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師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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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間一夢曆史名妓錄!
    李姥姥特地提前告知,有四位貴客前來。然而,當海棠引領著一位獨一無二的客人出現在師師眼前時,她不禁感到一陣驚愕。這位客人的年紀看似已過半百,蓄著一副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胡須,仿佛是精心嗬護的花園中的薔薇,洋溢著成熟與自信。他的眼神中閃爍著熠熠生輝的光芒,盡管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了痕跡,卻無法掩蓋他內在的活力。他的衣著並不張揚,卻能看出每一寸布料都是上乘之選,流暢而華美的線條映襯出他非凡的品位。他的氣質猶如一片靜謐的湖泊,雖深邃而寬廣,卻不會拒人於千裏之外。他的舉止間流露出一種雍容華貴的氣質,既不失分寸又充滿了魅力。那份瀟灑之中蘊含著一份從容與大方的氣度,讓人不由自主地為之傾倒。在風華絕代的青樓裏,師師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物,但像這樣氣度不凡的人卻是極為少見的。他的出現讓她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同時也增添了幾分好奇心與探究欲。這究竟是怎樣的一位人物,為何李姥姥隻提到了四位客人,而海棠卻隻帶來了他一個呢?這個謎團在她心中縈繞,使她不禁想要深入了解這位客人的來曆與身份。
    那位來客步履輕鬆地走進了屋內,他的動作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拘束,仿佛他早已是這裏的老朋友。他微笑著向李師師點了點頭,打招呼的方式自然而親切。自我介紹時,他言語間滿是文雅,稱自己為趙乙,是一位從事商業的平凡人。但他說,他的生意並不繁忙,暗示他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常來探訪李師師。他詢問李師師,他這樣的來訪是否會讓她感到困擾。 李師師為趙乙獻唱了一曲,她的聲音如絲如縷,婉轉悠揚。每一個音符都像是精心打磨過的寶石,閃爍著迷人的光芒。趙乙聽得如癡如醉,他的手隨著音樂的節奏輕輕敲擊著桌麵,仿佛在默默地和著拍子。他的眼神裏充滿了欣賞和讚美,仿佛他正在品味一杯上好的美酒,慢慢地感受著那醉人的滋味。
    趙乙原本已經準備好為李師師的演唱鼓掌叫絕,但突然間,一陣喧嘩從院門外傳來,接著是急促的敲門聲。這聲音回蕩在夜空之中,使得原本安靜的夜晚瞬間沸騰。隨後,那扇厚重的院門仿佛不堪重負,轟然倒下,濺起的塵土像一股煙雲,瞬間彌漫在空氣中。 在這煙塵中,一群手持火把的官兵如同飛蝗一般湧入。他們的盔甲在火光下閃爍,火把的光影在他們嚴肅的麵孔上跳躍,顯得格外恐怖。他們的到來,使得原本安靜的妓院瞬間變得充滿緊張與肅殺。 “守住大門,一個也不準跑!”一位身穿戎裝的官員大聲命令著,他的聲音充滿了威嚴。官兵們立刻行動起來,將妓院的大門牢牢守住,仿佛要將這裏的一切都封鎖在他們的鐵壁之內。 樓下,李姥姥和海棠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渾身亂抖。她們的臉上失去了血色,眼神中充滿了恐懼。然而,樓上的一切並不相同。李師師雖然心中緊張,但她盡力保持鎮定。隻有趙乙和燕青仍然保持著冷靜。他們麵對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眼神堅定,毫無懼色。仿佛這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李師師之所以對官兵心生畏懼,並非平白無故。她擔憂的是,男扮女裝的燕青會在這場無預警的官兵突擊中被揭穿身份,從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趙乙,這位沉醉於《春笛破石圖》的貴公子,此時全然未察覺到李師師的緊張情緒。 趙乙的目光還停留在那副展開的畫上,畫中的笛聲似乎在破石而出,與他平日裏接觸的美景大不相同。感受到李師師投來的目光,他輕輕抬首,嘴角帶著一抹隨意的笑,“這裏日常都如此熱鬧嗎?還是說,有什麽特別的事情?” 李師師迅速掩藏起心中的驚憂,輕聲道“平時都是些尋歡作樂的客人,像這般兵戎相見的情況,確實是少有的。”她的手指在紅牙折竹上輕輕滑過,那是她用來平複情緒的習慣動作,“我去樓下看看,稍作安撫。”說罷,她輕盈地轉身向樓梯走去。
    李師師剛剛走下樓梯的一半,忽然看見李姥姥顫抖著想要上樓,她立刻鎮定地問“媽媽,外麵發生了什麽事?這麽吵鬧?我姐姐被嚇到了嗎?”李姥姥急急忙忙地說“哎呀!不知道撞了哪家的煞星,殿帥府的一大群官兵嚷嚷著要抓人!你姐姐現在蒙著頭在睡覺呢!” 此時,院子裏的火把嗶嗶剝剝地響,兩個官兒模樣的孫、竇兩人正要往屋裏闖。李師師立刻邊叫邊向院裏走去“孫、竇兩將軍,為何深夜闖入妾家?”李師師認得這兩個人,一個是東京裏外緝察皇城使竇監,一個是開封府左右二廂捉殺使孫榮,都是惹不起的煞星。 竇監惡狠狠地說“我們要緝拿一名要犯,有人看見他進了這個院子,我們要搜一搜……”李師師毫不相讓“妾身這裏沒有犯人,隻有客人!”
