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2章 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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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和五年十二月二十三。
    大船於天津港靠岸。
    朱威最煩那些迎接送往的道道,所以…哪怕天津衛的人都得到了消息,也是沒人敢來觸黴頭的。
    當然了,也不是沒人來接,隻是沒有閑雜人而已。
    朱威帶著親兵下船,鄭芝龍在此並不做停留,反貪之事,至少在年前就要有動作,因為這次多方下場,哪一方晚了,可就會讓一些人收到風聲有所準備,所以鄭芝龍不敢停歇。
    “先生!”
    朱威對著朱缶點了點頭:“上車說吧。”
    兩人上了馬車,馬車中碳爐燒的火熱,爐上的茶水溫度剛好。
    朱威坐定之後輕笑一聲:“你這身子骨啊,一日不如一日了,明明年紀最小,卻最顯老,年後辦完差事兒,好好練練吧,要不然我真怕你哪天倒下了,如今大明瑣事眾多,你這個戶部尚書可萬萬不能倒下。”
    朱威這話乍一聽,好似是朱威想要榨幹朱缶一般,可是朱缶知道,朱威這是真心想讓他好的。
    說來也是,朱缶是四人之中年紀第三大的,隻比徐希大三歲,今年也不過三十而已,可是頭發灰了一半,原先在軍中磨練出來的小肌肉,現在也沒了,整個人胖了一圈,但是肉眼可見也是虛了許多。
    這五年之中,要說哪裏最累,無疑就是戶部了。
    從土地改革到大基建,從查抄那些蛀蟲家底到補足朝廷前麵欠的軍餉糧餉,從重整商業版圖到新軍撫恤,從日本白銀進入大明到商業稅的征收,還有許多許多,比如軍人家屬的福利,比如銀莊之間白銀的相互調動。
    總而言之,這些事兒,太多了太多了,朱缶接了戶部的職之後,就是沒日沒夜的幹。
    “謝謝老師先生體諒,現如今已經鬆快許多了,很多事兒都是安排下去,學生費不了什麽功夫的。”朱缶也是笑著說道。
    朱威親自倒了一杯茶推了過去:“那就好…年前要幹的事情,你已經收到消息了吧?”
    朱缶點了點頭:“學生收到了。”
    “你怎麽想?從哪裏破局最好?”
    朱缶低頭歎了一口氣:“先生,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威擺了擺手:“什麽當講不當講的?你我之間沒什麽不能說的,盡管說就是了。”
    朱缶好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深吸一口氣:“先生…此時新政剛穩,實在不宜大動幹戈!並且…從學生掌握的情報來看,有許多人都是立過大功的,都是被當成標杆人物宣傳的,若是一夜之間全都倒了,天下百姓會如何看?那些以這些人為偶像目標的人,又會如何看?學生認為…此時不急於一時,可以先抓兩個典型,敲山震虎,而後再慢慢來查,也是給他們一個機會。”
    朱威聽完之後,並沒有什麽表情,用火鉗撥弄了一下炭火,火星隨著熱浪飛起,此時馬車正在高速奔跑,馬車內部粘火就著的東西多的是,若是被點燃了…
    好在朱威大手一揮,袖風一鎮,將那些火星湮滅在空中。
    “你看…大明這輛馬車,一直在往前跑,不論外麵風雪多大,這輛車都不能停下來,停了就隻有被風雪掩埋了,車內的爐火燒的正旺,看似一切都好…”
    朱威指著火爐:“可是飛出來的火星若是沾染上馬車,這輛車也就沒了…你這麽聰明,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學生明白,不過學生依舊有話要說。”
    朱威搖頭笑道:“好,說…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這次放著蒸汽機車不坐讓你準備馬車,就是為了與你談一談,隻讓你過來接我,也是因為隻有你心思重,想的太多了…這裏到京城要十個時辰,咱們就將這事兒說透徹了!”
    朱缶抿著嘴,有那麽一刻異常的像朱威。
    “先生…就如你所說的那樣,大明是這馬車,那麽學生認為,有些人就是這馬車的零件,若是缺的太多了…這馬車也要散架的。”
    朱威搖頭:“錯了…大明這輛馬車,百姓才是那組成馬車的零件,你我包括你口中的那些人,都隻是這炭火而已,我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給這馬車帶來溫暖,讓百姓舒坦一些,再大再好的炭火,也隻是炭火而已!炭火想要發揮作用,依靠的就是百姓組成的車框,百姓替你我遮風擋雨,你我為百姓燃燒信念,這才是對的!”
    朱缶若有所思:“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朱威點頭:“正是,萬曆四十三年,為師我剛剛嶄露頭角,被萬曆皇帝看見,得以入京當差,那時候的大明是什麽樣的?你我都是清楚的,那時候的大明風雨飄搖,一不小心就是社稷沉淪,為何會如此?”
    朱威抿了一口茶:“與剛剛你我所說的那些對應起來,可不就是馬車到處漏風,雨雪衝入車內,而那爐火不想熄滅,將百姓拉入火中燃燒殆盡,這就導致官員富得流油,百姓活不下去,而百姓活不下去…車散架的更快,如此往複…支撐不下去是當然的了。官員與百姓本就應該是相輔相成的關係,朝廷與百姓,更是如此,所以…百姓重,重過社稷,社稷重,重過官員,官員重,重在盡心盡責。”
    “以往的規矩,以往那些救民先救官的陋習,早都應該改了,朱缶…你我的來時路太難了,你我都應該清楚,民為國之本,你說的那些人有功不錯,可是有功之人的封賞可曾少了?當然了…這並非說那些封賞就能夠完全抵消他們的功勞,但是居功自傲可以,居功以公謀私…不行!”
    朱缶被說動了,其實朱威說的他都懂,也都知道,無數聖人大儒都曾說過的,隻不過現實與理想始終是有差距的,用理想來治理國家處理事務,一般情況下是行不通的,除非…有朱威這種人,能壓的下所有人的人。
    “先生,馬上就要年關了…這事兒可都等年後再辦?”
    朱威搖頭,看著朱缶歎了一口氣:“年關啊,年年難過年年關,他們想要過個好年,百姓也想…他們既然伸手了,那就沒什麽麵子不麵子的問題了,回京之後,你與張之極孫承宗一起,三麵同時出手…海軍的鄭芝龍我已經打過招呼了,年前必須搞出動靜來!隻要伸手的人,就別想再過年了!這次我隻有一個要求,不論官職大小,不論貪墨多少,不論功勞大小,隻要有證據,那全都拿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