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民不與官鬥,敢殺我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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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融穿著黑金柳葉紮甲,獸口肩吞,虎頭兜鍪,九尺來高的健碩身材,膀大腰圓,很標準的武將形
    他端坐在一張厚實闊椅上,背後立起天水府的驍衛大旗,周遭官兵持白蠟木杆的紅纓長槍,個個脊背挺直,眼神銳利,讓那些湊熱鬧的鄉民不敢靠
    “官威十足啊!”
    酒樓裏的何敬豐靠著窗,嘖嘖道:
    “陶融跟我大兄一輩,而今都做到領一營的校尉了,也難怪十三行稍微有些出息的子弟,無不心心念念想著攀附府城門”
    羊伯雙手插袖,彎腰道:
    “天下攏共十四府,靈機聚攏化為洞天福地,武夫也好,修道也罷,皆有大裨早幾年前,甚至還有一種說法,就算做一條野狗,也得托生在府”
    何敬豐輕歎:
    “天水六郡,義海郡已經是第一等了,仍然比不上府城繁華的百分之隻盼望大兄能夠順利通過道院考試,成功受籙,由生員升為道童,到時候,前往府城求學,亦有個夠用的出”
    龍庭治下,大族子弟的晉升之路無非兩
    習武者,就去參與折衝府兵的選拔訓
    這種必須家境富裕,因為除去弓、矢、橫刀、氈帽食物之外,還要備馬,一夥十人,需配六馬,被稱作“六馱”,用於運送輜重,以及衝陣殺
    僅養馬的耗費,便不是六戶下等所能承
    像十三行子弟投軍,往往自備六馱、八馱,乃至於十馱,再把自家的奴仆充作私兵,更方便積攢軍功,獲得晉
    否則,勢單力孤置身邊鎮,戰場上刀箭無眼,瞬息萬變,莫說出人頭地,保住小命都
    八柱國豪閥嫡係更闊氣,為了撈取功勞,甚至還會帶上大批親隨,配置好馬好弓好刀,專門保護自己,抵擋明槍暗
    至於修道,更簡單,入道院考取生員,再授童子籙,從道童步步高升,做到獨領府郡城池的道吏、道官,已是光耀門
    “七少爺,老奴瞧著陶融氣勢洶洶,恐怕來者不”
    羊伯提醒
    “他吃了熊心豹子膽?寧海禪可在黑河縣!沒見我最近都不敢登白哥的家門麽,就想著萬一撞見那尊凶人,嚇得兩腿發軟,當場便給跪”
    何敬豐眉頭微皺,他記得陶融還不是米行陶家的長房出身,一個驍衛校尉,妄圖抖摟威風,未免有些壽星公上吊,嫌命長
    “下鄉收稅這種小事,何須總領一營的校尉出麵,大張旗鼓,所圖不”
    羊伯到底是老江湖,嗅覺靈敏,發現不對
    “唔,言之有理,陶融才到黑河縣,就問魚欄的管事……他靠山有多硬,擋得住寧海禪的一拳?”
    何敬豐琢磨片刻,捏著下巴:
    “黑河縣廟小菩薩大,陶融若沒打聽清楚,真以為白哥是個普通的魚檔老板,絕對要踢到鐵”
    ……
    ……
    “你是白記魚檔的管事?渡口、埠口、漁鹽,如今都歸你們負責?”
    陶融斜睨一眼,俯視下方作揖的長順
    黑河縣本地並不設衙門,由著魚欄、柴市、火窯三家擔當造冊收
    郡城的稅吏下鄉,隻管清點人頭,然後逐一查驗,收取足數的米糧或者銀錢,至於家境殷實的富戶商賈,則又是另一番算
    裏麵的操作空間很大,這也是地頭蛇不願意得罪稅吏的原
    “回大人的話,渡口還未轉到魚檔名下,至於埠口,咱們暫時隻負責東邊這塊,這是人口冊子,漁民漁鹽皆詳細記”
    經過一段時間的打理生意,長順叔更顯穩重,不似尋常鄉民,見到官老爺說話結
    “送上”
    陶融眯起眼睛,心想:
    “要不要演得過猛些,直接拿下這個叫羅長順的魚檔管事,打個二十大板,逼白七郎出麵?可若這樣的話,賠禮道歉未必擺得平……”
    長順叔畢恭畢敬把厚厚一摞賬目呈給官兵,再由其奉上,陶融粗略翻看,心不在
    他本意是尋釁找茬,就算沒毛病,也得挑出刺,否則唱不好白臉,又如何讓唱紅臉的陳昭順利登
    “魚欄的管事可在?你偌大一個魚檔,日進七八百兩銀子,人手不足百,隻靠打漁就有這麽豐厚的收入?欺負本官不會算賬麽?”