    竇監,一個臉色嚴峻的壯漢,眉眼間散發著一股淩厲之氣。他那特有的掃帚眉一擰,就如同烏雲壓頂,使人望而生畏。那張棱角分明的國字臉,被拉得長長的,仿佛一筆揮就的墨跡。突然,他的大嘴咧開,一聲震天的吼聲直衝雲霄“少廢話!來人!先把這妖精拿下再說!”身邊的李師師,眼見這陣仗,心下不由一緊。她那婀娜的身姿微微一顫,但很快恢複了鎮定。她知道,此時若不硬碰硬,恐怕難以抵擋這兩股洶湧而至的惡勢力。
    這孫、竇二人,對李師師的傾城之色早已垂涎三尺。但每次登門拜訪,李師師總是冷若冰霜,讓他們無功而返,心有不甘。今日,他們借故公事泄私憤,顯露出前所未有的凶惡麵目。孫榮,比竇監更為狡猾,上前嘲諷地一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姑娘,你平日裏傲慢無禮,我們也就忍了。但今日,可就沒那麽好說話了!”“跟這婊子說什麽廢話!快拿下!”竇監焦急地催促著,一雙虎目緊盯著李師師,生怕她逃脫。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身穿團花藍罩袍、腰係灰絲帶的乾瘦老頭擠上前來。他雖然身形瘦弱,但並不顯得病態。相反,他行動矯健,目光炯炯有神,仿佛肉長在了殼子裏頭,硬朗而精神。他大步走到李師師麵前,威嚴地喝道“這裏是京城之地,你們夜闖民宅,究竟意欲何為?”他的聲音渾厚有力,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權威。這一刻,眾人仿佛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力量。
    孫榮從頭到腳地審視著擋在李師師麵前的老人,實在想不出這老商人憑什麽能如此強硬。他大喝一聲“老東西,你是做什麽的?我們奉殿帥高太尉之命,來捉拿朝廷要犯,你敢阻擋?”孫榮嘴角一翹,露出了凶狠的神色。“胡說!這裏哪有犯人?你還不快快滾出去!”老人似乎對“殿帥府高太尉”的名頭毫不在意,反而怒氣衝衝地喝斥起來。“一個行蹤詭秘的人闖了進來,這娘們就是窩主,你還敢反抗!你快,連這老東西一起綁了!”竇監氣得跳腳大喊。“行蹤詭秘”這句話似乎激怒了老商人,隻見他跺著腳大罵“造反了!你們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孫榮和竇監氣得七竅生煙,大吼“快動手!快動手!”士兵們見長官發怒,紛紛衝上前去綁人。“該死的奴才!萬歲爺在裏麵休息,你們竟敢來這裏衝撞聖駕,真是罪該萬死!”從屋裏走出一個胖胖的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聲音尖銳刺耳,瞬間傳遍了整個院子。 孫榮和竇監抬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他們認出了來人,心想“這不是宮裏的太保節度使承宣歡察童貫麽?萬歲爺真的在李師師這裏?這次真的死定了。”
