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羅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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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三秋!
    翌日江舟醒來時天色尚早,她做了個夢,夢裏有位穿銀白色衣裙的姑娘在她麵前翩翩起舞,那個姑娘美得恍若仙女。
    一舞畢,兩人對麵而坐,她說道“很久以前你對著我說想看那些員外老爺家漂亮姐姐跳舞,可惜我悟性不夠還沒來得及幻化成人你們便走了,今日我是來兌現承諾的。”
    江舟不解,她看著這姑娘長得美豔動人,說話莫名其妙,她一句都沒聽懂。
    “姑娘是何意?”
    她卻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前塵往事不提也罷,十日後趙絮會有一劫,需得你才能解,此番劫難過後便是順風順水一生。”
    江舟著急的問道“什麽劫?怎麽解?為何我沒有算到此劫?”
    她不慌不忙的解釋道“這個劫是我求來的,到時你收到成州的寄來的信就知此劫何解,莫慌,這隻是考驗,天快亮了,我該走了,小淘氣,成州見!”
    說完江舟就醒了,她還沒有緩過神來,周圍的一切都極安靜,她聽到了自己心跳動的聲音。
    眼神無光的盯著床頂,又過了一刻,聽到了三聲鍾聲,寅時五刻城門開了,她意識到該起了。
    小菊過來伺候她梳洗時就看見她穿著官服披著頭發在院子裏走動,她驚訝於今日倒是起得早,平日都是要賴會兒床的。
    “姑娘今日起得早,進屋我給您梳頭。”
    “好,天快亮的時候熱醒了,就索性起來到院子裏納涼。”江舟解釋道。
    “那倒也是,那今日公主殿下要來,姑娘還要去司天監嗎?”
    “去,為什麽不去,到時候於嬤嬤會安排的。”
    江舟主要是不想麻煩自己,到時見了她要行禮,又要說場麵話,太繁瑣了。
    她連早飯都沒在家用就直接走了,誰知道公主什麽時候來,要是慢一步遇上了可怎麽辦呐。
    路上她找了一家餛飩攤就坐下了,四文錢的餛飩,皮薄餡少,可勝在湯鮮,比隔壁街的羊肉湯還鮮,後來才知道這大叔是羊肉湯店的兄弟,這湯就是前一天剩的羊肉湯。
    熱氣騰騰的餛飩在老板的吆喝聲中上來了,江舟喝了一口湯,嘖了一聲,這一天美好啊。
    小半柱香的時間吃完了餛飩準備付錢走人,剛要叫老板就聽見他說了一聲,多謝大人。
    大人?還有那位大人?她轉過頭去看,原來是宋皬。
    江舟走過去行禮,看他穿著常服便說道“宋大人好巧,今日休沐也來吃餛飩?”
    宋皬還禮,“我並未著官服,江掌故不必多禮,我今日不吃餛飩,特意來找你的。”
    她想了想禮部和司天監暫時應該沒有什麽政務往來吧,大清早特地跑過來找她?為何?江舟也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宋皬說道“邊走邊聊,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我晚上還有約不能等江掌故放衙後再來,隻能現在來找你。”
    兩人朝著司天監的路走去,現在已是卯時街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商鋪都開門做生意了,安靜的街市又熱鬧了起來。
    二人並排走著,宋皬說道“陛下已定下九月十六讓使團前往南詔商議和親之事,你可要早做準備,此去南詔危險重重,若是你不想去,我會想辦法。”
    “你怕嗎?”江舟問道。
    “我?”宋皬笑了一聲,說道“我雲遊四海八方,區區南詔有何可怕?”
    她反問道“你和我一樣都不會武功,都是受人保護,你都不怕,我怕什麽?”
    司天監到了。
    宋皬就知道她這天不怕地不怕的,肯定不會接受他的好意,若是聽了徐若琮的建議直接向陛下請意讓江舟留在長安,那她才會生氣吧。
    “我到了,不過我有一事不明,就算你今晚有約明日也可以和我說,為什麽一定要今日呢?”
    他說道“剛說的都是次要的,聽聞六公主要住到國師府?”
    “正是,是貴妃娘娘派人傳的話。”
    宋皬又說道“母親讓我提醒你,公主身份尊貴,千金之軀,務必事事仔細,免得遭人陷害。”
    國師府雖不比皇宮,但用的都是自己人,再說隻是公主而已,又不是皇子誰會陷害,不過人家一片好意總不能當麵反駁,顯得無禮。
    她行禮道謝“替我多謝夫人關心,不過公主隻是暫住,伺候公主的人都是娘娘的人,國師府的丫鬟粗糙,我可不敢給公主用。”
    “那就好,時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江舟進去後就去找了監正,她討好似的給他倒茶,笑著說“監正大人,下官有一事求教。”
    這狗腿子似的樣子,一看就是有求於人,“何事啊?”
    江舟說道“昨日下官做了一個夢,一位仙人降臨凡間,說要找我報恩,報上輩子的恩,大人覺得這是何意啊?”
