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話 柔和七星與打火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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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硝子一個人坐在醫務室的辦公室中。
    她其實是一個有點孤僻的人。一個人的時候,喜歡脫掉高跟鞋,赤著腳。辦公室頭頂的日光燈在她一個人的時候永遠拒絕打開。
    她後仰躺在電腦椅上,雙腳交叉擺在辦公桌上。曾經的她坐在這間空曠的辦公室中,還會對著空中吐出一口煙霧。可她已經戒煙五年了,即使這個姿勢適合極了來一根煙,她也克製住了。
    她手裏拿著一個金屬打火機,在寂靜的辦公室中,打火機的蓋子被她甩得“啪啪”作響。
    今天是五條帶著伏黑和夏樹前往五條本家的日子,她之所以知道這件事,還是因為夏樹臨走之前來她這裏複診。那孩子自從八十八橋回來,就一直病懨懨的。
    她仔細給夏樹檢查後,一邊隨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機擺弄,一邊和夏樹微笑著聊些五條家的事情,那孩子對馬上要去五條本家很是興奮。
    之前手指習慣了香煙的存在,自從她戒煙後,手裏不拿點什麽就覺得難受。手邊沒東西時,她會習慣性用手指卷起自己的一縷頭發。而大多數時候,她的手邊都會有點東西,比如一隻寫病曆報告的鋼筆,一把小巧的手術刀,一根棒棒糖,或者這個打火機。
    夏樹也注意到她手裏把玩的打火機,應該隻是隨口問她,“硝子小姐,很漂亮的打火機,原來你還抽煙啊。”
    她摩挲著打火機的手指停頓了一下,“我已經戒煙好幾年了。這隻打火機隻是個紀念。”
    *
    從五歲開始,她身上就開始自主運行反轉術式,那驚人的自愈能力讓她被視為怪物。父親一聲不吭地離開家,而母親也開始抽煙酗酒。
    母親喝醉後,經常會把酒杯衝她的頭狠狠扔過去。她捂著頭,那裏一定被砸得紅腫。
    幾次之後,她隻會緊緊咬住嘴唇,的確,她體內那奇怪的力量會讓紅腫很快消去。
    明明沒有傷應該高興吧,可是母親看到後卻是抱著頭一副崩潰的樣子,而這個情景在之後長達數年間,都是纏繞她的噩夢。
    國中時,母親去世,她看到母親遺留在家的煙盒。她拿起來,是柔和七星。
    也許是見過太多母親抽煙的情形,她第一次抽煙就無比嫻熟。即使是喝酒,她也有很好的酒量,讓之後她認識的那位愛喝酒卻一喝就醉的歌姬前輩羨慕不已。
    雖然母親對她委實算不上好,可是,對她來說,母親是在她身邊陪伴她最長時間的人。
    她早已習慣了屋內的煙草味。
    隻有煙霧繚繞,她才會依舊恍惚感覺母親還在身邊。
    但對於那些好奇她小小年紀就有煙癮的人,她當然不會和他們解釋這個真實的原因。
    因為對自身未知力量的恐懼和不安,她也避免與其他人產生複雜的關係。母親死後,也有親戚迫於輿論壓力,假惺惺說要收留她。可沒有人真的管她,她一直一個人居住,父母留有一些財產,也被親戚拿走不少。
    那些人不願接受她,她也不想給他們帶去麻煩。她是裂開的玻璃,冷峭又鋒利,無人靠近。
    如果不是被高專的人偶然發現,她想,她大概是會一直一個人那樣漠然地活著。
    她進入咒術高專,行李少得可憐,接她的老師都很驚訝。
    “我隻有這點東西。”她平靜地說。她沒有說謊,她隻有這點東西,家裏的房產直接交給親戚。她不會再回去。
    她冷眼觀察兩名同窗,都是屑,她在心裏直接定論。叫夏油的那個看上去溫和,對人彬彬有禮,眼裏的傲慢卻藏也藏不住。另一個叫五條的則是傲慢地更徹底,連偽裝都沒有。
    但這無所謂,她隻是想要找個棲身之地。至少這裏,大家和她都一樣,不會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這就夠了。
    如果沒有那天他的多管閑事,那她會如何呢?