    在東京的繁華中,李師師猶如一顆璀璨的星辰,她的名聲如同熾熱的火焰,甚至連高球和蔡京這樣的大人物也對她敬畏有加。在這個夜晚,孫榮和竇監這兩位顯赫的人物突然間渾身顫抖,像被霜打的秧苗一樣癱軟在地,口中喊著死罪,不斷磕頭。院子裏的眾士兵見狀,也紛紛丟掉了手中的兵器火把,齊刷刷地跪在了地上。李師師看到這突如其來的景象,眼中滿是驚訝。她萬萬沒想到,那位坐在龍椅上、萬人之上的天子,竟然微服喬裝,悄然來到這青樓之中。李師師的心瞬間如同一池春水被風吹拂,泛起了層層漣漪。按照常理,無論是皇帝還是那些權貴,對於李師師這樣的女子,應該是如天上掉餡餅般的喜事。但李師師,這個在風月場中的女子,卻有著自己獨特的氣質和人格。她擁有天生的麗質,詩詞歌舞、吹拉彈唱無所不能,那種才情和傲骨讓人折服。對於那些權貴,她並沒有那種迎合奉承的熱情。
    這時,童貫傲慢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眾人,然後轉向李師師,恭敬地行了一禮。李師師雖是被迫應對,但也禮貌地回了禮,然後由海棠陪伴著回到內室。在心底,她始終牽掛著燕青,急切地問海棠“我姐姐呢?她沒事吧?”海棠回答說“我剛才看了,她睡得很香,大概是真的很累了。”雖然話語隨意,但海棠的笑容裏似乎隱藏著某種深意。而李師師在走上樓梯的時候,心中五味雜陳,不自覺地對著樓上那未知的方向行起了參拜大禮“我主在上,妾身李師師見駕,願我皇萬歲萬萬歲!”那聲音深沉而真摯,仿佛包含了她所有的敬意和情感。
    哎呀!我今日並非以天子之尊踏足此地,怎能用那宮中的繁文縟節來待我,這可違背了我此行的初衷。快快請起,莫要行此大禮!宋徽宗突然聽到了一陣熟悉又悅耳的聲音,那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李師師。他從畫中回過神來,疾步向前,親自扶起了李師師。隨後,他瞪了一眼跟在李師師身後的李姥姥和童貫,責備他們擅自闖入,嚇得他們連忙道歉,識趣地退到一旁。在搖曳的燈光下,宋徽宗肆意打量著李師師。她身材高挑卻不失婉約,眼神清澈如水卻無半點媚態。她的雲鬢輕挽,粉麵含羞,仿佛是月宮中的仙子降臨凡塵。宋徽宗心中讚歎,其他的女子在他眼中頓時變得平庸無奇。他舉杯向李師師敬酒,讚美道“你真是京都第一美人。雖聞名天下,今日得見,更勝聞名!”李師師被他的威嚴所懾,離席道謝,一飲而盡杯中的酒。
    宋徽宗心中欣喜如狂,嘴角微翹,溫和地對李師師說“你不必多禮,我雖然是天子,但我更喜歡與你以畫會友。你的書法和繪畫在京都名聲斐然,就讓我視你為知己吧。”李師師聽得此言,心頭一暖,輕輕點頭答應。此時,樓上氣氛正酣,樓下卻是一片混亂。孫榮和竇監因誤入禁地而與士兵們跪在院子裏,驚恐萬分。“你們這兩個瞎了眼的奴才!”童貫特有的大嗓門響起,“今日皇上的行蹤要是走漏了半點風聲,你們的項上人頭可就難保了!快滾!”孫榮、竇監如蒙大赦,連連磕頭謝恩,帶著士兵匆匆離開院子,回到殿帥府向高球複命。這一夜,宮廷之中風起雲湧,而李師師與宋徽宗的相遇更是為這個夜晚增添了幾分傳奇色彩。
    這時,李師師盈盈起身,朱唇輕啟,婉轉的聲音在室內回蕩“陛下,剛剛那些閑雜人等擾了您的興致,真是妾身的罪過。”她跪在宋徽宗麵前,楚楚可憐,眉目間盡是柔情似水。宋徽宗心生憐惜,趕忙扶起李師師,手指無意間觸碰到她溫軟的肌膚,仿佛一股暖流直擊心底。他頓時有些心猿意馬,豪爽地笑道“今晚我們不醉無歸,來人,換大盞!”
