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武器庫裏折回的老尼爾打斷了克萊恩的思考，老尼爾和克萊恩腦波很接近的樣子，兩人很談得來。
    說了幾句笑話，老尼爾讓克萊恩確認物品：
    “獵魔子彈、普通子彈、槍袋以及特殊行動部第七小組的徽章，克萊恩，你清點一下。試了沒問題就簽個字。”
    克萊恩將腋下槍袋帶好，槍支扣好，檢查了一番後，利索地簽了字後又跟老尼爾說了些話，才起身告別。
    “那我就先走了。尼爾先生，克蕾雅。”
    克萊恩離去後，老尼爾才顧得上跟克蕾雅說話：
    “克萊恩真是個懂禮貌又有趣的新人。”
    看著克蕾雅專注地翻閱因蒂斯的曆史書籍，老尼爾敲了敲桌上羅塞爾的日記，問道：
    “克蕾雅你有研究出什麽嗎？”
    克蕾雅聽了直接將這些書頁推到老尼爾這邊，頭也沒抬，視線仍留在身前書上，嘴上說道：
    “還是尼爾先生來研究吧。”
    老尼爾嘖嘖了兩聲：
    “年輕人真沒毅力。”
    說著老尼爾對照著幾張書頁上的未知符號，趴在桌上研究起來。
    而克蕾雅此刻心裏想的，也全都是從日記中看到的內容。
    “一月三日，當初的選擇還是太草率了，現在看來，不管是‘學徒’，還是‘占卜家’，‘偷盜者’，都更加地好，可惜，沒辦法再回頭了。
    一月四日，為什麽我的孩子們會那麽蠢？我說過一萬遍了，不要被那些神棍忽悠，不，那些神棍或許自己也被忽悠了，魔藥的關鍵不是掌握，是消化！不是挖掘，是扮演！而魔藥的名稱也不僅僅是核心象征，還是具體意象，更是消化的‘鑰匙’！”
    在看到這則日記時，看到“消化”，看到“扮演”，在這瞬間，克蕾雅心底很多迷霧都被吹散開來——
    為什麽她吸收知識時，她能感受到體內魔藥的絲絲變化？
    為什麽她在得知更隱秘的知識時，體內的某種變化就更顯著？
    原來，體內的這種變化就是魔藥的“消化”！而她的行為恰巧貼合了對“通識者”的扮演！
    她在了解這一概念，體內“通識者”魔藥大幅度被消化就是這概念的最佳證明！
    克蕾雅能明顯地感知到，她距離徹底消化“通識者”魔藥並不遠了。
    想想那些數年乃至於數十年得不到晉升的值夜者隊友們，就連隊長鄧恩都是依靠熬了很多年才升到了序列7。克蕾雅隻覺得她好像很快就能繼續服用魔藥了。
    但第一則日記中羅塞爾透露的後悔，就像是給克蕾雅猛地澆上了一盆冷水。
    讓克蕾雅心底涼涼的。
    通過更早前的日記，克蕾雅清晰地記得因蒂斯的皇帝，羅塞爾.古斯塔夫是“通識者”途徑高序列的非凡者。
    如此有見識、有地位、序列又高的羅塞爾竟然會用後悔的口吻地寫下這麽段日記？！
    是“學徒”“占卜家”“偷盜者”這些途徑有極其特殊的地方？
    還是“通識者”途徑自身有缺陷？
    一個又一個問題讓克蕾雅心神雜亂，耳畔的囈語都變得更令人煩躁。
    旁邊老尼爾看到克蕾雅這會兒神情怔怔的，手頭隻是快速翻著書卻不知道看了沒看。
    老尼爾態度關切，語調卻帶著似嗤笑：
    “今天讀不進去書嗎？這可不像你啊。”
    克蕾雅想翻個白眼，但失落空空的心情，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了。
    揉了揉額角，克蕾雅有些頭痛地喃喃了一句：“如果發現自己有更好的選擇該怎麽辦？”
    “呦，克蕾雅這問題問的，談戀愛了？還是腳踏兩條船的那種？”老尼爾嘖嘖歎道：“不過你這模樣，當個海王綽綽有餘了。”
    克蕾雅懶得搭理老尼爾，但被老尼爾這樣打岔，心底被日記挑起的陰鬱緩解了些許，使得克蕾雅頭腦恢複了些清明：
    “艸，瞎扯啥犢子呢！”
    克蕾雅翻著白眼，罕見地爆了句粗口。
    而很多情緒也隨著粗口傾瀉了出來。
    老尼爾嘿嘿地笑：
    “羅塞爾大帝說過，即便你知道遠處的樹林之中有兩隻鳥，但還是不如自己擁有一隻鳥。”
    提到羅塞爾，克蕾雅張了張嘴，而且還想到曾經聖堂讓她選擇的三份魔藥中，是有著“占卜家”魔藥的。
    克蕾雅歎了口氣：“可我曾經很接近那隻更好的。”
    “可那也不是你手中的。”老尼爾瞥了眼克蕾雅麵前的書，“我不知道你從曆史裏看到了點什麽，就突然變成這麽憂鬱……”
    “其實要說選擇的話，老頭子我啊，這輩子做了無數次選擇，小的大的……但無一例外，不去經曆，你很難確認哪種選擇會更好。”
    “總有起過‘如果那年那天，我做了不同的決定……’這類念頭，隨著閱曆增長，視野開闊，回顧過往，也確實有這樣那樣的缺憾，但難道就要這樣止步不前了嗎？”
    “見識越多為何反而越膽小了呢？”
    老尼爾嘴角咧出了個諷刺的笑容。
    是啊，為何知道的越多反而越膽小了呢？
    克蕾雅呢喃反問，通識得越多，可能在認知上就會越敬畏。
    但不論如何，都不該失去向前的勇氣。
    回想最開始做出選擇時內心鼓起的勇氣，那才是最重要的！
    “迷茫的話，就抬頭向前走兩步。”
    “路都是走出來的。”
    克蕾雅重新笑了起來，哪怕耳畔囈語依舊瘋狂，但她覺得現在狀態特別地好，視野裏的一切都更加清晰，哪怕是煤氣燈的燈光都在透著溫柔暖意。
    克蕾雅站起身來，腳步輕盈地往門口走去。
    老尼爾迷惑地抬頭看她：“你要幹什麽去？”
    “我去找趟隊長。尼爾先生，麻煩您幫我收拾下這些書籍。”
    走在地下過道裏，克蕾雅心境愈發寧和。
    輕快的腳步，適當地放緩下來，走得更加沉穩。
    咚咚咚。
    當克蕾雅走到鄧恩的辦公室，敲門而入時，鄧恩停下書寫文書的圓腹鋼筆，深邃灰眸落在她身上：
    “有事？”
    “隊長，我覺得我能繼續服食魔藥，晉升序列8了。”
    灰眸由深邃變得迷茫。
    鄧恩按了下太陽穴，神色遲疑，確認了自己沒有入夢後，才又重複地問道：“你剛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