們一起返回長安,臨走時她沒和任何人告別,扭扭捏捏的她不喜歡。
她離開這幾天,六公主恢複的差不多了,吵著鬧著要見江舟,慕貴妃派人去請撲了個空,隻能讓人在國師府門口候著,等她一回來就接到宮裏。
連等著七日,那小太監總算見到江掌故了,說明了來意,就領著她進宮去了。
江舟再見到六公主前先見了慕貴妃,她說道“之前本宮多有得罪,也是因為本宮愛女心切,想必江掌故能體諒吧。”
不體諒還能頂撞嗎?江舟心中腹誹,嘴上卻恭敬“貴妃娘娘折煞微臣,微臣隸屬司天監掌故卻不能為娘娘分憂實在不該。”
“好了,本宮也不是要怪罪你,錦兒清醒後吵著要見你,快去吧。”
江舟行禮退下,其實她知道慕貴妃實在提醒她有些話不能在公主麵前提起,要不然吃不了兜著走。
跟著宮女來到後院,這院子隻有慕貴妃和六公主居住,足以證明皇上對其的寵愛。
六公主的房門前種了許多防蚊蟲的花草,而且此地是冬暖夏涼,這宮裏不知多少人覬覦呢。
宮女進去通報了一聲,六公主竟激動的光著腳就跑出來擁抱她,弄得江舟莫名其妙的。
她問到“公主這是怎麽了?”
姬錦兒摟著她的脖子說“我害怕。”
怕?怕什麽?
她安慰道“現在是大白天,怕什麽,進屋吧,地上髒。
姬錦兒抓著她的手臂不放,她也隻能這麽牽著她進去
坐在床上,宮女替公主擦了腳才退下,屋裏隻剩她們倆,姬錦兒才說道“這段時間我感覺好像做了一場夢。”
“夢裏所有人都是怪物,包括我母妃,隻有你是人,帶著我躲避她們的追殺,躲了很久,跑了很遠,直到我們掉下懸崖,我就醒了。”
中了迷藥的人總是會神誌不清,分不清現實和夢境,江舟也不以為意。
她又說道“後來我又夢見哪裏發生了疫病,還夢見趙絮死了,你哭的死去活來,五哥也差點殉情。”
這時江舟心生疑惑,很多人覺得夢是相反的,但其實不是,夢境說不定就是神仙的警示,不可不防。
她問道“還夢見了什麽?”
“我,我忘了,好像很亂,宮城裏的人四處逃散,好像還有一副巨大的棺材,我看不清裏麵是誰,然後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我就醒了過來,江舟你說這個夢代表了什麽?”
就算現在四下無人,江舟也不敢說,隻是安慰她“公主莫要多想,一切都過去了,好好休息。”江舟借勢要退下,姬錦兒卻摟住她的手臂,睜大眼睛,輕聲的問道“你要走了?”
“嗯,我離開長安多日,還有很多事等我去做呢,要不等我把事情做完再來找公主?”
她立馬阻攔道“不要不要,不要,你留下陪我好不好,我害怕,我感覺她們都要害我。”
江舟有些兩難,宮裏有規定,入夜任何外臣不得召不能進宮或留宿宮城,違者仗責五十,這個她不用擔心,若是六公主開口,慕貴妃自然會下旨讓她留下,可她想回去,這小半個月的累積估計有很多事情等著她處理呢。
已經是申時後期了,再過小半個時辰應該要到酉時了,到時宮門關上她就出不去了。
江舟硬著頭皮說道“公主,你還是放手吧,我真的有很多事要處理。”
姬錦兒突然就放開了她,“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江舟如釋重負的行禮離開,等她出了這西垂殿,姬錦兒大哭了起來,任憑嬤嬤們怎麽哄都不管用,隻能去請慕貴妃。
“啊~我要去國師府,我要和江舟一起住,要不然我就一直哭,啊~”
慕貴妃這兩日身子不爽快,心煩意燥的,聽著這哭聲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但是她向來寵慣了女兒,隻能忍著脾氣先哄她“乖,錦兒乖,江掌故公務繁忙,等明日母妃再給她請來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現在去!”
