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來時路，馬文晟又跟著宋醒準備去城北，不過剛走沒幾步，就看到無數百姓朝著城南而來，這是因為二子將馬文晟講課的消息都給傳了回去。
    讓二子記住馬文晟那些官職名頭明顯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二子記得清楚馬文晟是進士。
    一個進士的名頭，就足夠讓百姓瘋狂了。
    雖說現在時間還早，但是還是有許多百姓搶著過去搶占位置。
    “座師，要不然咱們從城外走吧。”
    馬文晟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那請座師前後，學生去備車馬。”
    馬文晟擺了擺手“要什麽車馬，走著去吧。”
    宋醒還想說什麽，卻被馬文晟打斷“老夫我現在還騎的了馬，拿的動刀，別拿他人來與老夫比較。”
    馬文晟這明顯就是不服老，宋醒還能如何呢？隻能聽之任之了。
    不過還好，定邊城並不大，走路不到三刻鍾就已經從北門而入。
    而那學堂，也就是原本的縣衙，距離北門隻有三百多米。
    剛入城門，馬文晟就能隱約聽到很多孩童的讀書聲，隻不過聽起來，有男有女，馬文晟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有女子在學堂？”
    宋醒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是…隻要是十三歲以下的孩童，不論男女，都可入學堂。”
    “胡鬧！咱們大明何曾有過女子入學堂的先例？男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
    馬文晟胡子都翹起來了，指著宋醒一點臉麵都不給“現在去…將所有的女子趕出學堂！”
    宋醒手足無措“這…學生不敢。”
    馬文晟冷笑“不敢？你不敢，老夫敢，今日哪怕是朱威站在老夫麵前，老夫也容不得女子入學堂。”
    女性的地位隨著儒家文化的不斷發展逐漸低下，漢朝的時候女性可以是一家之主，也可以獲得爵位封地，漢武帝獨尊儒術之後，因為儒家思想的男尊女卑，才讓女性地位慢慢變低，唐朝的時候女性可以做掌櫃的，可以開店鋪，可以做醫生，這都是女性話語權的一部分。
    宋朝的女性經濟權比漢唐更高，有財產繼承權，而到了明朝，女性的地位因為各種原因，已經很低了。
    漢唐宋都有才女聞名於世，而明朝所謂的才女，大都是青樓之人，因為在這時候，女子的才是為了侍奉男人而訓練的技能。
    也是因為程朱理學的盛行，女子不入學堂，不準讀書，成為社會基本規矩之一。
    作為深受儒家影響的馬文晟，自然無法接受女子入學堂了。
    宋醒也是一樣的，隻不過他現在習慣了，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改變的，哪怕在新時代，偏遠地區女子不讀書也還存在。
    其實宋醒與很多人都曾經聯名上請，請宋應星他們收回成命，可是最終還是拗不過，在這裏朱威說的話，就是聖旨一般。
    在別處讀書人還能憑借身份影響百姓，鼓動民眾反抗，可是寧夏是什麽地方？他們哪裏敢亂來。
    也有因為不滿這些規定的讀書人離開，寧夏的態度很明確，那就是來去自由。
    你來我歡迎，你走有盤纏。
    按照朱威的話來說，若是誌同道合，一切都好，若是道不同，自然不相與謀。
    馬文晟說罷就想衝進學堂，不過到了門口就被攔下，城門口都沒有的披甲士兵，這裏有整整一總旗二十多人。
    “學堂重地，閑雜人等退後！”
    馬文晟倒是不懼這些人，怒道“滾開！”
    “大膽！”
    就在那兵想要抽刀之時，宋醒終於趕上來了“慢著…慢著…都別動手…”
    學堂的人自然認得宋醒，不過兩人分屬不同，把守學堂的兵馬，是屬於定邊營的，也就是袁球子手下的兵。
    而宋醒是屬於縣衙的，直屬宋應星管理，一方是軍，一方是政，雖然互相配合，但是並沒有從屬關係。
    “我說宋大人…您這是什麽意思？學堂有多重要不必我這個粗人給您說了吧？這老頭若是宋大人的人，那就麻煩宋大人領回去，省得鬧出亂子，麵子上都過不去。”
    學堂守衛是一月一輪換，兩方之間沒有利益關係，加上沒有從屬關係，這總旗官說話自然也就不太客氣了。
    宋醒聽了之後，也隻能連連點頭“是是…我們現在就走。”
    “走什麽走？老夫說過了，今日哪怕朱威在這兒，也擋不住老夫！”
    宋醒一拍額頭，心想完蛋了，這話在哪裏說都行，可就是不能在當兵的跟前說，因為朱威在這些兵心中的地位太高了，那群兵可不會管麵前的人是誰，隻要有人說朱威不好，那就隻能抱歉了。
    “鏘…”
    果不其然，馬文晟話音剛落，那總旗的刀就抽了出來，放在馬文晟脖子上“老頭…很有膽色啊。”
    跟在馬文晟身後的兩人，一人轉身去找朱威，另外一人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晃了晃，那總旗看到了之後，神色鬆了一些。
    馬文晟瞥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刀，冷哼一聲“刀斧加身又如何？今日就算是死，也要還天地清朗！”
    那總旗一笑“天地清朗？好大的口氣啊，就算你要還天地清朗，也應該去京城啊，來我這小小學堂幹什麽？”
    “女子入學堂，天理不容！”
    “切…怎麽？老頭，你家女兒不識字啊？”
    這一句話讓馬文晟愣了一下，他這般的人家，這般的地位，家中女子怎麽不通書墨？嫁入他家的女子，也都是大家閨秀，棋琴書畫是必修的課程，他們這種人家若是娶了一個大字不識的農婦，這才是丟人。
    這就是士林精英階級的雙標了，他們自己家的女子越有才越好，而底層的女子又要說無才便是德，並且自己心中絲毫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甚至天下百姓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可是今日這小小總旗的一句話，將遮了這麽久的蓋子打開了。
    馬文晟老臉有些紅，反駁道“老夫的意思不是女子不能讀書，而是女子不能入學堂，更不能男女共處一室！”
    話音剛落，朱威就被帶了過來，聽到馬文晟的話後輕笑一聲“馬大人，百姓可不分男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