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話 因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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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蛾正道自認對皇室這些巫女很熟悉。神宮的齋王是他的學生,平野神社的巫女庵歌姬也是他的學生,而神宮的少宮司庵靜美是他的前妻。眼前略有局促的神宮巫女伊勢夏樹曾與他有過短暫的父女之緣,如今又成為他的學生。
    這些巫女們性格不同,清子溫柔成熟,歌姬穩重堅韌,夏樹天真明朗,而他的前妻庵靜美則是外剛內柔,但她們卻總是給人莫名相像的感覺。
    巫女們因為從小受到的教導,都是溫文爾雅端莊有禮,但總讓人覺得有一種淡淡的溫和的克製感,以及很輕但無法讓人忽視的疏離感。夜蛾有時候會想,這種和世人的距離感是因為常年侍奉神明,遠離世俗,在隔絕中形成的嗎。
    他的前妻,庵靜美,難得的在他麵前流露出真實,讓他覺得離她的心又近了一點,還是曾和他說,如果能自由選擇,她一定不會選擇做一名咒術師。
    那時的她看著在一旁和兔子玩偶咒骸玩耍的夏樹,滿麵溫柔,“所以,我希望夏樹能輕鬆自由地長大,不論是做巫女也好,還是做其他事情,希望她都能隨她本心,而不是像我這般。”
    此時,麵對夜蛾校長的問題,夏樹沉思片刻才回答,“因為我的親朋好友都是咒術師,我想幫助他們,所以才決定做咒術師。我不想因為自己有能力,卻不去幫他們而後悔。”
    不論是想要幫助菜菜子美美子的心意,還是想和母親共同承擔在皇室和咒術界的辛苦,抑或想要徹底祓除和人類對立的特級咒靈的決心,都是她選擇做咒術師的原因。
    “如果幫助他們也會後悔呢?”夜蛾反問。
    “隻要我認真全力地把想做的事都做了,我就不會後悔。”
    如果能幫助想要幫助的人,最後通過“禦靈”祓除那些棘手的咒靈,之後,即使有一天,自己的身世泄露,也不算給母親丟臉吧,也許還會被承認。這是她內心隱秘的想法。
    “很多人說咒術師麵臨這個世界的黑暗和絕望,有一天也會崩潰,會帶著後悔離開。”
    “但是,我反而是在做了咒術師後,才發現,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痛苦不幸的人,和那些人相比,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這樣的幸福和幸運。這也讓我對一切更珍惜起來。”
    “有人和我說,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離開,所以會倍加珍惜當下。我覺得很對。我隻是想在我活著的時候,努力做到想做的那些事。”
    夜蛾正道在聽完夏樹的話後,沉默良久,把手裏的小兔子咒骸遞過去,“你還喜歡這個嗎?”
    *
    夏樹從夜蛾的校長辦公室出來,看到在門口等她的伏黑惠。
    “五條老師讓我帶你參觀校園。”
    夏樹前一天到達高專已晚,而今天則一直在忙著拜訪各種人。她記得京都高專也有這麽一個參觀校園環節,不過,當時歌姬告訴她,一般都會是年級督導老師帶著吧。
    “五條老師他有事,嗯,就是去追查昨晚遇到的那個咒靈。”伏黑聽到夏樹的問題,也很想問問五條,為什麽在指派這項工作時,五條指著他說“非他不可”到底是什麽意思。明明虎杖和釘崎看起來對此更積極。
    “夜蛾校長問我,為什麽要做咒術師。”夏樹發現伏黑帶她參觀校園,就真的是參觀,一句話都不多說,她隻能主動找話題。
    “他的確很喜歡問大家這個問題,是因為想讓大家在這條路上更堅定吧。”
    “咒術師這條路的確不好走,不過,要謝謝伏黑同學,當初你的一席話讓我用另一種心情走這條路,就沒有那麽難受了。”夏樹笑眯眯地說。
    伏黑隻是“哦”了一聲,卻並不接話。他在心裏暗想,是哪句話,不記得和她探討過為什麽做咒術師這個問題,他有沒有說過什麽偏激的話,她又為什麽要記住自己說的話?
    “這裏身處東京,應該比京都高專的活動多一些吧?會更熱鬧嗎?有修學旅行嗎?有校園祭文化祭嗎?”
