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心影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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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靈之海,仍是那般陰冷。
赤鋒猛然睜開眼,他感覺自己做了個詭異的夢,夢中自己意識到什麽重要的事情,但此刻卻如何也想不起來……
重要的事?
赤鋒心有所感,猛然轉身,便見背後台階上,站著一人,一名人類青年。
在這壓力恐怖的元靈之海中,這青年是如此格格不入,非但麵色輕鬆,還穿著一身白色休閑運動裝,這種衣裝樣式,根本不是這個世界該出現的款式。那青年仿佛忽視這元靈之海的恐怖壓迫,正輕鬆地按捏手臂上的肌肉。
赤鋒先見這副衣衫,心頭一驚,但轉瞬,他便認出這青年。而意識到赤鋒看來,那青年也是抬頭回望過去。
“這是……我?”
頓時,鏡像特有的心靈連接之感傳來,赤鋒視野也隨之突變。他的眼簾見到的是這青年,而他內心卻另有一副影像,那影像正是自己這獸人的模樣,這副影像,顯然來自那青年的視野。青年的視野是呈現半透明的虛影,疊加在眼中視野。這感覺,就好像穿戴了著穀歌眼鏡,眼前既有前方道路,也有眼鏡屏幕投影出的種種。
赤鋒試著集中注意於心中影像,眼前虛影便快速實化,而眼中視野則背景模糊化,赤鋒甚至可以控製左右眼,各自呈現一副視野來。
“和平時的鏡像,操控感覺不大一樣啊……”赤鋒頗感意外。
之前的鏡像操控起來,就好像兩台電腦擺在麵前,視野中是兩個並列的屏幕,操控的時候,需要赤鋒的意念“左右搖擺”,“鍵盤鼠標”也要切來換去,操作起來繁瑣得很。
可這一尊鏡像,操控起來,就好像是在一台電腦上開了兩個程序窗口,操控起來甚至連鍵盤和鼠標都不要,隻要赤鋒心意一動,就能自動切換窗口程序,控製行動,十分靈活!
赤鋒試著閉上雙目,青年的身影很快被黑幕遮蓋,但心中影像卻更清晰地浮現出來。赤鋒睜開眼,試著屏蔽心中影像,這次,是那獸人虛影很快淡化消散,而身前的人類青年,也作出閉眼的動作。
“有意思,這的確是特化鏡像,但不知為何是我自己的模樣?嗯……鏡像鏡像,鏡中之像。鏡是‘世界’,像是本體在‘世界’的投影,投影可不能捏臉易容。我現在的本體,這具血肉之身既然是獸人,怎麽可能投影出我在地球時的模樣?甚至,還是我大學的時候。這到底,是什麽特化鏡像?”
特化鏡像並不奇怪,劍聖絕技本來就有正統絕技與特化絕技,而特化絕技通常衍生自正統絕技,對此,赤鋒非常熟悉。
正統劍聖絕技在領悟過程中,受某種影響——通常是領悟時所處的環境——就會針對性地異化為某種特化絕技,像烈焰斬,就是一種特化斬技。
烈焰氏族所在的火山,大地之下熔岩翻滾,因此在學習與領悟致命斬這種原本屬於土元真諦的斬技時,很容易受地下岩漿所幹擾,最終致命斬異化為烈焰斬,成為烈焰氏族的祖傳絕學。
不過,特化絕技並非強大的代名詞,像是單論斬殺效率,烈焰斬遠不如致命斬。劍聖本尊那種執著於烈焰斬,棄致命斬不用,是他個人偏好,其他劍聖可沒他這般狂妄,放著好用的殺人技不用,非要自己給自己增加戰鬥難度。
但是,這並非說特化絕技隻是一種出於維護氏族榮耀而存在的吉祥物。特化絕技事實上非但不是吉祥物,反而在其所特化之場景上,有著正統絕技難望項背的優勢!
例如在火山之上,麵對數以千記甚至萬記的敵人,致命斬縱是能一擊斃命,也得一刀一刀地砍過去。而敵人又不稻草人站著不動,都是長腳會逃的,就是三千頭豬,砍五天也砍不完啊!
