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風霜雨雪吹打去

字數:4624   加入書籤

A+A-




    參道證武!
    “什麽……”驚訝,難以置信等許多複雜的情緒在蕭峰心中湧現,他原本以為那個帶頭大哥必然是個手段高超的陰險之人,卻沒想到乃是名揚天下,德高望重的少林玄慈方丈。
    玄慈歎了口氣道“如同林施主所言,是我等報國之心太甚,犯下的大錯,始終沒曾想到……唉。”
    林平野卻道“當年一事,參與者死傷殆盡,事到如今,也隻剩下方丈和蕭遠山二人,真正的罪魁禍首,卻逍遙了這麽多年!此時正應該誅殺首惡,尤其他乃是為了一己一家之私利,而害了整個中原武林!”
    他對著蕭峰大喝道“蕭峰!你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當年挑唆兩邊大戰,害得你家破人亡的元凶就在你麵前,你莫非還要猶豫不決嗎?!”
    蕭峰虎軀一震,緩緩看向慕容博“這麽些年……原來都是因為你!蕭峰與你之仇不共戴天,無論蕭峰今日能否幸免,你都要死!”
    “說的好!兒子!我們蕭姓本就是大遼貴胄,蕭家沒有怕死之人,你我父子聯手,與他們父子討一討三十多年的血海深仇!”
    蕭遠山和蕭峰父子二人齊齊大吼一聲,一起向著慕容博父子攻去,他們兩父子都是出招大開大合,招式勇猛剛進之人,哪怕慕容家的鬥轉星移再神奇,也並非能夠萬能無傷轉換,而慕容家所學太雜,招式之上並無任何優勢,如此一來,漸漸落入下風。
    玄慈旁觀四人血拚,卻還是歎了口氣,林平野此時開口道“我勸方丈,莫要有一死贖罪的想法。”
    玄生玄滅等高僧麵色大變“師兄!你?”
    “阿彌陀佛,”玄慈低頌佛號,平靜看著林平野“林施主如何看出老衲所想?”
    林平野嗬嗬一笑“我猜的。”
    沒有想到這般回答,玄慈歎了口氣,低聲道“老衲當年親手鑄成大錯,實在愧對當年的同道,愧為少林寺方丈……”
    “死的人已經死了,活的人還要繼續下去,活著總是比死更難一些。”林平野淡淡道“如今中原武林,曆經多次大戰,高手層次死傷殆盡,而無論西夏大遼乃至大理等地,都有新鮮血液產生,方丈若死,中原武林便無人能夠撐起大梁,倘若那鳩摩智之流再來一次,莫非要任人宰割麽?”
    “林施主,不是還有你嗎?”玄慈忍不住道。
    林平野哈哈一笑“我的愛好,隻在修煉武學,挖掘潛力,探索人身潛藏之不可思議,騎馬殺人,吃肉艸娘們,才是我的人生快活,這天下重擔太沉重,我是定然不會去扛的,就算誰想讓我扛,我也會撂挑子不幹!”
    他看向玄慈,淡然道“我本江湖草莽,天下於我何加焉?”
    玄慈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沉重的點了點頭。
    “啊!”慕容複慘叫一聲,他們四個父對父,子對子,他卻不是喬峰的對手,而喬峰一掌將他劈開,卻被慕容博強受蕭遠山一拳救了自己兒子,隻是他大口吐血,眼見受傷不輕。
    離得遠了,看不見聽不清慕容博說了什麽,隻見他猛然一推,便將慕容複推出老遠,跌跌撞撞的下山而去。
    蕭峰大叫一聲,父子聯手攻向慕容博,掌力霸道,拳腳狠辣,慕容博年老體衰,兩邊鬥出數十招外,終究不低,哢擦一聲,被蕭遠山一掌打裂胸骨,吐血而亡。
    蕭遠山頓時一呆,愣了愣,又縱聲長嘯,淒厲如孤狼般叫道“孩他娘!我為你報仇了!”
    這邊父子欣喜相見,卻聽得一聲悠悠道“當年犯下罪孽之人已經授首,可是後來犯下罪孽之人,應當如何呢?”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蕭峰拱手道“還沒謝過林兄告知蕭峰當年前因後果,今日大仇得報,蕭峰銘感五內,林兄今後若有任何需要,隻許一言,蕭峰便是隔著千山萬水,也要粉身碎骨以報!”
    林平野長身而立,勁風烈烈,袖袍飛揚,他昂首任由狂風吹起頭發,隻是朗聲道“蕭峰!你忘了你義父義母和你師父的血債了嗎?”
    蕭峰一愣“自然沒忘,隻是那凶手……難道,那凶手……”
    他跌跌撞撞的退後幾步,看向蕭遠山,卻見這為須發茂密的昂藏老漢傲然道“不錯!他們是我殺的!我遼人的兒子,怎麽可以稱漢人作父母?怎麽可以學漢人的功夫?”