    伏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為什麽會覺得一所對外是宗教學校的高專能有這些,而且雖然聲稱地處東京,但是這裏和東京的繁華沒有半點關係。
    “都沒有。”他沉默片刻後,還是對著滿臉期盼的夏樹說出這個答案。
    夏樹的臉立刻垮了下來,什麽嘛,那就和京都高專沒什麽差別。
    她四處張望,這裏看上去和京都高專在建築和布局上並無太大不同,是她熟悉的古樸以及帶有神社或者寺廟那種宗教的厚重嚴肅感。
    她以為上了高中,會迎來和漫畫中一樣多姿多彩的高中生活,誰知道,比她在神宮的生活還要枯燥。
    “有沒有哪個建築有天台?”夏樹不死心地追問。
    “天台?什麽天台?”
    “就那個在動漫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天台!那個吃飯去天台,告白去天台,逃課去天台,談判去天台,重要又神秘的地方,天台!”
    伏黑皺著眉打量一臉希冀的夏樹,確認她不是在開玩笑,而是極為認真地問他這個問題。
    伏黑的目光掃過與其說是學校倒更像是曆史悠久的寺廟一般的建築,然後示意夏樹,“你覺得這種建築會有天台嗎?”
    夏樹一下子失去了逛校園的興致,那還有什麽好逛的,那就和京都高專幾乎無差嘛!
    伏黑也察覺到身邊的夏樹的沮喪,她的頭微微垂下,已經開始無聊得邊走邊踢石子了。
    他並不是多話或者喜歡刨根問底有多好奇的人,但是他此刻的確很想知道,夏樹為什麽會在意東京高專有這些,而不是關心這裏的訓練課程和任務。
    “因為很想上學啊。”
    伏黑不解,這是什麽答案。可夏樹已經開始興致勃勃地和懷中的兔子咒骸玩偶玩耍了起來。
    “小兔子,我叫什麽?”
    “夏樹!夏樹!”這隻咒骸會簡單的對話,看起來就是一隻很乖巧的小兔。夏樹被小兔可愛的表情逗得眉開眼笑。
    “伏黑同學,你的中學時光一定很精彩吧?”夏樹逗弄了一會小兔,忽然問身邊隻是冷著臉走路的伏黑。
    伏黑沉思,如果天天打架算是精彩的話。他點點頭。
    “我小學三年級就輟學了,一直請的家教。”夏樹的語氣很輕鬆,“我喜歡看校園漫,裏邊有很多學校的趣事,校園祭啊,遊學啊,社團活動啊。伏黑同學,那些事情,我很想親身體驗一下。”
    伏黑看出夏樹對逛校園沒什麽興趣,在路過教學樓回廊下的一排自動售販賣機時,他停住,買了飲料遞給夏樹。
    “咦,這裏有這種無色奶茶啊?”夏樹接過發現是瓶裝的透明奶茶。
    伏黑手裏是咖啡,他說,“抱歉,這裏隻有這種奶茶。”
    夏樹一時訝然,但立刻綻放笑顏,“呀,你還記得啊!”
    姐妹校交流會時,夏樹前往探望傷病在身的伏黑,在夏樹離開前,伏黑再次對夏樹禮貌道謝,夏樹不在意地揮揮手,“那等我再來東京,伏黑同學請我喝奶茶吧!”
    “我記憶力還不錯。”伏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說這麽一句。這樣說也太自大了吧,果然,他聽到了夏樹的輕笑聲。
    他隻覺得有些不自在,走到自動販賣機不遠處的階梯那裏,回頭對正喝著奶茶的夏樹說,“這裏。”
    夏樹疑惑著走過來,階梯前是一片小空地,再遠些就是鬱鬱蔥蔥的樹林。
    “雖然沒有你說的那個天台。”伏黑頓了頓,“不過,大家經常會聚在這裏聊天,偶爾會在這裏一起吃東西,也許能滿足你的要求。”
    *
    “明天你和我們一起上課。”伏黑送夏樹回宿舍,在道別前終於把需要告知的事情一一交代清楚。
    “伏黑同學,今天真是謝謝你了!對了!”夏樹從一側取下背包,想把伏黑的伴手禮交給他。
    “伊勢同學,”伏黑在微一猶疑後,還是用比平時更低沉的聲音說,“昨天那樣的事,以後不要做了。”
    夏樹停住拉背包拉鏈的手,顯然很疑惑,“昨天?什麽?”