    陶融環視一圈,最終還是打算富貴險中
    陳昭畫的大餅委實太香,似他這等武將,若無夠硬的靠山,這輩子做到校尉已經到頂,難以更進一
    如果投入銀錘太保裴原擎門下,日後到六鎮博出一份前程不
    退一萬步講,民不與官
    即便自己得罪了白七郎,事後放低姿態賠個罪,還能被揪著不放?
    “來人!”
    陶融也是殺賊見血的軍中精銳,心念一定,便不再瞻前顧後:
    “把羅長順先拿下!魚檔船隻全部扣住!再來兩個稅吏,將賬目查驗幹淨!等弄明白了,再放!”
    兩個官兵聞言,當即壓住長順叔的肩膀,使其膝蓋彎曲,跪伏下
    “謔!長順怎麽被抓了!”
    “莫不是死腦筋,沒給孝敬,得罪軍爺了?”
    “趕緊給七爺報信,船隻不能下河,多耽誤做生意!”
    “民不與官鬥,趕緊讓七爺擺一桌酒……”
    鄉民議論紛紛,無不駭然,對於他們來說,郡城軍官的威風,比三大家的老爺更
    觸怒後者,最多沒了生計,可要惹惱了前者,便是殺頭大
    “阿七!”
    眼瞅自己老爹被抓,蝦頭頓時急
    “擺明著尋我的晦氣,這人啥來頭?”
    白啟垂下眼皮,打從滅了楊猛,踩掉魚欄何家,他在黑河縣說是橫著走也不為過,這種真刀真槍衝著自個兒來的,的確有些出乎意
    “阿蟹,你找何敬豐打探下,摸摸蝦頭你莫慌張,這校尉當眾如此,無非想逼我露麵,任由拿他有官身,我是富戶,民不與官鬥……再等等”
    生意場上的事情,動不動搬通文館、抬寧海禪,未免顯得做徒弟的太過無
    白啟眸光泛冷,強龍不壓地頭蛇,就算龍庭的欽差下鄉,也得擔心腦
    “蝦頭,你騎馬趕路,聯絡采參莊的冷箭難逃王定,讓他走一趟黑河”
    ……
    ……
    “姓陶的,明顯跟伱那位師弟有牽扯,故意找小七爺的”
    通文館中,老刀湊完熱鬧,慢悠悠回到前庭,看到寧海禪難得待在正
    “我都把師父開革除名了,他算什麽師陳昭若自認是通文館中人,此時就該登門見我
    遲遲不敢露麵,說明心底有鬼,跟他娘一個樣,自以為精明的小家子”
    寧海禪語氣平
    “少爺,好歹是你師娘,你這樣講,不合適”
    老刀嗬嗬一
    “左右不過是落魄時候給了一碗菜飯,就讓師父死心塌情之一字,當真不講道”
    寧海禪搖頭:
    “師父老糊塗了,喂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也就算了,他不想當惡人,我願意,結果打殘老大,又冒出個老”
    他師父陳行娶了個寡婦,捎帶兩兒子,大的改姓叫“陳曄”,小的“陳昭
    “少爺管不管這樁事?”
    老刀眼皮耷拉,抬手抓了抓那頂貂皮帽,露出和善笑
    “讓阿七應付吧,他若隻能躺在通文館的牌匾下,如何接得住親傳衣”
    寧海禪輕輕豎起一根手指,隨即不再多
    “那我也忍一”
    老刀頗為遺憾,他最見不得郡城的這幫臭丘八,當初嘯聚伏龍山,沒少砍過他們的腦
    “你猜阿七先對誰動手?陶融,還是陳昭?”
    寧海禪忽地問
    “陶融是折衝府校尉,三練皮關,又有一眾官兵護駕,不比祝守讓,小七爺單槍匹馬哪能對
    陳昭人蠢,可習武的資質不差,據說是上等根骨,又經過你師父的調教,換血七次,養出風虎身……小七爺打死他不難,但該怎麽全身而退?”