    夜色漸深,酒香彌漫。宋徽宗和李師師你來我往,觥籌交錯。微醺之中,宋徽宗的舉止越發放肆,對李師師動手動腳。而李師師則是半推半就,含羞帶笑,引得宋徽宗欲火焚身。情到濃時,宋徽宗忘乎所以,猛地撕開了李師師身上的蟬翼薄紗。衣衫零落,玉肌冰膚若隱若現。李師師嬌羞地掙紮著,美眸中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直至雄雞報曉,宋徽宗才依依不舍地放開懷中的佳人。臨別之際,他解下身上的龍鳳絹絲巾,輕輕係在李師師的香肩上。這條絲巾承載著兩情相悅的綿綿情意,成為他們之間的信物。李師師匆匆整理衣裙,急切地尋找燕青的身影。然而,當她看到桌上留有一封燕青的信後,所有的慌亂都凝固在那一刻。她看完信後心如刀絞,眼眶泛紅,晶瑩的淚珠在晨光中閃爍。
    時間如流水,轉瞬即逝,兩年已經悄然而過。在這段時間裏,宋徽宗仿佛陷入了一場無盡的狂歡,整日沉迷於酒色之中,幾乎將朝廷和國家的命運拋諸腦後。那些原本忠誠的大臣,如童貫、高球等人,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在宋徽宗麵前謊報平安,讓他以為天下太平,沒有任何憂患。在這片混亂與墮落的氛圍中,名妓李師師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她的美貌與才情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甚至連宋徽宗也為之傾倒。宋徽宗打算冊封李師師為“明妃”,希望借此機會將她接入宮中,成為他獨占的花魁。然而,李師師卻堅決不同意進宮。在她看來,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宛如無底深淵,充滿了權謀與鬥爭,遠非她所能應對。
    宋徽宗雖然心中有些不悅,但他深知不能勉強李師師。於是,他靈機一動,將原本的“金錢巷”改名為“小禦街”,並將李師師的閨樓題名為“樊樓”。這樣的命名似乎在向世人宣告他對李師師的所有權,也讓李師師的名聲更上一層樓。此外,宋徽宗還命人打通了“小禦街”與皇城的院牆,使得“樊樓”的院子與皇城連成一片。這樣既滿足了他的占有欲,也尊重了李師師的意願。對於李師師來說,雖然她是一名歌妓,每日的工作隻是倚樓賣笑、送往迎來,但她對於得到皇帝的寵愛並不感到欣喜若狂。她清楚地知道,進到深宮就如同踏進了地獄,而她並不願意將自己的命運束縛在那冰冷的宮牆之內。
    相比之下,李姥姥的態度則與李師師截然不同。她為李師師的成功感到興奮和自豪,躊躇滿誌、趾高氣揚。在金錢巷中,沒有任何一處比她家更榮耀、更引人注目。盡管朝廷一片混亂,但在“樊樓”的歡聲笑語中,仿佛還能看到一絲人間的溫暖與希望。李師師的美貌和才情不僅讓她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還為那些迷失在權力和欲望中的人們了一絲慰藉。