說了半天也不見效,慕貴妃撂挑子不幹了,冷著臉說“那你哭吧,我看你哭到什麽時候,任何人不準哄,也不用去請江掌故,人家是朝廷之臣,食君之祿,當為君分憂,憑你哭兩聲就要人家放下公務來哄你,這麽大了還是不懂事,都出去吧,讓她一個人在這兒給我反省。”
還沒有見過貴妃娘娘這麽凶公主的,和平常的笑罵不同,這是動真格的了,其他人也不敢勸,隻能聽從命令退了出去。
慕貴妃去了自己的寢殿,其他人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觸了黴頭。
守在公主門口的幾個人聽著公主的哭聲真怕她暈過去,到時候受罰的又是她們。
青蘊不解的問道“這公主為何一定要去國師府和江掌故一起住呢?”
綠意說道“也不知道她們聊了什麽,江掌故一走這公主就開始嚎啕大哭的。”
一直到天完全黑了,這西垂殿的氣氛依舊很壓抑,慕貴妃是心疼女兒的,生氣也是真生氣。
江舟回到府裏就看到了成州寄過來的信,她到書房拆開看,裏麵的內容讓她緊皺眉頭,托夢這個事很奇妙,連她也沒法解釋。
不過幸好至少成州的病症得到了緩解,羅銀應該真的是為了報恩,她也就沒放在心上了。
這段時間經曆了很多事情,讓她有些愁煩,所有的一切應該是從遇見荊霜開始的,如今她來到國師府也有四個月了,她摸了摸手臂上的傷疤,那一箭有點深,去掉這個疤痕需要點時間。
還有宋皬,這個人好像時不時的就會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她對他應該不隻是同袍之情吧,所以這個應該稱之為喜歡?
她做過很多次紅娘,但那些人之間,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互間不認識的居多,隻是緣分到了就該在一起,就想衍王和他的王妃,現在不也是和和睦睦,甜甜美美嗎,哪有之前那般抗拒,連帶著對她都能正眼看了,時不時的還會送禮呢。
這樣積善德事做多了,百年之後說不定是可以位列仙班的,想想就美。
懷揣著這樣的心思她入睡了,連夢裏都是在瑤池裏喝美酒嚐仙果。
第二日早起,她神清氣爽,就覺得自己精神抖擻,她要好好幹,以後她就是仙女。
收拾好後,江舟準備去司天監了,臨走還讓她們把暮曦院的側房收拾出來,往後有人住。
剛走出門就看見宋皬在馬車旁等她呢,她說道“宋大人,早安!”
“我們走吧”他說“坐我的馬車,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江舟走上馬車,兩人在車裏四目相對,宋皬問道“昨日慕貴妃召你入宮可是為難你了?”
“沒有啊,她讓我去勸慰一下六公主,畢竟我與她應該是閨中密友了。”
“那就好,最近我給太子殿下上書,是關於科考的,我提議讓天下所有符合條件人都能讀書參加科考,官位也不該子承父業,而是應挑選能用之人。”他說道。
江舟驚訝道“真的?那太子怎麽說?”
