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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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三秋!
除夕夜家家掛上紅燈籠,貼上紅對聯,遠方的遊子都回家來團圓。
江舟正指使著小廝貼對聯“往左一點,對對對,就這樣。”
於嬤嬤和其他丫鬟在廚房包餃子做年夜飯,忙的不亦樂乎。
管家張叔則領著小廝們做最後的打掃,院子花壇裏的雜草都清除幹淨,門上都貼上福字,正廳裏黃花梨架子上的瓷器換成今年新買的牡丹花白瓷和藍釉玉竹鵝頸瓶,又把窗邊的水仙花換成了新栽的紅梅。
處處都煥然一新,隻等小廝們放了爆竹再關緊大門就開始年夜飯了,雖說今年國師不在,但氣氛卻依然高漲。
江舟和趙絮坐在上位,其他人分次兩旁而坐,等人都到齊了,趙絮舉起酒杯微笑著說“凜冬散盡,星河長明,祝各位來年萬事順遂。”隨即盡飲此杯酒。
管家附和道“也祝二位姑娘萬事順遂。”
接著每個人都說了一句祝福語,就開始各自享受美食。
江舟對趙絮說“新年快樂!”
“好~你也快樂,今年發生了太多事情,阿舟倒是長大了不少了,來幹杯。”趙絮回應道。
年夜飯吃到一半,小菊笑著說道“阿絮姑娘,我祝您和阿舟姑娘天天開心,平安健康,永遠漂亮。”然後伸出了手。
江舟調侃道“呦,這麽會說話啊,那可得表示表示。”
給了她一個紅袋子裝的紅包,不在乎多少隻是討個好彩頭,江舟接著說“人人都有哦,不過我這個人喜歡聽奉承的話,最好誇我兩句哦。”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一個小廝打了頭陣“二位姑娘貌似天仙,有沉魚落雁之容,祝二位姑娘萬事如意。”
“好好好!”江舟說道“小天如今是十六歲,剛來府裏的時候字都不識兩個,如今都會用成語了,這兩年在書庫的地沒白掃,來你的紅包。”
隨後除了於嬤嬤和管家張叔,其他人都一人一句誇讚的話然後領了紅包,雖是主仆,但他二人也是長輩,又操持國師府這麽多年,趙絮將他倆的紅包親自送了過去,“於嬤嬤,張叔,新年快樂!”雖是簡單的祝福,也足以看出主家對兩位的敬意,畢竟有那個主家會親自把紅包送到麵前的,對他們而言這是最大的敬重了。
年夜飯後就是守歲了,江舟和趙絮坐在側廳裏,關上門坐在火爐旁下棋,其他人也都各幹各的去了,隻有秋環守在一旁。
趙絮說道“聽聞宋家公子在雪天裏待了一夜,腿腳都不利索了?”
“不知道,以皇上對宋家的重視若是真出了事應該會讓太醫來診斷吧,既然沒聽說,應該是問題不大,不必憂心。”
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是擔憂的很,她擔心若是宋皬真落下腿疾那她寢食難安啊。
趙絮和江舟同吃同住這麽多年若是看不出她是裝的冷靜豈不是成睜眼瞎了。
她輕笑了一聲,隨意的說道“初五那日,我要去宋府送禮,以感謝宋夫人前幾日托人送來的雲州特產,你可要一同前往?”
江舟拒絕了她“不去,初三我就要回雲州去,母親來信說是哥哥要定親了,讓我務必趕回去。”
“可你回去了又有何用?”
可能是心不在焉江舟落下一顆白子,此局便定了勝負,她輸了。
再無心下棋,順勢躺在了塌上,說道“不過是不進家門而已,我家還有別的院子,我母親會安排的,認識未來嫂嫂這樣的大事,母親不會允許我缺席,過兩日問問徐若琮我和他一起回雲州。”
可能是從小不在身邊長大,江夫人對江舟向來偏愛,家中大事必要她回來參加,見麵就要耳提命麵的告訴她,她是雲州江氏一族的女兒,切不可忘了本家,若是在外落了難要記得回家求助,江家永遠是她的靠山。
江舟也問道“聽說淮王要去景州提親,可是真的?”