    李師師對得到皇帝的寵愛並不熱衷,她更願意保持自己的獨立和自由。她深知皇宮中的榮華富貴背後是無盡的鬥爭和犧牲,而她不願成為其中的一員。她對自己的生活和職業有著清醒的認識,盡管她的工作在世人眼中可能卑微低下,但她依然堅持自己的原則和尊嚴。而李姥姥的興奮和自豪也是可以理解的。作為李師師的養母和監護人,她看到自己的女兒在名利場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自然會感到驕傲和滿足。她深知這是她們家族的一次重大機遇,也是她們在社會地位上的巨大提升。然而,在這片繁華背後,宋徽宗的荒淫無道和國家的前途命運卻令人擔憂。童貫、高球等人的謊言和腐敗已經讓朝廷失去了往日的威嚴和公正。而宋徽宗對李師師的迷戀也讓他忽視了國家的危機。在這樣的背景下,“樊樓”的歡笑似乎更加刺耳,仿佛是對這個國家未來的諷刺和警示。
    梁山水泊的豪傑,他們胸懷壯誌,無時無刻不在夢想著能得到朝廷的接納,披上盔甲,揮劍守衛邊疆,為國家建功立業。然而,朝廷中高太尉高球卻將他們視作叛賊,恨不能立即剿滅。這個元宵之夜,京城的禁令稍微寬鬆了一些,宋江便決定帶領燕青、戴宗等人冒險潛入東京,希望通過名妓李師師的幫助,探聽朝廷對梁山的真正態度。燕青上一次進京的經曆,他隱藏在綢緞莊裏,但那一次的計劃被官府識破,燕青不得不逃離京城。幸運的是,他在這危急的時刻遇到了李師師。李師師的智慧和勇氣讓燕青深感敬佩。她不僅幫助燕青躲過了官府的追捕,還為他指明了逃脫的道路。於是,這次的東京之行,不僅是宋江等人探聽消息的行動,更是燕青對李師師的救命之恩的報答。他們將再次麵對重重困難,但有了李師師的幫助,他們也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在樊樓院外,燕青以一種看似尋花問柳的姿態徘徊著,眼睛卻時刻觀察著周圍的動靜。他的行動謹慎而敏捷,就像一隻靈巧的貓頭鷹在夜色中翱翔。當他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的時候,他迅速地攀上了牆頭,又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消失在黑暗的角落裏。樊樓內,柔和的宮燈燈光灑在李師師的閨房中,為房間增添了一絲富麗堂皇的色彩。房間裏的陳設比以前更加豪華,但卻少了一些清淡自然的味道。李師師坐在書案邊,輕輕的歎息著,她的眉宇間藏著深深的憂慮。
    “李姐姐,元宵夜這麽美好,你怎麽發愁呢?”海棠水靈靈的眼睛轉著,關切地問道。
    李師師抬頭看著海棠,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反問道“海棠,你滿意現在的生活嗎?”
    海棠陷入了沉思。她懂得李師師的用心良苦。李師師為了保護她,多次阻止李姥姥讓她接客的打算。這份關懷和保護讓她從心底感激不盡。雖然她也想過離開樊樓,但現實讓她感到迷茫和無助。她孤苦無依,也舍不得離開像李師師這樣好的異姓姐姐。正當兩人交談之際,樓下突然傳來李姥姥與人爭執的聲音。“姐姐請放寬心一點,我下樓去看看是怎麽回事!”海棠說道,她的聲音裏透著一絲堅定和勇敢。
    樓下,李姥姥正與一個俊朗的年輕人親切交談。這年輕人眼中滿是對李姑娘的仰慕,他輕聲道“姥姥,我遠道而來,隻為一睹李姑娘的芳容。”正當此時,燕青踏入樓內,燕青見樓內沒有動靜,就直接走進樓內。他看到樊樓現在有很多奴婢,燈火通明,他不好施展輕功上樓,隻好和李姥姥打交道。李姥姥一副居高臨下的派頭,從鼻孔出氣地說“你難道不知道我這樓裏不接待俗客嗎?我家姑娘是當今的明妃,這個你是知道的吧?”