然而這時候致命斬不好使,但烈焰斬卻能以一斬之威,引動火山爆動,漫天噴發的岩漿能瞬間吞噬一切生靈,無處可逃。諸如此般之手段,反而是身為正統的致命斬望塵莫及的了。
其他特化絕技,也有類似的情況。比如正統鏡像是水元鏡像,水元鏡像操控簡單,凝態穩定,是最易學易用的鏡像。但水元凝聚之體在火勢凶猛之地,如果沒有巨量元靈維持,很容易就被蒸發沒了,這就是水元鏡像的局限。這種情況下,若換做火元鏡像,哪怕在岩漿裏七進七出不是問題。
因此,特化絕技雖非強大的代名詞,但其和正統絕技也不是互相取代的關係,還是要根據環境,靈活運用。
不過,靈活運用嘛,說是這麽說,實際上,絕大部分劍聖掌握的特化絕技有限,基本就是祖傳絕技。而祖傳絕技出了氏族領地,大多數如烈焰斬那樣,淪為平庸之技。所以對於絕大部分劍聖而言,能把正統絕技運用得當的前提下,再掌握祖傳絕技用於保衛好氏族領地,就相當不錯了,至於靈活運用,那就不強求了,談不上。
但這種談不上,是對尋常劍聖而言如此,可對大劍聖,卻是有得談了。
大劍聖的“大”,並不是熬資曆熬出來的,否則先祖聖地也不會隻有十二位大劍聖了。
大劍聖的尊位,無不是靠硬本事拚而來的。正所謂封號劍聖不一定成就大劍聖,但大劍聖一定是封號劍聖。而劍聖封號之評定,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悟性。封號劍聖本就無不是悟性過人之輩,其中能晉升大劍聖的那一批,自然更是悟性超凡!
而這種超凡之悟性,讓大劍聖可以因地製宜,領悟特化絕技,並取代正統絕技,以解決當前困難。
“……根據環境,領悟能作為解決之道的絕技。”赤鋒頓有所思,“我想化解心頭不甘,解決關鍵,看來就在這特化鏡像之中!不過,我雖感知得到,這是我的鏡像。但這鏡像到底有何本領,我卻不知曉,得親手一試。”
思極於此,赤鋒抬右手,那鏡像也同步抬左手,兩人碰拳,結果赤鋒粗壯的拳頭徑直便穿過對方。
“這鏡像,不是以水元真靈凝聚?不,這甚至不是以任何元素凝聚,這鏡像根本有形無實……有形無實之鏡像,那不是隻有心影鏡像!?”赤鋒錯愕無比。
心影鏡像,是最為特殊的鏡像,其特殊獨絕之處,簡單的說就是,其他鏡像是唯物主義鏡像,而心影鏡像是唯心主義鏡像。
同時,心影鏡像是那位劍尊的獨門絕技,號稱最接近鏡像本質的鏡像!傳說,隻要能參透心影鏡像,就能掌握全部鏡像之法!這是連大劍聖都渴求習得的特化鏡像!
然而,想學會心影鏡像卻難如登天——這倒不是劍尊藏著揶著而學不到,恰恰相反,劍尊非常樂意傳授自己劍道絕學,直到臨死之前,仍是筆耕不輟,趕著將自己畢生領悟著成典籍,誰想學心影鏡像,隻要去他隱居之所找他問便是。
隻不過,劍尊樂意傳授是一回事,能不能學會,哪怕是不知其然地學會,就是另一回事了。反正,包括熾師傅在內的十二位大劍聖,竟無一人習得心影鏡像,反而是一名過來湊熱鬧吃瓜看戲的大先知悟了個皮毛,能勉強施展出來……
赤鋒不是很肯定,自己這尊鏡像到底是不是心影鏡像,畢竟他並沒見過真正的心影鏡像。
那位習得心影鏡像的大先知,在劍聖本尊的記憶中,是始終活在別人口中的傳奇,劍聖本尊沒見過這位大先知本人——沒遇見倒也正常,先祖聖地的大劍聖和大先知本就忙得連軸轉,幾年都不一定回一次先祖聖地,自然碰不著。
至於說,和劍尊那一戰,有沒有見識過心影鏡像,劍聖同樣不知道。因為那一戰,劍聖幾乎完全靠入魔狀態拚過去的,而入魔時的記憶是缺失的。
當時,劍尊照麵的一劍,便強悍得令劍聖意識陷入自保性暈迷。當劍聖意識清醒時,所見隻有手中檔位全開的魔劍,猙獰但破碎,而劍尊那無顱之屍,持劍屹立,隨著先祖聖地的天崩地裂,與聖地一同被埋葬入地裂深淵……
劍尊的心影鏡像到底是何模樣,如何戰鬥,這些赤鋒都一概不知。不過,心影鏡像之威名,卻是如雷貫耳!