    那個叫夏油的同窗,和她站在牆角一起抽煙。他看起來一派鎮定,不動聲色。實則她早已看出他應該沒怎麽抽過煙,那動作看起來實在有些生澀和笨拙。但她沒拆穿,和她無關。
    他讓她看天空。她不願向人展露軟弱,可是那天忽然地傾訴到底為什麽呢?是那天的天空過於澄澈,還是因為有一個人陪著她抽煙,讓她想起了曾經在她身邊抽煙的母親。
    她還是說了出口,明明一直把那些事情藏得很好,可為什麽在那一刻傾瀉而出。她的打火機被夏油拿走,聲稱要幫她保管。
    “沒關係,以後我來當你的朋友,你的家人。”夏油那天似乎還說了這樣不負責任的話。她想,真是輕浮的家夥,這樣的話也能張口就來嗎?
    *
    回憶呼嘯而來,晦澀卻又帶著青春獨有的清爽酸甜的氣息。
    在醫務室空蕩的屋子裏,夏油傑鄭重地把幾本咒術醫師的筆記交給她,真誠地望著她,說希望她能用反轉術式救助更多人。
    她當時一定是帶著戲謔的表情,“有時候五條說得也沒錯。你嘴裏都是正論、意義,責任,真是煩人。我可做不到很好地救助什麽……”
    “家入同學其實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即使拿我和五條練手,每次的治療也都溫柔細心。”
    “是我叔叔的筆記本。他曾經也是一名咒術師醫師。如果他知道這些東西能幫上忙,會非常高興。”夏油傑笑眯眯地說,眼睛留戀地看著那些筆記本,最後不放心地交代她,“那個……這些就拜托你了,不過,等你學會了,能把這些再還給我嗎?”
    那些筆記本還靜靜地躺在她辦公桌的一個抽屜裏,被她保存得很好。可是卻無法再交還給他了。
    她是咒術師醫師,不論多麽嚴重的傷,她都可以自愈。她看起來如同光潔如新的玻璃娃娃,大家似乎都默認她受傷也沒事。可是,隻有那個少年,對她說——
    “不能因為你身上看不到那些傷口了,就忘記你也受過傷。”
    他看到她完整軀體下早已傷痕累累,碎成片的靈魂。他小心地撿起,幫她拚湊。
    那時的她聽到那句話差點要哭出來,連忙用哈哈大笑止住酸澀的淚意。
    沒有人問過她那自行愈合的傷口痛不痛,也沒人允許她受傷時說痛。
    明明,說出這話的你,才是溫柔。
    *
    硝子不再摩挲手中的打火機,而是用胳膊擋住眼睛。她剛想閉目休息一會,就接到夜蛾的電話,說一會會運送過來被咒殺的屍體,需要她解剖查找線索。
    寫不完的報告,救不完的人,放不下的手術刀,還有研究不完的屍體。硝子揉了揉眉心,她最近失眠有點嚴重,黑眼圈都比以往更突出了。
    還是高專時的生活最輕鬆吧,她回想。
    因為夏油傑的關係,她和兩位同窗關係也漸漸親近起來。除了兩位同窗,她和那位高專四年級梳雙辮穿巫女服的學姐也熟悉起來。
    在硝子看來,咒術師都是有點病態瘋狂的。可那位叫庵歌姬的學姐正常樂觀的倒是有點不像咒術師。
    一開始,這位熱情的學姐頻繁往來一年級的教室,是為了找之前就相識的夏油傑。看著歌姬耐心詢問夏油傑有沒有什麽不適應,有沒有需要她幫忙的地方,硝子覺得這位學姐真是又端莊又穩重。可很快,硝子就發現歌姬一碰見自己的同窗五條大少爺,則會是另一副抓狂幼稚的模樣。
    當然,硝子認為這事不能怪歌姬學姐,事實上,誰碰上那位言行惡劣的大少爺,脾氣都會更差一些。
    不過在五條多次挑釁之後,她和夏油都隱約發現了什麽。於是,兩人開始心照不宣地相視微笑,默契地不言不語,看著歌姬和五條悟之間的打鬧。
    “他們兩人,像不像是狐狸看到兔子,總是要忍不住上前叼一口。”有一次,夏油傑輕笑著問硝子。
    硝子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他,“比起用狐狸比喻五條,顯然是傑,你更像狐狸吧。”
    然後她看到夏油的眼睛眯起來,她立刻試圖用貶低五條的方式來轉移夏油的注意力,“喏,五條明明更像是看到主人的貓吧!”