    海棠盯著燕青看了好半天,總覺得有些眼熟。突然,她記起來了,這不就是前年皇上初訪李師師那天夜裏,師姐介紹過的“姐姐”麽你當時就覺得不對勁,果然裏麵有名堂。海棠來不及多想,忙對李姥姥說“媽媽,這人好似師師姐的兄弟,我認不準,讓師師姐來看看。”海棠雖然不知道燕青的身份,但明白樓下的小夥子是師師姐的意中人,她為師師高興。
    燕青踏入醉花樓的那一刻,空氣仿佛凝固了。李師師原本平靜的臉上,刹那間泛起一圈圈漣漪,如同初春的湖麵受到春風的輕撫。她無意識地觸碰了觸耳邊的秀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明明都是平常的樣子,卻在她眼裏此刻顯得如此不尋常。她疾步走向樓梯口,似是為了隱藏那股子心頭的亂勁兒。
    李師師含笑倚在樓梯口,那雙如秋水般明亮的眸子盯著燕青,聲音裏帶著幾分嬌嗔“喲!真的是我的好兄弟!快快上樓!”她的笑,像是綻放在春風裏的桃花,明媚又帶著幾分嫵媚。
    燕青被李師師的熱情弄得有些愣住,他輕聲回應“姐姐,您這裏真是個好地方,讓人覺得舒適自在。”他嘴角微翹,目光在李師師的臉上流連。
    “姐姐,我家主人硬是要見你呢,不然,我怎麽好意思這時候來打擾你呢!你”燕青聽李師師這樣稱呼他,略怔一下,隨即會意的呼應著李師師的話尾。“姐姐這裏是不見外人的,兄弟,還是我們姐弟說說家常吧!”李師師有意無意地加重了“外人”二字的語氣,她的眼神在提醒燕青,這裏不是一般的地方,每一句話都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但她的熱情卻是實實在在的,那份殷勤,仿佛已經超越了主客之間的界限。燕青自然明白李師師的意思,他微微笑著,卻也堅定地表明來意“姐姐,看在兄弟的份上,您就幫幫忙吧!我家主人非常想見您一麵。”他的語氣誠懇,那份急切的心情,仿佛是怕李師師會拒絕。
    “好吧!你就安排一下時間吧!”然後又繼續說“我們姐弟也好久不見了,來,上樓來!讓我倆好好的聊聊吧!”“姥姥!擺果酒,時辰還早,您老人家放心,皇上不會這麽早來的!”李師師的話對李姥姥來說,並不亞於宋徽宗的聖旨,即使冒點風險,她也隻有答應。於是,她開始忙碌地準備果酒和點心,心中雖然有些忐忑,但更多的還是期待。 李師師的閨閣內,布置得雅致而溫馨。窗外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落進來,給整個房間增添了一抹暖意。燕青坐在窗前的軟椅上,靜靜地看著李師師忙碌的身影。他的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自從那次不辭而別後,他一直深感愧疚,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李師師。 李師師端著酒杯,走到燕青身邊,突然眼眶濕潤起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燕大哥,自從你離開後,我每日都在思念你。我……”她的話還沒說完,眼淚便滑落下來。 燕青看著李師師的淚水,心中如被針刺般痛。他明白,李師師對自己的感情是如此真摯,而他同樣深愛著她。然而,身為男兒,他有著更廣闊的天地和更重要的責任。他輕歎道“李姑娘,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不能隻想著兒女私情。現在國難當頭,我必須盡我所能去保護國家和人民。” 聽到燕青的話,李師師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和無奈,但更多的是堅定和勇敢。她知道,燕青是一個有擔當和責任感的男人,他的選擇是正確的。她輕輕拉過燕青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柔聲道“燕大哥,我知道你有你的使命。我為你感到驕傲。隻要你心中有我,我就滿足了。” 突然,李師師靠近燕青,輕輕地吻了上去。她的唇瓣柔軟而溫暖,帶著淡淡的果酒香和女子特有的芬芳。燕青愣住了,他沒有想到李師師會這樣做。但很快,他反應過來,回應著李師師的吻。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兩人的心在彼此的唇間交融,所有的言語都顯得多餘。他們的愛情雖然充滿了坎坷和考驗,但依然堅韌而美好。這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獨特故事,也是他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又一個個燈火璀璨的夜晚,樊樓的氣氛依然熱鬧非凡。然而,在繁星點點的燈光下,宋江的心頭卻縈繞著沉重的憂慮。他婉轉地表達了農民起義軍以抵禦外侮為重的決心,他們願意挺身而出,前往邊關抗擊敵人。然而,在宋江深情陳述的同時,李師師卻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她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過燕青的臉龐,那份癡迷和深情顯而易見。燕青則麵帶凝重,內心波瀾起伏。他深知自己的處境和身份,也明白李師師的感情,但他隻能將這份情愫埋藏在心底。