    監正喝了一口茶緩緩道來“夢境反應現實,俗話說日思夜想,江掌故心裏是不是藏著什麽事還不自知啊。”
    心裏事?江舟的心裏放著太多的事了,有時候連她自己都理不清楚,她堅信船到橋頭自然直。
    午飯時間秋環著急忙慌的趕了過來,說公主到國師府了,可見她不在大吵大鬧非要讓她過去陪著她。
    這個實屬是有些過分了,江舟皺著眉,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七夕節要到了太後命她領著宮女在宮裏舉行一場祈福儀式,往年也沒有過,所以她這一上午都在查找書籍和史冊,看看這祈福該怎麽辦,離七夕還有五天了,這時候離開又得浪費一日。
    但是六公主不比其他人,她們是摯友,以前在宮裏她不小心衝撞過某位娘娘,是六公主出麵才保下她,這份情意她不能忘記,最終她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了,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和監正說一聲。”
    轉身重入大門,就感覺涼爽了很多,因為走進司天監的大門就能看見一顆大樟樹,樹頂已經超過屋頂,它的樹枝還在不斷延伸,夏天茂密的樹葉會為人們遮陽,秋天樹葉掉落,她總是能聽見掃地的小太監抱怨一兩句,有時候晚上輪到她輪值時她會順著樹枝爬上屋頂看星星。
    沒有人知道這棵樹存活了多久,聽其他同僚說,從這個地方有人開始就有這棵樹了,至於是真是假無從考察。師傅曾說這個樹是司天監的命脈,有它在天上就不會亂。
    江舟隨著秋環回到家裏,就看見兩個侍衛守在暮曦院的門口,進到院子裏就看見十幾個宮女在那兒,於嬤嬤見她來了,立馬走上去行禮,說道“姑娘您可算回來了,快進去看看吧。”
    公主的那三個貼身宮女隻向她行禮並未言語,然後開門讓她進去。
    “是誰?”姬錦兒問道。
    江舟答道“是我。”
    走過去一看,姬錦兒穿著青色的綢緞褻衣坐在床上,披散著頭發,眼眶紅紅的,可憐兮兮的說道“你可算回來了,你明知我今日要來,你為何不在府裏?”
    這我見猶憐的樣子像受了傷的小兔子,哪裏有往日的跋扈模樣。
    她坐在床邊,安慰著她“我也算是食君之祿的人,總不能一直在家吧,你看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待在房間裏這麽久熱嗎?還是餓了?府裏的於嬤嬤手藝可好了,你想吃什麽我吩咐下去。”
    姬錦兒沒有回答而是一把抱住了她,帶著哭腔的說道“你不在我害怕,你能不能一直陪著我,你要是擔心錢,我有錢,我有很多很多的錢,我給你,好不好?”
    江舟輕撫她的背說道“好了好了,別害怕,聽說一早上都沒用膳,我先陪你吃飯好不好?”
    勸了好久總算妥協了,大宮女綠意端來一碗粥和清淡的小菜。
    江舟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心裏卻在盤算著,師姐他們找到了神草,成州的疫病得到了控製,應該要請旨回來了吧,還聽聞淮王的病也治好了,那他還會娶師姐嗎?自從賜婚後容妃在宮裏每次見著她都陰陽怪氣的,好像一個天大恩賜砸到了國師府裏,見著她最好奴顏婢膝的,她也不想想,整個長安城裏哪個貴族想把女兒嫁給她那病殃殃的兒子,就算是皇子又如何,到時候一不小心沒了,皇家為了顏麵有規定就算丈夫離世,皇家媳也不能改嫁。
    淮王能娶到師姐簡直是天大的恩賜還不知足,真是越想越氣,這個容妃真是臉比天厚。
    想著想著就說出了口,直接來了個“呸!”
    姬錦兒莫名其妙的看著她,江舟馬上笑著說“那個好像有什麽東西飄嘴裏了,沒事了沒事了,你繼續吃吧。”
    吃完後綠意把碗端了下去,姬錦兒又坐到了床上,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她,說“我裝的像嗎?”
    嗯?江舟滿臉的疑惑,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反問道“你說什麽?”
    “要來你這國師府,真是讓我煞費苦心啊,不過還好我成功了。”
    “等會兒,你什麽意思?我沒聽懂。”
    姬錦兒一改之前柔弱模樣,盤著腿挺直腰,說道“從避暑山莊回來,我就已經痊愈了,這些天就是為了逗逗你們,沒想到你們還真沒看出來。”
    若不是聞到了屋裏的荷花香,她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呢,她搬了一條凳子和她麵對麵的坐著,問道“你圖什麽?”
    她笑著娓娓道來“因為在避暑山莊,那迷幻香不是姬芮兒讓人下的,我了解她,她雖然嘴毒,但幹不出這樣的事,可矛頭都指向她,母妃也想著報複,我知道自己勸不了她,就隻能暗中派人隨玉燕去了太乙觀,後來知道你也在哪兒我就收手了,再後來知道母妃罰你,我心有愧疚,卻又不能替你說請,現在我替母妃向你賠罪。”
    這一番話有些顛覆了江舟的認知,她總以為六公主是個被娘娘保護的不諳世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今日才知她什麽都知道。
    江舟說道“既然能自保為何還要來國師府?”
    “那裏是我家,可我的家裏人天天明爭暗鬥,裝模作樣,虛情假意,我厭煩唄。”她說的時候臉上帶著笑,可語氣裏透著一絲嘲諷。
    “好吧,這個理由我能接受,那你好好休息,我去書房了。”
    起身離開時,姬錦兒抓住了她的手腕說“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宋皬嗎?”隨後她又自答道“因為宋家家世幹淨,放眼整個天下,大部分男子,凡事功成名就的都不會缺少紅顏知己或通房妾室,他們甚至以此為榮,可宋家有家規,宋皬也是個君子他不會,我覺得你們很相配,你也不用掩飾我都知道了。”
    江舟問道“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
    “因為我羨慕你和趙絮自由自在,可沒想到父皇把趙絮賜婚給了五哥,這長安城裏又多了一個被束縛的人,難免有些感歎。”
    江舟覺得她可能是在避暑山莊被下迷幻藥,幻覺裏看見了什麽所以才會有這麽多的感慨,“公主殿下,如今是夏時,何必悲秋傷春,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國師府應該有酒吧,夜半三更,記得拎著酒來找我。”說完就放開了她得手。
    江舟向她拱手行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