    “什麽……爹……”蕭峰頓時眼前一黑,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心中潮水般湧出成長以來的記憶,養父養母對他的關懷,陪他玩耍,為他縫衣做飯,養母視他如己出,雖然都是平民之家,卻也生生頂著大宋的苛捐雜稅,讓他茁壯成長。
    還有自己的師父,一拳一腳教會自己武功,嚴厲又慈祥,有時還會幽默的和自己開玩笑……
    “他們都死了……為什麽,為什麽是爹做的……”蕭峰雙手攥緊,指甲刺破皮膚流出鮮血,也渾然不覺。
    當初被林平野詢問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
    “你養父養母養育你多年,可有大恩?”
    “恩重如山!”
    “你師父教導你武功,教你成人,可有大恩?”
    “不敢或亡!”
    ……
    林平野昂然而立,氣勢一變,如同聖人宣判妖邪一般,字字誅心“蕭峰!你養父養母如山恩重,你莫非忘了嗎?你師父的大恩如海,你莫非忘了嗎?”
    “你自詡英雄豪傑,自詡大好男兒,今日這血海深仇之人就在麵前,你可敢大義滅親?可敢為你父母、師父、恩人、朋友那些人報仇?你敢不敢?你敢不敢!”
    蕭遠山聞言大怒“你這漢狗竟然敢挑撥我們父子情義!兒子!今日是我們父子見麵的大好時機,我們一起再殺了這人,那些漢狗雜種一般的東西,殺了便殺了!這天下,沒有我大遼不敢殺的敵人!”
    “啊啊啊!!!”蕭峰突然起身,仰天狂吼,他眼角崩裂,血流如泉,轉頭瞪著蕭遠山,大吼道“爹!孩兒不孝,來世再報答你了!”
    他一掌隔空劈出,蕭遠山根本未曾料到,隻聽哢擦一聲,就算蕭峰在最後關頭撤去七分力道,他的剛猛掌力,還是打碎了蕭遠山的頭骨,將他當場斃命!
    林平野一見,心中長歎君子可欺之以方。
    蕭遠山高大的身軀,緩緩倒下,這個隱姓埋名三十年的男子,在見到失蹤多年的兒子以後,在報了當年的大仇之後,又死在被恩義、情仇、正道等等影響的兒子手中,麵上有著不可思議的神色,也帶著欣慰和解脫。
    蕭峰此時仿佛回過神來,他看著自己的手掌,難以相信自己做了什麽,良久,他才抬頭看向林平野,嘶啞著問道“林兄……你從當初開始,便是為了算計今日嗎?”
    林平野搖搖頭“是否公道自在人心,我並未讓你去做什麽,而是問你該做什麽。”
    “嗬嗬……該做什麽……”蕭峰木著臉,看著諸多門派,大聲道“從丐幫馬副幫主喪命之後,蕭峰便被天下人聲討!說我殺父殺母,殺師殺友,可我當年,行得正坐得端,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如今!你們要的公道,你們要的正義!都得到了!可我,也終於成了親手殺父,豬狗不如的人!哈哈哈……”
    蕭峰縱聲狂笑,突然一翻掌打在自己頭上!
    他身軀震了震,慘笑道“你們說的沒錯,弑父之人,自當自行……”話沒說完,便咽氣倒地。
    木婉清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林平野身旁,輕聲道“林郎……”
    林平野不曾回頭,隻是默默看著蕭峰父子和蕭遠山的屍體,低沉道“契丹族裏,殺父霸母,殺兄欺嫂的大有人在,所以我們視他們為野人,蠻族!大宋以孝悌治國,殺父殺母這種事乃是違背天倫的,蕭峰畢竟從小被漢人養大,在漢人的教導中成長。”
    他麵沉如水,聲音平靜“蕭遠山或許不會怪他,可他,過不了自己那關。”
    武林大會,最後草草收場,中原各派都威名喪盡,看起來都不吃虧,損失最大的,或許便是丐幫了,能撐門麵的,隻剩下兩三位九袋長老,又沒有強有力的幫主撐起局麵,丐幫的衰落,是必然的事情,唯有等到將來那位九指神丐出世,或許才能迎來一個新的發展。
    天下武林,中原最弱,林平野自然也沒有什麽給一群菜雞當頭領的興趣,爛攤子丟給少林寺,葉二娘與蕭峰父子二人的遺體也由少林寺出麵埋葬,其餘的事情,他也就懶得管了,甚至連蕭峰帶來的燕雲十三騎,也被他放了回去。
    至於遼國的南院大王死在南朝會帶來什麽後果,他才懶得去管,大宋對外羸弱的症狀是病入膏肓的,連帶著自家境內的武林都青黃不接,毫無銳氣,在大宋晃悠了這麽久,他也累了,帶著木婉清母女和王語嫣,便向著靈鷲宮而去。