    幸運的是,李師師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子,她理解燕青的苦衷,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感情而影響到別人。她沒有發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感歎,而是默默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她覺得“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喜悅於曾經擁有”的滿足。李師師感慨地說“我也曾經向皇上提起過宋大哥的事,可是皇上卻聽信奸臣高太尉的讒言,硬說宋大哥是占山為王、圖謀叛變……”她的話語中帶著無盡的遺憾和無奈,“……我們這些藝人,隻能聽天由命……”她的聲音逐漸低沉,眼中泛起了淚光。宋江聽到這裏,不禁長歎一聲“唉!可憐大宋江山、百姓……”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憂國憂民的感慨。這一夜,樊樓的燈火依舊明亮,但宋江和李師師的對話卻如同一場波瀾壯闊的曆史劇,讓人感慨萬千。
    突然,樓下的喧鬧聲打斷宋江的話語。李姥姥氣喘籲籲地爬上樓,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師師,我的孩子……”她急切地開口,“宮裏那邊,有燈燭光閃爍,恐怕是……”宋江和燕青聽聞此言,臉色一變,互相對視一眼,心中明了這恐怕是皇上要上門來了。宋江和燕青立刻起身向李師師告辭,準備離開。當海棠領著他們下樓時,李師師依依不舍地對燕青說“燕大哥,你四處漂泊,一定要多加小心。雖然我身處風塵之中,但我的心依然清白。希望有一天我們還能相見,到時候你一定不要忘記……”李師師聲音低沉,眼中淚光閃爍。燕青站在樓梯口,心情沉重。他回頭看了一眼李師師,眼中滿是感激和不舍。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隻說出一句“你自己也要保重!”說完,他轉身追趕宋江去了。他知道,他們之間的告別可能就是永別,但他也明白,為了義氣和責任,他們必須離開。
    在曆史的長河中,局勢的變化就如同翻書一般迅速。宋徽宗的太平夢,就如同脆弱的玻璃球,一碰即碎。公元一一二六年冬,當寒風刺骨,大地被雪覆蓋的時候,宋徽宗帶著滿腹憂慮,步履沉重地踏入了樊樓。他獨自品著悶酒,每一杯都像是心中的石頭,沉重且苦澀。酒過三巡,他長歎一聲,對著李師師道“師師,金人如狼似虎,他們攻入內地,不肯接受和平。我已下詔罪己,決定讓位給太子。唉,我將成為太上皇,或許與你在一起的日子能長些!”他的話音剛落,氣氛如同凝固的寒冰,沒有一絲暖意。李師師心中驚顫,她沒想到局勢惡化得如此之快。她的心被陰影籠罩,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口中卻隻能無力地回應“但願如此……”此刻的她,如同飄搖的小船,不知將被曆史的洪流帶向何方。而宋徽宗的太平夢,也如同破碎的泡沫,消失在風中。
    在那個寒冷的十二月二十六日,宋徽宗黯然將皇位讓給了太子宋欽宗。猶如落葉歸根,宋徽宗的心中充滿了無奈與落寞。僅僅三天後,驚恐的東京城傳來了金兵即將渡過黃河的消息,整個城市陷入了混亂。人群湧向各個方向,一片混亂。
    李師師,那個曾經讓宋徽宗心動不已的明豔妓女,她堅決地選擇留在東京城,沒有隨皇室一同撤離。她淡然地對宋徽宗說,如果真的要走,她寧願回到鄉間的小庵,削發為尼,過上平淡的生活。對於宋徽宗來說,李師師的決定無疑是一種挑戰,他試圖勸說她改變主意,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尊重她的決定。隨著金兵的逼近,東京城變得越來越危險。一年後,就像被風暴吞噬的大船,金兵攻破了東京城。宋徽宗和他的兒子宋欽宗被俘虜,他們像兩隻無助的小鳥,被押解向遙遠的北方。在這支淒涼的隊伍中,除了這兩位曾經的君王外,還有趙氏王室和三千多名男女百姓。他們像是被命運拋棄的棋子,隻能無奈地接受自己的命運。在北上的馬車上,宋徽宗的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懊悔和悲苦。他回憶起宮廷的輝煌、精美的衣食,還有李師師的笑臉。那些曾經被他視為理所當然的榮華富貴,如今卻變成了他心中無法抹去的痛。他默默地對著自己說“九葉鴻基一旦休,猖狂不聽直臣謀;甘心萬裏為降虜,故國悲涼玉殿秋。”這是他最後的掙紮和歎息。
    至於李師師,她的結局成了一個謎。有人說在湖南洞庭湖畔見過她,她嫁給了一個商人,過著平凡的生活。也有人說她削發為尼,在某個小庵裏度過了餘生。無論怎樣,那個曾經名噪一時的汴都名妓,從此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隻留下一段美麗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