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9章 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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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朱威就睡在馬文晟家中,馬文晟專門將大兒子一家的廂房騰出來,讓朱威住下。
    朱威並不習慣在別人家中休息,更別說還是別人睡過的床鋪,蓋別人蓋過的被褥。
    睡不下的朱威看著屋內的布置,對馬文晟的敬意又重了兩分。
    房間中少量的幾本書害怕潮濕都用油紙包裹住,那書桌上的紙正反都寫著東西,明顯是害怕浪費。油燈的燈芯很小,應當是害怕浪費。
    馬文晟的大兒子也是讀書人,不過隻考中了秀才,如今四十了,舉人連考五次都是名落孫山。
    馬文晟這種品級的官員,哪怕是被罷官也會有蔭官封賞的,官是不大,但是總比平頭百姓好得多,不過馬文晟並未接受。
    究其原因,是因為馬文晟看透了官場。
    就如他給朱威說的嚴嵩,看似在提醒朱威不要做嚴嵩,其實是在告訴朱威,一個讓王陽明和張居正都認為知己的人,在官場這樣的大染缸中,都保不全心中光明,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看似馬文晟是勸誡朱威不要做那亂臣賊子,事實上是在告訴朱威,想要真正改變,首先就要完全脫離朝堂,最差的,也是脫離現有的官場體係。
    這也是朱威所想的。
    可是,這又衍生出一個問題。
    那就是,如何安民。
    安民,很簡單的兩個字,可是要做起來就太難了。
    因為哪怕政策再好,也要人來實施,而個體的差異又太大了一些,對政策的把控與執行,可能會天差地別。
    這種事情,哪怕在現代社會也沒有辦法去杜絕,更不用說在交通與通信如此落後的大明了。
    而現在朱威手下全是兵,全是武人,哪怕加上宋應星和他那些同鄉同窗,也不夠一府之地的官員配置。
    大明到了今日,各地官員早都沒了寒門子弟的份,所以…如今的官員,一個都不能用。
    天下何其之大?官員數量數以萬計,這些人從哪裏來?
    想到此處,朱威衝出屋子,快步走到馬文晟房前,屋內沒有亮光,可是朱威知道,馬文晟不可能睡得著“馬老頭,我需要你幫我。”
    屋內沒有任何聲音,朱威也不急,在院中拉過來一個石凳,就坐在馬文晟門口。
    不論是說話還是拉石凳,動靜都是不小的,馬家十三口人,除了去住客棧的馬家老大一家四口之外其餘人都被這聲音吵醒了。
    大人還好,站在門口不說話,可是孩童不行,哭的人頭疼。
    好似也是因為如此,馬文晟終於開口了“怎麽幫你?”
    “出山,做官。”
    “做誰的官?”
    “百姓的官!”
    “朝廷不認可。”
    “我認可就行。”
    “你這是造反。”
    “日本,蒙明,包括現在的寧夏,都是我認命的官,誰也沒說我造反。”
    屋內又沉寂了一瞬,恍惚間還能聽到歎氣聲“我不適合。”
    “你最適合。”
    “為什麽?”
    “因為你…無黨無派,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所以…你最合適。”
    房門從內打開,馬文晟站在門口,死死盯著朱威“我若是不願意呢?”
    朱威攤了攤手“很簡單…我有兵,用強的就行。”
    “你是個無賴!”
    朱威輕笑“無賴…總比強盜好吧?”
    馬文晟借著月光看著朱威身後的家人“我不想再讓他們卷入朝堂的陰謀詭計之中了。”
    朱威歎了一口氣“馬老頭…沒人逃得掉的。”
    馬文晟苦笑“對呀,沒人逃得掉…那你要帶我去哪裏?”
    “寧夏。”
    ……
    寧夏鎮。
    剛入寧夏鎮的地界,馬文晟就一陣驚奇“這是寧夏?這是寧夏?”
    別說馬文晟了,朱威也是詫異的很。
    以前的寧夏軍鎮,千裏無人煙,因為這裏不像其他軍鎮有長城守衛,隻能用烽遂來防衛韃靼,村莊自然而然的都集中在烽遂附近。
    那原本應該是沃土千裏的河套平原,也因為如此荒廢了許多。
    百姓更是有上頓沒下頓的,每年餓死的數量,遠遠超過內地省份,每年因為戰爭而死的人數,也隻在遼東之下。
    進出寧夏的道路上也隻有一條破爛的官道而已。
    來往商賈更是少的可憐。
    而今完全不一樣了。
    那原本的官道比別處寬了一倍有餘,並且都鋪了水泥,平整的很,一眼望去,如一條巨龍一般,望不到頭。
    大路兩邊原本的荒地,大都被重新開墾,田中人影攢動,好不熱鬧。
    現在已經快要入冬了,寧夏的冬天比別處要更冷一些,因為風太大了,所以地裏也種不了什麽。
    而那些人影,有些是在撿拾遺落在地中的紅薯,有些則是在犁地施肥。
    雖說沒有春夏滿地綠油油的看著生機勃勃,可是在黃土地中忙碌的身影,又何嚐不是另外一種更加振奮人心的生機?
    農人都是很注重四季的,春種夏耕秋收冬藏,每一個季節都有每一個季節應該做的事。
    並且地裏用來耕地的,不是牛,而是馬。
    朱威去慶陽的時候,隻是帶了張之極和幾十親衛,秦成留在宣府料理後事,並且借機把控宣府。
    從慶陽府一路向西南,一路上馬車不斷,越靠近寧夏,馬車就越多,應當都是來做生意的商賈。
    “這……寧夏與慶陽相隔不過三百裏,為何…如此不一樣?”馬文晟不由得驚歎。
    朱威也是有些懵逼的,因為他也已經離開寧夏兩年了,兩年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通過書信溝通的,書信中的文字,哪裏有真實感受這麽清晰?
    在朱威愣神的時候,馬文晟已經不顧他那老寒腿了,跳下大路,朝著最近的農人奔去。
    “這位老丈有禮了。”
    那正在幹活的老人看到馬文晟這氣度,看著和普通百姓差不多,隻不過說話文縐縐的,倒是向教書先生。
    對於先生,這些老百姓是尊敬的很啊,連忙將手中東西放下,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學著馬文晟的樣子拱了拱手“這位老先生有禮了。”
    馬文晟也不管這老頭學的像不像了,又問道“這地是你的嗎?”
    那老人舔了舔唇“對…是朱青天分給我們家的,我們家一共八口人,分了三十六畝。”
    “朱青天?”
    “就是咱們的鎮國公啊,我們都叫朱青天的。”
    馬文晟一愣,笑了笑“這麽多地,你們幹的過來嗎?”
    “自己肯定幹不過來,但是朱青天會派兵幫我們。”
    說著指著不遠處用戰馬犁地的幾人“大人你看那邊,那幾個軍爺就是朱青天派過來的,像犁地翻地這些力氣活,還有播種收成的時候,他們都會過來。”
    “軍爺?誰讓你們這樣叫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朱威也跟了過來,聽到軍爺二字之後,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