    誰知道兩人的對話被擁有六眼,可以一心多用,隨時流入腦中無數信息的五條悟聽到了。
    “硝子,傑可不像狐狸,他明明是眯眯眼。”五條用手比劃著狐狸眼睛的形狀,不放過任何可以損夏油的機會。
    硝子看到夏油的眼睛試圖再睜大,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眯眯眼睜開就沒好事,傑,你的眼睛可別睜開啊。”
    “硝子,你的煙好像被我沒收了哦。”夏油傑又眯起眼笑,“那你難道不知道,眯眯眼眯著眼更可怕嗎?”
    硝子抱緊肩頭,裝出一副被嚇到的模樣,她的身前立刻出現了白衣緋袴的身影,是那位歌姬學姐,“傑,不許欺負女生哦!”
    硝子有些愣怔,夏油並沒有欺負她,而她也不會任人欺負,她從來不是軟弱無助的女生。可是,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站到她身前試圖保護她。
    歌姬轉身,拉住她的手,“家入同學有問題可以隨時來找我哦。我的宿舍離你很近的。”
    撲麵而來的友善和關懷讓她有點手足無措,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她那位欠揍的白毛同窗就要硬生生擠進來一句,“歌姬,你真是大言不慚,明明就很弱小,還總想要把什麽都往身上攬。”
    歌姬會不甘示弱地揮著拳頭,對著那位將是咒術界最強的同窗,挑起眉毛,“五條,對前輩要用敬語!你要不要和我去比一下?”
    硝子卻在看那隻拉住她的手,那是歌姬的手。和她國中班級那些女生的手不同,不是細嫩保養得極好,精心做過指甲,粉嫩嫩地好看的手。歌姬的手指修長,卻有薄繭,手上有不少細小的傷痕,可手的主人卻毫不在意,指甲也隻是修剪幹淨,沒有任何美甲的痕跡。
    這手不算美麗,可她被那隻溫熱的手握住,突然感到某些東西好像被解開了。
    “謝謝前輩,那我以後可要經常麻煩你了。”她微笑,在歌姬親親熱熱地摟住她胳膊,和她笑嘻嘻說話的間隙,她看到夏油攔住了想要過來找歌姬的五條,衝著她挑眉笑了笑。
    硝子也讓自己從未被女生這樣親熱纏住的身體放鬆下來,原來很多事情比想象的要簡單很多,隻要像這樣依靠別人就可以了。
    回憶再次停滯,她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
    前不久,歌姬來東京,看望因為醫院密級任務受傷的夏樹時,和她出去小酌。
    “硝子,你現在喜歡什麽?”剛喝了幾口酒就有七分醉意的歌姬,嘟起紅唇,“之前,夏樹問我應該給你帶什麽伴手禮,我竟然想不出你喜歡什麽了。你原來最喜歡抽煙,可後來你戒煙了啊。”
    和歌姬不同,硝子的酒量好得不可思議,她仰頭喝完杯中的酒,笑而不語。在歌姬兩杯倒之後,她手托腮,歪著頭看著眼前臉蛋紅得可愛的歌姬,無聲地說,“前輩,我其實並不喜歡抽煙。我反而更希望有人掐滅我的煙,握緊我的手。”
    然後,她歎口氣,打開手機,給五條發信息,“前輩喝醉了。”
    她最喜歡的,一直是那個掐滅她煙的人和眼前這個握緊她手的人啊。
    她的腦海裏忽然浮現第一次歌姬拉住她的手,夏油衝她挑眉笑的情景。
    她趴在桌上,她沒有喝醉,頭卻疼了起來。因為他,她的世界與從前不同。
    可是他卻再也不在了。
    *
    硝子打開窗戶,準備換些新鮮空氣,她有些氣悶。
    思緒轉到夏油傑叛變消息傳來的那天。
    那天,她也是覺得氣悶,跑到校外去抽煙。她隻有在特別煩躁的時候,才會跑到無人認識的新宿街頭,和那些吞雲吐霧的大人們站在一起,各種香煙的氣味混合在一起,讓她可以短暫地忘卻所有煩悶。
    她穿著高專的校服站在一群大人的吸煙區,很是吸引注意力。她無視所有打量的目光,閑閑地靠在一處扶手前,叼著煙,摸了摸口袋,她苦惱的是,竟然忘了帶打火機。
    她抬頭看天空,嘴裏還叼著煙,是因為聽到夏油叛變,精神恍惚,拿了煙卻忘記拿打火機嗎。
    “需要火嗎?”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來。她“唰”地轉過頭,然後,看到再熟悉不過的笑容。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