“所有特化鏡像中,唯獨心影鏡像有形無實。想要證明這是心影鏡像,就要從其有形無實出發……心影鏡像,無法用元素手段偵查!”
思及於此,赤鋒當即用第五元素掃向鏡像周身,與此同時,鏡像揮出一套軍體拳,那拳法剛猛無比,拳拳到肉,但任由鏡像如何動作,他周身的各種元素運動如舊,完全不受鏡像幹擾,鏡像的動作,果然沒有留下任何的元素痕跡!
“心影鏡像,隻能被靈魂直視……”
赤鋒又是凝聚一麵水鏡,向水鏡看去,在赤鋒本尊眼裏,水鏡中有兩道人影,但在鏡像眼中,那鏡中分明隻有獸人一道魁梧身影!
“應該沒錯了,這的確是心影鏡像!心影鏡像,本質就是心魂在靈魂世界的投影,這投影雖酷似靈魂,但到底並非靈魂,隻是海市蜃樓般的存在,所以從鏡像的視角,無法看見自己的形體……而也正因為是心魂投影,其外形,反而是我自己的模樣。”
赤鋒自己的模樣,自然是在地球時,人類的模樣。至於這心魂是何物,這就和先祖聖地的靈魂理論有關。
華夏道家的靈魂理論認為靈魂為三魂七魄,先祖聖地這套雖是沒有七魄的概念,卻有三魂之說。即天、地、心三魂。
天主神府,地主神通,心主神靈。
像是穀丹祭祀曾查赤鋒的靈魂狀況,說他天魂破碎,地魂無蹤,心魂幼弱,當時就把赤鋒嚇得不清。
那破碎之天魂,正是那劍聖殘魂。而那幼弱之心魂,其實就是他這來自地球的弱小人類的靈魂,當時赤鋒深怕穀丹看仔細了,瞧出心魂的清晰模樣,就趕忙抽了手,快速把話題岔開,沒敢讓穀丹多看。
既然心魂是來自地球的靈魂,心影鏡像,又是心魂之投影,投出來的可不就是人類的模樣?
不過,心魂幼弱啊……
鏡像的強弱,與鏡像之本體緊密相聯,這是因為鏡像的本質,就是本體借他界所成之投影。本體越強,投影也越強,而鏡像也隨之越強。
正統鏡像之本體是靈魂與肉身之和,而心影鏡像的本體則隻有靈魂中的心魂,缺少了肉身實體……
穀丹說赤鋒心魂幼弱,是因為赤鋒穿越之前,就是普通上班族,普通人的艱難困苦,生活挫折,可以鍛煉靈魂的韌性,但無法鍛煉靈魂的強度。反觀劍聖,本身就是個人型自走核彈,其所經受的戰鬥,同樣也是核彈級,甚至說遠超核彈,乃至是滅世隕星之級,如此恐怖的戰鬥環境鑄造的靈魂,其強悍,哪裏是個普通人得以望其項背的呢?
乃至說赤鋒在這異世,雖也身經百戰,甚至連雷叔那般星辰強者,都曾有過交手,但這不代表,心魂得到了足夠的磨煉。
畢竟,戰鬥的壓力雖然可以磨煉靈魂,但也要講究量,過量的壓力,一下就會摧毀靈魂。若光靠赤鋒之心魂,恐怕早就崩潰了。因此絕大多數時候,戰鬥壓力是被劍聖殘魂分擔去的。劍聖殘魂作為天魂,這神府雖是破碎不堪,但遮風擋雨,避免心魂暴斃卻是不成問題。
至於這神府內,還另藏賊子,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受我心魂羸弱拖累,這心影鏡像的真實戰階,也隻有區區初階,怕是隨便來頭魔獸都打不過。但是,心影鏡像與真人戰鬥時,戰力卻不是以其本身的戰階而定,而是以對手的想象而定。這般特性,日後倒是有大用。”
這心影之傷極為獨特,若是知其有形無實之底細,便傷害全無,就像方才赤鋒以拳相對那樣,會穿過心影鏡像。
可若不知這心影鏡像之底細,誤以為這心影鏡像戰力非凡,那心影鏡像,便能對如此認定之人,發揮出等同其想象力的殺傷力!