趙絮有些羞澀的點了點頭。
“看來他是真的想娶你啊。”江舟說道“那就好,原是想著憑著衝喜的名義會委屈你,如此一來看誰還在背後說閑話。”
趙絮是宮中女醫,長安世家高門會討好她,但若是提起結親便不會想到她,那些個夫人想要的兒媳是溫柔賢惠,能操持後院,家世顯赫在朝堂能幫助她們兒子的,畢竟大夫哪裏請不到呢。
二人坐在塌上守歲,秋環和小菊則在一旁的火爐邊替她們看著茶水和紅棗湯,江舟覺得無聊就讓小菊說說長安城裏的八卦,哪家丈夫又納妾了,哪個官員怕媳婦兒,這可是有樂趣多了。
這邊其樂融融,茉傾卻沒那麽好過了,原本以為今年的除夕能安穩度過,可是柳奕的伯母竟稱病未出席家宴,其他人信了,她可不信,因為她知道前幾個月被斬的根本不是柳竟,她還親自去刑場看了,有七八成相似,加上穿著囚服頭發淩亂更加以假亂真。
如此她的大伯母又有什麽理由稱病呢?
果不其然,用過家宴後柳竟的父親就以照顧妻子為由要離開,長輩體恤他們便同意了。
她的婆婆柳母岔開話題對她說道“說來你們成親也有段時間了,怎麽還不見有動靜呢?”
其他的妯娌附和道“是呀,看你們平常濃情蜜意的,怎麽還沒有呢?”
柳奕替她解圍“此事要看緣分,可能我和跟阿茉的孩子緣分未到吧,不如哥哥嫂嫂緣分深。”
那嫂嫂聽了害羞的掩嘴笑了。
茉傾想著他離開的時間夠久了,若是不跟去看看恐怕會錯過什麽,她用手按了按太陽穴裝作身體不適,歉意的說道“老祖宗,我身體不適想先回房休息了。”
柳奕不知她要幹什麽,按照成親那日約定好的為她打掩護“是昨夜累著了吧,還請老祖宗見諒。”
其他人都是一副明白的表情看著他們,這一刻茉傾想把自己埋了,掩護也要想個好主意吧,這算什麽話白白惹人誤會。
老祖宗同意了,讓人扶她回去,柳奕則留下來守歲。
茉傾回到房間就把丫鬟打發出去還囑咐道“我在房間裏休息任何人不得進來,若是奕郞回來了就隨他進來知道了嗎?”丫鬟道了聲是。
茉傾在屋裏換了件深色的緊身衣服翻窗戶出去了,這幾個月她早已摸清大房的院子在哪裏。
除夕夜值守的人鬆懈,她偷摸進去一看,房間裏燈亮著,屋裏有人,房門口守著倆丫鬟。
不知過了多久,屋裏的燈滅了,丫鬟被大房的心腹嬤嬤叫下去了。
然後兩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從屋裏走了出來,此時院子裏的燈都滅了隻能憑著微弱的月光看見兩個身影,茉傾跟隨著他們來到了整個府裏最偏僻的角落,終於看見了她的仇人柳竟。
他居然一直在府裏躲著,茉傾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團聚在一起,恨不得衝上去活剝了他們,可她忍住了,單憑她一人根本不可能敵過他們。
茉傾猜測今夜應該就是要送他離開,如今大街上沒人正是離開的好時候還不會惹人懷疑。
她先回院子拿了柳奕的弩弓和三支弓箭,然後等在了柳竟離開的必經之路,她坐在漆黑的弄堂裏深色的衣服與夜色融為一體,就算是從她身邊經過輕易也發現不了她。
茉傾的右手緊緊的握著弩弓。左手握著拳大冷天的竟也微微出汗了,以前在寧遠縣哥哥也送過一把弩給他,她很是喜愛日日練習可能是又天賦吧學的比別人快竟是百發百中。
車軲轆的聲音緩緩而來,茉傾慢慢起身舉起弩對準駕車的車夫,扣動扳機一擊射中,雖不至死但也讓他滾下車來暈了過去。
柳竟察覺到異樣,掀開一側簾子查看,周圍一片寂靜,柳竟喚了車夫幾聲未聽到回應,便探出身子查看,茉傾直接朝他大腿射了一箭,柳竟也滾了下來。
柳竟躺在地上捂著大腿哀嚎不斷,茉傾才慢慢走了出來,站著俯視他,說道“怎麽樣?痛嗎?”