“還未派人來找我,想必是還在考慮中,畢竟這其中肯定有所不足之處。”
“宋大人為國而憂,一片赤誠之心,不管成與不成太子殿下都有打算,宋大人隻需耐心等回話即可。”
宋皬輕聲笑了一聲“希望如此吧。”
其實這個想法他思慮了一個月,放衙之後在書房找各種先例,幾乎是日日挑燈夜讀,紙寫了一張又一張,因為其中的內容必須精簡又要提到要點,更要說明此舉是為何,要不然風險這麽大很有可能被有心人以此為把柄迫害於他。
今天已經是第三日了,宋皬心裏的希望一點點破滅,可沒想到太子殿下秘密派人來轉告他放衙後去天義閣一聚。
宋皬知道機會來了,因為天義閣最出名的不是酒菜美味,而是那裏密不透風,單獨的隔間,若是關上門窗一點風聲都聽不到,店家後台似乎也很大,從沒有人敢鬧事,問任何人或事從來不透露,客人來到這兒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沐浴著黃昏的陽光,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孩童嬉鬧,宋皬喜歡這河清海晏的日子。
直到太子殿下到來,他才關上窗戶,轉身向他行禮。
“現在隻有你我二人,不必多禮,坐吧。”
二人落座之後,天義閣的夥計就把菜上齊了,關上了門,太子舉起酒杯說“來,先喝一杯。”一口喝下,他評判道“果然是好酒,天義閣的酒我肖想多日了,奈何他們不賣給外人,隻賣給客人。”
說完大笑起來。
“天義閣向來神神秘秘的,連這酒都和其他酒樓不一般,但微臣去過一趟寧遠縣,那裏有一家客棧,賣的酒是自家釀的,清澈醇香,絕不輸長安的酒。”
“哦?”太子笑著問道“那子川可有帶回一些?”
宋皬一臉惋惜的說道“可惜,回來的匆忙,並未記得這些了。”
太子又問道“寧遠縣那個案子應該已告一段落了,那寧遠縣前任縣令的女兒現在在何處?”
“據微臣所知,她應該是回去了。”
“我想知道,子川為何會有那樣的想法?是為了什麽?”
宋皬扭轉身子麵向著他,說“殿下,如今科考需要花費的銀兩已經超出很多平民的支出,他們讀不起書,就隻能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被那些世族、富豪所欺壓,雖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但如果連字都不認識又怎麽可能起身呢?”
說到這些他不免有些慷慨,因為在雲遊時他見過很多天賦之人,卻因為錢埋沒了才華,畢竟讀書需要到賣房賣田的地步了,沒人敢賭。
太子在承乾殿替皇上批過奏折,上麵寫的都是百姓安居樂業,處處歌舞升平的景象,倒是從未想過讀書的問題。
“你上麵寫著開設書院,那錢財從何來?由朝廷出嗎?”太子問道。
宋皬解釋道“這個微臣已經想過了,書院分三年,第一年免費,通過考試者才能第二年讀書,屆時需要交學費,但收費隻能是一般私塾的十分之一,剩下的由朝廷出,再通過考試讀第三年,這些人層層選拔都是不可磨滅的人才,如此怎能用金錢比擬,屆時豫國隻會越來越強大。”
太子思考著他說的話,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桌子,問道“我想知道緣由。”
緣由?寫這個提議前他也問過自己為什麽這麽做,想了很久,直到有一天路過城門時,士兵貼了一張告示上麵寫的是朝廷招木匠修壞掉的城樓和官家的房屋,可兩天過去了隻有兩個人來報名,宋皬不解,因為這告示上寫著每日工錢一百文,工錢不算低,為什麽沒人報名呢,後來才知,是因為很多人不識字,根本不知道上麵寫著什麽,宋皬就讓識字的士兵當眾宣讀,才陸續有人報名。
回想起這些,宋皬堅定的說“因為百姓需要讀書,他們需要有自己的認知,現在很多官位都是子承父業,這些所謂世家可以欺辱百姓,因為他們知道平民無出頭之路,就算現在有科舉之政那也是富人之道,普通百姓在再拚命也壓不過他們一頭,可如果取消這種製度,每個空缺的官職都是經過最後的科考才能得到,豈不是會人人自危倒時朝廷必是一片清明之象。”
他字字句句都說到了太子心裏,他早就想改變了,有些人用民間的話來說,就是占著茅房不出恭,他又想不到更好的注意,如今宋皬與他不謀而合,怎麽能不喜悅呢?
他一拍大腿說道“好,說的好,子川說的句句得我心,此提議我會盡快整理交給父皇,來為讀書幹杯!”
宋皬也隨著他一飲而盡,讀書是每個人的權利,不應該限製身份地位,宋皬又舉起一杯,心中默念,此酒敬國師和他的江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