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翔看了看邊上站著的丘誌充和那兩個總兵，眯了眯眼“魏公公，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陳大人自說無妨。”
    陳翔也沒有背著那幾個人，或者說就是讓他們聽的“公爺對新政落地的態度很是強硬，公公也知道下官原本是陳大人的手下，暗衛信息傳送下官也是能知道一些小道消息的，公爺的態度隻有一個，可查可不查的查，可殺可不殺的殺。”
    陳翔語氣中的冷意都要滲出來了，丘誌充三人對此沒有絲毫懷疑，畢竟朱威殺的人太多了。
    魏忠賢知道，這是陳翔在給他助攻呢，笑道“原來如此啊，咱家對於公爺的心思還是琢磨不透，多謝陳大人解惑了。”
    “客氣！錦衣衛如今群龍無首，下官要先去整治一番，明日請公公監斬。”
    “好，陳大人先去忙吧，明日咱家一定到。”
    隨著陳翔的離去，籠罩丘誌充三人的陰霾終於散開了一些。
    看到魏忠賢轉身看他們，三人齊齊低頭。
    “嗬嗬…怎麽覺得咱家變成洪水猛獸了？咱家可沒有品級啊，三位大人都是手握重權的，這樣讓別人看到，恐怕會影響三位大人的形象啊。”
    丘誌充連連搖頭“不敢不敢，公公是公爺的心腹，並且公公還兼著遼東監軍呢，教訓我們是應當的。”
    魏忠賢懵了“遼東監軍？”
    “是啊，天啟三年公公被任命為遼東監軍，可沒有旨意說公公被免職啊。”
    這對於魏忠賢來說，確實是個意外之喜，當初他逃了…得到的消息是朱由校大發雷霆要滅他滿門，再後麵就沒有消息了。
    有一個念頭從魏忠賢心底升起，並且越發不可收拾。
    “砰…”
    魏忠賢跪下直接朝著寧夏的方向狠狠叩了一個頭，血液順著眉角落下。
    這反應給丘誌充三人看的一驚，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呢，就聽到魏忠賢輕聲道“公爺對奴才…大恩啊！”
    事實其實和魏忠賢所想，差距不是一般的大，當時的朱威被朱由校防備趕走，哪裏有功夫去保住魏忠賢？
    隻不過魏忠賢叛國，家族沒有被處置的原因確實是因為朱威，因為那時候朱由校所有的心思都在朱威身上，加上對於魏忠賢有那麽一丁點的舊情，陰差陽錯反而讓魏忠賢叛國沒有明確的官方處置。
    所以現在來說，魏忠賢還是遼東監軍，就看有沒有人認了。
    起身之後，魏忠賢沒有抹去眉角的鮮血，而是盯著丘誌充道“丘大人，還有兩位總兵大人，公爺命咱家辦差，咱家就不能落了份…咱家來這裏是為什麽，你們都是清楚的，現在就問你們一句話，是想好好合作辦完差事，還是想要從中作梗落的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這是商量嗎？這是威脅。
    丘誌充已經認命了，那等可以為國為君而死的忠心臣子，他是不想做的，忠心之人大都無好下場，這是官場鐵律，前有於謙張居正，後有朱威，沒人能夠保證自己比他們還要強，也沒人能夠保證自己的下場比他們好。
    這也是丘誌充充分考慮之後做出的決定，不為別的，隻為了能活。
    在大明，朝廷或者皇帝想要殺一個一品大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嘉靖的大禮儀之爭到萬曆的國本之爭，無數大臣唾沫星子都快將嘉靖和萬曆淹了，也不過才死了二十多人而已，還都是因為挺杖而死，死後又是追封又是揚名的。
    而朱威出世以來，死在他手上的大臣已經比嘉靖萬曆兩朝加起來還要多了，並且死了還真的就死了，沒人幫你揚名立萬，更沒人幫你複仇。
    “請公公放心，山西上下謹遵公爺差使！”
    丘誌充的話讓王柳和夏之末懵逼了，他們兩個都是京營出來的人，對於朱由校的忠心比這些文臣要高的多。
    王柳心下一橫，想著直接控製魏忠賢，好讓他能夠回到固原，隻要到了固原，數萬大軍在手，誰又奈何的了他？
    “嗚嗚嗚…”