臉被鏡像拳頭擊中,就會腫起;胸被鏡像重拳轟中,就會擊飛;頭被鏡像手刀砍中,就會暈迷!心影鏡像被受襲之人認定多強,它就能有多強!
這就是唯心主義鏡像!
甚至,心影鏡像的攻擊能忽視重重防護,直接傷及肉身,尋常盔甲根本無法防禦!想要防禦心影鏡像的攻擊,必須靠心靈本身的強大與堅韌。
當然,這並不是說心影鏡像能攻擊靈魂,事實上,它攻擊的是靈魂的倒影!靈魂之影的受損,並不會傷及靈魂本體。但是這種攻擊,能嚴重誤導靈魂對所受攻擊的認知,將虛假的傷害認知為真實的傷害,進而使靈魂歸屬的血肉之身,受到根據靈魂認知而產生的身體自損!
這就好像一個人,看到地上自己的影子被刀影砍了脖子,會下意識感到脖子一涼,趕忙伸手摸一摸,確定完好無損,懸起的心才能放下。可那刀影若是心影所成,那麽脖子一涼就不再是錯覺,而是真真正正的腦袋搬家了。
這便是心影鏡像的可怕!但其強大,還不僅限於此!心影鏡像更驚人的特點是,它幾乎沒有任何消耗!
赤鋒尋常施展的元素鏡像,既要消耗元靈凝聚鏡像,又要消耗心力操控鏡像。因此,元素鏡像有諸多限製,比如持續時間,操控距離等等。再加上赤鋒如今離真正的劍聖境階還很遙遠,施展的本就是半成品鏡像,因此鏡像在戰鬥中最多充當誘餌,協同作戰卻是不行,至於靠鏡像勝敵,更是做夢。
可心影鏡像卻不同,心影鏡像有形無實,因此無需消耗元靈。其本質又是心魂之投影,投影會隨心魂本體的動作而自然行動,因此操控心魂鏡像的心力消耗極低,幾乎能忽略不計!心影鏡像也因此幾乎不存在操控距離和時間的限製,能輕易協同本體作戰!
要說心影鏡像為數不多的弱點,就是心影鏡像最多隻能有一個,而元素鏡像則能有兩個以上。但心影鏡像一個,便抵得上數十個元素鏡像了!
“有這心影鏡像,我便可先以本體戰敵,塑造敵人對我的實力認知,然後再借疾風步掩護,同時換上心影鏡像對敵,這樣心影鏡像就能獲得等等同我自身的實力了。若是與雷叔一戰時有這本事,最後也無需弄得那般凶險了……”
赤鋒思考著戰鬥策略,但很快,他發現一個“小小”的問題。
自己的心影鏡像是人類,但自己的肉身軀殼卻是獸人,在敵人的認知中,這絕對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也就是說,赤鋒不可能用獸人的身體,為人類模樣的心影鏡像塑造戰力認知……
如此一來,這心影鏡像在赤鋒手中,隻是可憐的初階戰力的脆弱鏡像而已,完全無法投入戰鬥。
“高興得太早了……”赤鋒臉色一黑,那心影鏡像也同樣隻手捂臉,不忍直視,“罷了,當前關鍵,卻不是這心影鏡像如何戰鬥,而是要借這心影鏡像,化解心頭不甘才是。”
赤鋒很快整頓好心情,疏通念頭。
“我心中不甘有三,元靈之海如何誕生,海底金光所謂何物,以及那劍光是如何回事。有這心影鏡像在,這最後一問,那劍光如何回事,我倒是明白了……
那劍光與心影鏡像類似,是投影型攻擊!作為投影,它自然不會留下元素痕跡。並且,它同樣能通過傷害它物之投影,來反害其本體!
但不同的是,那劍光所傷,並不是投在靈魂世界的影子,而應該是投在水元素界的影子!元素投影不同於靈魂投影,靈魂之影被傷未必會波及靈魂,但元素之影被傷,卻肯定會波及元素實體。因此,水元素界的投影被那劍光所傷,投影之本體便會被抹去體內的水分,幹枯化灰。
這就是那劍光的真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