“你是誰?”他表情痛苦的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了,你隻要知道你要死在我手上就行了。”
茉傾拿出第三支箭直插他的心髒嘴裏還不斷的說道“寧遠縣張氏一門的滅門慘案你不該忘記不該忘記!”又繼續捅了好幾次,柳竟睜大眼睛看著她,腦海裏回憶起寧遠縣張氏,原來她是張氏一家遺漏的人,他悔不當初,怎沒斬草除根呢!
直到柳竟斷了氣,茉傾才收了手,她查覺到自己滿身的血跡,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意識逐漸恢複,她殺人了,她親手殺死了自己的仇人,平日裏連一條魚都不敢殺,今夜居然殺了人。
柳奕趕到時,就看到躺在地上的死人和驚慌失措的茉傾。
他走過去一隻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另一隻手拿過她手裏的箭,在她耳邊溫柔的說道“別怕,我在,剩下的交給我,記得國師府怎麽走嗎?去找江舟她會幫助你。”
聽到他的聲音,茉傾點了點頭,柳奕扶她起來又轉過她的身體讓她麵向自己,然後把自己玄色鬥篷給她披上,“走吧,等我處理好就去找你。”
等茉傾走到國師府門口,敲響大門時,已經是子時了,小廝聽到敲門聲還疑惑這個時候誰會來,打開一側的門一看竟然是茉傾,隻聽她說道“我找你們江掌故有要事快帶我去見她。”
小廝不敢耽擱,帶著她去了側廳,江舟她們聽到茉傾來了很是震驚,因為從來沒有人除夕夜前來拜訪的。
江舟穿戴好出去見她,隻見她披著黑色的鬥篷包裹著自己,還戴著帽子根本看不清什麽情況,茉傾說道“我單獨和你說。”
隨後兩人來到暮曦院,關上房門,茉傾才脫了鬥篷,江舟就看到她身上的血汙,手上也殘留著血跡,她蹙眉問道這是發生了什麽,難不成你殺人來了?”
“嗯,你能讓人送些熱水嗎,我先擦擦”
聽到她承認殺了人,江舟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稍許回神後讓人送來了熱水,等她清洗完又換件幹淨的衣裳,外麵已是爆竹聲不斷了。
二人在火盆旁相對坐著,也不言語都在等著爆竹聲輕了才準備發聲。
茉傾看著火盆裏的紅碳入了神,這一刻到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了,殺父殺母仇恨已報,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呢?
一柱香後爆竹聲總算是輕了些,江舟先問道“你殺了誰?”
“柳竟。”茉傾說道“自從我嫁入柳府我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他們,他們很謹慎白天裝出一副失去兒子的痛苦,晚上夜深人靜偷摸去府裏最偏僻的空院房裏看柳竟。”
“為什麽不揭發他們?”
“不能揭發,他們防著我,隻要我出門他們就會派人跟著我,一旦我想進府衙就會有人來阻擾我,我怕打草驚蛇怎敢輕舉妄動?”
江舟又問道“那今夜?”
“今日我察覺出異常,果然他們想送他離開,若是今日我殺不了他,那以後天高海闊我去哪裏找到他?”
“所以你也不顧危險?”江舟知道她心裏有恨,卻不知已到了如此地步,若是今夜沒有成功她是不是會走火入魔?
又是半柱香的時間,柳奕也來,他並未多說什麽,隻是朝江舟拱手一禮就帶著茉傾離開了這裏。
望著他們的馬車遠去,趙絮才問道“發生了何事?”
“柳竟死了。”
趙絮一愣“柳竟?他不是早就被正法了嗎?”
“不是,是茉傾今夜親手殺的。”隨後江舟又轉頭對秋環說道“告訴今夜開門的小廝,若是想安然的活著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這一夜他守門的時候睡著,是被爆竹聲吵醒的。”
秋環領命就下去了。
江舟隱約的感覺,新的一年一場風波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