    可是就在王柳要出手的時候，夏之末快他一步，一把捂住王柳的口鼻“公公，大同鎮和固原鎮謹遵號令！”
    魏忠賢舔了舔流到嘴邊的鮮血，眼中的光芒毫無生氣，或者說他看王柳的目光，不帶一絲生氣，好似是在看死人一樣。
    “最好是這樣，今夜就住在布政司吧，明日大早三位大人就要陪著咱家幹活了！”
    等到魏忠賢走了之後，差點被憋死的王柳才扒開夏之末的手“你踏馬有病啊！”
    夏之末也是有脾氣的，直接回懟“你踏馬想死啊！就你還總兵呢？你看看周圍，你看看牆頭上，你想找死別連累老子！”
    王柳一驚，他是有些近視的，加上衙門口燈籠和火把太亮，根本看不清遠處，等他眯著眼四下掃了一圈，差點腿軟了。
    那一個個身穿夜行衣的人，都趴在牆頭上，一根根泛著寒光的火銃對著他們幾人。
    有剛剛陳翔瞬間出手廢了吳漢子的例子在前，王柳毫不懷疑剛剛若是自己有所動作，肯定就變成篩子了。
    王柳咽了一口口水，聲音還有些後怕“多謝…多謝夏兄了。”
    夏之末歎了一口氣，沒有回王柳，而是對著丘誌充冷哼一聲“丘大人…好樣的。”
    丘誌充輕聲開口“彼此彼此。”
    …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沒完全亮，丘誌充三人就被叫醒了，也不能說是被叫醒，因為他們根本沒睡。
    三人又被帶到衙門口，還沒走到呢，就聽到一陣哭喊求饒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三人快走一步，到了衙門口後，就看到二十多人被反綁著，跪在地上哭喊。
    而魏忠賢則是端坐在旁邊的桌椅前，悠閑的吃著早飯。
    “哎呦…三位大人來了啊，來吧…都坐下，這山西的早飯很實誠啊，三位大人來一點？”
    三人不知道魏忠賢喉嚨裏賣的什麽藥，走到旁邊也不坐，也不說話。
    魏忠賢覺得沒什麽意思，從袖口抽出手絹擦了擦嘴“這些人啊…三位大人應該熟悉吧？”
    丘誌充閉著眼睛不說話，他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太原府知府，這二十多人都是這知府的家人，有爹娘有五房妻妾，剩下的都是子女了，最小的女兒如今隻有一歲多，馬上就要入冬了，那孩子隻是被包了一下就放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從這孩子口中發出的哭喊聲，最是揪心了。
    丘誌充不覺得自己是好人，也不覺得自己是好官，因為他或者因為他的權力而死的人也有數百之多，不算惡事做盡，也算的上是能入十八層地獄的人。
    可是他自認為自己還算有些人味的，也會有惻隱之心，也會看到苦難而心疼。
    太原知府一家被綁在這裏是因為什麽，他知道的清清楚楚，按照魏忠賢與朱威的性子，後麵會發生什麽，他也一清二楚。
    不過他什麽都不能做，也什麽都做不了。
    魏忠賢慢慢起身，歎著氣走到那嬰兒旁邊“大早上的，好好的心情都被你這小兔崽子攪和了…”
    說著抱起嬰兒，就這一個動作，被綁住的人都止住了哭聲…他們怕魏忠賢會對這孩子做什麽。
    “嘿嘿…笑一個！”
    “哎，真好看啊…”
    感受到大人懷中的溫暖，那孩子止住哭聲，咯咯笑著。
    魏忠賢好似一個慈祥的老爺爺一樣，抱著孩子左右搖晃“搖啊搖，搖啊搖…”
    “哎呀…”
    突然魏忠賢鬆手，孩子直接落下，頭朝下…
    “哇…”
    一聲啼哭之後，孩子就徹底沒了聲音。
    魏忠賢回頭看著那太原知府笑了一聲“抱歉啊…手滑了！”
    “你是魔鬼！你不得好死！”
    “你個閹人，禍國殃民，活該斷子絕孫！”
    無數怒罵聲充斥天地，魏忠賢毫不在意，掏了掏耳朵走到丘誌充三人麵前“一共二十五人，分不均啊…所以咱倆幫你們解決一個，剩下的二十四人，一人八個…嗬嗬…他們可毫無還手之力啊，別告訴咱家你們下不了手，一人一把刀…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