    “擋在我麵前,說除非你死了,否則那隻咒靈碰不到我,這樣的事情……”他說得很緩慢,“我並不值得伊勢同學這樣做,對伊勢同學來說,我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夏樹傻傻地發出“啊”的聲音,但立刻反應過來,和伏黑此刻又輕又低的聲音不同,她的聲音清脆帶著不容反駁,“伏黑同學,你很重要啊!”
    “雖然你的確不是我什麽特殊的人,啊,這樣說起來有點奇怪。”夏樹斟酌了下措辭,才又對著眼前站得筆直看不出什麽表情的少年說道——
    “那個術式叫‘無為轉變’,如果因為那個術式受傷,是反轉術式也無法治好的。它的術式對我無效,但你無法阻擋它的術式,當時那種情況,當然是我擋在你前邊才對啊!”
    伏黑靜了靜,輕聲道,“這樣啊。”
    這樣啊。果然,不是他很重要,是他的錯覺。隻是因為夏樹覺得那種情況下,她更適合擋在他麵前罷了。
    但夏樹的下一句卻明明白白,又重重叩到他心上,“現在,如果這樣一想,我當時那樣做果然是正確的。但是,伏黑同學,當時我根本沒空想那麽多。你很重要,我潛意識裏,就是這樣想的,所以自然而然就那樣做了。”
    初秋的風已帶著些涼意,但初秋的陽光卻更加溫暖。
    夏樹有些無辜地對著伏黑說,“你讓我下次不要那麽做了。可是,再遇上那樣緊急的情況,也許我還會不受控製的衝出去。”
    隻因為他是記得她隨口說過一句話的伏黑,是細心囑咐她各種事情的伏黑,是即使持不同立場也替她著想的伏黑,夏樹衝伏黑晃了晃手裏的無色奶茶瓶,“伏黑同學就是很重要!”
    伏黑聽著夏樹正經又率真的話語,低垂著眼眸,頭發被一陣微風吹動。本來對季節變換沒那麽在意的他,在腦海中忽然出現很久以前看過的川端康成的一句話,“秋天是從天而降的。”
    “對了,送給伏黑同學的伴手禮!”夏樹終於掏出給伏黑準備的禮物。
    伏黑打開層層的包裝後,映入眼簾的是一把精致的黃楊木梳子。他愕然,夏樹拿錯了吧,這難道不應該是送給女生的嗎?
    當然沒有拿錯,伏黑的禮物可是她精心準備,而且是所有禮物中最為貴重的一件。
    夏樹得意地介紹,“店家說,黃楊木的梳子能讓頭發柔順,我想著伏黑同學也許會需要…”
    伏黑滿頭黑線地拿著梳子回宿舍,他特意看了看鏡子裏自己亂飛的頭發,拿手壓了壓,毫無變化。他又遲疑著拿起夏樹送的梳子梳了下頭發,依然毫無變化。
    當他回過神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他感到一絲茫然和委屈,他又不是不梳頭發!夏樹難道覺得他是因為邋遢才任由頭發亂飛的嘛,他明明就是天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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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東京高專的訓練操場前,大家準備進行一對一的體術訓練。在此之前,他們需要知道夏樹大致的實力。因此,大家友好地問夏樹的咒術師級別。
    夏樹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地說,“我隻是四級。”
    大家紛紛表示,“四級也可能很強吧。”“對啊,不能隻看等級。”“畢竟真希也是四級,可是能單挑所有人。”
    然後,訓練場上,熊貓把夏樹甩出老遠。大家麵麵相覷,好吧,原來是貨真價實的四級啊。
    “你怎麽不使用符咒?那才是你擅長的吧?”真希在一旁指導夏樹。
    夏樹小心地看了看熊貓,“熊貓學長,我可以使用符咒嗎?”
    熊貓大手一揮,“當然。”
    這回,下手沒輕沒重的夏樹急於勝利,甩出數量略多的符咒,把熊貓的尾巴炸開了花。
    熊貓摸了摸被炸掉毛的尾巴,差點要哭出來。
    眾人靜默。雖然大家覺得熊貓這樣很慘,但是卻都在極力忍住笑,本來像毛線球一般的尾巴現在光禿禿。
    “熊貓,原來你尾巴這麽短小。”真希打破沉默,感歎了一句。
    本來已經憋回淚水的熊貓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