    老刀略有遲
    “我這徒弟腦子比拳頭好”
    寧海禪嘴角揚
    “你且瞧”
    ……
    ……
    月上中
    一處大宅當中,陶融坐在下首,耐心等著陳昭練功完
    寬闊的前庭,如同團團颶風刮過,卷起大片煙
    仔細望去,一條條氣流形成的白浪如龍,發出尖嘯,圍繞脫下百煉明光鎧的陳
    強烈有力的呼吸吐納,好似悶雷滾走,轟隆震響,一波又一波打在牆皮上,再倒卷而回,幾乎填滿整個空
    風龍縱橫,呼嘯如刀,縱使一練筋關的武者都站不住半柱
    陳昭的高大身軀,散發炙熱醒目的滾燙紅芒,仿佛通體晶瑩的瑪瑙美玉,從中能夠看見極為雄渾的氣血流
    “這便是風虎身……”
    陶融眼神複雜,既有羨慕又有嫉
    俗話說,雲從龍,風從
    這種上等根骨一旦養成,搭配契合的頂級武功,日後成就不可限
    “可惜我沒一個能傍上好後爹的老娘,陳行既然教得出寧海禪那樣驚世駭俗的四練宗師,把養子送到三練大成,總歸不”
    陶融心裏酸溜溜,陳昭這種破落戶,若不是靠著繼父陳行的情麵,混進折衝府,攀上銀錘太保裴原擎,也配讓他鞍前馬後,小心對待?
    “陶兄弟,你把魚檔船隻、人手全部扣押,白七郎也沒站出來?”
    陳昭深深吸氣,漫天風流宛若實質,凝聚成一頭橫臥大崗的威赫猛虎,震懾心神,好似他一拳擊出,大宅都要垮
    緩緩收住架勢,他額頭都不見汗,施施然坐到上首:
    “這人倒是坐得住,曉得鬥不過你這個驍衛校尉,幹脆當縮頭烏”
    陶融斟酌言辭,謹慎說道:
    “我隻拘拿了魚檔的一眾夥計,這事不好拖得太久,畢竟黑河縣三大家各有來
    白七郎與何家的何敬豐,還有馮家的馮少陵,據說交情不淺,更別提,火窯的黎師傅這尊大佛”
    經過一天的調查,再從隱閣買了份情報,陶融才知道白七郎來頭不小,除去頂著通文館的招牌,還有其他各種門
    隻跟著火窯黎遠學藝這一條,就足以讓他打退堂
    若非已經上了陳昭的賊船,實在沒啥辦法,自個兒這時候便該在東來樓擺酒賠罪,自罰三
    “陶兄弟,你且放寬”
    陳昭伸出手往下壓:
    “明日一早,我就登白七郎的門,他師父是我爹的徒弟,我大小算他的長輩,足以開口擺平此
    你屆時將姿態放低些,這事兒便算過去了,有著我父親的麵子,加上象形寶玉,寧海禪豈能拒絕我的要求?”
    陶融聽到這裏,勉強鬆了一口氣,都道民不與官鬥,可白七郎並非沒靠山的平頭百
    四練宗師撐腰,又有大匠黎遠幫襯,自個兒驍衛校尉遠遠不夠壓住場
    “陶兄弟,你我沙場百戰磨練出來的,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還能拿捏不住打漁出身的毛頭小子?”
    陳昭嘴角噙著笑意,作為府城開過眼界的俊傑英才,他渾然沒把在黑河縣呼風喚雨的白啟當回事
    “你抓人,我叫你放人,一來一往,便是情況且,按照輩分,他得叫我一聲師叔,豈會不識好歹……”
    陳昭成竹在胸,他與娘親仔細合計,方才想出這個辦
    歸根究底,還是自己那位後爹心腸太軟,不願意用師父的名頭,壓一壓寧海禪,否則,何至於把通文館的三大真功拱手讓給外
    “我如果能夠學到十龍十象鎮獄功,未必遜色十年前的寧海禪……”
    崩!
    陳昭此念升起,還未落下,耳邊就聽到炸雷似的轟響!
    強弓挽成滿月,鐵箭撕裂長空!
    “好大的膽子!”
    陳昭雙眼圓睜,一呼一吸氣流環身,倏然離開上首座椅!
    劈啪!
    羽箭激射,木屑橫飛!
    “折衝府的人也敢動!無法無天了!”
    陶融大怒,腳下一踏,橫跨數丈之遠,直接躥出大宅,奔向茫茫墨
    陳昭麵沉如水,風虎身一經催動,速度竟然比三練皮關的陶融更快,宛若猛虎下山,追向若隱若現的箭手身
    一盞茶功
    兩人無功而
    陳昭臉色陰鷙:
    “此人的輕功不在我之下,故意帶著咱們兜圈子,莫不是白七郎打算劫人?”
    他換血七次,煉成銀髓,養出風虎身,氣血流轉四肢百骸,速度趕得上三練皮關的高手,居然都沒追上那個刺
    “除非他昏了這麽多夥計、管事,劫走就變成逃犯了,如何藏得住……陳兄!你的馬!”
    陶融跨過門檻,兀自嗅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抬頭一望,正廳的方桌上,赫然放著一顆碩大的……馬頭!
    “赤血麒麟馬!他敢殺我的馬!?”
    陳昭霎時兩眼通紅,好像氣血湧上大腦,這可是裴大哥送給自己的異種寶馬!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